李诗雨里里外外好歹也是大小姐,更何况又是被这样一个有辱智商的问题直白地攻击,顿时脸上青白变换,如同调色盘一样,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尤其是蒋小小居然还打算提酒走人,李诗雨真的是见了鬼了。什么叫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人不能谈恋爱?李诗雨气急败坏地急忙拦住蒋小小。

“嗳,那你倒是说说,你跟盛宣又是智商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了?”李诗雨出言挑衅:“我看你才是孤独终生的料。”

“蒋小小,你这样子的人谁会要你?孤僻冷漠清高又难搞,你大概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可以俯视众人是吗?”

李诗雨红唇轻启,就像是一条有毒的蛇吐着信子一样。她慢慢地就像是下定论一样说道:“我觉得你到最后谁都不会要你。”

蒋小小喝了酒,脸色有些潮红,听着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难受。要是以前,这些话对于她的意义不过就像是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句左耳进右耳出的废话,毫无杀伤力。

人生已经那么艰难了,无关紧要的人的话就不需要听了。

她奉行这个游戏规则一直活得这样子好,却在今天晚上被其他人的一句话一击即中。蒋小小想,李诗雨说得好像有点对,她很有可能这辈子孤独终生了。

李诗雨看蒋小小不说话,心里面有些得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盛宣正从远处走过来。

无耻的人总有无耻的办法,而这些办法对于其他人或许没用,但是对付蒋小小倒是正好。

李诗雨说话声音渐渐变大,尖厉而刺耳,她一字一顿问道:“蒋小小,我真替盛宣感到可惜,你有一丝一毫爱过他么?”

她一个香蕉人,表述得这么正确,蒋小小不由得看她一眼,然后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诗雨立刻接上去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蒋小小你在默认。”

夜风吹得烈起来,带着布桑特有的湿气。蒋小小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想,盛宣对于她而言,是什么呢?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令人讨厌的高傲的盛家公子,后来是她退而求其次为了靠在周唯一身边的卑鄙的选择。到了今天,即便盛宣说爱她喜欢她,她也不敢相信。

为什么教科书从来不会教别人怎么恋爱呢?她实在不懂,盛宣对于她的叫做爱么?对着她阴晴不定的情绪,那就是爱么?

蒋小小不觉得也不会相信,于是这个时候她面对李诗雨的质问,在沉默之后只能说:“对。”

李诗雨满意地笑了笑。

“够了。”盛宣的脸色很淡,整个人丝毫看不出喜怒。蒋小小看到他走过来,眼神没有看向她,只是很平静地说:“走吧,妈找你。”

盛宣一过来,就闻到她身上一股酒气,而她的话…难道是酒后吐真言么?

蒋小小知道盛宣嘴里说的妈妈是谁。她也就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至于李诗雨,盛宣只是扫了她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蒋小小百分之一百确定盛宣将刚才所有的对话都听到耳朵里了,可是她又怎么向他解释呢?

事实,怎么解释呢?

一路一直到了宴会厅,小型派对也几乎散场,只还剩下与周盛两家十分相熟的人。孟远就在角落里跟老朋友傅嘉琪聊天,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盛宣把蒋小小带来后,随意指了指,然后连一眼都没有看她,转身就走。

蒋小小低了低头,她知道,如此骄傲的盛宣到最后自己恐怕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蒋小小沉默地走到妈妈孟远身边。孟远一看到她来,立刻就说:“小小,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孟远是相当相当认真的语气。

蒋小小对于这个妈妈一向很顺从,跟着孟远到了大厅一侧的休息室,小小的空间,远处所有的声响都被摒除在外,这会儿安静得不得了。

“妈妈。”蒋小小坐在椅子上,慢慢说道:“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小小。”孟远皱着眉头问她:“你跟盛宣出什么问题了?”

到底是母女,终究还是看出了问题。蒋小小微微苦笑,对于自己妈妈她终于敞开心扉。

带着微微酒意,蒋小小终于启齿:“我…与盛宣恐怕还是没有感情。从小时候到现在我一直爱的是周唯一,只不过今天我也知道自己没戏,也不会再继续了。所以,现在,对于盛宣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孟远隐约就知道了她话里面的话,然后蒋小小又说道:“我已经从市中心的别墅搬出来了。”

一片沉默,孟远没想到已经走到这一步,今天他们表面和谐却内地里早就暗流激涌。

“一点都没有感觉么?”

蒋小小愣了一会儿,慢慢地低着头轻轻说道:“珠玉在前。”

四个字…孟远一声叹息,过了好久问:“这件事情,周唯一知道么?”

蒋小小摇摇头。

“那盛宣知道么?”

蒋小小不说话了。

“盛宣那样子的性格,早点搬出去也好。既然决定忘了,以后这些事情就不要提起了。”

因为今天盛泱的慈善音乐会十分成功,周唯一难得高兴多喝了一些红酒,一路顺着宴会厅出来,想着到休息室里小憩一会儿。

“唯一?唯一?”盛泱看到他脸色忽然很差,有些着急:“你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

周唯一对着盛泱笑了笑:“你怎么出来了?”

“我找你呀。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今天还好吧?没有喝多吧?”

周唯一看着她,脸上神情莫测,过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走吧。”

夜已经深了,再美好的宴会终有散场的一刻,蒋小小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盛宣,只有盛家的司机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连忙跑到跟前:“太太,要回去么?”

蒋小小往里面看,没有盛宣的影子。司机会意,立刻解释道:“大少已经回去了,派我来接您。”

内心再一次确认盛宣恐怕生气,蒋小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她回过头问孟远和蒋勘正:“爸爸妈妈,我今天能不能回家?”

孟远点头。布桑的夜景还像以前一样,蒋小小回到了童年的家。独栋洋房里面的温馨而柔软的房间。柔和的床头光,护眼的台灯光。

蒋小小忽然想起来,那些一个人在这里认认真真看一本本数学资料的场景,她也想起来,小时候她因为一点都看不懂四色猜想,哭着向父亲蒋勘正求助。

年纪小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觉得会有爸爸妈妈来帮她解决,年纪大了就要自己解决。

她在家里睡了一个晚上之后,按照惯例九点钟不到就又到研究所上班。

蒋小小刚到所里,就看到组里的研究助理急急忙忙一副哭相跑向自己。

“小小姐,完了!细胞都死了。”

蒋小小听了这话,眼镜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滑了下来,她又一着急,“啪”一声就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她结果助理递过来的白大褂和手套口罩,一路走一路摸摸索索地穿戴上。

她近视度数有些高,勉勉强强问助理要了一副不是很合适的眼睛,她一打开恒温培养箱,立刻检查鉴别,果然都死光了。

“那其他的呢?”蒋小小问:“冻存的呢?”

这时候小助手终于感觉要哭出来:“我不小心拿出来后扔掉了。我本来想这次培养出来之后再冻存的,没想到居然都死了。”

蒋小小脑子忽然间“嗡”一声:“你的意思是现在一个细胞都没有了?”

小助手点了点头。

“那我的化合物出来了么?”

小助手哭了:“出来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我用什么来做细胞实验?”蒋小小有些恼怒,她十分讨厌别人出现这种愚蠢的错误,当然也难以容忍。

“你去申城的细胞研究所去买,还有我这个化合物性质不稳定,你自己解决下一步?解决不来你明天不用来了。”

时间其实根本不够用,小助理哭着说:“小小姐,你这边难道没有办法吗?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蒋小小听都没有听她说话,甩下她就走人了。

实验出了这样的事情,早上的心情便更加恶劣,蒋小小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弹窗突然出来,周唯一发了一个消息。

“小小,我给你放一个假好不好?一个月好吗?”

蒋小小沉默,手指在键盘上一动不动。

而此时此刻,盛宣在酒店的床上醒过来,一夜宿醉,猛然发现房间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榴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3 22:21:32

浮生未歇。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6-04 16:37:30

土豪们接二连三的扔地雷渣渣作者不好意思啊,不过看在我双休又加班睡了几个小时的份上原谅我好咩?

chapter16

窗外明亮无比的光,慢慢从酒店的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盛宣有一个瞬间的晃神,他的记忆只回到昨天晚上和霍爵在酒吧里喝伏特加。

他在看到身边女人的正脸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齐悦春光乍泄,一条光洁的小腿裸露在被子外头,在听到动静之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而她在看到盛宣的那一刻脸上忽然露出惊慌的神情,小嘴微微张开,失声低叫:“大少…”

盛宣狭长的利眼慢慢地扫过她,在她脸上扫过一圈,他的眼睛眯起来,对着齐悦就说道:“要多少钱?”

“什么…”

盛宣似笑非笑:“这些年看来阿爵挑女朋友的水准还是那么差。”

齐悦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双大长腿白花花的,她脸色却发红:“盛宣,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不想去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盛宣拿过旁边的衣物一件件穿好,拿过随身的支票夹,写了一个数字递给了齐悦。

盛宣的速度非常快,连一眼都没有看齐悦。他不管齐悦有没有接受他开出的支票,马上就离开了房间。

齐悦依旧坐在床上,手里边紧紧捏着那一张金额巨大的纸。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起,霍爵的电话接进来。

昏沉的声音随着电流声传出来,霍爵嘟哝着问:“悦悦,你人呢?昨天不是先送你回去了么?怎么今天不来上课?”

齐悦清了清嗓子,依旧是一副柔软甜美的声音:“不是呀,我大三了么,是该要找个实习工作了。听说小小姐研究所的助理还没有招到,我今天过去看一看有没有机会。”

“这样子,那你去吧。要我送你么?”

齐悦一口回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是布桑城一天中最好的时候,城中清晨雾气已经散去,只剩下湖光山色与波光粼粼,行人匆匆,蒋小小终于反应过来,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实验关键阶段,我不能走。”

社交软件的信息已经停下,哭哭啼啼的小助理跑进来,蒋小小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有些疑问:“问题解决了?”

她一抹眼泪:“我不干了。”年纪轻的小姑娘扔下了辞职信,昂着头,呵呵笑了一下。

“你以为辞职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不好意思,我就是不想干了。”小姑娘撂下这句话,马上就转过头走人了,都辞职了她才不伺候了。

蒋小小捏着她的辞职信,一时间都没有话可以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觉得一件事情可以有开头然后也可以失败的结果,大不了从头再来,不开心就不用凑合,也不用负责。

蒋小小默默地低着头,人走了,她只能再找人去解决这个事情。

比较幸运的是,在当天下午的时候,所长就给她派了一个助理过来。

齐悦眯着眼睛笑眯眯地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年轻的脸笑得跟朵花一样。

“小小姐?我是新来的助理,多多关照啊。”

蒋小小点点头,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立马就说道:“你去细胞所买细胞,具体什么细胞你去实验室问一下。”

齐悦倒也跟得上她的节奏:“好的!”

蒋小小朝她笑了笑,算是欢迎她的到来。然后就立刻投入到文献研究中去了。

她看文献一直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自己随便将就吃了一些面包,把文献资料圈出来整理了一下,在原有的实验方案上又设计了一条分支实验,打算下午的时候先探寻一下。

她一直很忙,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套,把自己浑身武装起来,来来回回穿梭在实验室里,整个人像个陀螺,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休息,一直在转一直在转。

实验室里面的人觉得她有些奇怪,以前蒋小小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没有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沉默。

大家觉得气氛奇怪,但是没有人敢打破,尤其是今天早上团队里又走了一个人,据说还是因为蒋小小的原因。大家内心里还是颇有微词的,但是在面上,也纷纷选择了沉默。

研究所每年一次的体检报告就在这个时候送到所里的行政部,周氏集团旗下现在不仅有研发中心、营销中心、制造中心还有民营医院。所以周氏旗下所有子机构的年检工作都交给了自己的医院,这样也比较方便,出了结果就直接送到单位。

往年这个时候,行政部会把体检报告整体审核一下,然后将报告交到每个人手里,一般都没出过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什么人真的得过大病。

所以,今天快下班的时候,行政部发了领取通知之后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早早领了自己报告之后就下班了。

蒋小小今天下午的实验结果一直很不理想,新设计的线路没有做出任何结果来,主反应做出来的化学物不稳定,已经所剩无几。

她拎了报告之后想立刻回到实验室继续的,没想到行政部的人却把她留了下来。

行政部的领导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长得胖胖的,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可是她这个时候看着蒋小小却是一种怜悯的,和一种可惜的神情。

命运是一个最无情的玩笑,蒋小小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扫了一眼,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有无数无数的想法,这一刻都不见了。她甚至有一点没有缓过来,因为刚才那一刻她还想着怎么设计实验路线,这一刻她却拿着她的体检报告,看着自己肺部的一块阴影什么话都不能说出来。

想想也真是可笑,行政部的领导看着她有些可惜地说道:“体检那边说建议你再查一下,你是专业的,应该也知道。周先生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说你可以随时请假,实验不急于一时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么?”

“这倒不是,报告是下午送过来的。他只是给你假期。”

蒋小小手心里渐渐地冒出汗来,她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她站在大学的实验室里,好端端地在做药理实验却突然被通知她导师被检查出晚期胃癌,已经紧急入院治疗了。那种无助并且慌乱的感觉跟现在一模一样。

她导师常年因为要守一个实验结果没有良好的饮食习惯和作息,年纪轻的时候就有慢性胃炎,到了最后还是因为胃癌去世的。

那时候,她年纪小失去了主心骨,现在是年纪大了,却自己搭了进去。

蒋小小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终于背脊上慢慢生出一些冷汗。她的CT报告,肺部有一个虽然小但是很明显的阴影,蒋小小明白那是什么,只需进一步确认检查。

“请帮我保密,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

行政部的领导有些佩服她,很少有人拿到这种报告还能这么冷静。她抬头看了蒋小小好几眼,果然神童的脑回路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其实她哪里知道蒋小小不过是故作镇定,可是不镇定又能怎么样呢?

“我要请假。”

“好,先给你一个月。”

那一天,头一次蒋小小吃完晚饭没有待在实验室。她一个人沿着研究所门前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

夕阳闪烁着暖黄色的光,天边一圈晚霞,蒋小小一直找到一个路边的位置,看着天气一点一点地变暗,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

行人从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到吃完晚饭来散步的一家人,到最后人越来越少。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整整四个小时,一直到晚上九点钟。蒋小小这才打道回府,她回到狭窄的寝室,桌子上还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一些标准满满的英文文献,小书柜里满满的都是专业书籍。

她离开盛宣,带走的是一小包的衣物和一摞的书。

蒋小小突然一个咳嗽,好像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又好像是胸口里有一只小虫一只在爬啊爬的。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再拿开来的时候是一小撮鲜红的血。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蒋小小慢慢地开始回想很多很多事情,她这小半辈子,认识一些人,专心致志做过两件事,可最终没什么结果。短暂的不可思议,却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