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成天乐找上门来,易斌不会没做准备,既然安排了这种场面,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如果将易老大交给警方处理,恐怕警方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此人现在是认输服软,但绝对不会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赔进去的。

想了半天,见成天乐也不吱声,“耗子”看着桌上的窃听器残骸,灵机一动道:“易老板,你得感谢你手下这位李先生,他做的事情,可以说救了你一命。我本没打算放过你,韦勿言是什么下场、你恐怕就是什么下场。但这些窃听器端出来了,就当代你受死了!”

李相庭赶紧解释道:“这些是易先生特意安排的,我不过是听命从事而已。”

易斌松了半口气,听出对方是找了个台阶让他下,也赶紧道:“这只是为成总做的一点小事、表达我的歉意!多谢成总宽宏大量,您还需要我办什么,请尽管开口。”

“耗子”脸色一寒道:“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今天放过你并不代表永远放过你,往后你再干那种事,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假如被我知道了,你都得小心点。…听说韦勿言是被你从外地叫回来的,他回苏州之前都在干什么啊,是不是在追查毕明俊的下落?”

易斌面有难色,正在琢磨话该怎么说。李相庭见老板如此,心领神会插话道:“易先生有位朋友,被别人拖欠了一笔巨款,怎么也追不回来,法院判了都执行不了,于是就求到了易先生这里。易先生派韦勿言帮忙追回款项,打算等到他回苏州之后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再派去追查毕明俊的下落。”

“耗子”沉声道:“回苏州处理一些事情,也包括处理我吧?”

易斌干咳一声道:“误会,实在是误会!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想请成总您来好好谈谈,看看我们能不能坐在一起想出找到毕明俊的办法?”

“耗子”:“哦,原来你是想请客啊?但我却听说,除了韦勿言之外还有两个人叫林翡和林狂,他们喜欢玩手枪,请问请客有带手枪的吗?”

易斌的额头上又出汗了:“不不不,这真是误会!那两个家伙从来不理会我的命令,他们只听命于韦勿言。其实我交代的很清楚,就是想请您来好好谈谈,还特意吩咐千万不要伤到您。…这些,小李都可以作证!”

李相庭立即点头道:“是的,易先生亲口交代不要伤到成总,我在旁边听见了。”他这话也打了一点小埋伏,因为易斌的原话是——要活的,先尽量不要伤人。

“耗子”一拍沙发扶手道:“你何必这么麻烦呢,今天我不是来了嘛,想谈什么就谈吧,我看你能谈出什么花样来?”

易斌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鞠躬道:“成总,我今天就是为了向您道歉!我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毕明俊,为我追回损失也为成总您出一口恶气,原先以为成总您会有线索,现在看来是一场误会。”他一起身,李相庭和柳泰也跟着站起来了。

“耗子”确实非常了解成天乐的习性与脾气,连他习惯性的挥手动作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坐在那里又一挥手道:“都坐下说话吧!易老板,你派韦勿言去替人追债,假如追回来了,该怎么收报酬啊?”

易斌实在很不适应“耗子”这种思维跳跃的语言风格,怎么又问起这一出了?但他还是坐下老老实实地答道:“这种情况说不定,报酬从百分之十至百分之三十不等。”

“耗子”:“可真够黑的!”

易斌叹了口气道:“业务也不好干啊,如今这世道,杨白劳经常比黄世仁威风。”

“耗子”忍不住笑了:“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黄世仁!但听好了,以后别再干那些事了,否则就等着黄世仁的下场吧。…我不问别的,就问韦勿言追的这笔债,你到底收了多少报酬?”一面暗中对成天乐说道,“幸亏我知道黄世仁是谁,要不然就被他考住了。”

成天乐暗喝道:“你别跟我啰嗦,到底想怎么处置易老大?现在这个易老大已经不是主要问题,找出毕明俊才是正经。他想找,我也是非找到不可,不妨让他多花点心思。”

而易斌也在那边回答道:“这笔是按百分之三十收的,追回两千多万,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零头不算,就收了个整数六百万。”

“耗子”:“看朋友的面子,那你还收的这么狠?”

易老大苦着脸解释道:“这是卖命的辛苦钱啊,非常不好赚!对方一次能欠下这么多钱,也不是简单角色,恐怕比毕明俊那种人更可恶。用了个有限公司的壳,资产都转移了,账面却做的很干净,明知道是故意赖账不还,可法院都没办法。我派李相庭和柳泰去查资产,然后又派了几拨人去讨账,都没有成功啊,暗中还伤了好几位弟兄,这才把韦勿言派去的。除掉成本,其实也没挣多少!”

“耗子”:“既然如此,假如我找到毕明俊,并让他把骗你的那一千二百万追回来,按你的规矩,该给我多少报酬啊?”

听到这里,易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对方只要提到钱就好办,虽然有点心疼,但这也是最简单的补偿方式了。他赶紧表态道:“成总,您说了算!如果是您追回来的,其实就应该是您的!”

“耗子”厉声道:“胡说,我又不是黑吃黑,也不是来敲诈你的!要你以后老实点,我自己能干那种事吗?就是问你,假如我真找到毕明俊把钱给你追回来,你该怎么付报酬?千万别和我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易斌小心翼翼地说道:“这笔钱可不好追,假如按我的规矩,当然是按百分之三十收,也就是三百六十万。…如果成总您真做到了,其实不仅是我,其他的那些客户也都得给您付报酬啊,这得花多大的心思、冒多大的风险、付多大的代价啊!您看看这些窃听器吧,毕明俊这个案子做的如此漂亮,此人绝不简单!”

“耗子”却摇头道:“我没说别人,就说你,人家也没有干这种业务、有你这个规矩!”

易斌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该付您三百六十万,请问现在就打到账上吗?”

“耗子”歪着脑袋瞅着他道:“你还真以为我今天是来敲诈的吗?钱还没追回来呢,我要你什么报酬?”

半天没说话的柳泰终于又开口道:“如果成总真的要去追查毕明俊的话,也是在帮易先生追回损失。易先生只要自己愿意,完全可以预付款项,因为追查也需要经费,这不违反任何法律。”

“耗子”饶有兴致地又看着柳泰问道:“还有这种说法啊?暂时不着急谈这些,既然你这么会算账,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柳泰:“请教不敢当,成总有话尽管说。”

“耗子”:“你也应该知道,你们易老板先后派了三拨人去请我。可他自己刚才也说过,毕明俊做的事责任不在我,他却想找我的麻烦。我今天来就是算这笔账的,但我却搞不明白,从理论上来讲,不谈别的就谈账,它该怎么算呢?”

第167章、神来之笔,大隐蓬蒿登车去

这句话把大家都问住了,假如不谈别的事就谈“账”,这样的糊涂账该怎么算?柳泰博士还真有才,琢磨了一会儿答道:“就谈账的话,从经济学原理上,可以类比无形资产的计算方式。”

“耗子”一愣:“这话我没听懂,你直接算账。”

柳泰:“假如不提人身和精神的赔偿,这样的行为对您造成的无形损失,可以参照易先生的投入。他为了安排这些事情,总计要花多少成本,是可以大体估算出来的。”

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柳泰的办法倒也出奇,“耗子”却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你就帮易老板算算吧,再把我的人身伤害和精神损失也算进去,包括他手下捅了篓子可能需要善后的成本总计是多少、出了事情想挽回要花的钱又是多少?既然他肯花这样的代价来对付我,那就赔这笔账吧。”

易斌连忙点头道:“我会马上叫人算好,连同麻烦您追查毕明俊的预付款一起,都打到指定账号上。”

“耗子”又摇头道:“不着急,我又不缺钱用!等到我想用钱或者真的需要去追查毕明俊的时候,再来找你吧。记住了,我们之间有三笔账!一是刚才这笔;二是要共同找出毕明俊;三是你以后该怎么做事情。”

易斌:“多谢成总提醒,我都记住了!往后您有什么吩咐,要人的话就找李相庭、要钱的话就找柳泰,他们今天也都在这里呢。”

“耗子”站起身来道:“直接找你不行吗?”

易斌:“当然行,您当然可以直接找我!但事情还得吩咐别人去办,这样更方便、更快。”

“耗子”也一指两旁道:“易老板,以后我有什么事情要找你,涉及到法律问题就让黄裳律师办,其他的事就让吴贾铭经理办。没事的话,我不会烦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说到这里,“耗子”就起身告辞了,易老大准备好的晚饭它也不吃,至于娱乐城里的各种服务更不感兴趣。成天乐在元神中问道:“你这就走了?饭都不吃!”

“耗子”答道:“事情已经谈完了,还不走干嘛?我又不用吃饭,娱乐城那些服务我也享受不着。今天既然让我出面,就是我说了算。易老大先晾那儿吧,看以后的表现了,再乱动的话绝不轻饶!”

成天乐暗斥道:“你就顾自己高兴,你不吃饭我不得吃饭啊?就算我不吃易斌这顿饭,黄裳和吴贾铭陪我跑这么一趟,也不能让人家白来啊!”说话间已经把“耗子”收了回去封印在曲池穴中,亲自开口道:“我就先回去了,黄律师、吴经理,既然易老板有意热情款待,你们就留下来好好说话吧。有些事情还没有讲清楚呢,二位就向易老板解释解释。”

成天乐因为“耗子”已说过告辞,不好出尔反尔只得先走,却把黄裳和吴贾铭留了下来“享受”易老大的“招待”。一方面可以把易斌的情况摸的更清楚,另一方面有些话不适合他本人亲口说,还是让这两位妖修好好敲打敲打易斌。

提前告辞还有一个好处。有时候看一个人说话有没有权威,并不是接受对方的邀请,而是拒绝邀请挽留的时候,对方还会不会厚着脸皮纠缠?易斌没有敢强留成天乐“做客”,很热情的挽留了一番便做罢,和大家一起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到了娱乐城门口。从三楼下来,所有人见到成天乐都非常恭敬的鞠躬问候。

到了大门口,成天乐一摆手道:“吴贾铭,车是你开来的,回头再开回去吧。注意点,不要酒后驾车!”

李相庭赶紧说道:“酒是当然要喝的,吴经理晚上就可以住在娱乐城里,明天早上醒了酒再走。”

易斌很关切地问道:“成总您怎么回去?我派车送吧。”

成天乐一摆手:“我喜欢步行,走累了会坐公交车。”

易斌:“听说您以前开的车已经被拍卖了,我再调一辆新车给您专用?”

成天乐:“易老板,你不必这么客气,记住我说的那三笔账就行。假如我有什么事找你办。自会开口的。”说完话便扬长而去,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关注下,于不远处的路边上了一辆公交车。易老大也没敢派人送,更没敢派人跟着。

这趟公交车坐的,简直太有派了!

上了公交车没座位,成天乐也没有抓扶栏,背手站在那里如落地生根。只听“耗子”又在元神中叹道:“我们今天真是太威风了!成天乐,尤其是你最后上公交车这一下,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什么叫大隐高人,他们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成天乐:“你一天到晚就琢磨威风神气,坐个公交车也这么多说道?我没想让易老大送我,今天本就不是来攀交情的。我也不想开车,是因为还得把车开回去还给吴老板,不如步行呢!给他们看得很不自在,这才上了公交车。…你还是想想正经事吧,易老大派人在我的办公室里搜出了窃听器,吓了我一跳啊。”

“耗子”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我已经仔细回忆过了,你在办公室里没有透露过我的秘密,我们之间的交谈窃听器是听不见的。但毕明俊应该知道你懂修为,也知道张潇潇是妖修,还听见了你传授她的那套法诀。…这对正常人来说可是难以理解的事,他会不会是被吓跑的?”

成天乐:“被吓跑了还能卷走三个多亿、做得那么干净漂亮?警方已经查出来交易部做的是模拟盘,而且窃听器在装修的时候就弄好了,分明是早有预谋。我倒是觉得挺奇怪,他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还敢那么干,分明是不怕我啊!难道他也懂修行?”

“耗子”:“不排除这种可能啊,但无论如何,他逃走之后藏的肯定特别隐蔽,找起来就更难了,警方恐怕不会有办法。假如他是妖修或者是人间修士,就是找到了也不好对付啊!幸亏易老大来了这一手,否则我们蒙在鼓里,到时候说不定会吃亏的。”

就在这时,成天乐的电话响了,一看号码竟然是那位李轻水警官。接通之后就听李轻水问道:“成总,你今天是不是去找易老大了?”

成天乐赶紧答道:“领导啊,您就不必叫我成总了!您好灵通的消息,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轻水:“我昨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让人昨天通知的易老大?然后易老大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今天一大早还在花都娱乐城准备欢迎仪式,不说那些私下里听到消息的人,那半条街的人恐怕也都知道了。成天乐,我真有点佩服你的胆色,就带着两个人那么进去了。”

成天乐笑道:“看来他也提前通知过警方的朋友,怕自己出事啊!我今天要是真把他怎么样,回头你们不用查就知道是我干的。他既然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李轻水很严肃地说道:“你不害怕,我倒替你捏一把汗。我知道你有两下子,易老大不敢再惹你了,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召集那么多人请你去他的地盘,你就这么去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如果把他逼得太紧、不得不翻脸的话,你也不会好受。”

成天乐仍然呵呵笑道:“多谢领导关心,他既然把消息放了出来、连你们警方都知道了,我要是出什么事,不也是能查到他头上吗?领导就放心好了,我今天是带着律师去的,咱们这种守法好市民,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轻水哼了一声道:“但愿你真是个守法好市民,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给你申请个奖状呢!知道你平安无事的出来了,还上了一辆公交车,这才给你打电话。”

成天乐诧异道:“领导,你难道也在门口吗?”

李轻水:“我用得着自己去吗,那条街上随便找谁帮我看一眼不就行了?你能全身而退,我很佩服,都和易老大聊些什么了?”

成天乐:“他想交朋友呗!而我想考察考察他,具体的事情您自己也能想到,我就不多说了吧。”

李轻水:“我正在看你走出来的视频,易老大的样子是服服帖帖啊,你把带来的两个人留下了,自己却上公交车走了,易老大居然没敢派车送你,这说明他是真服了你。有几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成天乐笑出了声:“我经常听到这句台词啊,您有话就讲吧。…我倒是挺纳闷,你怎么有我走出来的视频啊,我没发现谁在那儿拍摄啊?”

李轻水:“你也太小看我们警方了吧?娱乐城的门口就有治安监视器,把视频调过来不就行了!既然易老大很服帖,那你就好好劝劝他,做生意就做生意,他也算是有地位身份的人了,有些事情该洗手就洗手。成天乐,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也不希望发生在别人身上吧?这些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明白劝他什么,至于你怎么收拾他,只要不违法,我是懒得过问的。”

第168章、故地重游,人生又得还见初

成天乐:“谢谢领导关心,谢谢领导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也多注意身体,有空多关心自己。”

李轻水又哼了一声道:“嫌我多管闲事,是不?你先别谢我,我托你留意于飞的下落,你可别给我忘了。昨天我去领导家吃饭,领导又提起这件事了。那个于飞好歹是你的同学,你就算不关心他,也不能看着他继续去骗别人,对不?”

成天乐:“对对对,您这话说得太对了,这段时间我就想办法去找于飞。”

挂完电话之后,“耗子”在元神中说道:“那个易老大果然有准备,把你要去找他的消息都告诉警方了。这种人平时作恶就怕被警方查出来,现在倒想起警察来了,但我听那李轻水的意思,好像巴不得他倒霉。”

成天乐:“我如果是警察,只要没拿过他的好处、正经做自己的事,也巴不得这种人倒霉,天天找事的就是他们!”

“耗子”又问道:“其实有些事让易老大去办更方便,比如找于飞这种事吧,他怎么不跟易老大打声招呼?”

成天乐:“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壶里去。警察没事找黑老大帮忙,有事怎么好抓人家?他要想易老大这种人帮忙,估计早就找了。他既然没找,当然是不想找。”

“耗子”有些发愁的道:“你刚才答应的倒挺痛快,可我们上哪儿去找传销团伙?就算找到了,于飞也不见得还在。…而且现在刚刚拿到第四步法诀,正需要潜心修炼呢,哪有这个功夫。”

成天乐沉吟道:“刚才我就想到了,也用不着刻意去找他。你现在已经可以为我护法了,我就用那幅画来练功,画里面不是苏州一年前的场景吗,试试看,说不定能在画中找到于飞。”

“耗子”纳闷道:“那幅画里面只有山塘街啊,传销团伙也不在山塘街上。”

成天乐:“我感觉那幅画的玄妙不止如此,我仔细看过,好像可以延伸到山塘街之外,那是画面上所没有的东西。怎么形容呢?还真像是一面镜子,里面自成世界。你在镜子前面看不到,并不是镜子里面没有。”

成天乐以御器之法将那幅神奇的画融与身心一体,于元神内景中观之,仿佛可以放大细节、变换各种角度。这些天他也发现了一件事,画中山河并不止山塘街,元神中所见还可以向外延伸,就像一个未知的世界一点一点打开,但打开之后还是人间景象。

这和直接去看那幅画不同,需要运转法力在画中延伸,但不论元神所见能在这幅画中走出多远,其他人看见的画面范围是不会变的,只有御器之人在元神内景中才会清楚自己走过了哪些路。

更奇特的是,假如换一个人也用御器之法于元神内景之中看这幅画,成天乐已经打开的画面之外的范围他是看不见的,需要自己重新运转法力去延伸打开。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一个人的元神有多么强大、在画中下的功夫有多少,便意味着他能看到多大的范围。

理论上如果就按照这种办法,成天乐沿着当初刘书君带他走过的那条路,从画中一直走到传销团伙的驻地去,然后再运转法力而观,自然也可以跟踪传销团伙到新的驻地。他就像一位倒退到一年前再随着时光前进的观察者,如果那幅画反映的就是人间景象,成天乐用这种方法说不定能找到传销团伙后来的去向。前提条件是这个判断没有错,画中所见确实就是现实世界的映射,成天乐也想以此手段印证一下。

“耗子”闻言惊叹道:“真的能这样吗?”

成天乐:“能不能我也不清楚,但反正要以观画来练功,不妨这么试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幅画的神奇真是超出想象力了!”

接下来的日子,成天乐又恢复到深居简出的生活,一连很多天几乎足不出户,但他却以另一种方式在“畅游苏州”,以御器之法将那幅画与身心融为一体,于元神内景中观之。当这幅画的细节放大,那墨迹和留白都成了世间人烟景象时,成天乐延展神识竟然能够看到山塘街之外的事物。

这就像一个天地世界,而成天乐的心眼非常实,他没看别的东西,一心一意就是沿着刘书君带他走过的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回”当初传销团伙的驻地。那一条路他当初是从天黑走到午夜,但这回却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在画卷之外的现实世界中,成天乐过去了一个星期,这条路为何走得这么慢?因为成天乐根本不是在“走”,他就像一个追赶着时间的旁观者,本人并不在画中的世界,只是延展神识在“开发”这个世界。那条路既像早就存在,又像被他从画中重新开辟出来,每多延伸一步,都需要运转神识法力,这与单纯的观画玄妙又有不同,因为那本是画迹中没有的地方。

画中的世界有多大,仿佛没有答案,理论上好像可以无穷无尽,!但实际上却绝对不可能,因为它必须是成天乐的元神所能容纳的见知,也象征了成天乐“观”这幅画时所能运转的神识之力。

想当初在山塘街取出第四步法诀时,那庞杂的法诀印入“耗子”的元神,“耗子”当场就被震晕过去了。就算是有修为的人,在的元神定境内景中所能清晰容纳的景象也是有限的,就看成天乐的功力有多么深厚、在这幅画中又下了多少工夫,这既是在观赏一幅画,也是在磨练他这个人。

成天乐学炼器之术后炼制过法器,而如今用这幅画去尝试御器之法,却好像法宝在炼化他。每一次入定观画,都相当于向着自己已有的极限突破。不久前的成天乐用尽全力观画,在一个时辰内可以让画中景象向前推进半天,但他要想恢复神气法力,却需要三天。功力的增长是不知不觉的,如今的成天乐在每日子时、午时运功两个时辰,可以让画中的时间度过一天,而他需要两天才能恢复。如此虽然能让画面变化更快,但仍永远也追不上现实的时间。

成天乐又“回到”了传销团伙中,这种感觉非常奇异甚至非常荒诞。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经历,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无声无息的去审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包括吃喝拉撒睡等等琐碎细节。

他可能会觉得自己特傻,当初怎么会这样呢?甚至都有点不忍心看,虽然没人去评价什么,但自己都觉得尴尬。在这种场景下很容易产生一种妄想,那就是如果再回到当初,这件事该怎么做、那件事该怎么办,甚至隐约有一种事后诸葛亮般的优越感,或者只恨当初太惘然的追悔感。

这不仅是炼神识法力,也是在锻心境定力。成天乐不能胡思乱想,因为只要妄想浮现,要么无法保持定境,要么画中会生出幻境,会有莫名其妙的变化。好在成天乐这个人不爱多想,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不是重回过去刷什么存在感,就是为了找到传销团伙最终的去向,因此他所看到的细节只要与当初稍有出入,便立刻警醒、收摄心神。

世上可能曾有很多人得到过这幅画,当初的画面上就有很多收藏者的题款和印章,但他们收藏时,画中惊门尚未打开。当画上奇异的墨迹重现之后,就算是有修为的人得到它,也难得有成天乐这般经历。因为他们不见得就在当时的山塘街上,几乎不可能在画中找到自己,也没有那种明确的目的去画中找寻什么,而且能在各种奇异的变化中随时保持元神安定、不让画中的世界随自己的心意变换。

成天乐这个傻小子却做到了这一切。但他毕竟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本人并未“进入”到画中,尽管画中的视角可以移换,但有些场景他还是看不见的。比如有一间房子,门关着也拉着窗帘,成天乐就看不见屋中的情景。

而另一方面,画中场景虽然可以随着时间变化,就像历史重新前进,但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成天乐听不见画中人说话的声音;画中世界若有风吹过,他也感觉不到风吹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只在画外旁观。但以此方式去找于飞,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下足功夫就可以了,无需再想其他的事。

成天乐曾在传销团伙里待了一个多月,他画中的观境就停留在此地不动,理论上也需要用两个月的功夫才能看见后来发生的事情。这让成天乐也觉得无聊,于是以传销团伙为中心想“走”得更远,却发现越“走”越艰难。画迹中不存在的世界,需要成天乐以神识法力去延伸,然而这并不是没有极限的,就算他用再多的功夫,他的功力也有尽头。

第169章、洞天福地,烟径姑苏深巷里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成天乐就不随意乱跑了,仍然老老实实的每日观画,看着传销团伙每日的活动和附近的居民人来人往,就像在看一部无声地立体电影,其中也有每天去听课的他。

过了几天,成天乐又灵机一动,既然没有去过的地方不能毫无止境的随意到达,那么就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好好转转,苏州小巷是挺有意思的,就挑景致最好的所在。于是他观画的范围不再局限于传销团伙,进了附近的一条石板巷,每天并不走远只往前行一小段距离。

这条小巷离传销团伙不远,但成天乐却从来没有钻进去过,只去过巷口的那家小饭馆,就是于飞曾经请他吃饭的地方。苏州很多高档场所的消费相当贵,因为这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但普通居民的日常消费可比邻近的上海要低多了,因为此地物产丰富,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

那家小饭馆的酒菜都相当便宜而且挺不错,炒螺蛳、炝马兰头、煮毛豆、油炸臭豆腐、卤猪头肉等等价廉物美的下酒菜,成天乐天天都能看见。还有一道特色菜虾仁荷包蛋挺馋人的,只可惜看得见却闻不着,更别谈吃到嘴里了。元神内景中如果真能闻到小菜的香味,那就不是在看画了,而是元神中生出了幻境。

成天乐有时也在想,等有空真过去一趟,尝尝那里的苏州小菜,那才是最典型的地方特色。

从饭馆门口向里走,是一条两米多宽的石板路,脚踏车和面包车勉强能开过去,但是无法两车错行。现代居民生活改善很大,巷子里有住户也买了车,把原先装煤球杂物的偏棚拆了,弄一个能停车的地方。而大家都很自觉,基本上都从一个方向开车进出,原本是步行的小巷,也成了一条车行的单行小道。

这里的车并不多,因为老苏州不大、生活也很方便,在这种老城区开车却不方便,每次有车进出巷子的时候,行人必须贴在墙根下让道,看着多少有些煞风景。人多了就总有不自觉的,比如有人开车在这样的巷子里还要“逆行”,以为对面没有车会过来,碰到真有车迎面过来就把巷子堵死了,往往是一顿争执,连街坊邻居都会加入。

这条巷子两边人家大都有小院,院子里种着石榴树、枇杷树、夹竹桃等各色植物。苏州自古以来的传统,普通人家也很讲究园艺情调,树木花草栽种修剪的都很有观赏性。这里有很多现代建筑,略显杂乱,但大半都是老房子,或多或少经过了改造。

巷中铺的石板有不少都有模糊的字迹,各有各的来历。两侧院墙很多还保留着传统的界石,那墙上的白粉可能刷过很多次,但墙基或露在外面的砖石,在驳杂中却透露出一分悠然淡定的气息。成天乐甚至看见了一块砖,砌在墙角处明显比别的砖大了几倍,就像一块黑色的石板,上面还有清晰可辨的字迹:“咸丰二年造细料二尺二寸见方金砖”。是繁体隶书,用印模打在砖坯侧面。

所谓金砖,当然不是黄金筑造的砖,而是古时专用于宫殿等皇家建筑的特殊地砖。用细腻含胶的粘土打坯,此土要求黏而不散、粉而不沙,并要在露天处放置整整一年,然后用滚水煮开,去掉有机杂质,再反复打细,去掉泥团中的气泡,使之稠密结实。入窑之前还要避光阴干半年、用糠草熏一月去潮,入窑之后要用劈柴烧一个月、整柴烧一个月,再用松枝烧四十天。

这样烧成的金砖,质地坚细,敲之铿然有声,前后有大大小小上百道工序,加工时间长达两年多。此砖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享用得起的,虽然不是法器,但加工过程也赋予它一种独特的物性,砌在墙中虽然看上去与其他的砖区别不大,但它包含的气息却迥然不同。

成天乐在画中当然感应不到这种物性气息,如果动念去感应的话,恐怕就不是观境而是幻境了。他只是发现了某户人家墙角的这一块砖,砖上有字迹,凑近了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传说中的金砖。

这种世上独一无二的金砖,明、清两代只出产在苏州,因为苏州的土质特别细腻、含胶丰富,而且苏州靠近大运河、运输方便,更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工匠艺人。

金砖在光绪三十四年停止制作之前,一直就是专供皇家宫阙使用,但民间也有不少散落留存的,主要就是在苏州一带。这样一块金砖不知在什么年代被砌进了院墙中,成天乐看见了也很感慨,他又动了心思,想等着有机会在现实世界里亲自去钻那条巷子,亲手去摸一摸那块砖。

经过这块砌着金砖的墙角再往前走,便是成天乐在这条巷子达到的最深处了,他不能继续往前走得更远,否则将无谓的耗费神识法力,反而耽误了追踪传销团伙去向的正经事。但就是在这里,他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重大的发现。

这里有一座大宅院,显然经过修葺、保持的相当完整,虽然在画中感应不到真正的物性气息,但成天乐毕竟是学美术设计的,这条巷子中最漂亮典雅的建筑就是这个院子。它的主人修养显然不一般,院子修的很新,但整体格局却清晰的保留了传统的古典格局,哪怕一砖一瓦的形制都一丝不苟。古代的旧材料与现代修复的新材料相交错,融合的近乎完美。

宅子门前并没有按照古代的方式挂灯笼标明主人堂号,但是看院落四角所砌的古代界石,上面刻的是“馨园”二字。有意思的是,在大门和后院门的门楣上都有一块花砖,花砖中是一个扇面轮廓,扇面中写的却是“梅园”二字。说明这个宅子最初修建时叫“馨园”,后来换了主人,如今叫“梅园”,很可能现在的主人就姓梅。

这种老巷子里,像这样的古宅虽然修修改改多有保留,但过去的大宅在解放后往往都住进去很多家人,分隔改建失去了原有的格局。而这个宅子却依然独立而完整,要么是有人全买下重新修复过,要么就是一直按原样保留,就像北京现在的很多老四合院。

苏州的宅院以“园”为名,是一种传统的习惯,比如某人姓沈,在苏州置办了一个宅子就可能命名为“沈园”。像这样的宅子都是带私家花园的,这是当地的民俗。苏州多园林,早先并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基本上都是各处宅院的花园而已。

这座馨园或者说梅园,可能在文物部门也有登记,但是却淹没在这条小巷中声名不显,如今应该是一处私人住所。它的规模当然无法与那些大型园林相比,但是作为私人宅院已经相当宽敞了,是标准的前后三进跨院。

从画中看,进门是个大前院,两侧有厢房,前院正中是假山屏风,院中有四株高大挺拔的古树,树冠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前院。迎面是一层正房,穿过正房是天井,两旁有荷花池,过了天井便是二层楼的后宅,穿过后宅便是一个后园。

丈量一下后园的面积,大概有三十乘二十五米见方,是个大约七百多平方米的花园。院中修建了一个池塘,池塘外侧还有一座以块石筑基、两层楼高、上有凉亭的弧形小山丘。山上和山脚下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紫藤,恰好挡住了后门外的视线和声息。从院角的回廊绕过小山能走到后门,后门外是一条小河,古时是行船出入的地方,但如今此门只是虚设。

成天乐一眼看见这个宅子就非常喜欢也非常羡慕,因为他自己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成天乐当初租下现在住的公寓,就是为了寻找一处合适的“清修洞府”,那还是“耗子”挑的地方,在他经济能力所能承担的范围内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可如今那里却有些不太够用了,打坐行功还可以,但试练道法神通的话几乎不可能。

比如他新得到的那根狈牙法宝,黄裳曾经在金鸡湖畔演练过,当时其他人全都围在旁边帮忙运转法力拢住声息。成天乐如果想在公寓中体会这件法器的妙用,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不小心可能把房子都给拆了,就算能控制得住,也施展不开,而且很容易惊扰到邻居。

现在看见这样一座宅院,墙很高很厚实,关上门外面就看不见,前院几乎全在大树的笼罩下,而天井则是在自家房屋环绕之中,哪怕动静大些也很难传出去。尤其是那个后园,环境简直太好了,他可以在小山上的凉亭里吞吐天地万物气息,也可以在那个池塘边演练各种法宝妙用。

如今第四步法诀已经到手,其中关于“内息”与“外景”的修炼,正需要那种放形于天地之间、却悠然无扰的环境。

第170章、剑踪舞影,锋辉映月落清旋

成天乐将来不可能每次练功都跑到郊外无人之处,就算是平常人很少的地方,也很难说没有闲杂人等无意间的打扰,而这座宅子简直就是一处为他量身打造的修行洞府。可惜这宅子不是他的,成天乐也只能干眼馋,以他现在的存款,在苏州买一套小户型商品房都够呛,想弄这样一座宅子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成天乐在画中这条巷子里的“探索”到此为止,之后每次看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将场景移换到这个位置,从各个角度观摩欣赏这座宅子。次数久了,他发现这个宅子似乎没人住,一连几天连落叶都无人打扫,可是门窗过道又显得很干净,显然是有人定期来清理,不禁有些好奇。拥有这样一座宅院却不住在里面,这座宅子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画卷中的时间过去了一周,终于有人来了,令成天乐失望的是,来的并不是宅院的主人而是一家专业保洁公司的员工。一共有三个人来打理清扫这座宅子,又过了一个星期,所见仍然如此。看来这座宅院的主人自己不住,却又不想荒废这里,所以雇人每周来清理打扫一次。

看到这里,成天乐不禁动了心思,既然是这样,是否能找机会与宅院的主人联系上,看看自己能不能租下来?也许这里的主人可能不会答应,但试一试总没损失。如果能成的话,租金一定是相当贵的,耗子和易老大算的那笔“账”,可能真需要动用了。

画中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成天乐发现这座宅院突然来了一个人。成天乐不知道此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因为在他观画时顺着巷子又到了这所宅子时,就看见后园的小山凉亭中端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样子竟是在打坐行功,似在吞吐呼应天地万物气息。此人坐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然后睁眼收功走出了凉亭。他是个年纪和成天乐差不多大的小伙,非常帅!在月光下看过去,那小伙不仅是五官英俊,而且浑身带着独特的气质,或者说气息、气韵,仿佛这院落、这月光、这树影都成了他身形的渲染,和他有着同一种韵律。

此人走下小山来到池塘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剑,挥剑起舞,身姿是相当的潇洒漂亮,剑光如匹练般飞旋,似乎能凝炼这半空的月华缭绕。在这幅画中,成天乐能以神识放大细节、移换角度去靠近观察的,此刻却奇异的发现,该人舞剑时他的视角靠近不了,只能以隔着池塘的距离去观看。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不禁也在琢磨是怎么回事?

这画是一件神奇的法宝,画迹就像倒映了世间人烟风景。他现在能看见曾经发生的事情,实际上也是在运转法力御器,而此刻所见的这个人显然也有修为在身,舞剑时也运转了某种法力,从而形成了一种干扰,让成天乐在很久之后于画中看到这幅场景时,竟然不能靠近。

成天乐很是惊讶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欣喜,没想到在观画的过程中还能发现世上其他修士的踪迹!但这只是画而已,他无法感应到真实的气息,所以也分辨不出舞剑者是人还是妖修。

成天乐虽然被很多人认为是“高手”,他速度快、反应敏锐,所谓技击术的核心无非如此,和一般人打架当然不吃亏。但他不是练家子,也根本没练过武,此刻见到此人的剑术,总算知道什么才叫功夫!

此人于月下舞剑,光华流转、片片剑光洒落绵绵不绝,仅仅是看上去就有一种惊涛骇浪奔涌、令人惊心动魄之感。然而他的身形却不是很快,进退之间的章法丝毫不乱,挥剑的每一击、每个动作都是那么无可挑剔,仿佛只有那样做,才最符合力学的原理和美学的韵味。他是在练剑也是在起舞,让成天乐这个并不懂功夫的门外汉看得如痴如醉,心中暗道:“原来传说中的剑术真的存在,竟可高明到这个地步!”

假如成天乐也有这么俊的一身功夫,那天夜里遭遇到狼妖袭击时,也不会搞得那么狼狈了。再看那舞剑之人,剑光轻灵、剑意却越来越凝重,仿佛在挥舞月光凝聚于剑毫不散,舞到酣处,突然一挥手,成天乐吓了一跳,纳闷此人怎么把剑扔进池塘了?

再定睛一看,却目瞪口呆。那人手中飞出的不是短剑,而是一道剑光,却在池塘上化作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身披白纱轻群翩翩而舞。这是什么魔术?不对!——这是什么法术?

类似的场景成天乐曾经见过,那天在平江路私人会所赴宴的时候,后花园中也有个池塘,池塘中贴着水面搭了个舞台。张潇潇曾经在舞台上翩然起舞,姿容尽极妍媚,但此刻与这个白衣女子相比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张潇潇人长的美、舞跳的也好,但当时的舞姿过于妖媚,而这位白衣女子舞姿之妙简直超乎人间的想象,仿佛月光也围绕着她的身形飞舞,却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意。更奇特的是,成天乐看不清这个女子的容颜,她在池塘上飘飞如梦如烟,根本就不是人!

她的情形倒有点与“耗子”类似,可“耗子”的尊荣当然无法与这女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成天乐看入神了,细观之下发现,这似灵体的女子舞姿就是伴随着那男子的剑意而动,宛如回旋的剑光。他已经忘记了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池塘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蒸汽状白雾,那男子已经练剑完毕,停下身姿吐息收劲,而那白衣女子的身姿化为一道光华倏然飞回到短剑中。

那男子在池塘边持剑端坐,但剑身上的光芒仍在闪烁流转,仿佛如人的脉搏般轻轻跳动,天上的月色与星光好似也被吸附于剑身。

成天乐有点看傻了,那男子先是在练功、然后练剑、最后又在养剑。他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这个过程和炼制法器在某些方面是类似的,而那幻化出的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剑中之灵。成天乐之所以能想到,也是因为他见识过灵体,就是曾经存身于石狸像中的“耗子”。

看看人家的剑,是多么犀利神奇!再看看人家的剑灵,是多么炫目美妙!成天乐非常震惊也非常好奇,他不清楚此人的身份,也不清楚此人是否就是这间宅院的主人?当那男子收功起身后,成天乐的视角终于能靠得更近些,隐约看见他手中那柄短剑的剑锷上有错金的字迹——秦渔。

成天乐好歹是美术设计专业毕业的,简单学过各种字体,连蒙带猜勉强认出了那纤巧隽秀的鸟篆文。只见那人收剑入怀,又掏出什么东西放进了池塘边的一块太湖石中…成天乐还想接着看下去,却观景涣散,睁眼还是自己所在的公寓里。他的法力耗尽,无法停留于那画迹中本不存在的场景里,自然就退了出来。

不知不觉,他这一次观画竟然用了两个时辰,虽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晕眩过去,但收功时却精疲力竭,坐在椅子上差点动都动不了。

“耗子”飘了过来道:“你的功力大有进步啊!我刚才其实都想叫你收功了,但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你今天如此行功,难道在画里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成天乐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呢,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道:“漂亮、太漂亮了!”

“耗子”:“什么漂亮啊?你这一副发痴的样子,难道偷看谁家姑娘洗澡啦?”

成天乐有气无力的瞪了“耗子”一眼:“谁家姑娘露天洗澡啊?我是在观画,又没有进到画里去,触动不了画中的事物,关上门在屋里的事情我也是看不见的,连我自己洗澡都看不见!”

“耗子”故意气他道:“你不会那么自恋吧,还想偷看自己洗澡?”

成天乐:“你那个透明脑袋,成天都琢磨啥呢?我在画中看那个宅院,就是前几天和你说过的那座空着的大宅。今天发现有个人在后院练剑,剑法真漂亮!看着看着把我给惊呆了,他那把剑居然有剑灵,是个美妙至极的白衣女子,可惜看不真切。”

“耗子”大感兴趣的追问道:“什么?那宅子里有人练剑,你还发现了世上另外的灵体!和我一样的吗?”

成天乐叹了一口气道:“那应该是剑灵,你怎么能跟人家比?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唉…!”

“耗子”:“你先别叹气嘛,人家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快告诉我你都看到什么了!”

“耗子”早就知道成天乐在画卷中看见了一座很适合修炼的宅院,却不知道宅院的主人是谁。成天乐将刚才所见向它描述了一番,“耗子”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那是一位高人啊,很可能就是宅院的主人!这幅画竟然这么神奇,我也想看看。”

第171章、展卷足下,寻园入画小桥东

成天乐没好气地说道:“想看就看,我也没拦着你!上次你不小心被画收了进去,到现在都没敢碰呢,胆子怎么那么小?…我已经试过了,只要不乱动它就没问题,此画还有什么妙用先不必太好奇,那御器之术、元神内景观法,你又不是不会。你本身就是灵体,观画应该更方便才是。我还希望你能帮一把,将这画迹上的时间推进的更快呢。”

“耗子”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我现在就试吗?可你这个样子也不能为我护法。”

成天乐:“谁说让你现在试了?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换你来。我们轮流观画、互相护法,尽量让画迹变化更快一些。”

“耗子”又想起了成天乐在画中看见的那位高手,不禁沉吟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在月光码头外面遭遇狼妖袭击,差点就挂了。当时韦勿言那头狈妖躲在后面还没出手,却不知道被哪位雷锋同志给解决了,不然的话我们就惨了!”

成天乐:“当然记得,我一直在琢磨那位暗中相助的高手是谁。”

“耗子”:“苏州城中有这样的高手,你恰好在画中发现了一个,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呢?”

成天乐:“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不过那人确实有那种本事!如果不是有这幅画,我恐怕没机会发现他,这世上真是藏龙卧虎啊。难怪那些妖修各有神通,却一个个都隐藏形迹谨慎的很,因为说不定哪里就有高人能收拾他们。”

“耗子”:“也说不定能收拾你啊!”

成天乐又瞪了它一眼道:“你怎么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好好地收拾我干什么,为什么不收拾你?练功累得半死,你也不讲几句好听的!”

“耗子”:“那还不是天天猫家里闷的,有空倒是出门走走啊,苏州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呢。…你不是想吃那巷子口的虾仁荷包蛋嘛,那就去吃呗,天天在画里眼馋有什么用?”

成天乐又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出门,实在是没时间啊。每次观画都耗尽法力,可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现在的时间,就算我能找到传销团伙的下一个驻地,恐怕距离现实的时间也会被拉的更远,而传销团伙早就又转移了!这是功力不够啊,正需要潜心修炼。这点定力都没有的话,往后还怎么成高人?”

成天乐想借助观画之法找到于飞的下落,看了两个月之后却发现了这很难,因为存在着一个时间上的悖论。他当初在画中看见的是一年前的情景,如今看见的却是十三个月前的情景,画中所见与现实的时间轴被拉得越来越远。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因为画中的岁月虽然向前推进了一个月,但成天乐在现实中却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所以画迹中的情景虽然也在推进,却被现实越拉越远,就算他能找到传销团伙下一个落脚点,但在这么长的时间间隔中,团伙恐怕早就又转移了。

他在无奈之中,才会同意让“耗子”也去观画,轮流合力,可能会让画卷中的岁月推进的更快一些。假如不是不想暴露了这幅画的秘密,他甚至想到把吴燕青等人也叫来一起帮忙观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