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老李:“我哪能骗您呢!我当时都惊呆了,心里就想,只要能抱着这样的女子亲一口,这辈子也就值了!”

车中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艰险崎岖的旅程受到了某种欲念的驱使,在期待中也变得不再那么枯燥难熬。成天乐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到了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算算路程已经有九十多里了,他突然又听见了另一辆汽车的声音。

奇怪的是,那辆车不是从对面开来的,而是越野车从后面追上的。那是一辆小型货车,车斗空着没有装东西。成天乐在来路上分明仔细观察过各种印迹,至少半个月内没有车经过的痕迹,那么越野车怎么会追上一辆同向行驶的货车呢?

这状况很蹊跷,实际上只能说明一件事,那货车应该是从武陵乡方向开过来的,然后又在路上掉头开回去,恰好就出现在越野车前面。成天乐这么想着,一遍展开神识留意查探,并没有发现谁施展神通法力的痕迹。

越野车司机在下意识的按喇叭,但是这种路上是没法超车的,除非到了两边没有峭壁的开阔地带,前车停下来勉强把轮打到路基外,后车才能小心翼翼的擦过去。

行驶中不可能超车,越野车只得跟在货车后面,又走了不远,终于看见了人烟痕迹,还有一座令人目眩的索桥。这条路直通一道断崖,在断崖边缘的山林间有一片平整的空地,盖了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小楼后面是个小型的变电所。

有电缆线从地下冒了出来,通过两座塔架连向断崖对面的塔架。两道断崖间是近千米深的谷壑,底部有一道激流奔腾。激流在不远处拐了一个直角弯,水流拍击悬崖的轰鸣声站在崖顶就能听见。从这道断崖到对面的崖顶有二百多米宽,凌空架着一座索桥。

成天乐不久前曾穿越横断山区,对各种索道和索桥已经不陌生。在旅游观光者看来,横断山区险峻秀丽的群峰、雄伟磅礴的谷壑,都是大自然的美景;但是对于自古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来说,那些都是日复一日必须面对的艰难险阻。自古以来,当地山民的交通以及运输都离不开索道,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最早的索道与索桥,都是竹藤制的,用坚韧的竹篾绞成粗索,固定在谷壑两端巨大的岩石上,下方就是深渊与奔腾的激流。如果并排拉几根索,并用横筋固定在一起,装上栏杆、铺上木板,便是原始的索桥。这种索桥的承载能力和使用寿命都有限,维护起来非常麻烦,但是相对造价比较低。

古代高级一点的索桥和索道,主结构是铁链,比如红军长征中曾经飞夺的大渡桥,桥板下面铺设就是碗口粗的铁链;而在现代,多用钢索为主结构。

现在很多人到风景区旅游,大多都乘坐过索道,粗索上有的吊着带安全扣的座位,有的吊着封闭式的轿厢。

但是在偏远山区简易式的索道,可远没有那么安全与舒适。最简单的是滑索,也叫溜索,安装在峡谷两端,一头高一头低,挂着滑轮利用自然的重力滑过去。滑索如果吊着轿厢的话,往往就像一个大铁笼子。利用重力的滑索通常需要一对,一根是滑过去的、另一根是滑过来的。

滑索太危险,用起来有时简直像玩杂技。也有的山区可见几根钢丝绳拉成的平索,下面吊着来往轿厢用绞盘控制,而且很多地方的绞盘往往是人力而非电动。

更方便的就是索桥了,成天乐见到的就是一座新的现代索桥。它使用钢丝绳为主结构,利用锚碇、连接器、震动调节器组成构件,把多根横跨峡谷的钢绳固定,两侧有软栏杆,上面还铺设了桥板,可以走车。

这座索桥应该就是外界出入武陵乡的咽喉要道,看上去修建的年代并不久。而在桥两边的高崖上,仍然保留着传统滑索。桥左边左边有台阶通往高处,一根钢索倾斜着连向对岸,下面吊着个竹编的大筐,这筐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加一头牛。

人坐在筐里,筐通过挂滑轮在钢索上可以直接滑到对面去,筐上还连了一条绳子,从这边还再能拉回来继续用。而在右边,也同样有一根滑索,高点以及竹筐都在对岸的高崖上,人也可以从那边滑过来。索桥开通之后,已经用不着乘坐这种惊心动魄的吊篮滑索了,但当地人仍然保留着它们,仿佛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纪念。

崖顶空地上的那栋二层小楼,门是关着的并无人影。小货车经过楼门口踩油门加速,冒着烟冲上了索桥。钢索在震颤、晃悠,仿佛随时就要把这辆车给癫下去,但它还是忽忽悠悠的过了桥,转了一个弯消失不见,那路仿佛仍不知通往何方。

后面越野车司机突然看见一道断崖和一座索桥,不由自主的减速了。就在这时,路边小楼的门开了,里面蹭、蹭窜出来两条汉子,一人拿着小旗、一人胸口挂着哨子,站在桥头伸手拦下了越野车。

司机老李摇下车窗,探头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干嘛挡路?”

拿旗者也喊道:“车不能再往前开了,这座桥不能过!”

司机老李:“怎么不能过了?我刚刚还看见一辆车过去,这不是通往武陵乡的路吗?”

吹哨者一指桥边道:“这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字呢,你们看不见啊?”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桥头左侧果然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道“此桥为武陵乡村民集资修建,为方便当地居民出行。禁止在桥上追逐打闹,以免发生危险;禁止超重、超载车辆通过,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司机老李指着牌子问道:“你们是看桥的吗?”

挂哨者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在桥头值班的。你这辆车不能过桥,否则发生危险事小,把桥压坏了就麻烦了。”

司机老李推开门走下来,很不满地嚷道:“为什么刚才的货车能过去,我的车就不行?”

拿旗者冷冷道:“这车超重。”

司机老李:“这越野车比那货车还重吗?你们有没有长眼睛!”

拿旗者:“刚刚过去的那辆车我认识,就是乡里的,在这座桥上走过很多次,不会有问题的。但你这辆车底盘比较重,过桥会有危险,假如真出了事可不得了!”

司机老李看了看这两个人,又俯身对车内道:“王书记,他们是乡里看桥的,说我们车超重,不让过去。”

王书记坐在车内道:“我明明看见一辆卡车过去了,他们是不是故意刁难外来车辆,想敲诈?…不知道我是来干啥的吗?快告诉他们,赶紧让开!”

司机老李有了底气,又走回车前道:“你们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拿旗者:“管他是谁,也得下车!你们这车不能过桥,否则出了事情谁负责?”

司机老李:“是来武陵乡上任的王书记、新任乡党委书记王崇庆!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

挂哨者一愣:“王书记?我好像是听说尤书记退休了,县里又派了一名书记过来。”

司机:“现在王书记已经到了,就在车上坐着呢!你们不让王书记过桥,那就打电话到乡里,要他们派车到这儿来接。”

挂哨者扭头看着拿旗者问道:“卢白,车里是新来的王书记。他们非要过桥,怎么办?”

名叫卢白的拿旗者答道:“卢雾,你去问问站长吧。”

路边的小楼后面就是武陵乡的变电站,以往由于来往武陵乡须穿越断崖、交通不便,所以就在这个位置修了一栋小楼。在索桥未通之前,如果上面布置什么检查工作,要求有关人员必须到当地的,经常也只是到达这栋小楼为止,乡里的人员就在这里接待并汇报工作。

这栋小楼既是接待处也是变电站的办公室,索桥修成之后,变电站的值班人员同时也负责守桥。因为这个乡的人口很少,人手实在有限,很多工作人员都身兼数职。

第745章、非在斯道中,莫入此乡关

变电站的站长也姓卢,名字叫卢霜。所谓“站长”,只是乡里任命的、根本没级别的“干部”,他此刻闻讯跑了出来道:“是王书记到了吗?我知道今天有这回事!但是你们的车确实不能过这座桥,就把车停在变电站门口吧,派马车送你们过去,还有一段路呢。”

司机老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马车!这年头还有马车,拉草料还是拉肥料的?让王书记坐马车进乡里!…你是变电站的站长,也是乡里任命的吧,是不是也得听王书记的?”

卢霜解释道:“我们这个变电站,同时也是守桥的值班室。乡里有规定,禁止外来车辆擅自过桥,怕索桥发生危险,假如桥坏了,来往交通也就断了。”

王书记终于忍不住打开车门下来了,神情很威严地说道:“我坐的车是外来车辆吗?乡里如果有规定,那么现在我就重新规定。刚才明明有一辆卡车过去了,我这辆车也能过得去,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就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负责!”

就在众人争执间,成天乐背着旅行包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绕过了越野车和正在交涉的众人,优哉游哉的径自上了桥。其实离得很远他就分辨清楚了,到了近前则感应得更为清晰,桥头刚开始出现的是两只鹭,拿旗的是白鹭、名叫卢白;挂哨的是灰鹭、名叫卢雾。

他们当然不是以原身出现,是化为人形的两位妖修,后来又出来的那位卢站长则是一只灰鹤成妖。看来成天乐已经找对了地方,如今的武陵乡应该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妖修村寨,就连在村外守桥的也都是妖修。从神气特征来看,成天乐判断那位卢站长还很有可能是一位大成妖修。

那位王书记不远百里跑来上任,却不清楚自己一头扎进了妖怪窝,还想在那里摆官架子呢!

成天乐走过去的时候,既没有问路也没有打招呼,不仅是因为桥头的牌子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这座桥就是通往武陵乡的,也与他这一路已求证的心境有关。看见了就看见了吧,眼前就是三位守桥人拦住了一辆车,成天乐就像一位背包旅行的路人,没有过问。

三位妖修都很好奇地看了看他,但是并有说话,也没有把他喊住,就这么看着他上了桥。那边的司机老李和王书记也很纳闷,这不是在路上遇到的人吗?车已经又开了四十多里啊,他怎么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也许是因为车开得实在是太慢了,而这人走得可够快的!王书记和司机老李并没有想太多,因为武陵乡的三个人还拦在车前呢。

司机老李指着成天乐的背影道:“不让我们过去,他怎么过去了?”

卢白:“只是不让车过去,走人当然没事,否则还架桥干什么?”

司机老李:“王书记都下车了!你们还不让路吗?以后还想不想干了?知不知道现在武陵乡谁说了算?”

成天乐走在桥上,听着后面的争执。卢站长仍然强调乡里有规定,放外来车辆过桥怕发生危险。可是王书记火了,严厉批评了卢站长的“官僚作风”,以新任乡党委书记的身份让他们让开,坚持要坐车过桥。

成天乐感觉这一幕很有名堂,所以仍然暗中凝神关注。刚才的货车和越野车他都看见了,根据留在路上的印迹判断,其实那空载的货车比王书记坐的越野车更轻,但是通常人看上去却感觉不出来,会自然的以为货车更重。同型号的货车也的确应比那辆越野车稍重一些,可成天乐看见的这辆偏偏不是。

亲眼看见那货车能过去,王书记便坚信越野车也一定能过得了桥。

成天乐还没有走过桥的时候,那边王书记就已经又坐上了车,司机老李强行发动,越野车也上了桥。不得不让开路的卢站长仍在后面喊道:“王书记,快停车,有危险啊!”

王书记在车内答道:“这里的事情,我负责!”

话音未落,这座桥可真给面子啊,成天乐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急剧的震颤,那边桥头有三声如放炮仗般的脆响,钢索一下子就绷断了三根。车下的桥板也被压断了,越野车直坠深谷,下方则是奔腾的激流。

成天乐也在另一端的桥上呢,脚下有三根钢索断了,他却没有掉下去,因为桥板还在。这座索桥由七根钢索搭成,下方并列排开的主索共有五根,上面铺着木板,两边还各有一根较高的副索,挂着尼龙网与最边缘的主索相连就是栏杆。越野车上桥的时候,压断了中间三根主索,然后木板断裂,车掉了下去。可是成天乐站的位置,一左一右最外侧的两根主索仍在,木板两头仍搭在上面,还是可以站人的。

桥下就是深渊,成天乐眼见着越野车在空中翻滚时车门开了,两个人被甩了出来,恰好落在伸出悬崖的一颗大树的树冠上,然后就听桥那边有人大喊:“不好啦,出事啦,王书记的车坠崖了!”紧接着又传来特别响亮高亢的哨音,在山谷中激起阵阵回音,显然是某种报警的信号。

成天乐吃了一惊,他刚才感应到了法力波动。越野车掉下桥的一瞬间,是那位卢站长施法打开车门,将司机和王书记在千钧一发之际都救了出来,正好落在伸出悬崖外的树上。但那钢索的确是自行被压断的,并无人施展神通法力去破坏。

成天乐就走在桥上凝神关注,对事情发生的经过很清楚。那辆越野车的确过不来,而看桥人也很清楚。如此说来,方才那辆货车的问题就太明显了,分明就像个诱饵,故意让人看见它能过桥。然后王书记就坚持要坐车过桥,怎么劝都拦不住啊!

成天乐此行要到达的目的地,武陵乡的乡党委兼乡政府会议室里,下午正有一群“人”在开会。坐在中间的就是武陵乡的老乡长云冲漠,在座的是武陵乡的各位“党政领导”与大成妖修。武陵乡的在籍居民有六百多人,长年居住人口接近三百人,其中有二十五位大成妖修,但此刻并没有到齐,屋子里只坐了十来个,其余十多人则是乡党政机关领导班子成员。

云乡长说道:“王崇庆那小子已经到村外了,大家的意见都是给打发回去。…哎!你们呐,就是推三阻四的,谁也不愿意当书记。现在好了,终于惹出这种事情,虽然不算什么麻烦,但也没必要啊。”

旁边的副乡长兼组织委员莫尘清说道:“当初好不容易劝尤三籁上了,他年纪轻轻的干了这些年,结果身份证上的年纪到了,终于欢天喜地的退休了。可如今找谁去啊?这也不能随便啊!很多人就是想干也干不了的,进党委还要提前好几年做准备。

我已经挨个去劝说了,可以干这个而不会露出破绽的人都不愿意。乡里许的好处都说了,可是大家还是迟迟没表态,而县里瞅这个空子派人来了!像我们这么偏远的地方,只有几百人口的小乡,居然还有人真愿意跑来上任?”

云乡长:“那还不是怪你们,在座的乡党委委员都可以啊,有人挺身而出当个书记就这么难啊!”

副乡长兼派出所长金龙碧小声道:“可不是嘛,多烦人!隔三岔五就要跑到县里去开会,配合各种检查、汇报工作,简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太耽误修炼了。咱们这些妖修,化形来到人间,如果连个乡书记都能干得像模像样,那么必然已熟知世事,谁还会真愿意干这个呢?况且在这里又不是真能说了算,谁还不明白吗?…尤三籁一直说,他这些年没有玄牝大成,就是因为给大家献身当了这个书记!”

云乡长怒道:“净扯淡!难道他不当书记就能大成了?乡里明明有秘书,报告也不用他写,没事去开个会、发个言就行了,有多难的事啊!而且他的好处少了吗?药田里的饵药,凡是适合他用的,不都是让他先采?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诸位大成妖修都会开口指点。

就是看尤三籁平时游手好闲,我当初才让他去做这个,不然的话,他将来想求证大成更难!你们看看凌水芝道友,人家既是妇联主任又兼卫生所长、计生办主任,还是宣传委员、工会主席,前年不是一样玄牝大成了?”

凌水芝插话道:“大长老啊,不是我想干这些,但我们现在以一个民族乡的形式存在于世,这些形式上的事情就必须有人去做。而且我虽然挂了这么多衔,其实根本没什么日常工作要操心,但是书记就不一样,就算乡里没事可是外面的事实在太多啊!

依我看来,这次事情的发生,主要在于大长老不够决断。您心里明明知道都有谁能干,早点定下来指派一个人,再设法疏通一番也就没这事了。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希望卢家兄弟在桥头不要做得太过火,事情搞大了,影响也不好。”

第746章、轻车驾熟路,送马归来山

云冲漠虽是乡长,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大家仍然习惯于叫他“大长老”,他是这里的妖修实际上的领袖。此地世代有妖修聚居,传承已有千年,主事者被称为大长老,负责带领群妖祭拜传说中的祖师,也相当于一个部落大祭司的身份。

武陵乡的“党政领导班子”,主要是给外人看的,有些必需的世俗事务当然也是由他们处理,在其位就司其职嘛!可是由于此地的特殊情况,平时需要操心的事实在有限,以他们的神通修为,有些日常事务也不算什么烦劳。

另一方面,此地妖修间重大事务如何处置,自古以来都由长老会决定。长老会的成员自动产生,就是此地全体大成妖修,比如凌水芝前年玄牝大成后,就自然进了长老会。云冲漠担任大长老已有近百年,当然了,他曾换了好几个身份与名字,如今还是武陵乡的乡长呢。他也是此地如今修为最高者,已是一位脱胎换骨的妖王。

听凌水芝如此说,云乡长仍面带怒容道:“我早在两年前就定了最合适的人,让他先进党委班子准备着,我可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但那小子自己坚决不愿意干,而且去年还修为大成了!你们这些人又是能躲就躲,我总不能强逼谁吧?我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还真有人跑到这里来当书记,看样子我们原先疏通的关系没发挥作用啊。是我失算了,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

乡政府秘书兼司机兼交通员江锦鳞插话道:“我虽不是长老会成员,但也看得清楚,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大长老啊。县里组织部门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让我们当地再推选一位书记,结果突然派了一个王崇庆来。据说是市里面领导的意见,居然莫名其妙盯上我们武陵乡了。

那王崇庆就是想要个民族乡党政一把手的实职、在履历上镀镀金,而恰好只有我们武陵乡有实缺。这些年在大长老的带领下,我们的决策从来就没失误过,比如当初确定民族成分、升村为乡,都是英明之举。但凡事毕竟有利有弊,有些麻烦我们也应该早就能想到。”

武陵乡是一个民族自治乡,想当初解放后确定民族划分时,就由云冲漠拍板决定,村子里的全体妖修都报了白族。一方面从出身来看,他们确实很“白”;而另一方面,这个村子自古以来确实也有一些白族的生活习俗。事后看,这个决定是无比英明的,能够享受不少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等方面的优惠或宽松政策。

后来也是云冲漠拍板决定,向上级提出申请,此地由一个自然村升格为一个民族乡。中国的民族自治地方有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三级,而民族乡是一个补充。少数民族聚居地域较小、人数较少之处,不宜建立民族自治地方的,可以建立民族乡,云大长老就是抓住了这条政策。

作为一个乡,就有完整的基层政府职能了,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方便。举一个小例子,给当地“新出生”的居民开准生证、上户口、发身份证,武陵乡自己就能办了。但凡事有利有弊,比如虽然按规定乡长、副乡长等政府干部要在当地少数民族公民中选拔担任,但是党委书记还是上级指派任命的。

武陵乡的居民神通广大,也自有办法搞定一些事情,不会让外来的普通人贸然闯入这里,可如今出了点小纰漏,王崇庆跑到这里来当书记了。而且此人也是一位白族干部,他的父亲是汉族人,母亲是白族人,身份证上的民族填的是白族。这个任命倒不违反规定,但多少有些出乎武陵乡众人的意料。

这时,邮政所长兼文化站长兼小学、初中校长陈玄同说道:“孔琦那小子就曾经建议过,我们应该培养一批人去走上层路线,把县里要害部门的位置都占住,最好也要占据市里面的领导位置。他说这样武陵乡就会清净了,这也是我们应该走的发展路线。”

凌水芝嗤之以鼻道:“我们中能干这些的总共才几个人啊!有这份世间见知的妖修,谁会愿意烦这种神,说这些话无聊不无聊?现在连个乡书记都没人愿意顶上,还要选派人去县里、市里当上领导,把天下都当成武陵乡了吗?他的脑袋是怎么想的,话说得倒轻巧,他自己怎么不干啊?有能耐现在就回来,我们把那王崇庆打发走,让他孔琦来当书记!”

副乡长莫尘清冷笑道:“他哪里屑于干这个,人家眼光高得很呢,他说的这些人、这些事自己都看不上的,但是觉得别人应该去做。人家现在已经是名流了,研究的是社会时尚,据说如今海归范都不流行了,又开始流行民国范。假如他回来了,还不是说那一套,武陵乡应该怎样、我们又应该怎么做,然后拍拍屁股继续找他自己的感觉去。”

云乡长开口道:“靳晓夜的汇报中提到,孔琦已经回来了,估计过两天会到武陵乡来的,他需要找感觉,大家既然清楚其习性,也不必计较什么。”

金龙碧:“王崇庆这个人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我们自己安排不周,把他打发走了也就得了。可是成天乐要来,卢家兄弟那点把戏却是拦不住的。”

云乡长:“我们本来就没想拦着成天乐,他想来,就让他来吧;他想看,就让他好好看个够。他来看我们,我们也正要好好看看他。这位妖宗和他在世间创立的万变宗,将来必然会与我们发生很重要的关系,我们如何决断就看其人了。众位祖师爷千年前的遗训,看来就要在如今这个时代应验,武陵乡也终将融入昆仑修行界。”

话刚说到这里,屋中众妖忽然听见远方传来的、带着法力的高亢哨音,云乡长沉声道:“卢家兄弟发信号了,成天乐已经过桥。”

成天乐已经过了桥,但身后的桥却断了,他站在断桥上回头,听见那显然灌注了法力的哨音,并不清楚这是自己来到的信号,还以为是通知远处的人这里出事了呢。

过了不久,果然有人飞奔而来。桥已断,他们就用滑索坐着大竹筐滑到了对岸。那筐可真大,一下子滑过去六个人,看来保留滑索是很有必要的,在索桥出问题的时候就是备用的交通手段。桥那边的援救很快很及时,有人腰上系着绳子从崖顶缒下去,经过一番折腾把挂在树上的王书记和司机老李都弄了上去。

成天乐就在桥的另一端看着,这些人都是各种各样的妖修,装模作样七手八脚的救人,当着他这个外来旅游者的面,并没有公然显露甚么神通。

那辆越野车落到深壑激流中,半漂在水面上被冲走。这条激流在深谷中拐了一个直角弯,溅起的浪花很大。站在桥上望去,越野车就像个火柴盒般被抛起撞在了山崖上,发出轰然之声音,然后卷入白浪中消失不见。

人已经被救起,司机老李受了轻伤;王书记有几处骨折也受到了惊吓,人已经晕了过去。卢站长将王书记拍醒,在他耳边喊道:“王书记,你受伤了,幸亏命大还没有死!…我们是过索道去乡卫生所治疗,还是用车把你送回县里去住院?”

王书记有些神志不清地问道:“有车吗?”

卢站长:“有车,马车!在这条路上,跑得比汽车快。”

王书记:“回县里,回县里,赶紧去县医院!…然后去市里,去市里住院。”

已经有人给王书记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断骨固定,用树枝弄了好几个夹板将他绑了起来。卢站长从小楼旁的树林里牵出来一匹马,又有人拉出来一辆车。这车带篷,很干净也很精致,那匹马不情愿的被套上了车,甩着鬃毛好像有点情绪。

卢站长则瞪了马一眼,看样子好像是用神念在暗中叮嘱他什么,大概是路上不要尥蹶子、赶紧把人送回去之类的话。

成天乐远远看见直想笑,因为刚才坐滑索过去的六个人中,分明有个人是马妖,他跑进树林里不见了,再牵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匹浑身毛色油亮的黑马。成天乐见过马修炼成妖,比如吴燕青,早已超脱原身族类。让一位已化为人形的马妖再恢复原身去拉车,估计是不会很情愿的。

卢白驾车,卢雾在车上照看两名伤者,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这车跑得比方才的越野车快多了,奔驰间平稳迅捷无比,不仅是因为轻车熟路,不愧是马妖拉的车呀!

成天乐不禁暗叹一声,这伙妖怪做的事情,想挑毛病有的是,但站在一名修士的角度想找茬的话,还真找不出来。他们就是当着成天乐这个“外乡人”的面,将搞不清状况误闯妖怪窝的王书记当场送回了县医院,可一切又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第747章、足下寻常道,歧路人不同

莫说是“妖宗”成天乐,就算是昆仑盟主石野在此,恐怕也无法追究这伙妖修什么;假如成天乐就是一个过路的普通人,那么武陵乡众妖做的更是没什么问题。不谈别的,若以世间法而论,就算那司机和王书记随着越野车落入深谷中葬身,恐怕责任也不在别人,只怪他们要自寻死路。

如此说来,这伙妖修还算“客气”了,毕竟将人救了起来、又送了回去。

成天乐在路上曾请求搭便车,也算是有意无意间的缘法试探,被王书记和那司机老李拒绝了。那两人拒绝他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在荒山野外碰到一个陌生人,有警惕心很正常,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假如他们答应了呢?在那艰难漫长的山路上,顺便帮助一位徒步还要走四十多里山路的独行者,也算是结一段善缘。

假如是那样,成天乐也会坐在越野车上;假如他坐在越野车上,这车就不会掉入峡谷。成天乐既受人相助之恩,就自有办法保这辆车开过桥,至少会保他们在路上不会出事,这点神通手段他还是有的。成天乐可以让王书记安然到达武陵乡,那么武陵乡的众妖怪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再换一种假设,假如王书记听从了卢氏三妖的劝阻,没有坚持要开车过桥,而是坐乡里派的马车过去,又会怎么样呢、他能不能过这座桥?若是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总可以假设出种种可能的结果,可事情已发生之后,这些假设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王书记是不会让成天乐上车的、他不愿意帮这位孤独的步行者走过近五十里艰难崎岖的山路;王书记自己也不会愿意下车的,当他看见那辆货车过了桥之后,就绝对不会让武陵乡的工作人员拦住自己、也不会听从劝告。他就是那样一种人,所以过不了这样一座桥!

假如王书记能过桥、进入武陵乡,众妖又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有些事情的发生,可能只是偶然因素所导致,但还有一些事情就是会发生的,人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其心性已经决定。

武陵乡众妖以这种手段将来上任的王书记给送了回去,看上去并没有改变上级的任命,王崇庆仍然是武陵乡的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这个人的存在,已经不会给武陵乡带来任何麻烦。还是谈世间法,可讲究的地方就多了。

上级指派的乡党委书记,不顾乡民的劝阻和警告,命司机强行开车过索桥,损坏了武陵乡对外联系交通的命脉,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假如从民事责任的角度,王崇庆个人是要负责赔偿的,可他赔得起吗?

最直接的损失,就是断了三根钢索和几块木板。但是账可不能这么算,在这样的山区、建造这样一座索桥,各种成本加起来是惊人的。修复这座桥,以武陵乡众妖的神通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以正常的方式姑算工程费用,再加上因交通中断给武陵乡全体居民造成的各种损失,核算一番可能会达到天文数字。

这座桥究竟需要多少天才能修好?说实话,武陵乡众妖想让它断多少天就会断多少天!

这还不仅仅是民事责任的问题,社会影响更要恶劣得多。假如因此闹出什么群体事件,王崇庆这个书记当然别想干了,就连安排他到此地就职的父辈,仕途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王崇庆新官尚未到任,就已经为祸一方了,这怎么得了!

目前武陵乡众妖只是救了人,并派马车把伤者送出山去住院,暂时没看出来要追究责任的意思。假如王崇庆出院了,仍然是武陵乡的书记的话,他的命门就等于被人掌握了,武陵乡的事情就是当地众妖说了算,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那伙妖怪有的是办法,让这位书记顶着书记的名头却相当于不存在。

成天乐倒没有替王崇庆着想的意思,他只是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件事,心中自然明白。更有意思的是,那桥头的卢氏三妖说的始终是实话,比如那货车他们认识、过桥没问题,而越野车超重、不能上桥的等等,而这一幕就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就看王书记闯不闯了。

桥那边伤员已经送走,刚才过去了六个,现在从另一道滑索上坐着竹编吊篮回来的也是六个人。卢白、卢雾随车去了山外,还有一位拉车的马妖,而卢站长却不在变电站值班也不守断桥了,与另外五人一起过了峡谷。

成天乐看着那大竹筐装着六个妖怪滑过来,莫名又想起了武侠小说中的某个情节,就是令狐冲坐着吊篮上黑木崖。但令狐冲坐的那个吊篮是被绞盘吊上去的,眼前这个大筐是从山那边滑过来的。这箩筐里装的是什么?世间百态族类!包括传说的和眼见的、杜撰的与真实的。

成天乐不禁呵呵笑了,带着笑容转身,终于走过了这座后路已断的桥,踏上了峡谷对岸的道路。此时的成天乐已经求证了他所求的心境,养元之道境界圆满。他这一路行来,就是在见证世间众生百态、山河人烟画卷,途中的每一步都是修炼,而桥头所见则是顿悟的契机,心境圆满就在踏过索桥的一瞬间。

但成天乐并没有脱胎换骨,也没有迎来换骨劫的考验,心性虽然已穿凿透彻,可是功夫还是没用足。其实以成天乐的神通法力,已不亚于世间某些飞天高手,也不在某些已脱胎换骨的妖王之下。但他走的这条路不太一样,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远比其他人求证脱胎换骨要艰难得多。

成天乐现在的状况,与当初的丹紫成恰好是两回事。丹紫成年幼时就服用过九转紫金丹,换骨劫对他来说没什么凶险,且修炼多年神通法力不俗,论功夫早已圆满,他只是心性穿凿上总有些欠缺。所以石野会找了个由头罚丹紫成去神木林闭关,直至脱胎换骨而出。

而成天乐如今是相应的修为心境已堪破,就是修炼功夫未足,但只要他继续修炼下去,必有一天会迎来脱胎换骨。那么届时的换骨劫对他而言,可能是相当凶险的考验,成天乐左臂曲池穴中留的那枚黑鱼妖的玄牝珠,就是为此做准备的。

他的处境就像此刻脚下的路,虽然已经过了桥,可是还没有到达武陵乡。这百里长途,还剩下最后三里地,此时的成天乐,虽然还不是脱胎换骨的飞天高手,但已经拥有了一位妖王的心境与眼界。

断崖这边的路与那边是一样的,在山中起伏曲折,假如不清楚确切的里程,过了桥也许会心里更发毛,因为仍然仿佛穿行于无穷无尽的深山,不知武陵乡在何处。其实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再走个S形的大弯、绕过两座山就到了。

那六个妖怪已经从后面快步赶上来,成天乐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并没有回头。卢站长走到与成天乐并肩的位置,突然开口道:“小伙子,你刚才都看见了吧?太惊险了!”

成天乐答道:“是的,我也吃了一惊啊,来的路上我就遇到他们了,他们曾向我问路,我想请他们捎我一程,结果他们没让我上车。”

卢站长:“幸亏你没有坐他们的车,否则就麻烦了!…你也看得清楚,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可他们就是要自寻死路,拦都拦不住!”

这话有意思,卢霜没说“否则就危险了”,而是说“麻烦了”。假如成天乐真的在半路上了王书记的车,麻烦的可不是成天乐,而是卢站长等人,幸亏这个麻烦并没有发生。成天乐也并没有接腔,卢站长又主动问道:“小伙子,你是外乡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成天乐笑着答道:“我是个旅行者,听说深山中有一个古老的村庄,所以特意跑来看看,见识一下这里的原生态风景。”

卢站长:“你是来旅游的?我们村里还从来没有来过游客呢,谁会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说实话,对于一般人,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要说原生态的话,确实也够原生态,按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特别环保。…我姓卢,叫卢霜,霜雪的霜,叫我老卢就行,请问您贵姓啊?”

成天乐:“我姓成,叫成于乐,叫我小成就行。”他没有报出成天乐的名号,但所言也不假,就是身份证上的名字。

那卢霜显然是个自来熟,既然主动上前和成天乐搭讪,一路上也就聊了起来。攀谈中成天乐问道:“老卢,武陵乡有住的地方吗?”

卢霜:“住,当然有!村里全是房子,都是可以住人的。…我们乡出去打工、做生意的人非常多,很多房子都空着呢。”

成天乐:“那是老乡的家,我问的是客栈、旅馆一类的地方。”

第748章、皆是化形物,夹道看妖宗

卢霜一拍脑门道:“哎呀,宾馆啥的还真没有!武陵乡几乎没有外人会来,开宾馆给谁住啊?刚才过桥之前,变电站前面那栋楼,曾经就是乡里的接待处也算是招待所吧,过去有人来都在那里休息。可那里离村子还有三里路呢,如今连桥都断了。”

成天乐:“我也去过很多山村,那里都有农家乐,不知道你们乡有没有?”

卢霜:“农家乐啊?我知道,那不费什么事,就是人家嘛!应该是能有的,我帮你问问乡长吧。”

他们走进武陵乡的时候,成天乐一左一右有卢霜和另一名妖修,身后还有四名妖怪一字排开随行。这架式既像陪同领导视察,又像押送犯人入狱,成天乐不禁又感到有些好笑。假如那位王书记没有坚持坐车过桥而是下车步行的话,估计进村时也会是这种场面吧。

王书记被这伙妖怪打发走了,成天乐却来了。

武陵乡乡政府所在地其实就是一个自然村,这里户籍总人口只有六百多、常住人口不到三百,本就是一个不大的地方。走进村或者说走进这个镇子,却让成天乐大开眼界,大大小小的房舍错落约有数百栋之多,其间各条小路连通,却只有一条从南到北的大道。

村外就是山野,层层起伏的山峦上有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成天乐展开神识感应其物性,认出了其中一些,竟然还有炼制陆吾神仑丹十八味灵药中的两味。成天乐以前见过轩辕派送来的、已加工提炼好的成药,生长在药田中的植株还是第一次看见,感应物性才认出来。

最近有不少妖修跑到万变宗,其中绝大多数来自昆仑仙境蛮荒。他们也带了各式各样的拜山礼,大多是出身地附近的天材地宝和瑞草灵药,成天乐在其中也见过那两味。如今这表面上是天然山野的药田,他也发现了很多最近曾见过的灵药。

再看这村庄的房舍,如果是一位建筑设计师来到这里,估计会目瞪口呆。它们造型各异、显示出各种各样的审美情趣。有的像蘑菇、有的像萝卜、有的像板凳、有的像怪兽、有的像裤子、有的像柱子。当然了,太怪异的房舍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建筑还是有模有样的。

成天乐走过村中那条宽阔的主道时,两边有不少人或站在门口、或在窗前、或在屋顶、或在阳台上看着他们,还纷纷跟卢霜打招呼喊道:“老卢啊,今天怎么了?”

卢霜则大声答道:“上面派的王书记今天来了,我怎么劝都不听,他非开车过桥,结果车掉下去了,还好人被救了起来,已经送回去住院了。”然后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外乡来的成先生,他是到我们这里来旅游的!”

卢站长的嗓门很大,声音传出去很远,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于是很多人家的门和窗都开了,还有人干脆跑到了街旁,呈夹道欢迎之势。但他们更像是夹道看热闹、瞅稀奇的,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放鞭炮,就是好奇地望着成天乐,一边笑嘻嘻的和卢霜等人打招呼。

人群中来了一个妖怪,可能会引起围观;妖怪群里来了一个人,情况也大抵一样。

成天乐一直带着标志呵呵傻笑,沿着大道走过了半个村庄,来到了乡政府门前。乡政府的建筑样式还是比较规矩的,方方正正的二层楼。看屋顶有点像庙宇宫殿,建筑年代仿佛并不久远,小楼正面却有两扇大门,分别挂着乡政府与乡党委的牌子。成天乐却注意到了这栋建筑的地基,是以整块的青色条石铺成,感应其气息少说也有八百年了。

乡政府的对面还有一栋四层楼,造型像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两侧还有两层的辅楼,窗户也显得高而窄,用非常结实的灰砖砌成。这栋楼大门前挂的牌子就多了,不仅有乡人大,还有财政所、土地所、经管站、水管站、计生办、林业站、文化站、畜牧站、农业站、派出所、武装部等。

卢霜在乡政府门前停下脚步道:“成先生啊,你不是要找住处吗?就在这等会儿,我帮你问问。…哎呀,云乡长、凌主任,你们在啊?这位成先生是来旅游的,想找个农家乐。”

此时武陵乡的内部会议已经散了,众妖修各回各窝,但云冲漠和凌水芝还站在乡政府门前,就是特意在等成天乐。云乡长的嗓门比卢霜更大,站在乡政府门前吼一嗓子,估计全乡居民都能听见,他很豪爽地说道:“找什么农家乐呀,成先生乐意的话,就住我家得了!难得有客人嘛,应该由我这个乡长来接待。”

凌水芝却说道:“怎么能住乡长家呢?你家那么大那么空,住着也怪闷的。不就是农家乐嘛,成先生住我家吧!”

云冲漠:“你一个单身女子,家里也没个男人,不太方便!”

凌水芝却笑道:“只要成先生住进去,我家不就有男人了吗,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们在讨论让成天乐住哪里,成天乐本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反而像个站旁边看热闹的。这位千娇百媚的凌水芝主任,听名字好像是草木之精,但成天乐分辨的很清楚,她的原身是一只翠鸟,感其无形中的神气,很可能也是一位大成妖修。

至于那位云乡长,成天乐暗中感应,却察觉不出其原身的生机律动特征,不清楚是何种妖物。此人神气收敛的如此完美,已达到超脱族类的程度,修为境界应比成天乐更高,至少是一位已脱胎换骨的妖王。

成天乐倒也不是绝对认不出来,云乡长的情况和当初的范妖王类似,成天乐要想准确判断其原身,必须直接展开神识对其施展感应法术。但贸然那样做太失礼,在修士之间无异于斗法挑衅了。

凌水芝还在说呢:“我家比较舒服,没事我可以陪成先生说说话、聊聊天,这样气氛会比较欢乐融洽,农家乐嘛!”

成天乐赶紧上前道:“云乡长,凌主任,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我在别的地方听说此地有个远离尘嚣的山村,原生态环境保持的非常好,特意来见识一番,也是参观学习。我只想找个能借宿的地方,房钱饭钱都不会少的。”

凌水芝:“说什么房钱饭钱啊,八百年难得来一回客,我们本来就应该好好招待嘛。”

云乡长:“人家是来参观的,不是来陪你聊天说话的,还是清静点的好,没事不要去打扰。…成先生,我给您安排地方吧。我儿子出门了,他的小院正空着呢。楼上楼下带客厅花园,无线宽带上网,纯天然饮用泉水、洗浴温泉热水二十四小时直接入户,您喜欢住什么房间自己选。”

成天乐终究还是跟云乡长走了,没有被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妖精拐回家。他倒不是怕那位大成女妖修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因为云乡长说的地方确实更清静。更重要的是,自从进村后所见的妖修,以云乡长的修为最高,看他说话时众妖的神色反应,他也应该是这里的主事之人。

云冲漠给成天乐安排的住处,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靠近村子边缘的山野。这栋楼目前是空着的,云冲漠本人另有住处,他把成天乐领进了院说道:“成先生,你就住这儿吧,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用。”

成天乐本想找“农家乐”,有间干净的屋就行了,不料云乡长却给了他一栋独立别墅,不仅没登记身份证,就连房钱也不收。前院有修竹翠树,后院有池塘花草,收拾的非常干净整齐。一楼有会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二楼有卫生间、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一间卧室里有床、另一间卧室空着,整栋楼里都可以无线宽带上网。

成天乐进村的时候也看见了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的信号发射塔架,这里不仅通电话而且手机也能正常使用,生活方式足够现代。成天乐还发现,二楼没床的那间空屋,完全就是按照修行静室的标准所建,在那里定坐涵养神气,感觉非常好。

此处是云乡长儿子的住所,但成天乐并没有发现哪里悬挂着主人的照片,也没有发现什么个人物品。看来云乡长的儿子生活习惯也很简单,或者这栋楼事先就被人收拾过,拿走了很多东西特意空出来的。

云乡长将成天乐带到楼上看一圈,就请他一切自便。成天乐点首道:“谢谢云乡长,您太客气、太热情了!”

云乡长大手一挥道:“说什么客气的话,这就是待客之道!…请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安排的吗?”

这里的乡民真是热情好客,民风是多么的淳朴、多么的令人感动!成天乐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有别的事打扰。我只想多问一句,村子里有饭店吗?”

第749章、但见炊烟起,不闻鸡犬声

云乡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饭店?有的,当然应该有!你什么时候饿了,就到村子里问一声,他们都会告诉你饭店在什么地方。”

成天乐刚才在楼下看见了厨房,虽餐具齐全,却没有通煤气,看痕迹也从来没人在这里做过饭。成天乐既然是来旅游的,那么食宿问题总得问清楚吧,有地方住也得有地方吃,虽然他未必需要吃饭。

当天晚上成天乐并没有用餐,也没走出这个小院,这一路万里风尘,身上虽然干干净净,可是沾染了太多看不见的气息,他要清心涤虑。玄牝大成之后,成天乐便周身不染污垢,但那只是相对于身体而言。

成天乐用天然温泉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未必是把身体洗得更干净,但形式本身也很重要,它就是一种涤除杂染的象征,否则各宗门也不必打造金册制定各种仪轨了。焚香净手、沐浴更衣,成天乐点的是寒针翠燃香、以玉龙烟化入温泉洗髓,然后就在静室中定坐。

自姑苏至此山村,一路穿行万里,此刻万里画卷皆在元神中徐徐展现,所遇种种一幕幕重现,直至宁静归元。成天乐刚刚堪破脱胎换骨心境,此时的修炼也是一种巩固,凝聚天地灵息助长神通法力。也只有到这种境界才能如此行功,在他还没有过索桥时尚且做不到。

如此心境,宛如生命的诞生之初,仿佛已孕育圆满、随时会破胞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