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画贴近谢芳华耳边,低声道,“小姐,从八年前您离开,我等八人被世子挑选来忠勇侯府培养,每逢不得不露面的日子里,品竹便按照世子的要求装扮成您的样子,也是带了面纱,以假乱真。”

“品竹?”谢芳华偏头看向侍画。

侍画点点头,“我们八个人,每个人精通一样技艺,品竹形貌与您有几分相像,且精通易容,她的易容术我们八人里公认的好,但是如今比起您来,她的易容还是差远了。不过她向来不曾出府,有老侯爷和世子罩着,别人也不知道内里的乾坤,所以,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如今她和其它五个人没被世子喊来,等您从宫里回来,世子会将她们六人给您过目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谢芳华点点头。

侍画不再说话。

不多时,三人来到荣福堂。

福婶从里屋迎了出来,见到谢芳华,便皱起了眉头,“哎呦,我的小姐,您怎么穿得这样薄?如今虽然即将打春了,看着天暖,其实还是寒的,您仔细身子。”话落,不等谢芳华说话,便对侍画和侍墨训斥,“你们两个丫头,怎么不知道给小姐拿件披风披着?”

侍画和侍墨对看一眼,齐齐垂下头道,“世子并不曾准备披风,我们也就没给小姐披。要不然,回去取旧的?”

“不用了!福婶,我不冷。”谢芳华摇摇头。

“不冷也耐不住侵染了凉气!”福婶嗔了一句,对侍画吩咐,“过新年,穿什么旧的?前些日子,世子往英亲王府送皮毛的时候,不是特意翻出了几快火狐的皮毛吗?据我所知,他还找人给你们小姐做了一件红披风,就去拿那个来。”

侍画和侍墨齐齐摇头,“世子并不曾给我们收着。”

“是妹妹来了吗?”谢墨含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接过话道,“福婶说得对,我的确给妹妹做了火狐的披风,在我的屋子里收着了,让侍书去取来吧!”

“那赶紧取来!”福婶催促着,扶着谢芳华进屋。

侍书从里屋走出来,对谢芳华一礼,“小姐!”

谢芳华点点头。

侍书匆匆离开荣福堂,去了芝兰苑。

侍画和侍墨随着谢芳华身后进了屋。

忠勇侯也已经穿戴一新,正坐在八仙桌前喝着茶,谢墨含坐在老侯爷身旁,见谢芳华进屋,二人齐齐向她看来。

忠勇侯当先眉峰拧紧,花白的胡子翘了起来,不满地道,“怎么看着这般柔弱?”

“是呢!我看着小姐好像一阵风就要刮倒的样子,是不是前些日子伤寒还不曾好?今日若是这般进宫的话,若是磕了碰了的,怎生是好?”福婶扶着谢芳华落座,忧心地道。

“我刚刚见妹妹的时候,她不曾这副样子。”谢墨含道。

谢芳华挑开面纱,笑了笑,“我刚刚服了一味药,若不做这般装扮,活蹦乱跳的话,谎言便戮破了,届时惹人怀疑。这样才好。”

“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忠勇侯看着她的脸,闻言松了一口气,“不过的确该这样。”

“妹妹这样的确是不惹人怀疑,但是……”谢墨含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今年的宫宴,不止是春年皇上和百官同乐的宫宴,也可以说,是各府邸成年女儿的相看宴,妹妹这般模样,各府的夫人公子恐怕望而却步。”

“可不是嘛!小姐,您这个样子,谁家的公子能上门来提亲啊。”福婶也急了。

谢芳华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们恨不得我刚回来就将我嫁出去?”

“那倒不是,你如今还没回来忠勇侯府,我们兄妹聚少离多,我自然不想你这么快就嫁出去。可是女儿家的婚事儿总归是终身大事。今年的宫宴如此重要,若是你错过的话,往后亲事儿便是难了。”谢墨含道。

“哥哥的婚事儿都还没着落,我的又急什么?”谢芳华情绪淡淡,讥讽道,“再说,我就算这副病秧子的身体,不是还有人争着要抢吗?”

谢墨含闻言想起秦铮和李沐清各自的算计来,又想起一直和家里闹腾婚事儿的燕亭来,一时失了声,沉默下来。

“我听说燕小侯爷喜欢咱们家小姐,铮二公子最近也总是来咱们府里,是不是……”福婶看着谢芳华,“小姐,您的婚姻大事儿您自己可不能不上心。”

谢芳华看着福婶,想着年纪大了,是不是就只会操心这个了。不由好笑。

“行了,多想这些糟心的事儿做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个解决之法,我们忠勇侯府门楣鼎盛,谢氏是比南秦先祖还尊贵的姓氏,是谁想嫁进来就嫁进来,想娶回去就娶回去的吗?也要看看他们的斤两!”忠勇侯冷哼一声,对二人摆摆手。

谢芳华微笑地应和,“爷爷说得正是!”

忠勇侯瞅了她白无血色的脸一眼,烦闷地挥手,“将你的面纱赶紧给我盖上,多看一眼,心都能蹦出来。”话落,又道,“丫头,虽然事已至此,不得不从权,但是,你的终身大事总归是大事儿,你也不可马虎不在意,遇到你自己中意的,还是要争一争。俗话说,男人争女人,但是女人也没说不能去争男人。依我看,秦铮那小子和李沐清那小子都不错。至于燕亭那小子,他有那么个家,就算了。尤其秦铮那小子,你跟他相处这么久,又在英亲王府不回来,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爷爷,我没有嫁人的心思。无论是谁!”谢芳华打断忠勇侯的话。

忠勇侯一噎,顿时骂道,“混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收起你的混账心思。”

谢芳华坐正身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气,提醒道,“爷爷,不要忘了忠勇侯府潜在的危机,不要忘了忠勇侯府头顶上随时架着的大刀,更不要忘了我们谢氏一族的繁荣已经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怎么还能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事儿?和谢氏兴旺相比,和忠勇侯府兴衰相比,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忠勇侯闻言失了声。

谢墨含抬眼看了谢芳华一眼,唇瓣紧紧抿起。

室内一时无人说话,分外静寂。

许久,忠勇侯叹息一声,“罢了,你说得对,与这些相比,你的亲事儿的确算不得什么。忠勇侯府若是倒了,就算你有一门好亲事儿,也是枉然。随你吧!我是老了,想改变什么,也有心无力,就看你和你哥哥了。”

“爷爷放心!”谢墨含沉重地点点头。

谢芳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一世,她满身装甲归来,又岂能步前世后尘?

“世子,小姐的披风取来了。”侍书在外面轻声道。

“拿进来!”谢墨含吩咐一句。

侍书抱着火红的披风走进来,看到谢芳华的脸,吓了一跳,但他还算镇定,将披风递给她,同时说道,“谢氏其他几房的人来了,都等在了门口,还和往年一样,与老侯爷和世子一起进宫。”

“让他们等片刻。”忠勇侯挥手。

侍书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妹妹,快试试这件披风是否合适。”谢墨含转头对谢芳华道,“白狐、紫貂的披风难寻,但是火狐的披风更是难寻。咱们南秦所有府邸加起来,恐怕只有咱们府能拿出几块这样的皮毛。还是自娘亲年轻的时候便积攒了,想着攒够了,将来给你做嫁妆,但是我想着,未来如何还是难说,不如早早就让你穿了。那日给秦铮送毛皮时,便翻弄了出来,正好可以做一件披风的,便找人做了。”

谢芳华记忆里,她娘亲离世之前一直收藏着火狐的皮毛,火狐比寻常狐稀少,更是难寻,普天之下,多年搜索下来,也不过几块而已。她前世时,一直没能穿上,如今被哥哥提前拿出来做给她了。她摸着轻滑的皮毛,掩饰住眼中的神色,对谢墨含笑笑,“哥哥,这件披风,我若穿出去,今日必然扎眼,普天下,怕是独一份。”

“我妹妹当得独一份。”谢墨含道。

谢芳华莞尔,清淡地道,“不仅扎京中各大臣府邸家眷们的眼,也扎后宫娘娘们的眼,更扎皇帝的眼。”

谢墨含脸上的笑意顿收,他就是知道会如此,所以,犹豫之下,早先没拿出来。

“还是收起来吧!”谢芳华将披风递给福婶。

福婶舍不得接手,“小姐穿着怕什么?我们忠勇侯府本来就富贵,尤其是您,说句不托大的话,您比宫里的公主们还要尊贵。穿一件火狐的披风也是当得。就算您不穿,我们忠勇侯府在别人的眼里也是扎眼。所以,穿和不穿又有什么区别?”

“你福婶说得是!既然做了,拿出来了,还留着做什么?穿了吧!”忠勇侯想来是想起了谢芳华逝去的父母,站起身,摆摆手,断然吩咐。

福婶闻言立即帮谢芳华披在身上,笑呵呵地道,“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穿。小姐穿上这个,才倾国倾城。”

谢芳华不再推拒,顿时笑了起来,“福婶,怎么能靠一件衣服就倾国倾城了?”

“若不是您自己把自己折腾得这个样子,您的容貌拿出去,南秦京城还真不见得有谁能比得上?”福婶为谢芳华展平披风边角,口中说道,“右相府的李如碧小姐据说天姿国色,大长公主的女儿金燕郡主据说美貌出众,难出其右者,不过那是因为京中的百姓们没见到您,若是见了您,这说法定然就要改一改了。”

谢芳华拢了拢披风,笑着站起身,将面纱盖在头上,对忠勇侯和谢墨含道,“爷爷,哥哥,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宫吧!”

忠勇侯点点头,谢墨含也站起身。

一行人出了荣福堂。

------题外话------

昨天出去玩了一日,某小朋友满商场的跑,幸好某同学脚力过人,才让某个半个多月宅在家里没出门的女人逛了逛。出门很早,但是回家很晚,后果就是累疯了,直接瘫倒在床。果然不经常活动是一件很伤感的事儿。MGD!今天超级想睡觉,种么破?泪……

今日上墙者:西子湖畔情华蔓缦,LV1,童生[2015—01—24]“直觉告诉我明天一定会卡在很销魂的地方→_→”

作者有话:哈,是么?验证的时候到了→_→因为芳华要先回忠勇侯府,费些周折,没写到宫宴,所以,销魂么……不过,这个宫宴算是一个大场景,所以,都别急,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该写的风景一处都不让它少掉,放心吧……O(∩_∩)O~

第五十七章进宫

今日的忠勇侯府地面无半丝尘土,门楣被清扫得极为辉耀。

谢芳华披着火狐的披风,由侍画和侍墨扶着出了荣福堂,下人们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向她聚来。人人都知道多年来足不出闺阁的小姐今日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一身火狐的披风,有人对她艳羡,有人为她多年来缠绵病榻身子孱弱而感到可惜。

一片请安问好声中,一行人来到了大门口。

今日忠勇侯府门口车马林立,排了长长一队,队伍几乎拉伸了一条街。

谢芳华扫了一眼,目测出大约有几十辆马车,暗暗叹息一声,谢氏一脉繁盛,只参加一个宫宴就能占据宫宴的人数三分之一,也难怪皇帝对于谢氏如鲠在喉了。

任谁坐了这南秦江山的君主,怕是也容不下谢氏继续坐大。

“拜见老侯爷、世子!”等在门口或老或少的数十人见忠勇侯一行人出来,目光齐齐对走在谢墨含身后一袭火狐披风盖着面纱的谢芳华身上定了定,片刻后,才回过神,纷纷躬身见礼。

谢氏族人暗中无论如何不甘心忠勇侯府一直屹立不倒,但是明面上也要做到恭敬。

忠勇侯看了众人一眼,摆摆手,“都不必多礼。”

众人都直起身。

“今年参加宫宴的人数看起来比去年要多很多,怎么回事儿?”忠勇侯询问。

一位老者回头扫了一眼身后林立的马车,连忙回话,“回老侯爷,今年宫里传出消息,过了及冠和及笄的少爷小姐们都有资格参加宫宴,帝后想要大办宫宴,以求热闹。您知道,咱们谢氏各房算起来,今年及冠和及笄的少爷小姐们不少,如今都来了。”

忠勇侯恍然,点点头,面容威严地道,“宫里不同于家里,你吩咐下去,要他们进宫后需谨慎小心,一定不要有所差池。进了宫,别得意忘形。什么该说,什么该做,都要多考量几分,别惹了祸端。”

“正是,老侯爷放心,昨日就已经都交代过了。”老者道。

忠勇侯点点头,“那就好。”

“这位可是小姐?”老者看向谢芳华,试探地问。

忠勇侯点点头,对身后温和地道,“华丫头,上前来见见你的叔伯兄长们。”

谢芳华闻言由侍画和侍墨扶着上前两步,浅浅地对以老者为首的众人一礼,轻声慢语地道,“芳华见过叔伯兄长们。”

“使不得,侄女身子娇贵,快免礼。”老者错开了身子,连忙伸手虚扶了她一下。

其余人也都连连错开身子,不受她的礼。

谢芳华顺势直起身,从不曾见面的叔伯兄弟旁支族亲自然是不亲的,之所以他们对她不受礼,自然是因为爷爷和哥哥将她这个娇房唯一的嫡女捧在手心里的缘故。外面的人们也许几乎都会淡忘忠勇侯府有一个小姐的事儿,但是谢氏的族亲不会淡忘。他们最清楚她是何等的金贵,若非皇帝下旨,老侯爷才不会舍得让她进宫去赴宴。

“时辰不早了,走吧!”忠勇侯摆摆手,发话道。

“正是!”老者颔首。

谢墨含上前一步,为忠勇侯打开轿帘子,老侯爷上了轿子。他落下帘幕,回头对谢芳华道,“妹妹,你也坐轿子吧!马车虽然宽敞,但不若轿子稳当。”

谢芳华点点头。

侍画上前一步,挑开轿子帘子,谢芳华微微探头,由侍墨扶着,坐了上去。

帘幕落下,遮住谢氏族亲许多窥探的眼睛。

谢墨含回身对老者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上了马车。

两顶轿子,一辆马车离开忠勇侯府门口,停驻了许久的几十辆马车也缓缓行动了起来。

队伍同样拉了长长一队,走在街上,十分壮观。

谢氏大房其中一辆马车里,坐着一名中年女子和一名少女。正是敏夫人和她膝下刚成年的一女,叫谢茵。

忠勇侯带着谢芳华走出府门的时候,男眷们都在府门口等候,女眷们都在车中等候。谢茵便悄悄挑开帘幕一角,偷偷向外看。

谢芳华一身火狐披风走出来的时候,谢茵低呼了一声。

敏夫人立即伸手捂住了谢茵的嘴,将她的呼声捂了回去,看着谢茵睁大的眼睛,她低声警告,“那是老侯爷,世子,忠勇侯府的小姐,你若是这般失礼,传扬出去,就是没有闺仪和教养。娘警告你无数次了,怎么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谢茵定了定神,推开敏夫人的手,惊异地低声道,“娘,那是谢芳华!”

“是谢芳华!你没看错!忠勇侯府的小姐!”敏夫人强调。

“她……真的去参加宫宴了?”谢茵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吗?”

“谁跟你说她病得下不来床?”敏夫人板起脸,“忠勇侯府的事儿,我们虽作为谢氏的族人,也是窥探不到多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她病得下不了床,皇帝一道旨意,她不还是出府进宫赴宴了?有些事情,哪里说得准?”

“娘,您什么意思?她难道另有隐情?”谢茵怀疑地看着敏夫人。

“你呀,说过你多少次了,长点儿脑子。”敏夫人点了谢茵额头一下,低声道,“这么些年,娘多方打探忠勇侯府海棠苑的情况,却是半点儿风丝透不进去,比皇宫的看守还如铜墙铁壁。这难道不奇怪?京中谁家的小姐如她一般藏着?若是真有病,恐怕也是了不得的大病。若是没有病,那就是了不得的大隐情。”

谢茵唏嘘一声。

“今日进宫,你多亲近亲近她。”敏夫人嘱咐谢茵。

谢茵立即摇头,“我才不要。”

“为何?”敏夫人蹙眉。

“万一她得的是传染人的病症呢?我可听说了,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病,叫做麻风,是不能招风见人的,若是被她传上,那女儿不要活了。”谢茵露出害怕的表情。

敏夫人脸上也露出些情绪,喃喃道,“若她真得的是这个病,躲着不见人,老侯爷和世子每次提到她都唉声叹息讳莫如深,就不奇怪了。”

“就是,娘,您要打探她,可别从我身上打主意。”谢茵连声道。

敏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暂且不要去招惹她,进宫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吧。”

谢茵松了一口气。

谢氏六房其中一辆马车里,同样坐着一对母女,正是明夫人和她的小女儿谢伊。

谢伊同样在谢芳华走出忠勇侯府大门时挑开帘幕偷偷往外看,她并没有低呼,而是露出好奇和讶异的表情看着一身火红披风的谢芳华。

明夫人也趁着女儿挑开的帘幕往外看。

直到谢芳华上了轿子,队伍向皇宫走去,谢伊才收回视线,落下帘幕。

明夫人也收回了视线。

谢伊若有所思半响,才低声对明夫人道,“娘,那个穿着火狐披风的女子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谢芳华呢。”

“我看到了。”明夫人点头。

“论理说,谢氏一族,咱们六房是和忠勇侯府最近的族亲。”谢伊又道。

明夫人点点头。

“娘,您可知道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谢伊又问。

明夫人摇摇头,“不知道。”

谢伊沉默片刻,垂下头,有些忧心地道,“小时候,有一次老侯爷大寿,您带我去过一次忠勇侯府。那时候我见到芳华姐姐了。”

明夫人一怔,“你见过她?”

谢伊点点头,“我偷偷跑去了海棠苑,记得那日您和永康侯夫人说话,后来说找不到我的事儿吗?问我去哪了,我说跑去后园子玩了,就是那时候,我其实是去找她了。”

“这些年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明夫人压低声音问。

谢伊抬眼看着明夫人,“娘,那一天,我不止见了她,还见了永康侯府的小侯爷,我怕您骂我私下见了外男,没敢跟您说。”

明夫人更是惊异,“永康侯府的小侯爷也去了海棠苑?”

谢伊点点头,“他没进海棠苑里面,就是待在了门口。据说他和谁打架,打伤了手,似乎是英亲王府的二公子。正巧被芳华姐姐碰到,当日忠勇侯府的人太多,他不敢去找永康侯夫人,怕挨骂,就央求了芳华姐姐帮他找药止血,于是,芳华姐姐就将他带去了海棠苑。”

“小小年纪,她竟敢不经大人同意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带外男?”明夫人脸色变了。

“娘,当时芳华姐姐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不带进去屋子。”谢伊低声道,“老侯爷的寿宴,英亲王府的二公子和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大打出手,出了血,这是血光之灾,传出去,对老侯爷是个忌讳。我当时听见她警告永康侯府的小侯爷来着,说什么下次再让她见到他在忠勇侯府打架,她就帮他卸了一只手。”

明夫人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个理,老侯爷寿宴里见血光是不吉利,的确不宜闹大。”

谢伊点点头,“当时我偷偷跑去了海棠苑,正好碰见他也在。所以,回来就没敢和您说此事。”

“你这孩子,就算说了,事出有因,娘也不会怪你。”明夫人低声询问,“当时的芳华小姐什么模样?”

“很好啊!”谢伊道。

“有多好?”明夫人问。

谢伊轻声道,“那时候她气色好,神态也好,虽然没长开,但是比我见过的谢氏族亲里面所有的姐妹们都好看呢。”顿了顿,她垂下头,“老侯爷大寿之后,我还想央求您带我去玩,却听说忠勇侯府传出她忽然晕倒的消息,我当时还想去探望她,被您阻止了。”

明夫人点点头,“当年虽然没带你去忠勇侯府看她,但是我去了,没见到芳华小姐本人,但是忠勇侯府一片冷峭,老侯爷因为芳华小姐突然发病,也忧急病倒了,谢世子同样带着病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情,我当时就觉得,忠勇侯府实在不容易。”

谢伊看着明夫人,听她继续说。

“我回到六房后,和你祖母商量,咱们是否搬回去,多年来,忠勇侯府念着亲兄弟,对六房颇为照顾,如今有难了,我们也不该袖手旁观。而你祖母却说,既然搬出来了,就不必回去了。多去忠勇侯府照应些也就罢了。”明夫人继续道,“后来我隔三差五就跑过去一趟,大约有半年,老侯爷的病好了,我便也就不常去了。”

“娘去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没见到芳华姐姐吗?”谢伊问。

“没有。”明夫人摇头,“每次问到病情,老侯爷和世子都对芳华小姐的病讳莫如深,可见是个不能打听的病,我便也不问了。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没有好处。”

谢伊沉默下来。

“忠勇侯府到底还能支撑多久,谁也不知道,我们谢氏一脉到底太繁盛了。”明夫人叹息一声,嘱咐谢伊,“今日进宫,你跟在娘身边,若是实在不能跟着我的时候,你便去跟着芳华小姐,千万不要出丝毫差错。知道吗?”

谢伊点点头。

谢氏的队伍浩浩汤汤,半个时辰后,来到皇宫墙外。

忠勇侯下了轿子,有小太监守在宫门口,立即上前来传达皇上的旨意,“老侯爷,皇上早就等着您进宫了,要您进宫之后,带着谢氏的男眷们去灵雀台,皇上在那里。宫宴要午时开始,您先带着人去那里歇着。”

“好,我这就去。”忠勇侯点头,对谢墨含吩咐,“你先送你妹妹去皇后那里拜见皇后。之后再去灵雀台。”

“老侯爷,不用劳烦谢世子带芳华小姐前去寻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芳华小姐进了宫,先和您一起去灵雀台,皇上要见见芳华小姐,回头是否去拜见皇后娘娘,再做安排。”那小太监打量了下了轿子的谢芳华一眼,对于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暗暗唏嘘一声,连忙躬身道。

忠勇侯愣了一下,“既然如此,华丫头,你就与我一起去灵雀台吧。”

谢芳华点点头,她长这么大,从没在京中露面,更没进过宫,皇上今年既然下旨要她参加宫宴,要见她也不奇怪。

谢墨含面色神情凛了凛,对谢芳华低声嘱咐,“今日小心一些。”

谢芳华点点头。

小太监连忙头前引路,忠勇侯带着一行男眷前往灵雀台。

敏夫人下了车,和谢氏旁支各房夫人聚首,若是忠勇侯府有夫人在的话,自然一切听忠勇侯府的吩咐,但是忠勇侯府除了个小姐谢芳华,多年没有女主人,谢氏大房的敏夫人便成了女眷之首,众人都依次听她安排。

“我们进宫吧!先去皇后的凤鸾宫拜见皇后。”敏夫人对重女眷道。

众女眷都齐齐点头,一行人进了宫。

皇宫金碧辉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房檐廊角都雕刻着飞龙,四周边沿都雕刻着祥云瑞兽。处处彰显着帝王所居宫殿的尊贵。

宫女们穿着鲜艳的宫装衣裙,太监们穿戴也是崭新的太监服,或端着茶点水果穿梭,或引着官眷来往。路面两旁琼枝玉树上都挂了吉祥如意的灯笼,新年的氛围与京中各府邸和百姓之家的年节氛围一样浓郁。

敏夫人为首的谢氏各房夫人小姐不多时便来到了后宫之首的凤鸾宫。

敏夫人在宫门口停住脚步,谦逊地对守门的宫人递话,“妾身是谢氏大房的敏夫人,带着一众姐妹侄女们来拜见皇后,请容通秉一声。”

守门的人看了谢氏一群女子一眼,点点头,进了宫内。

敏夫人和众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凤鸾宫外等候。

不多时,那人回来,身后跟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宫婢,那宫婢来到门口,看了敏夫人和众人一眼,笑着一礼,“各位夫人小姐好,奴婢是皇后娘娘跟前侍候的女官如意。娘娘知道各位夫人小姐来了,让我问问,芳华小姐可是也进宫了?”

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跟前有个最得宠信的女官叫做如意,此时见她亲自迎了出来,顿时都心神一凛,谨慎了些,不敢轻视。

敏夫人连忙回话,“芳华小姐进宫了,但是不曾与我等一起,皇上另有旨意,芳华小姐随老侯爷一起去灵雀台了。”

如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笑看着众人道,“凤鸾宫里目前除了娘娘和英亲王妃外,还有几位皇子在,娘娘说,谢氏的夫人和小姐们现在进去她宫里有些不方便,不若夫人们先带着小姐去御花园转转,时辰还早,稍后她有空闲了,再去御花园与各位夫人们坐坐。”

敏夫人闻言顿时意会,立即道,“既然有皇子们在,我们此时进去拜见,的确不方便。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多谢如意姑姑亲自来传话。”

“夫人小姐们请吧!御花园该如何走,想必不需要引路。”如意笑意和气。

“不需要。”敏夫人连连摇头。

如意转身走回了宫内。

敏夫人对众位夫人小姐挥挥手帕,一行人跟着她向御花园走去。

走了一段路,谢茵忽然嘀咕,“皇后娘娘明显就没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那个如意先是询问了谢芳华,听我们说她不在,她才说明皇后没空见我们。”

“你找死是不是?敢编排皇后娘娘的不是?赶紧给我闭嘴。”敏夫人怒斥了一句。

谢茵有些不服气地住了嘴。

众位夫人没见到皇后,虽然心里都有些不快,但听到谢茵的话,也还是齐齐大惊。

明夫人此时轻声道,“茵姐儿也别不服气,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话都能够乱说的。我们谢氏一脉,各府小姐里面,唯一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谢小姐的,独独忠勇侯府小姐谢芳华。她比我们所有人多受到皇上和皇后的礼遇是应该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谢茵看了明夫人一眼,咬了咬唇瓣,小声道,“六婶,我们也姓谢,怎么就她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谢小姐?我们难道就不是了?外面的人也喊我们谢小姐的。”

“此谢非彼谢!你们就算进宫见到了皇上和皇后,各府小姐太多,恐怕也记不住你们的名字。而芳华小姐就不同,她就算从不在京中露面过,几乎被人遗忘,但只要提起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这就是区别。”

谢茵住了口,不再说话。

敏夫人看了明夫人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没说什么。

一行人沉默地向御花园走去。

不多时,来到御花园。

只见御花园被装饰得极其漂亮,各种冬日里开的花都争相竟开。南天竹、一品红、玉兰、腊梅、山茶、杜鹃、水仙、凤梨、天堂鸟、滴水观音等,应接不暇。

水榭亭台内,三五一群,七八一伙,有早到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聊天,有小姐们聚在一起论诗品文。人人衣着新鲜,分外热闹。

谢茵看到此情此景,心底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惊喜地望着一处道,“娘,我看到大长公主府的金燕郡主了,我要去找她玩。”

“你呀,真是不稳重。”敏夫人嗔了她一眼,见大长公主府的两位小姐和几位别府的小姐坐在一处,都是身份贵裔的嫡女,她点点头,“去吧!但是你别自己一个人去,带上你的姐妹们一起过去,相互也有个照应。”

“娘,金燕郡主不喜欢人太多。”谢茵立即不满地看着敏夫人。

敏夫人皱眉。

谢伊笑着道,“大伯母,您就让茵姐姐自己去吧,我和姐妹们一起去别处玩,御花园这么大,不一定非要挤在一起。”

“就是!”谢茵道。

敏夫人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不要乱说话,惹麻烦。”

谢茵连忙点头,欢快地向金燕郡主等人待的亭子跑去。

“这个孩子,不知道性情随了谁,她上面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行止稳重,只有她让人操心。”敏夫人见谢茵跑远,叹息一声。

“茵姐儿是真性情,大嫂慢慢调教吧!”明夫人笑着道。

“还是你家伊姐儿乖巧。”敏夫人夸赞谢伊。

谢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

明夫人谦逊了一句,一众夫人进了御花园。

敏夫人扫视了一圈,她交好的贵裔圈子的夫人们都没在,便只能与众位夫人一起寻了一处无人的凉亭坐下来等候。

刚落座不久,一名宫女来到明夫人跟前,对她恭敬地道,“明夫人,太妃娘娘知道您进宫了,派奴婢来请您和伊小姐。”

明夫人立即站起身,笑道,“我刚进宫,本来打算先拜见了皇后娘娘再去太妃宫里拜见。只是皇后娘娘处有皇子们在,我怕太妃宫里也人多,便没过去,不想劳动太妃挂念来请。这就随你过去。”

那宫女笑了笑,头前引路。

明夫人带着谢伊跟在她身后,不多时,离开了御花园。

敏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六房的老太太和宫里的林太妃是手帕交,多年不来往,这一二年才渐渐来往起来。明夫人是六老太太的儿媳,自然得林太妃多几分看重,甩开她们,将她和她女儿招进太妃宫,她除了心理不爽快,也只能干看着。

其她夫人对看一眼,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