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的容貌总不能一直遮遮掩掩。”英亲王妃拦住她的手,看着前方蔓延得扑都扑不灭的火海道,“俗话说,凤凰浴火,才能重生。若是这一场大火,烧没了你的病,也是好的。”

谢芳华心思一动。

英亲王妃对她轻轻一笑,摸摸她的脸,慈爱地道,“你这个傻孩子,你的脸又不是见不得人?整日里藏着掖着做什么?当年你娘和我都是顶着这样一副姿容。若不是你父亲重情重义,若不是你娘生死相许。那么,如今他们都跟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谢芳华看着英亲王妃,对这样一位和她娘亲是手帕交的长辈,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觉得亲近。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听您的,不戴就不戴了。若是我的病就此好了,那真要感谢这一场大火了。”

英亲王妃拉住她的手,“你的病自然会好的。这火总不能白烧一场。若说你这病是邪病,那这么邪着治了也没啥不好。”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走吧!将这个人也给臭小子去!”英亲王妃扫了一眼侍蓝手里的和尚,脸又沉了下来。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走出一段路,有人喊,“风又大了,这火拦不住了,我们快撤吧!”

“若是再晚走的话,我们怕是都会被大火包围,葬身火海!”又有人喊了一声。

谢芳华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熊熊大火扑来,有两个和尚提着桶扯着嗓子在喊。

英亲王妃也顺着声音看去,烟熏火燎中,看不清楚那两个和尚的面貌。

“小姐!这两个人……”侍蓝低声问。

“不用理会他们,我们先去与秦铮汇合。”谢芳华断然道。

侍蓝点点头。

一行人加快脚步。

转过了两道围墙,来到刚刚牧笛传出的声音处,只见那里围了不少人。有人专门负责从水井中打水,有人专门提着水桶去灭火。

而众人中间,秦铮靠在距离水井不远处的在一株树干上,看着水井在想着什么事情,他的身边站着林七、听言、侍画、侍墨。

他一身衣衫有些残破,华丽的衣袍外侧沾染了些血迹,束发的青丝有些凌乱。

这副样子,显然,也是遇到血腥的事情了。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当看到英亲王妃和谢芳华以及侍蓝、侍晚手里各提着一个人时,眸光眯了眯。

英亲王妃见到儿子,立即松开谢芳华的手,快走几步,来到他面前,“你伤在了哪里?”

秦铮看着英亲王妃,摇摇头,“没受伤!”

“没受伤你怎么这副样子?”英亲王妃指着他身上的血迹,不相信。

秦铮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别人的。”

“真的?”英亲王妃怀疑。

“自然是真的!谁能伤得了你的儿子?”秦铮嗤笑一声,推开英亲王妃要检查的手,看向谢芳华,眉头皱紧,“怎么没戴面纱?”

谢芳华打量了他一眼,凭他的医术,知道秦铮肯定是受伤了。

“她还戴什么面纱?险些面纱着了,毁了她的脸。”英亲王妃注意力被转移,伸手一指侍蓝、侍晚手里的人,“诺,就是这两个人,被我们抓住了,回头你好好地撬开他们的嘴审问。看看到底是谁指使的。”

“就知道你们也会遇到杀手。”秦铮勾了勾唇,“抓住了活人,不错!”

“这都是……”英亲王妃刚要说谢芳华的功劳,顿住了口,怒道,“想要刺杀娘,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光天化日之下,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背后指使的。”

“普云大师和主持不是在这里吗?先让他们来看看,认识这个和尚吗?”秦铮打量了那和尚一眼,对身边摆摆手,“林七,你去将他们两个老和尚喊过来!若是伤了王妃和忠勇侯府的小姐,别说这小小的大火烧了这几处院子了,十个法佛寺也得都陪葬了。”

林七立即应声,跑去了不远处。

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正在想办法救火,但是这风如此大,火势汹涌,再加之是春季。春日里本来风多,天干物燥,于是,千名僧人救火,却是依然让大火一寸寸蔓延,有控制不住之势。

法佛寺的主持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普云大师到底是一代高僧,面上神色还算是镇定。

林七来到二人身边,传达了秦铮的意思。

二人闻言齐齐转过头,向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待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看到侍蓝手里提着的那个和尚,面色都顿时凝重下来,对看一眼,齐齐走了过来。

“普云大师、主持,你们二人看看,可认识这个和尚!”英亲王妃当先开口质问。

普云大师看了片刻,摇摇头,“老衲不识得!”

法佛寺主持打量半响,说道,“他看起来面善,但是老衲也是叫不出名字,不确实是不是这寺里的记名僧人。”

“这个人在我们刚刚来的路上,引火要烧死我和华丫头!被我们身边这两个有功夫的丫头给抓住了。”英亲王妃指了指侍蓝、侍晚,“如今大火蔓延,火势紧急,就暂且不用追查了。人先放在我们这里,只让你们二人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回头阻止住了这大火,再仔细地查!”

普云大师点点头,“王妃海涵!这大火来得太急,起火得突然,一定要查个明白的。”

“先救火要紧!”法佛寺也点点头,看着英亲王妃,“王妃,您看看这火势,不知道您可有办法?”

“我一个妇人之家,能有什么办法?”英亲王妃叹了口气,看着满天的大火,“就目前看来,风不停,这一片别院紧挨在一起,虽然法佛寺有千名僧众,但是提桶浇水灭火毕竟是缓慢且耽误工夫。没有更好的饮水灭火措施,这片别院就算救恐怕也救不下了。如今只能舍弃这片别院,阻止住大火再往前面的前山的寺院蔓延。免于把整个法佛寺都烧了。”

“阿弥陀佛!这风太大,这火势可怎么阻得住啊!况且这里是山上,如何能饮水?除了这口水井,再无别的水源啊。”法佛寺主持心下焦急,“这可是千载基业,难道就要毁在我的手上!那么老衲只能圆寂以谢佛祖了。”

普云大师闻言也道了声,“阿弥陀佛!若是毁了,也是天意。”

“狗屁的天意!爷才不信这个!”秦铮嗤笑一声,伸手指指自己身上的血迹,又指了指被侍蓝、侍晚拿捏在手里的和尚和黑衣人,他嘲讽地道,“难道你们说这也是天意?”

法佛寺主持闻言看向那二人,一时间没了话,面上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大火让他着急,法佛寺的千载基业不保让他着急,但是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三人没出事儿,他还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趁着大火出事儿的话,那么法佛寺才是真的完了。

“若是有人暗中生事儿,那么,这主谋之人显然读得懂天文之术,能观得了这风向星象。可是了不得。老衲钻营半生,虽然能预知这天之变数,但也是一知半解。”普云大师话落道了声,“阿弥陀佛”

“一个时辰后,风会停!”秦铮道。

普云大师一怔。

法佛寺主持立即看着秦铮,“铮二公子,你说这风一个时辰后会停?可是确实?”

秦铮轻哼,“爷的嘴里什么时候说过虚言?”

“这……这若是一个时辰风才会停的话,那……那这一片院落都会烧没了吧!”法佛寺主持看向普云大师。

普云大师也看着秦铮,讶异地道,“铮二公子会观星象?”

秦铮挑了挑眉,“观星象有何难?”

普云大师顿时向前走一步,激动地看着秦铮,“你说一个时辰后这风会停,是如何观测出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秦铮莫测高深地对他道。

普云大师一噎。他经常拿这句话噎人,今日终于尝到了苦果。顿时苦笑不已。

“我觉得,你现在不是该关心我如何观测出来这星象,而是应该想办法在一个时辰内让这火势除了这一片院落不再向别处蔓延。”秦铮懒洋洋地道。

“不错!”法佛寺主持不敢相信连普云大师都观测不出来的星象变化秦铮能观测得出来,但是如今,他也只能相信他。

普云大师见秦铮莫测高深,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师叔,您快想想办法,一个时辰怎样控制住这火势不蔓延。”法佛寺主持看着普云大师,他自己如今已经全没了主张。

“容我想想!”普云大师连忙思索。

“依我的建议,法佛寺上千的僧人不必再灭火了。”谢芳华此时缓缓开口,“将所有僧人都着集合在一起,将寺院里所有井水都打上来,从我们站着的位置开始,在地面泼水,一直泼到前山的寺院各处,将这一片地方变成一条河,将火势用水截在这里。那么,一个时辰总能挺住了。”

法佛寺主持闻言眼睛一亮。

普云大师立即道,“芳华小姐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华儿可真是聪明!”秦铮勾唇笑了笑,对二人道,“既然是个好办法,还不快去!”

法佛寺主持连忙应声,顿时去吩咐人了。

普云大师抬头看向火势,入目处,北山山林和别院一片浓浓火海。他又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么大的火,就算用水泼在地面,可真能挡得住?”

谢芳华笑了一下,“一个时辰后就下雨了。这一片院落舍弃了而已,法佛寺前山偌大的寺院总能保住了。”

普云大师再度一惊,转头看向谢芳华,“你怎么知晓一个时辰后会下雨?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春日里,但是老衲观测,这天象不像是有雨的星云啊。”

谢芳华也不解释,“一个时辰后自有分晓。”

普云大师又看向秦铮。

秦铮扬了扬眉,对普云大师道,“我看你天下第一高僧的名号该作废了!沽名钓誉!”

普云大师叹息,“怪哉!怪哉!”

英亲王妃“噗嗤”一声笑了,瞪了秦铮一眼,“你何时会观测星象了?娘怎么不知道?”

秦铮瞅了她一眼,“您儿子会什么非要当娘的都知道?”

英亲王妃白了他一眼,刚要笑骂他,忽然想起没见到一个人,立即问,“右相府的李沐清恐防你有事儿,早先来了这里,如今哪里去了?”

秦铮哼了一声,没答话。

英亲王妃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问向听言,“听言,你来说。”

听言眨眨眼睛,挠挠头,看了秦铮不太好看的脸一眼,嘻嘻一笑,“小姑姑,我如今已经不是英亲王府的人了,也不是二公子身边的人了。我是芳华小姐的人。”

言外之意,就算他知道,也可以有权利不回答她。

英亲王妃劈手给了听言一巴掌。

听言虽然能躲开,但还是着着实实地挨了,没敢躲,脑袋被打得顿时疼痛不已。

“林七,你来说!”英亲王妃撤回手,板下脸。

林七顿时犯了难,偷偷看了秦铮一眼,见秦铮脸色不好看,但不像是不让他说的样子,他咳嗽了一声,小声道,“今日多亏了右相府的李公子,咱们家二公子才脱困。”

“嗯?你仔细地说说,怎么回事儿?”英亲王妃闻言正色地问林七。

林七连忙道,“芳华小姐离开后,我和听言二人便进房侍候二公子,我们也就在房间待了一炷香,便听到外面喊山林失火了。我二人大惊,听言闻声跑出去探情况,他刚离开,就冲进来了四名黑衣人。小人只会些皮毛的功夫,当时吓傻了,幸好公子的隐卫青岩现身,与那四个人打在一起。青岩将那四人逼退出了房间,公子命令我将他扶下床,帮他穿衣,我刚将公子衣服穿戴妥当扶他下了床,谁知道床下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竟然从床底下破出了一个黑洞,窜上来两个和尚。那两个和尚进来后二话不说,对着公子拿着剑刺了下来。公子身子软,拉着我躲了两招,眼看躲不开,公子……”

“她若是想知道,你简单说就是!啰嗦什么,废话这么多!”秦铮叱了林七一声。

林七一哆嗦,立即住了嘴,看了秦铮一眼,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是,小人简略地说,是有些啰嗦。”话落,他道,“总之就是危急的时候,李公子出现了。那两个和尚一见敌不过李公子要逃跑,李公子追了出去。如今不知道追哪里去了。”

“这么说还是多亏了李沐清了!”英亲王妃松了一口气,纳闷地对秦铮道,“你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身子怎么就这么差?连床都起不来了?”

秦铮目光向谢芳华扫来。

谢芳华自知理亏,撇开头。

秦铮慢慢地道,“昨日华儿喝药,我好奇,抢着喝了一口,就浑身无力了。”

英亲王妃看着他不像说假,又见谢芳华撇开头,顿时被气笑了,笑骂道,“那是华丫头治病的药,你怎么能好奇抢着喝?药能是随便喝的吗?活该!”

“是有些活该!”秦铮点头。

“那你怎么不召唤隐卫出来?只留一个青岩在身边?”英亲王妃想着林七说得简单,但是可以想象,当时情形多危急,就像是她和谢芳华走来,连番遇到的两次刺杀一样,若是她没有本事,她们受伤是小事儿,没准命都没了。

“丢人!”秦铮吐出两个字。

英亲王妃顿时竖起眉头,“召唤隐卫又是什么丢人的?比你丢了命强吧?”

秦铮撇开脸,不再言声。

“小姑姑别生气,其实我也觉得只那么两个和尚,公子就对付不来,召唤隐卫队的话,被隐卫队看到,以后还如何服众?的确是小题大做,丢人。”听言也说道。

英亲王妃劈手又给了听言一巴掌,怒道,“死要面子活受罪!隐卫本来就是保护主子的。你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这死脾气倒是养得一样?下次再敢如今日这样险些出事儿,看我不先拧下你们俩的脑袋。”

“哎呦,小姑姑,您干嘛不打他?总是打我?虽然他是您儿子,但侄子也是子啊。”听言捂着脑袋不满了。

“少给我贫嘴!你如今结实,你看看他,一阵风就能吹倒,若是不靠着树干,我怕他如今连站都站不住。还死撑着呢!这一点德行最像他父亲。”英亲王妃板着脸骂道,“打你两下也是应该!他不召唤隐卫,你干什么去了?你又不是不能召唤?”

“嘻嘻,您都说了,我与公子一个德行嘛!两个和尚都打不过,也觉得太丢人了。”听言话落,见英亲王妃又要对他打来,他连忙告饶地改口,“再不敢有下次了!小姑姑饶了我吧!下次公子不召唤隐卫,我召唤。”

英亲王妃见他认错,撤回了手,算是绕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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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拒绝

谢芳华无语地看着秦铮,若不是李沐清正巧赶去,难道他怕丢人就让那两个和尚杀了?

什么脑筋!

秦铮见谢芳华看来,对他似乎不耻,他瞪了她一眼,说道,“我手中有从你身上顺手拿来的软筋散,就算李沐清不出现,爷也能对付的了那两个人。没最早出手,是想从武功路数上看看那两个和尚的底细,到底是不是这寺里的僧人。偏偏李沐清正巧出现,坏了爷的好事儿!”

谢芳华撇开脸。还算他脑子没被软筋散的药性给弄坏了,知道可为和不可为。

“臭小子!”英亲王妃闻言又骂了秦铮一句,“人家李沐清是为了你,他如今还没回来,可别出了事儿!”

“他狡诈如狐,能出什么事儿!”秦铮哼了一声。

英亲王妃懒得和他争论,不再言语。

“小姑姑,和尚们都过来泼水了,稍后这里真变成河了,咱们躲远点儿吧!”听言见法佛寺主持吩咐寺院的所有僧人都不再救火,而是专门打水泼水,插进话来道。

“也是!走,我们去达摩堂,林太妃和八皇子一众人可别出事儿。”英亲王妃点头。

侍蓝指指她和侍晚手里的两个人,询问地开口,“小姐,这两个人……”

谢芳华看向秦铮。

“青岩!”秦铮喊了一声。

“主子!”一身黑衣的少年应声出现在秦铮的身后。

秦铮指了指侍蓝、侍晚手里的两个人,简单地吩咐,“带走!扒了皮的审!”

青岩点头,走到侍蓝、侍晚身边,二人将手中的两个人递给他,他一手拎起一个人,消失在了眼前。

这是谢芳华第一次看到青岩,不知道他修习的是什么功夫,周身隐隐云雾,只看到一身黑衣,即便他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她面前,也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从轮廓知道是一个少年。而且显然他一直就在秦铮周围,但是她完全感应不动。这样的功夫,可以堪比言宸的功夫了。但和言宸的武功似乎又不是一个路数。

她正想着,秦铮向她看来,挑了挑眉。

谢芳华感应到他的视线,收回心思。

“走吧!”英亲王妃看了二人一眼,对秦铮道,“你不能自己走吧?”不等他答话,对听言道,“你扶着他,这水已经泼上了。”

听言立即过去搀扶秦铮。

秦铮挥手打开他的手,“爷有那么没用吗?”话落,慢慢地直起身字,向前迈了一步,虽然脚步还是有些虚软,但的确能自己走。

听言后退了一步,嘟囔了一句什么,不再扶他。

“既然能走自己走最好!”英亲王妃拉住谢芳华的手,温和地道,“走吧!希望这泼水成河拦住火势的招数真能坚持一个时辰。”话落,她抬眼看了一眼天空,这一片天空的半边天都被染红了,除了红色,哪里能看到什么星云。但她又莫名地相信谢芳华所说的话。

谢芳华点点头,和英亲王妃一起迈步。

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法佛寺主持看到一行人离开,想要开口喊,想了想,又住了口,回身对普云大师道,“师叔,我真觉得没底啊!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说一个时辰会下雨。这……能下得了雨吗?您看看,除了这北方一片天空被火染红了之外,南方那一片天空多少的日头啊。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老衲钻营大半生占卜、星象,占卜还能说十拿九稳,悟到了些成就。但是这星象嘛!却是变化万千,怎样也不得其门。”普云大师叹道,“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只能相信芳华小姐了。”

法佛寺主持闻言也无奈地点点头。

上千名僧人排开了长线,围着这一口大井的井边打水,有人负责打,有人负责泼。如今不必再去提着灭火,到底是比灭火轻松许多。不多时,这一处地方便因泼水太多汇成了一片河。

大火吞灭了秦铮、谢芳华住的东跨院和英亲王妃住的西跨院后,又开始吞没林太妃、八皇子住的院子,紧接着,吞并谢氏六房老太太和谢惜住的院子,逐渐向右相夫人和李沐清住的院子蔓延。

半个时辰后,李沐清提了一个僧人回到了这一处地方,当看到众僧人在泼水,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疯狂蔓延的大火,便了然了这样做的目的,踩着石板来到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面前,将那和尚的脑袋板正,对二人问,“两位大师,可认识这个僧人?”

“无忘?”法佛寺主持惊异地看了李沐清手里提着的人一眼,失声喊道。

普云大师虽然没失声,但面色也露出惊色。

“我见过无忘大师两次,怕认错,便特意地提人过来给您二人辨认。”李沐清叹了口气,“果然是无忘大师。”

“他……这是做了什么?”法佛寺主持的手有点儿抖。

“他和一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僧人从东跨院正屋破床而出,意图刺杀秦铮兄。我正巧及时赶到,那两个人见我去了,大约是怕被我认出,意图撤退离开,我追了去。只拿住了这一个僧人,那个跑掉了。”李沐清解释。

“这……怎么会?”法佛寺主持上前摸了摸那僧人的脸,脸上并无易容之物。他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回头看向普云大师,“师叔,您看,他……”

“的确是无忘无疑!”普云大师道,“他的两个耳后都有一颗黑痣。”

法佛寺主持也看到了垂着脑袋的僧人,他的两个耳后的确都有一颗黑痣。一般人耳后长一颗黑痣实属寻常,长两颗对称的黑痣就比较稀缺了。

“他在寺院待了十年了吧?一直本分,如今为何要刺杀铮二公子?”法佛寺主持不解。

“如今他死了,只能稍后等大火熄灭了,再查清楚原因了。”普云大师道。

“李公子,那个逃跑的僧人你可看到了面相?”法佛寺主持问向李沐清。

李沐清点点头,“稍后大火停了,我就去画出画像来。”

法佛寺主持点点头,心中顿时忧愁起来,法佛寺一直以来门规森严,普云大师不再理会寺院之事,一心看守藏经阁后,他治理下,寺院从未出现篓子。可是,今日竟然莫名其妙起了大火,而且有人同时刺杀了英亲王妃、芳华小姐、铮二公子这三人,且是寺院的和尚参与其中,还都被人抓了个正着。无论这场大火能不能熄止,法佛寺今日之后都将卷入麻烦之中。

普云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李公子,刚刚不久前,英亲王妃和芳华小姐、铮二公子都去了前山了。你也去吧!还有半个时辰,老衲和主持在这里坚持半个时辰,若真如铮二公子所说到时会风亭,真如芳华小姐说到时候会有一场春雨。那么,这法佛寺千载基业也就保住了。否则,千载基业一毁,我二人只能自刎以谢佛祖了。”

李沐清一怔,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们说半个时辰后会风停有雨?”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之前说的。”法佛寺主持道。

李沐清点点头,笑了一下,“我竟看不出这天像是有雨的样子,没想到他们都会观星云图。这倒是另外吃惊了。”

“老衲也是吃惊的!”法佛寺主持道。

“既然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两位大师再让众僧人坚持半个时辰吧!我带着这无忘大师去找他们。”李沐清道。

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齐齐点了点头。

李沐清提着那僧人的尸首离开了此处。

秦铮、谢芳华、英亲王妃一行人这一次一路顺畅无阻地来到了前山寺院的达摩堂。

达摩堂内,林太妃、谢氏六房老太太、右相夫人等人完好,这里并没有杀手、死士刺杀。

秦倾一直坐在房顶上,看着北山,他只是远远看着那大火吞噬了一间院子又一间院子,染红了半边天,心底愈发的发寒发惊,他虽然有些心思胆识,但到底是年岁还小,面色有些发白,再加之坐在房顶高处,风很大,让下方的人看来有些瑟瑟发抖。

谢惜一直注意着秦倾,少年的脸一寸寸变白,山风本就凉寒,他的衣袂青丝被风吹起,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卷走。她忍不住地喊了一声,“八皇子!”

秦倾听到声音转回头来看向谢惜。

谢惜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他陌生的目光,顿时垂下了头。

秦倾回过神来,将站在谢氏六房老太太和林太妃中间的少女打量了一眼,眸光动了动,开口,“你要说什么?”

谢惜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我是见你在上面看起来很冷,不如下来吧!若是大火蔓延到这里,会有人来告诉我们撤离下山的。”

“不用,我不冷!”秦倾摇摇头。

谢惜还想再说什么,见他已经转过了头,只能闭了嘴。

谢氏六房的老太太看了谢惜一眼,又看向秦倾,这个少年显然被北方的大火给吓住了,但还是镇定地坐在房顶上,也是个人物,到底是天子之家的皇子。只是可惜,从昨日到今日,他和谢惜会面看来,对谢惜不甚是关注,怕是没有对她的心思。可是谢惜显然不与他一样,对他的心思颇深。

她想起今日见到的谢芳华,那芳华小姐虽然身子骨孱弱,戴着面纱,但是令人一眼所见便是大家闺秀的风采和气度。谢惜比起她来,虽然在她跟前被教导了这么多年,但到底还是差远了。同是谢氏一脉,谢氏旁支的底蕴到底是不及忠勇侯府。

尤其是那日谢芳华身边的婢女代为传了她对谢氏六房说的一番话,让本来就在权衡利弊的她和明夫人不得不更加慎重了。八皇子似乎的确不是谢惜夫婿的好人选。但是偏偏,谢惜这丫头因为书信传书对他上了心。毕竟自小在她跟前长大,她才有些纵容,有点儿心思想要成全他,可是如今,她那一点儿心思也动摇了。

“伯母和秦铮哥哥她们来了!”秦倾忽然道。

林太妃、谢氏六房老太太本来都各有心思,如今闻言齐齐一怔,回过神来。

右相夫人一喜,连忙问,“清儿呢?他也回来了吗?”

秦倾摇摇头,“没看到他。”

右相夫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道,“他不是去找铮二公子了吗?如今铮二公子好好地来了,她怎么没回来?”话落,她担心地往门口走,“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家的娃子是个聪明有本事的,我觉得你不必忧心。没回来不一定是出事儿了。一定是别有安排。”林太妃喊住右相夫人,“你还是别去,你一个妇道人家,外面是大火,别他回来找不到你。”

“就是!别去了,等王妃和铮二公子来到,问问就是了。”谢氏六房老太太连忙道。

“那好吧!”右相夫人点点头。

“哎,看你寻常是个冷静处事稳妥的,怎么摊到孩子身上就这么不冷静了?依我看啊,你宠儿子也不次于王妃宠铮哥儿。”林太妃笑道。

“据说李公子这些年不仅能文能武,还能经商,在外面打理了无数产业。”谢氏六房老太太道,“这可真是一个面面俱到的奇才。”

右相夫人镇定了些,笑着叹了口气,“也不瞒您二人说,这么多年,我背后做了不少事儿,年年都来这法佛寺祈福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在佛祖面前忏悔,我辛辛苦苦守大的孩子,可不能有个长短,否则啊,我就甭活了。”

林太妃和谢氏六房老太太对看一眼,她们都知道点儿右相府的事儿,南秦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有什么事情若不是刻意掩盖,还是盖不住的,就算有手腕盖住,但遇到更有手腕的人,也能翻出来。右相府的那点儿事儿,有心人都知道,哪怕是右相自己,恐怕心中也有几分思量。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右相毕竟不是好糊弄的人。若是他好糊弄,也就不能做到右相的位置,至今得皇上器重了。

三人正说着话,英亲王妃、秦铮、李沐清三人走进了达摩堂。

“王妃、二公子,你们来了?清儿呢?”右相夫人立即走到英亲王妃面前询问。

英亲王妃见他焦急,一时间也不好说李沐清追着杀手不知跑去了哪里,偏头看向秦铮。

秦铮看了右相夫人一眼,到没有对李沐清时候的难看脸色和不耐烦,语气寻常地道,“他不会有事儿!你放心吧!”

右相夫人见他神色如常,看起来自己儿子真不会有事儿的样子,顿时放了一半的心,见他不想多说,也知道他的脾性,不好再追着问去了哪里。

英亲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芳华瞥了秦铮一眼,想着恶人有一样好处,省得多费口舌。

“秦铮哥哥!”秦倾在房顶上喊了一声。

秦铮抬头看向房顶,见他坐在房顶下,目光向他看来,冷风中,他看起来有些萧索,但看来的目光有着惊艳。当然那惊艳的视线是对向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站着谢芳华。他向前走一步,正巧挡住了谢芳华的身子,面无表情地对房顶上的秦倾问,“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秦倾的确是因为谢芳华的容貌吃惊了片刻,他没想到谢芳华长得这样美,若不是跟随英亲王妃和秦铮在一起,他几乎认不出来是她。听到秦铮的声音,他回转头,便看到了秦铮难看的脸,他顿时偏过头咳嗽了一声,呐呐道,“在房顶上查探北山的火情!”

秦铮冷哼一声,“除了做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秦倾一噎,脸有些红,忽然他站起身,从房顶上下来,走到秦铮身边,对他不忿地道,“秦铮哥哥,你比我大几岁,所以,才能做很多事情。我若是比你大的话,我也能。也没必要守在这里放风了。”

秦铮瞧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是不以为然。

秦倾心中憋闷,他也想去北山院落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就算他不年岁小,可是太妃年岁大了,他岂能丢下她说走就走?如今他待在房顶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可是偏偏还不得谁说一句好。他顿时伸手扒拉开秦铮,看向他身后的谢芳华,“芳华姐姐,原来你一直戴着面纱是因为你容貌太美了是不是?”

谢芳华看着秦倾,这个少年与她一般高,她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

皇室里的皇子们,算起来,到目前,她只见过这个八皇子秦倾。对其他皇子也只是传言和听说。据说当年她娘是一个极美极温柔的美人,虽然是一介平民女子,但最后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八皇子的容貌虽然不及秦铮,但到底也是有根基的。尤其是他的眸子,极其漂亮。但也不是没有一丝杂质的漂亮,自小生长在皇宫里,总会浸染上某些东西的。

谢芳华盯着他眼睛看了片刻,笑了笑,“八皇子,我一直戴着面纱,不是我太美了,而是因病太深,太丑陋而已,所以,才需要遮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