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含沉默片刻,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见哥哥看来,想了一下,缓缓开口,“这件事情既然不止是谢氏长房自己要害我,那么,既然还牵扯了别人,就要彻底地查清楚。”话落,她看着皇上道,“皇上,没查清楚之前,不能只凭一个王财就做定论。不管是谢氏族里用族规,还是交由皇上处置,我觉得都要先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处置。”

“妹妹说得有道理!”谢墨含对皇帝道。

皇帝闻言老眼涌上一抹幽深,点点头,“华丫头说得的确是有道理,那就查明白再说。”话落,他对吴权道,“吩咐下去,即刻派五千御林军围困谢氏长房。一个苍蝇也不准飞过去。直到这件事情查出定论,再做处置。”

“是!”吴权立即走出了大殿,去外面皇帝的近身亲卫里吩咐人了。

“王财,你可还有什么话不曾交代完?”皇帝又问王财。

王财摇摇头,“小人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再没什么了……”

“来人,将王财带下去,严加看管!”皇帝对外面吩咐。

外面顿时走进来两个侍卫。

秦铮挥手制止那两名侍卫,竖起眉头对皇帝道,“皇叔你这样可不够意思。这个人在我手里,你怎么能说抢人就抢人?”

皇帝挑眉,“朕怎么就抢人了?这件事情你和你娘要朕帮你们做主。难道这个人朕不能接手了?”

“侄儿不咋相信皇叔看不丢人呢!”秦铮不客气地道。

皇帝顿时沉下脸,“朕的手里若是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朕这皇帝不用做了!”

“皇叔脑什么?您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身边围绕着一大堆人呢!若是您亲自看着,那么侄儿自然放心。可是到你手里的人也是交下去给别人看管。这样的话,难保不出纰漏。”秦铮慢悠悠地道。

皇帝冷哼一声,“朕倒要看看,谁敢从朕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还是别了!您身份尊贵,哪里有必要操这小心。还是让侄儿的人看着吧!”秦铮话落,不等皇帝开口,对外面道,“将这两个人带下去,好好看管!”

“是!”青岩等在外面,听见秦铮的吩咐,也不进殿,而是从腰间抽出一个绳索累的东西,瞬间便卷了地上的王财到了手里,提着消失在了门口。

皇帝早先召唤的那两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齐齐看向皇帝。

皇帝沉着脸瞅着秦铮,面无表情地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以前在朕面前还不敢如此太过放肆,如今是谁给你的胆子?”

“皇叔,以前您对侄儿可是大度宽容的,可是如今呢,侄儿想娶个媳妇儿,你都给我设障碍要我苦等三年。我心里一直不舒服,所以,也不想让您舒服了。若是您不想侄儿这样下去,那么,可以改口让我们提前大婚!”秦铮道。

“就你这般样子!还想早日大婚?做梦吧!”皇帝显然是动了肝火。

秦铮对他的怒火不以为然,“既然你不改口,那么侄儿也只能让您一直不快了。”

皇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大殿内的众人都没人言声。

以前的秦铮如何,众人都是知晓。他张扬,嚣张、隽狂、不羁、不拘泥于世俗和礼数,霸道、肆意,无人敢惹。在皇上面前,高兴了嬉皮笑脸,不高兴了甩脸子就走。但是,还不曾严重到如今和皇上对着干的地步。

如今的秦铮,只要一和皇上碰面,肯定是和皇上对着干。把皇上气得跳脚的时候已经不知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了。

似乎这种状态是从他自没去成漠北回来开始的,也是从收了一个叫做听音的婢女之后,那时候就不怎么再去宫里了。还没和皇上抵触太明显。最明显的对着干是因为灵雀台逼婚之事。

当时,在座的人里,英亲王、左相、右相都是在场的。

那时候的秦铮,是丝毫也没留有余地在逼婚。

灵雀台逼婚后,皇上迫于无奈下了圣旨赐婚,后来想要给他提携一个贵妾,还是他看中放在身边的婢女听音,可是他说什么也不从,毫不犹豫地给推拒了。让人奇怪不已外,也彻底地得罪了皇上。

后来,便是皇上派人跟踪听音,他再一次翻脸了。逼迫皇上撤回了隐卫。

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已经与他从前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他以前,无论是做什么都是散散漫漫的,带着三分懒散,七分的漫不经心,不曾过于执着某件事情。就算是和京中一帮子身份相当的贵裔公子们狩猎、喝酒、听曲也显然是闲得无聊应景而已。如今,他却真是执着于这一桩与忠勇侯府小姐的婚事儿。

皇帝对忠勇侯府忌惮,对谢氏忌惮,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想要除去忠勇侯府的心,这京中多少人都心里明镜一般。秦铮身为英亲王府嫡子,且脑子好使得狠,怎么能不知?

他一心要娶谢芳华,这最大的事情上是在和皇上对着干,且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为宗室子孙英亲王府嫡子也属于皇室一脉的身份。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很多人都在猜测的想法。

秦铮真是喜欢谢芳华喜欢到非她不娶?还只娶她一人?她死陪着她殉情?

这样的荒谬的言论几乎拿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都不可能让人相信,秦铮如何对谢芳华如此痴情了?

若不是痴情,那么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英亲王已经富贵滔天,本来该英亲王继承当今的皇位,但是因天圣脚跛,却将皇位拱手相让了当今皇上,难道秦铮要拿回皇位?

这样想法一经冒出头,就被有心人狠狠地压下,不敢去想。

左相、右相虽然向来不对卯,但是某些想法上,却是惊人地一致。两人有一种同处相爷位置的默契配合。对于秦铮,都私下里有这等想法,如今一桩桩事情发生,想法更甚。

但同时又都有疑惑,若是秦铮是有心要拿回皇位,按理说,也不该是如今嚣张明目张胆明面上和皇上作对,他不是应该私底下筹谋吗?

对于秦铮,他们都觉得,活了大半辈子,看惯了多少朝中官员各种脸面和心思,还是看不透秦铮。

秦铮虽然小小年纪,却是心思极深。

换句话说,十个英亲王绑在一起,也不及他儿子秦铮一个人的心思手段。

比起刚正不阿,忠心为国,这么多年,让皇上都尊之敬之的英亲王来说。很难想象,他有一个这么邪性的儿子,竟然让皇上见了他头疼,他自己见了他头疼,满朝文武见了他头疼,满京城人见了他都头疼地避道躲开。

“你看着人可别看再如早先那个无声消失的无忘一样给看丢了!”皇帝怒哼道。

“不会!”秦铮笑了一声。

皇帝不再理他,对已经吩咐完御林军去谢氏长房围困回来的吴权道,“吴权,你再检查一下地上这个死士。看看他有何特点!”

“是!”吴权立即点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死士,对皇上道,“老奴得请旨将这个死士带到一旁去扒了衣服仔细地检查。免得出了疏漏!毕竟这里有太妃、王妃等女眷,以免污了眼睛。”

“准了!”皇帝摆摆手。

吴权立即带着两个小太监将那死士拖到佛像后的一个角落。

林七和听言不放心,二人对看一眼,跟了过去。齐齐想着,这回这人怎么也不能再给弄没了。刚刚那无忘之所以弄没,也有他们的疏忽在内。

不多时,吴权带着那死士回来,对皇帝禀告,“除了早先铮二公子的人早先拿到的那个墨珠和第二个脚趾皮层里印着一束柳条的花纹外,老奴再没什么发现。与一般死士别无二样。”

皇帝点点头,“这种柳条的印纹是何等模样?”

“你,将这个死士的脚趾扒开,让皇上看看。”吴权指挥着一个小太监道。

那笑太监立即扒开了那死士的脚趾。

只见左脚第二个脚趾缝隙里,隐约印着一枚柳条,成柳叶状,十分隐秘浅淡,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

可见秦铮的人是如何的厉害,这种都能查看出来。

“这应该是某种组织的标志。若非铮二公子的人早先查出来,老奴这一双老眼怕是也发现不了这么隐秘的东西。”吴权赞叹地道。

皇帝点点头,对秦铮摆摆手,“让你的人将人带下去吧!将尸首用冰镇着,别腐烂了。”

秦铮见他这回不再检查要人,痛快地点头,对外面喊了一声。

如早先那王财一样,很快青岩便将人带了下去。

“如今还没有人来禀告,看来是还没找到无忘的尸首。”英亲王妃道,“折腾了这么半响,到也不是全无所获,至少知道身上配有墨珠的人搀和了进来,另外还有一个谢氏长房。”

皇帝抿起唇,没说话。

“这件事情若是一经查开,怕是非同小可啊!”左相道。

“刚刚只抓住这两个人就查出牵连了皇子王孙,又牵连了王妃、铮二公子、芳华小姐,还有一个谢氏长房。还有没查出来的牵扯之人,这件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右相接过话道,“皇上一定要慎重啊。”

“等三皇子、五皇子来了再说!”皇帝沉声道,“朕的眼皮子底下,到底看看是谁在作乱。无论是谁,只要查出,一律严惩不殆。这等大事儿若是不查清楚,再容许有人作乱第二次,朕的朝局岂不是要动荡?”

左右相点点头。

英亲王暗暗觉得,这件事情真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话,怕是真会卷起京城动荡,朝局动荡。但若是不查,这等要害她王妃刺杀他儿子的隐患,他自然是决计不允许存在继续姑息的。

一时间,这三人都觉得分外沉重。

除了这三人外,林太妃、右相夫人、英亲王妃、以及秦倾也都面有凝重之色。

当然,也有不觉得沉重的。一是秦铮,二是谢芳华,三是李沐清。

这三人一个面色漫不经心,一个神色淡淡,一个若有所思。总之,都看不出沉重和凝重。

又过了半个时辰,青岩出现禀告,“公子,法佛寺方圆十里内,已经着人全部排查完,除了拾到一片衣角外,再无收获。”

秦铮挑眉,“拿那衣角来,我看看。”

青岩利用掌风,将那片衣角吹到了秦铮的面前。

秦铮伸手接过,只见是巴掌大的一片僧袍衣角,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他问道,“在哪里拾得的?”

“在后山山崖的索道上。”青岩道。

秦铮将那片衣角递给就近的法佛寺主持,“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无忘的衣角?”

法佛寺主持伸手接过那片衣角,看了一眼,立即拿给他最近的普云大师看,“师叔,您看这……”

“这是无忘的衣角!”普云大师道。

“大师怎么判定这就是无忘的衣角,依我看,这不就是一块普通僧袍的衣角吗?”林太妃也凑近瞅了一眼道。

“法佛寺僧人的僧衣,也都是有规制的。无忘是戒律院的首席大师,他的僧袍自然是和别人不同的。”普云大师道,“我和主持虽然一样都穿着僧袍,颜色一样,但你们若是凑近细看,也会发现,我们的僧袍也是不同。”

林太妃闻言对秦倾道,“八皇子,我眼神不好,你去凑近看看,到底哪里不同。”

秦倾也是好奇,闻言立即凑近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身边,将二人僧袍仔细地看了一遍,恍然道,“远远看着是一样,但是果然不同。”

“哪里不同?”林太妃问。

“是织造花纹不同。普云大师和主持二人的衣料颜色看着都是一样,但是花纹却是各异。不仔细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秦倾说着,又看了一眼普云大师手里的那一片衣角道,“这片衣角也与普云大师和主持的花纹不同。普云大师的是青云纹理,主持的是青松纹理,而这片衣角上是青山的纹理。”

“原来如此!法佛寺只有无忘大师一人是这样的青山纹理的花纹吗?”林太妃问那二人。

法佛寺主持点点头,“只有无忘一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大师,只在我这个主持之下。自然是有自己独特的僧袍规制的。”

林太妃感慨,“没想到法佛寺竟然内部也有这么多的规制。”

“法佛寺是千载古寺,有这些规制也是应当。”右相夫人一直推崇法佛寺,闻言说道。

“这块僧袍可是能证明是有人刚刚不久前带走无忘而落下的?”英亲王妃问。

普云大师点点头,凝重地道,“因昨日王妃、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上山来祈福,林太妃、右相夫人、八皇子、李公子等尊贵身份的贵客来法佛寺吃斋小住。这是春年会法佛寺的一场大热闹之事。主持甚是紧张,生怕出了乱子,早就告诫下去,最近这些时日一定要令人看守好寺院的后山山崖禁地。以防贵客好奇,出了事故。并且,从今日早上开始,因要祈福开坛讲经,这是盛世,定要沐浴更衣。法佛寺上上下下,都换了僧袍。无忘自然也换了。这件衣袍崭新。一看便知是新僧衣。尤其无忘寻常甚是节俭。不怎么穿新僧袍。所以,这件僧袍一定是今日早上那一件。”

“这么说来,是有人在皇上来之时,趁着在殿外说话的空隙,利用密道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无忘。且这个人的功夫定然极其了得,否则也不会在我们发觉之后,皇上的人和铮二公子的人立即追查下走得无影无踪。”右相缓缓开口,分析道,“外面正下着雨,所以,肯定是会淋没了脚印痕迹,而这雨太密,山崖在雨中甚是难走,所以,那人匆忙之下,想来才使得无忘刮掉了一片衣角。”

左相也道,“不错!定然是这样!只是不知这人是谁,看来一定是极其熟悉法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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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89322002,LV2,解元:阿情,今天查定单都没到,V群的人都哭倒一地了,那眼泪的水加起来估计西湖都能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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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温软

不熟悉法佛寺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只有普云大师和主持知道的密道里带着无忘的尸首离开,而且躲开寺中人悄无声息地从后山崖的索道而走。

说明,这个人不但熟悉法佛寺,而且对法佛寺了解甚深。

“这么说人已经不再你的掌控范围内了?”皇帝看向秦铮。

秦铮扬了扬眉,“法佛寺之大,大不过整个京城去,京城之大,大不过整个南秦去。南秦谁最大?还不是皇叔您?你下令方圆五百里锁查,难道还能让人拆翅飞天不成?”

皇帝哼了一声,“还以为你的手能伸得多长?原来也不过如此!”

秦铮闻言顿时笑了,“侄儿的手就算伸得再大,但也不敢大过天去。皇叔再不下命令,人怕是真出了京城地界跑远了。”

皇帝闻言对吴权道,“吩咐下去,传朕旨意,着亲羽卫方圆五百里锁查无忘,不准放过丝毫蛛丝马迹。”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吴权立即出了大殿们。

谢芳华看着吴权离开,想着皇上除了御林军还有亲羽卫,另外还有京兆尹的府兵,还有京麓兵马,还有皇室暗卫。整个京城一直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次,若是真不是他暗中筹谋的话,那么,发生这等大事儿,他焉能不严厉追查?

否则,皇权威仪何在?

她收回视线,想着如今京城怕是早已经震动了吧!因为五千御林军围困住了谢氏长房。

谢林溪到底知不知情呢?

她伸手揉揉眉心,看来要早些离开法佛寺,只有回京了,才能脱开身,了解情况。

“可是累了?”秦铮见她揉眉头,低声问。

谢芳华手微微一顿,对他道,“有点儿。”

“昨夜你没睡好,如今的确是该累的。”秦铮看着她,“这里没办法休息。我送你下山如何?”

谢芳华想着这里自然是没办法休息的,但三皇子和五皇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若是下山的话,也该是见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再说。毕竟从来没与那两个人打过照面。

“如今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山路怪滑的,怎么下山?”英亲王妃嗔了秦铮一眼,对谢芳华温和地道,“华丫头,你若是累了,先倚在这里休息片刻。稍后待三皇子和五皇子来了。盘查一番,雨若是还不停,我们再想办法下山。后山的院落都烧没了,这寺院再没有香客的房舍,自然是不能再住了。”

谢芳华点点头,“我还能坚持。”

“累了就是累了,就算大雨山滑,也有办法下山,用得着死撑着吗?”秦铮不满地道。

谢芳华瞅着他,慢声道,“你身上的伤可不轻,淋雨怎么行?瞎折腾什么?我如今病好了一大半,不是闺中娇弱的女子了。再忍耐一会儿,等大雨停了。急什么。”

秦铮眸光微闪,凑近她,“你在关心我紧张我怕我淋雨伤势加重?”

谢芳华收回视线,笑了笑,“你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是关心你紧张你的。”

秦铮没想到她竟然这般配合地承认,虽然从面色神情上看不出多少真心,但至少嘴上是这么说的,而且在这静寂的大殿中声音也不小,顿时乐开了,“算你开窍了。果然是好了病脑子也好了许多。”

“死孩子,胡说什么?华丫头虽然病多年,但病的可不是脑子。”英亲王妃笑骂了一句。

英亲王目光向二人看来,在谢芳华身上逗留了片刻,定在秦铮身上,沉声道,“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吧!看看到底伤得有多重。”

“对,孙太医,你快过来给他把脉。这个臭小子对我说没受伤,身上沾染的是别人的血,这话鬼才信。”英亲王妃立即对站在皇帝后方的孙太医招手。

孙太医应诺了一声,连忙走了出来。

秦铮懒洋洋地看了孙太医一眼,没说话。

“二公子,将手伸出来给老夫。”孙太医在秦铮面前,向来十分谨慎小心。

秦铮坐着不动。

谢芳华伸手将他的手车过来,伸平,递给孙太医。

孙太医对谢芳华道了句谢,开始给秦铮把脉。

秦铮勾起嘴角,显然十分享受谢芳华对他如此,少年的衣袍虽然血迹斑斑,有划破之处,但丝毫不狼狈,大殿中,他这样笑着,有一种清风明月之感。

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皇帝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孙太医刚碰触到秦铮的脉搏,便蹙起了眉头,不多时,眉头拧紧,面色看起来十分凝重。

因他如此,一直看着他脸色的英亲王妃不由得紧张起来,“孙太医,他的伤势怎么样?”

孙太医摇摇头,没说话,继续把脉。

英亲王妃有些急,还想再问,英亲王对她道,“你暂且稍安勿躁,别影响孙太医把脉。我看铮儿虽然是受了伤,但应该没太大碍。他的气色不是那么差。”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秦铮的脸,见他脸色有些润白,不是过于苍白,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秦铮皱眉,“你的医术越来越退步了,把一个脉而已,用得着这么久?”

孙太医抬眼看了秦铮一眼,慢慢地放下手,叹了口气,对秦铮作了个揖,“铮二公子,老臣老了,没有七八成的准数,实在不敢胡说啊。免得晚节不保。”

秦铮嗤笑一声,“如今你放下手了,这是有七八成准数了?说吧!”

孙太医摇摇头,“您的脉今日特殊,与往常不同,老夫也不敢说有七八成准数,只探出几分的门道来。”

“啰嗦!”秦铮骂了一句。

“您还别嫌弃老夫啰嗦。您今日的脉象还真是与往日不同。”孙太医见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齐齐盯着他,不敢再绕圈子,说道,“您十日前受了伤失血不少,还未调养回来,便沾染了某种药物,这药物似乎有散功的作用。但你偏偏用功力抗衡,致使血脉倒行逆施。而今日又中了掌伤,这一掌甚是狠厉。目前致使你胸口处血脉堵塞伤了肺腑。若是寻常人,如今怕是早已经魂飞地府了。而您如今还好模好样地坐在这里。非常人能做到啊。”

英亲王妃腾地站了起来,看着孙太医,“他伤得这么严重?”

“回王妃,老夫诊脉确实如此,有实话不敢说虚言。”孙太医道。

“你十日前受了什么伤?”英亲王妃质问秦铮。

谢芳华想着十日前,那是她砍了他一剑,当时的确是因为他拖延没及时包扎流了不少血,后来又因为她急着去清河救崔意端,所以,又用药物让他昏迷了两日。本来是该调养那两日,偏偏没给他调养补血。这样一来,他的伤势便好得慢了,一直未曾恢复。

秦铮对谢墨含的方向瞅了一眼,毫不客气地用他做挡箭牌,“十日前我和子归兄比武,他的剑飞了,不小心砍了我一剑。”

谢墨含一怔,向秦铮看来。

秦铮不看他,一本正经地道,“就是小伤,口子不大,是流了些血,当时没仔细调理在意。没想到小伤也是粘歪人。一拖十多天刚见好。”

“十天前你找谢世子比武了?”英亲王妃回想十天前是哪一日。

秦铮不让她去想,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娘,您年纪大了,瞎操什么心?我跟子归兄比武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必要对您撒谎?”

“也是!”英亲王妃觉得有道理,不再去想,看了谢墨含一眼,对秦铮骂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我也好让春兰给你炖鸡汤补补。”

“都说了是小伤了!”秦铮见谢墨含脸色不善,蓦地笑了,“子归兄自小与我交好,不曾想我有朝一日惦记着要娶他的妹妹。从除夕宫宴我请旨赐婚之后,他一直对我不满,不肯接受我,逮住机会总要找回场子。他是我的大舅兄,砍我一剑就砍一剑吧!至少承认了我这个妹婿。总比我不得忠勇侯府的人待见强。若是不招他和谢爷爷待见,那么,我三年后还如何能娶得到媳妇儿?”

谢墨含偏开头,似乎已经对他扯谎脸不红色不改的模样无语了。

英亲王妃见谢墨含如此,自然是全信了,当着谢芳华的面,她自然是不会去责怪谢墨含伤他儿子,顿时笑着骂道,“活该砍你!依我看砍得还是轻的。竟然有本事静悄悄地瞒住了我。”话落,对谢墨含道,“下次他再惹你不满,你就砍得重些,姨母给你做主。”

依照她和谢墨含谢芳华的娘是手帕交也同时崔氏女儿堂姐妹的关系,自称一声姨母自然也是当得,不矿外。

谢墨含知道秦铮的伤来历必定是不能说的事情,扫了一眼谢芳华,见她低着头,大体也是猜到怕是被她伤的。他扭回头,笑了笑,很是给秦铮面子地帮他担下,“墨含听王妃的,下次他再惹我不满,您给我做主。”

英亲王妃笑着点头,痛快地答应。

“除了十日前这一剑,你何时又沾染了散功的药物了?”英亲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英亲王妃爱儿子,儿子说什么是什么,她虽然聪明,有些事情却是不会去深想。而他虽然对内院之事理不清,但身在朝堂,察言观色,审视识人,自然更敏感一些。

“我哪里知道,就是喝了半碗华儿治病的药。”秦铮不想再让英亲王盘问,皱眉反感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死不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话落,对孙太医道,“你能开方子不?不能开方子就让外公给我开。估计外公开的方子比你开的方子好几倍。”

英亲王见他不愿让人探究,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只能住了口。

孙太医一直不得秦铮的待见,他这个受人尊敬的太医院首席太医在秦铮的面前从来是呼来喝去,训来斥去,他也习惯了。恨不得离秦铮远一点儿,闻言连忙道,“您这身体状况如今真是比较严重,老夫不敢轻易开方子,总要斟酌半日。既然崔老在此,能给您开药方子最好不过。”

“那你就一边去吧!”秦铮将手递给崔荆,立即转了一副态度,笑得尊敬,“外公,您给我把脉。”

谢芳华白了秦铮一眼。变脸可真快!

孙太医想着真是同人不同命。

崔荆点点头,将手按在秦铮的脉搏上,只稍片刻,便放下手,对秦铮道,“与孙太医说得别无二致,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先服下。待下山后,我再给你开一个方子。”话落,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秦铮。

秦铮伸手接过,捏在眼前看,药丸晶莹剔透,泛着浓浓的清香,他问,“这是什么药?”

“是用灵芝制成的灵芝丸。”崔荆道。

“那这可真是好药了!谢谢外公!”秦铮张口,毫不客气地吞了下去,然后对崔荆伸出手,“外公,您那一个瓶子里都是灵芝丸?您功力如此高深,恐怕带在身上也没多大用处,不如都给我吧!”

谢芳华忍不住伸手悄悄地掐了他一下,连吃带要,他可真是不客气。

锦绣宽大,遮住了她的手。别人看不见。

秦铮眉头也不皱一下,伸手遮着衣袖握住谢芳华的手,偏头对她道,“华儿别闹,我是怕你今日病好了,万一明日再严重了,这灵芝丸可是好东西。皇叔的国库里都没有。”

“你少咒我!”谢芳华瞪了他一眼。

英亲王妃也被气笑了,“臭小子,你的厚脸皮到底都是跟谁学的?”话落,对崔荆道,“荆叔叔,你别理他。这好药您就留着,怎么能随意给他。有什么好东西,到他手里都是糟蹋。”

“这灵芝丸虽然珍贵,但我外孙女婿要,自然是要给的。”崔荆哈哈一笑,将那个瓶子都递给秦铮,“你拿去吧!不过这可是大补之物,不是十分严重的伤,不要服用。”话落,隐晦地道,“尤其如今年少,更不宜大补。”

秦铮眨眨眼睛,伸手不客气地接过瓶子,脸微微不自然了一下,还是笑道,“谨遵外公所言。多谢外公了!”话落,将瓶子揣进了怀里。

谢芳华伸手揉揉额头,有些头疼。她怎么就被这么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脾气比海啸还坏的人给缠住了?一想到若是嫁给他,要和他过一辈子,她就觉得未来灰暗。不过幸好还要三年呢。

“是不是在骂我?”秦铮放好瓶子,扭头对谢芳华问。

谢芳华放下手,对他温软地一笑,“哪儿敢!爷爷宠着你,外公疼着你,哥哥认了你。我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有说话的份儿。”

秦铮听她话里话外有音,明明在心里骂他,偏偏嘴上还说着好话,顿时笑开了怀,顺着她的话道,“华儿最好,以后我最宠溺疼你。”

谢芳华撇开脸。

“老臣看芳华小子自从来了法佛寺,不止人精神了,气色好了,这性情也活泼了。”左相忽然道。

谢芳华看了左相一眼,没说话。

秦铮似乎懒得搭理左相,也没理会他。

皇帝接过话点头,“朕也看出来了,莫非法佛寺山水真有灵气?比忠勇侯真是好养身子?”

“法佛寺自然是有佛祖圣灵的,早先阴阳怪者不是说华丫头身上有圣灵吗?”英亲王妃不想他们再探究谢芳华,自然地接过话,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匆匆走来,她顺势转了话音,看向外面,“快看看,可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来了?”

众人都的视线顿时都被吸引到了殿外。

果然见两个人由侍从打着伞匆匆走来。这两人年岁与谢墨含、李沐清相差无几。对看惯了秦铮、谢墨含、李沐清三人的容貌来说,这二人的容貌只能算是中等。

两人脚步有些乱,靴子踩在地面上,溅起水花,打湿了锦绣的衣袍,但谁也没在意。脸上神色在雨中尽管看不太清,但也能隐约看到都带了一丝紧张。

谢芳华这是第一次见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的生母是倚翠宫的柳妃,五皇子的生母是玉芙宫的沈妃。二妃是后宫与皇后分一杯羹的皇帝宠妃。所以,两位皇子的身份也因其母受宠而水涨船高。

柳妃和沈妃从入宫以来,一直以扳倒皇后为己任。奈何皇上虽然宠二妃,但偏偏对皇后也是敬重。皇后这么多年一直稳坐中宫。

半年前,四皇子秦钰纵火烧宫闱,二妃以为机会来了,却不想无名山被毁了,四皇子没去成,反而落在了漠北军营。京城距离漠北关山迢迢,她们的手即便伸到漠北,也是有限。本以为暗中好好筹谋就算杀不了四皇子,也要将他困在漠北不能回来,没想到,短短时间,逆境中的四皇子竟然有回天之术,立了硕大的军功,使北齐和南秦边境免于开战。

朝中风向因他立功,顿时一边倒。这两日上奏折弹劾漠北武卫将军的折子和给四皇子表功的折子同样堆满了皇帝的御书房。

皇帝一直按压着折子没动,朝臣一时间也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后宫的女人们虽然是皇帝的枕边人,但也是摸不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想法。

如何处理武卫将军之事。如何对四皇子表功之事。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四皇子纵火烧宫闱的事情被这硕大的军功给遮掩了。不说功过相抵,应该是功大于过的。

不过,三皇子和五皇子自从四皇子被贬黜去漠北后,这半年实在是太低调,低调得让京中的人几乎都忘了还有两位皇子。这半年来,二人似乎什么也没做。

众人正在打量时,两位皇子已经进了内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三皇子、五皇子不顾地上被踩的泥泞,连忙给皇帝叩首。

“免礼吧!”皇帝面对儿子,虽然不十分和颜悦色,但也是面色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