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倾媚将手指按在谢芳华的脉搏上,探了一下,忽然皱眉道,“你不久前怎么失了那么多血?使得你如今血色孱弱?虽然养得极好,但也不过是有七成的功夫而已。”

谢芳华没想到这王倾媚医术如此之高,只稍微号了一下她的脉,便知道得清楚,她笑了笑,“七成也是够了!有些事情,不一定亲自动手,哪怕亲自动手,也不一定非要武功天下无敌。多的是办法做成一件事儿。”

“说得不错!”王倾媚闻言大加赞扬,对秦铮道,“你可真是捡了一个宝贝做媳妇儿。”

“是捡的吗?”秦铮扬眉,脸不红地道,“是我等着求着强硬夺在手里的。”

王倾媚闻言大乐,“有眼光!”

谢芳华咳嗽了一声,脸有些红。

“公子,菜来了,香汤也来了。”早先那小童带着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桶香汤来到门口,话落,便见到了王倾媚,一怔,讶异地道,“楼主,您没去追玉公子?”

“追他做什么?”王倾媚摆摆手,在小童以为她终于有骨气了时,她哼道,“追哪里有抢来得痛快!”

小童一呆。

“快进来吧!将东西放下。我好吩咐你做一件事儿。”王倾媚说着出了房门。

那小童立即将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饭菜摆放在桌上,那两个彪形大汉将一桶香汤摆放在了里间屋子里,做好一切,他连忙带着人出了房门去找王倾媚。

“过来先用膳。”秦铮对谢芳华摆摆手。

谢芳华本来对于墙壁上挂的那幅画有些隐隐沉郁之情,但被王倾媚一搅合,那沉郁之情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她走到秦铮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秦铮不说话,谢芳华也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用了晚膳。

饭后,秦铮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一仰,对谢芳华指了指里屋,“这一路从京城奔波来灌了一身冷气,你去泡泡热汤,驱除寒气。”

“不用!你去吧!”谢芳华摇头。

“我是男人,无碍,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秦铮伸手推了她一把。

谢芳华无奈地起身,如今比起他仅剩三成功力的人来说,她这个有七成功力的人好得很。但既然她坚持,她便也不再说什么,进了里屋。

谢芳华刚在香汤中待了有两盏茶时,王倾媚又推门走了进来,对秦铮兴奋地道,“你们俩别耽搁了,快点儿收拾跟我走。”

秦铮躺在躺椅上不动,“她刚泡了一会儿,寒气还没彻底驱散,再等一刻。”

“真是疼媳妇儿。”王倾媚只能做下身,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忽然凑近秦铮道,“你不是易了容貌吗?怎么还被人跟踪了?”

秦铮扬眉,“谁跟踪我?”

“难道武功丢了七成,男子也不好使了?”王倾媚伸手拿出一块牌子递给他,“你可认识这个?”

秦铮瞅了一眼,是左相府护卫的字符,他轻轻哼了一声,“左相养了一群废物,还来跟踪爷?你直接杀了丢去乱葬岗就是,拿这牌子脏了你的手做什么?”

王倾媚闻言笑了,“你小姑姑我哪儿能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女人?”话落,她一副不想与他为伍的模样,说道,“我将那两个人的武功废了,扔去了后院的胭脂楼。让他们尝尝温柔乡,十丈软红里,可是从来不见一点儿血腥的。”

秦铮瞅了她一眼,颇为无言。

谢芳华在里屋听得清楚,也是一阵无语。将左相府的护卫废了武功扔去胭脂楼,还不如杀了。左相若是知道,他的护卫受了这等侮辱,到时候一准气得七窍生烟。

谢芳华动了动身子,打算从香汤内出来。

秦铮的声音从外间响起,“天还没彻底黑,急什么?好好泡着。”

谢芳华无奈,只能又窝回了水里。

王倾媚看向里屋,刚刚一小点儿水响,在听到秦铮的话后果然没动静了,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凑近秦铮,悄悄地道,“臭小子,你怎么让你媳妇儿这么听话的?”

“听话?”秦铮嗤了一声,“要真听话才好。”他也不至于如牛皮糖一般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了。更不至于恨不得将她捆在他腰带上拴着。

王倾媚闻言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说道,“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她惯于阴奉阳违了?”话落,她幽幽地媚笑道,“这小丫头我喜欢,跟我一样。”

秦铮白了她一眼。

“没想到忠勇侯府的小姐这么有趣,哎,我是不是也该去京城混混?”王倾媚忽然道。

“你若是不想京城的花勾了小姑夫的魂,只管去。”秦铮凉凉地道。

“那算了!京城都是狐狸精,这么多年我可是听着你天天被花围堵的事迹。”王倾媚打消了想法。

秦铮似乎懒得理她,不再言语。

王倾媚托着腮独自望着窗外,喃喃道,“哎,勾了你小姑夫魂儿的男人不知道长什么样,是否比你小姑夫还美……”

秦铮当没听见。

谢芳华在里屋忍不住好笑。前一世她养在深闺,这一世无名山待了八年,视线所及也无非是京城那块地界和与忠勇侯府以及皇室牵扯的那几家。自然是从来没见过王倾媚这般的人物。而她口中的玉启言,不知道又是如何一副性子。想必也是个有趣的人。

又在水中泡了半响,直到皮肤泛起粉红,谢芳华从水中出来。

秦铮这回倒是没阻止。

谢芳华穿戴妥当,在里屋的铜镜前重新将脸上有些脱落的药膏仔细地修补一番,走出了里间屋子。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王倾媚见她出来,里间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道,“走了!”

秦铮懒洋洋地站起身,踏出门槛前,对谢芳华认真地叮嘱,“我武功剩下三成,而且,我没吩咐青岩跟着我保护,你可不能突然扔下我不管。知道吗?”

“知道了!”谢芳华点头。

秦铮满意地踏出了房门。

王倾媚见秦铮没出息的样子嗤之以鼻,然后带着二人从来福楼的后门口上了街。

正当入夜,街上花灯已经点燃。

各色彩灯如夜空中的繁星,点亮了整个平阳城。

大街上,人潮哄哄,小摊小贩绞尽脑汁各显神通地制作了许多精美事物贩卖。

平安城距离天子脚下三百里地,没有那么多的避讳,街上可以看到许多的大家闺秀小姐由丫鬟或者公子陪伴着出来赏花灯。

但赏花灯显然是次要,人人言谈间都谈论着今日十二仙子敬花灯神之事。

“走,咱们提前去敬花神的地方等着。”王倾媚回头对二人道。

秦铮和谢芳华点点头。

王倾媚左拐右拐七绕八绕,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宽阔之地。

谢芳华抬眼,便见前面搭建了一座高台,台上坐落着一处神女像。神女像极高,手提着一盏花灯。高台四周围了轻盈的娟绸轻纱,四个方位里都架了高杆,高杆上挂着各色花灯。

“这就是花灯神?”秦铮扬眉。

王倾媚点点头,一双眸光里尽是兴奋。

谢芳华不太明白地看了一眼王倾媚,然后回头瞅了一眼,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围成了人墙,显然也是在这里等着了。在人墙中,一个少年抬手做了个揉眉心的动作。她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回转头来等着。

轻歌既然按照她的吩咐来了,有人照应,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办。

站在高台下等了不多久,人群中有人欢喜地道,“来了,来了。”

谢芳华顺着人群方向看去,便见一队人簇拥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鸾鸟车辇远远驶来。鸾辇上有十多名美人面带轻纱,仙袂飘飘,眼波盈盈。花灯照耀下,真如那天上下来的仙子。

谢芳华数了数,人数是十一个。

“怎么少了一个?”王倾媚自从那鸾辇露头,便盯着辇上的人。

“你也说了那是个头牌,自然要后出来了。”秦铮看着车辇,目光幽深,慢悠悠地道。

“也是!”王倾媚按耐住心底的浮躁,但是盯着车辇不放松警惕。

不多时,那车辇来到了近前。

众人这才看到,在高大的鸾鸟车辇之后,跟着是一队官兵,官兵围着一顶官轿。

鸾鸟车辇停住后,那顶官轿也停住,从轿里走出一个头戴官帽的官员,正是平阳县守。

谢芳华自然是见过这平阳县守的,去年,秦铮可是受平阳县守邀请,在他府中住了几日,之后她替换了听音摸进了平阳县守的后院,这平阳县守也是个耳目通灵的人,是当年天子钦点的门生,不那么迂腐,也不过于迎合攀附朝里的高官。所以,寻常无人找其麻烦。安安稳稳地在平阳县待了十年了。

如今只见他出来,一副十分亲民的做派,笑呵呵地顺着台阶上了高台。

他站在高台上,摆了摆手,四周的人都停止了说笑喧哗。他开始打着官腔说了一番什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敬花神之事,今夜月朗风清,预示着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之类的。

秦铮听得无聊,从伸手一把将谢芳华拉到了怀里,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假寐。

谢芳华推搡了秦铮一下,他抱得紧,四周都被百姓们围着,人山人海,见人人都只看着高台上讲话的平阳县守,都没人注意他们,也就作罢,只能让他抱着。

“臭小子,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小厮是你的媳妇儿呢!”王倾媚打开秦铮的手,将谢芳华拉到了她身边,对他低声道,“像什么样子!”

秦铮瞪了王倾媚一眼,“多管闲事!”

王倾媚哼了一声。

说话的空档,那平阳县守似乎也讲完了,便收尾道,“下面请上十二仙子,为我们平阳城的老百姓敬灯神。”话落,他走下了高台。

有人高喊了一声,“请十二仙子!”

须臾,四周的百姓们都兴奋地喊了起来。比起看美人,谁也不愿意平阳县守这个看起来有点儿老的男人一直在台上。

众人高喊声此起彼伏,车辇上的美人一个个下了车辇,虽然都带着面纱,但一个个身段玲珑,不见其貌,便可以感觉到定然是千娇百媚。

十一个人上了高台后,那车辇的车厢里才缓缓地挑开帘幕,一个男子蒙着一方面巾,从上面走了下来。

众人顿时都睁大眼睛,一片鸦雀无声。

显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今年的十二仙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男子。

那男子下了车辇后,目不斜视,缓缓地登上了高台。

谢芳华盯着那男子的身影,眸光眯了眯,须臾,她无意识地将手拢在后方,摆了一下。在他身后的轻歌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意会地向身后若有若无地拢了一下手,人群后方,有十多个人不动声色地每个人站在了高台的一个方位,有意识地围住了高台。

“怎么有一位男子?”有人高喊了一声。

众人都惊醒,目光看向站在台下的平阳县守。

平阳县守呵呵一笑,“今年是闰阳月,占卜师说今年阳损阴胜。要有阳气镇阴气。所以,就有一名男子来点花灯,敬灯神。”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百姓们最是好说话,很快就接受了有男子做花仙的事实。并且更是蓬勃了兴奋和好奇。

有人忽然大声道,“敬花神结束后,往年可是要抢花仙入家宅的,那这名男子即为花头,可如何抢得啊!”

“怎么抢不得?老子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抢回家去,正好良宵一夜尝尝新鲜!”一个人忽然爆出了一句粗噶的荤话。

众人顿时哄地一声,这些声音里,不知道是兴奋居多还是起哄居多。

自古男怜便不新鲜,很多高门府邸大家宅院里,有人就养着男怜。更甚至,与女人妓馆相对应的也是清倌楼。但这等一般都甚是隐晦,不会当众说出来,都背着玩弄。

谢芳华不太了解,偏头看向王倾媚,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那男子,她低声问,“小姑姑,这些人为何这样说?这敬花灯神莫非还有什么规矩不成?不是简单的敬花神?”

王倾媚舍不得收回目光,但耳朵却是好使,一边看着台上那男子,一边对谢芳华解释,“这你就不懂了,若是只单单的敬花神,这么多人何必围成人山人海地来凑热闹观看?这些人有一大半可都是冲着美色来的。”

“怎么说?”谢芳华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见这些人都极具兴奋。

“敬花神前要表演艺技,然后求花神垂帘,点燃最高处那一盏神女手中的花灯,只要花灯点燃,那么众人就可以登台抢花仙了。”王倾媚兴奋地道,“谁能把人抢到手,那么花仙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那人春风一度,一个是不愿意春风一度的那一方就赠送那人千两黄金。”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王倾媚点点头,对谢芳华道,“往年那死人每次都要抢一个美人到手,我这些年拿出的黄金就有十万两了。今年总算是有一个男子了。我岂能不抢?他若是敢来抢美人,我就抢美男。”话落,她好冷冷地哼哼了两声。

谢芳华揣测着王倾媚的话,好半响算是弄明白了她的心思,看来早先她又理解错了。她口中的死人应该是秦铮口中的小姑夫玉启言。应该是每一年有这花灯会,玉启言都会来抢人。而王倾媚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春风一度,所以,只能花钱付了金子。多年下来,她总算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十二花神有了个男子,她便来抢了。怪不得她上来就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

谢芳华看着那男子受无数人哄闹,但静静地站在高台上,在十一名女子中,如一根松竹,即便美人环绕,但他也是最吸引人视线的。她看着那男子,目光若有所思。

秦铮忽然凑过来,对谢芳华警告道,“你不准抢!”

“臭小子滚开,我拉了小丫头是准备让她帮我抢人的。你这是什么话?一边去!”王倾媚不满地打开秦铮。

秦铮恼怒,“我说她不准抢就不准抢!她是我带来的人。”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将你扔上台去。”王倾媚回头对秦铮道。

“你扔啊!”秦铮不受她威胁。

王倾媚一噎,眼睛一转,忽然对秦铮恶意地笑了,低声道,“我扔你上高台做什么?你信不信你再不乖,我就将你捆了扔到胭脂楼去?”话落,又补充道,“反正你如今才三成功力,抵不过我。”话落,又道,“这个小丫头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秦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对她骂了一句,“死女人,活该你男人不要你。”

“若是能得到台上那美人,我就不要他了。”王倾媚回转头,风情万种地笑了。

秦铮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芳华听着二人争执,看着台上,目光渐渐发深。

须臾,有人高喊一声。台上的美人们轻歌曼舞起来。而那男子却是被围在中间,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

丝竹管弦,声乐蔓缦。整个平阳城在这样花灯节的黑夜,飘荡着悠悠悦符。

一场歌舞作罢,一名女子开始表演艺技。紧接着,一个个女子都拿出了绝技。

台下的叫好声不断,此起彼伏。

十一名美人表演完毕,那男子缓缓地拿出一支萧,轻轻放在口边,世间喧嚣杂陈热闹哄叫声似乎一瞬间远去了。

众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万籁中,花灯倒影着台上那一抹湖绿的秀挺身影。

一瞬间,华贵翩然。

谢芳华眸光忽然缩了缩,感觉身边秦铮的气息忽然浑浊了一下,她转过头,见他额头有细薄的汗溢出,想着这人用箫音施展天魔音,天魔音对寻常百姓无害,但是对有功力的人却是极害。若是秦铮功力好时,自然还不怕这天魔音,但是如今他功力仅剩下三成,到底是扛不住的。她伸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递给他,低声道,“吃了它!”

秦铮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吃了。

谢芳华转过头,脸色沉了沉。

四周的百姓们都沉浸在这绝美的箫音中,似乎被带入了一个境地。

王倾媚武功显然极高,不受天魔音影响,目光清亮地盯着台上那人。

突然,箫音从中间戛然而止,那男子飞身上了高台,顷刻间便点燃了神女手中的花灯。在他点燃后,却不再落回高台上,而是向西南方向的台下跳去。

就在那男子点燃神女手中花灯的一瞬,王倾媚忽然飞身而起,对着那男子而去,顷刻间也到了神女手中的花灯台去,见那男子要走,她挥手拦住了他的身形。

男子回眸看了她一眼,顿时出手打开她。

王倾媚自然不会让他打开逃脱,变幻招数再次拦阻。

二人转眼间便过了几招。

男子武功显然极好,王倾媚几招过后,便知道靠自己自然是拦不住的,便对台下一招手,“快来帮我!”

谢芳华自然知道是对她说的,她偏头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出手要拦他,她顺着他的手将他拽住,同时带着他飞身上了高台。秦铮一怔,她就在他一怔的空档将他扔到了台下一处,同时对那处道,“保护好他!”

轻歌见谢芳华上台,本来要带着人出手帮忙,但是不妨谢芳华突然将秦铮扔给了他。他只能接住。见秦铮面上升起恼怒,他怕他对他出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二公子,您老实些,主子将您交给我,在她办完事情之前,我是一定会好好地看着您的。还请您配合。否则我只能点了您的穴道了。”

秦铮闻言抿了抿唇,眉头皱紧,脸色清寒,盯着台上,一言不发。

轻歌见秦铮不再做什么,便扣着他手腕静观台上的变化。

谢芳华到了台上后,趁着王倾媚和那男子交手之际,手腕轻轻一抖,天之锦甩出,一瞬间打开了男子头上的面巾,同时缠住了那男子的腰,轻轻一扥,就将他扥在了他的面前。

面巾脱落,是一张上等的玉貌姿容。

轻歌顿时低呼一声,“七星?”

秦铮忽然偏头看了轻歌一眼。

“怪不得主子要出手呢!”轻歌松了一口气。

“七星是谁?”秦铮问。

“七星就是……”轻歌刚要吐口,随即看着秦铮深幽的眸子反应过来,立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二公子,你若是要知道,问我家主子好了。”

秦铮不再言语,看着被谢芳华钳制在手的男子,目光有些冷峭。

王倾媚见谢芳华竟然一招便钳制住了男子,顿时大喜,刚要去接手,忽然从下方飞身上来一个男子,出手拦住了王倾媚的手,笑嘻嘻地道,“你破坏了我十年好事儿,我哪里能容许你今日摘花?”

“你滚开!”王倾媚对男子怒目,劈手就打。

男子显然熟悉她的武功路数,见超拆招,转眼间二人就过了数招。

谢芳华瞅了跟王倾媚交手的男子一眼,男子长了一张魅惑天成的容貌,倒是和王倾媚万种风情的容貌甚是般配。她想着大约这人就是秦铮口中的小姑父玉启言了。

她懒得探究二人如何纠缠,当今之际是要带着被他拿捏到手的人离开。

心念一转间,她用天之锦捆着人跳下了高台。

距离轻歌一步之遥时,忽然四周涌出了十多个人对着她拦截来。

轻歌一直注意高台上的动静,见谢芳华被包围,他一挥手,四周有十多人一起涌上前解救谢芳华。

顿时这一片空地上众人打在一处。

谢芳华趁着空隙中,带着人穿过人群,向着一处偏僻的街道走去。她动作极快,转眼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秦铮忽然对轻歌沉沉地道,“不想你主子吃亏,就赶紧带着我跟去!”

轻歌自然是不想谢芳华吃亏的,他对谢芳华有着近乎本能的推崇,嘟囔了一句,“我主子才不会吃亏。”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带着秦铮顺着谢芳华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来到一处荒废无人的空院落,谢芳华带着人翻墙而入。

进了院落后,谢芳华四下看了一眼,来到一颗树下,将手中的人挥手轻轻一甩,天之锦缠绕在了树干上。那人被她转眼间便捆在了树干上。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摸他下巴。

那人忽然笑了,声音清润,“姑娘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

谢芳华手一顿,这自然不是七星的声音,她挑眉看着被她捆在树干上的人。

那人看着她,眸光轻盈,溢满兴味,“今夜是上元节,这里是平阳城,我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姑娘若是看了我的样貌,那么我只能是你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并没有说话。

“姑娘大约不知道,若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那么,可不是你情我愿或者你不情我不愿能简单解决的事情了。定了血盟的花之首,有人抢了,那么终此一生,就是他的人了。若是破盟,那么两个人都得死。”

谢芳华冷笑一声,凉凉地道,“是吗?我天生不信邪。”话落,她用力一扯,随手扯下了男子脸上的面具。

这一张脸露出来,自然不是七星的容貌。

而是一张让天上的月光都失色的天人之姿,潋滟玉容。

风轻月静,荒废无人居住的院落,无人打理的杂草似乎一瞬间都被这张容颜点亮了生机。

谢芳华退后一步,目光温凉地打量男子的脸,好半响,缓缓道,“堂堂四皇子,皇后嫡子,竟然做了十二仙子的花之首,若是传扬出去,你说天下会有何言论传出?高坐在金殿上的皇上和凤鸾宫的皇后娘娘听闻了此事该会如何?”

秦钰浅浅一笑,潋滟玉容如突破天际的霞光,一瞬间让人失神,他看着她,笑道,“若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抢了十二仙子花之首的四皇子,传扬出去,忠勇侯府的老侯爷和谢世子会如何?英亲王府的王爷和王妃会如何?皇上给秦铮的赐婚之说是不是该换个人?”

谢芳华见他承认了身份,同时也道破了她易容下的身份,想着果然不愧是四皇子秦钰。人人都想着他最快也要十日甚至几日之后回来,可是没想到皇上的圣旨刚刚下了两日,他的脚便踩在了距离京城三百里的平阳城。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速度令人敬佩,漠北转了一圈回京,能从天堂到地狱,身份从高山一下到低谷,再由地狱爬回天堂,从低谷登上高山。果然有几分本事。她不想再与他废话,眸光聚拢了一抹黑沉,看着他的笑脸,凌厉地问,“七星在哪里?若是你不交出人来,那么,四皇子,这京城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第六十六章同心

月朗星稀,荒废无人的小院甚是安静。

谢芳华的声音不低不高,但却如穿透云层的利剑一般,直直地穿透到了秦钰的耳膜里。

他既然易容成七星的容貌以自身引七星幕后的人出来,那么明知是他的筹谋,她也势必要出来。毕竟她不能没有原则地随意废弃天机阁的任何一个精心培养出来的人。若是弃了七星,寒了人心,那么她这个主子也不必做了。哪怕是暴露了她某些方面的势力,也要两害取其轻。

言宸不在,弦歌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她出马。

反正忠勇侯府和皇室目前的相安无事也不过是只隔了一层膜而已。

如今秦钰回京了,如何捅破这层膜,也由不得谁。

至于她在秦钰面前暴露了身份,倒也没什么关系。

秦钰看着谢芳华凌厉的目光,忽然悠悠缓缓地笑了,轻风拂过,他的笑容拢上了一层雾色轻纱,夜晚淡淡的凉气在他耳畔侵袭,使得他容颜在月光下更加璞玉天成,他不惧她的凌厉寒意,自若地笑道,“果然我猜测得不错,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是寻常闺阁的小姐。”

谢芳华忽然抽出腰间的一柄匕首,匕首出销,寒气逼人,她随意地抖了一下手腕,对秦钰道,“我刚刚说的话四皇子好像没听到?”

“听到了!”秦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点头。

“那么七星在哪里?”谢芳华看着他。

“七星自然是被我藏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秦钰微笑,“若是你杀了我的话,那么他自然也就只能死了。”

“以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换堂堂皇后嫡子的四皇子,也算是赚了。”谢芳华匕首逼近了一步,距离秦钰的心口窝只一寸的距离。

“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像不当回事儿,那我只能再重复一遍了。”秦钰看着谢芳华,笑意加深,“若是花之首与花灯神定了血盟,那么,可不是你情我愿或者你不情我不愿能简单解决的事情。定了血盟的花之首,有人抢了,那么终此一生,就是他的人了。若是破盟,那么两个人都得死。”顿了顿,他补充道,“若是你杀了我,那么你也只能跟着我一起死了。”

谢芳华扬眉,“四皇子莫不是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大灵光?你面前站着的人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血盟之说糊弄不了我。”

秦钰叹了口气,忽然闭上了眼睛,“那么你可以试试!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会不会你已经与我心连心,我死,你也会死。验证一下也就知道了。”

谢芳华眯起眼睛,眼底涌上深深的暗沉,她稳稳地抓着匕首道,“你当我真不敢杀你?”

秦钰闭着眼睛,笑意却在嘴角处流连,似有似无,“连无名山都敢毁的人,更何况区区在下一条性命?我知道你敢!”

谢芳华心神一凛,看着秦钰,他竟然知道无名山是她毁的?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言宸只有她。就连对于天机阁的人来说也是秘密。她一瞬间真正地升起了杀意,声音却是平静至极,“四皇子可真是看得起小女子,给我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照你这样说,我不杀你都过意不去了。”

“到底是不是我给你扣的帽子,你最清楚不过。”秦钰话音一转,失笑道,“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若没你毁了无名山,我也许会折损在无名山回不来了。算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芳华沉静地盯着他,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一如总是摸不透秦铮的想法,果然是深不可测之人。她忽然将手中的匕首贴到了他胸前的衣襟上,因匕首太过锋利,他轻薄的衣衫瞬间被划了一道口子,因他被背靠着手捆绑着,衣衫被勒得有些紧,匕首划开衣衫后,胸前顿时露了一片肤色。她一怔,匕首却是稳稳拿着,没撤回。

秦钰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眸光闪过一抹异色,转眼即逝,须臾,他抬眼,看着谢芳华,笑道,“既然你抢了我,我人就是你的了,我的身子从没被女子看过,从小到大,贴身侍候的人不是宫女,而是小太监。”

谢芳华脸色一寒,“若你死了,是我的人到也没关系。死到临头,大言不惭的人我还没见过。四皇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早死晚死,都是要死。若是能死在你刀下,且又有你陪着我一起死的话。那还真是极好的。”秦钰目光蒙上了一层盈盈的笑意,“若你当真不相信我的话,尽管将刀刃往里面推。有你陪着,黄泉路上,总归是不寂寞。”

“四皇子看来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谢芳华嘲弄地看着他,“费尽心机前往漠北夺武卫将军的兵权,又费尽心机于边境立功夺军威,如今又费尽心机翻山越岭悄无声息地赶回京城,以四皇子之能,若是不贪幕皇权的至尊宝座我到不信了。可是如今这样不惧死是为何来?要知道,黄泉路上没老少,更没有皇子王孙,一碗孟婆汤下肚,奈何桥上再投胎转世,可不见得再是皇子,更不见得有皇权高位可做!四皇子可要想好了,当真是要我痛快地杀了你?”

秦钰轻笑,睫毛随着夜风细微地颤了颤,“不是我想要你痛快地杀了我,而是你想不想杀我。受制于人生死攸关之时,性命不过是鱼板上的肉,哪里还能想到皇权高位身份贵裔?”

“你倒是看得开!”谢芳华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七星在哪里?你如实说来。”

“我若是如实说的话,你可是会放了我?”秦钰低声问。

“那就要看他是否一根毫毛也没少了。”谢芳华冷清地道。

秦钰叹了口气,“当初他到我面前,我哪里知道他是你的人?挟制住之后,自然是严刑拷打,身上别说一根毫毛,就是一片好的肌肤也没有了。若是早知道是你的人,我也许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顿了顿,“既然你不放我,那么我不说也罢。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倒是诚实!”谢芳华冷笑一声,匕首瞬间向前推了一寸。

因匕首太过锋利,秦钰胸前瞬间被刺破。

秦钰身子缩了一下,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但到底没睁开眼睛,也没说话。

须臾,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将雪亮的匕首染红。

“若是再向里面推三寸的话,四皇子,就该到你的心脏了。”谢芳华冷静地看着秦钰,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我的手里可是染过不少人的鲜血,在这把匕首下,死的人白骨能堆积成山。即便你是当朝四皇子,我也未必真不敢推进这三寸的距离,你也知道,无名山我都给毁了,真不怕再毁一个你。”

“我知道你敢,尽管往里面推!”秦钰本来红润的脸色溢出些许青白,声音也低哑了些,但嘴角还是笑着,“既然到现在你都不相信我说我死你死的话,那么我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谢芳华到从来没见过在她匕首捅到他心窝还能谈笑自若不色变惊惧的人,即便是在无名山由白骨铺成的隐卫之路上,那些人死前,一双眸子也是不甘和惊惧的。她看着秦钰,这样的一个人才是可怕,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九五之尊,那么也许比当今皇上更有雷霆手腕,那么忠勇侯府也许真能在他的手下毫不犹豫地被除去。她本来还留了些任念之心,瞬间荡然无存。她心下一狠,杀机毕现,匕首再不犹豫地向里面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