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惨笑,“我不同?”顿了顿,他笑出声,挑眉,“和他相比,我哪里不同了?是因为你喜欢我吗?难道你不喜欢他?不,或者不能说喜欢,要说爱。你对我的是爱,对他的则不是吗?若爱有个界限的话,你自己来分分。你对他刻骨铭心的记忆,是记在心底深处的。你对我的爱,有多深?能撼动他在你心里多少分毫?”

谢芳华身子踉跄了一步,眼圈发红,“秦铮,你怎么能这样对比?”

“那你说,我该怎样对比?你爱我,嫁给我,我已觉得上天厚待我,感激上天,你既然选择我,那么心里这一生一定认定我了。”秦铮看着她,“可是呢,大婚后,你心心念念的,却还不是我。你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这个夫君,在你心里,能占多大的地方。你自己说!”

谢芳华忽然背转过身子,眼泪忍不住从眼帘落下,哽咽地道,“秦铮,你说我心里装的东西多,但你呢?你心里难道装的东西就不多吗?你敢说,你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人。”

“我敢说!”秦铮断然。

谢芳华忽然伸手去抹眼泪,冷声说,“你的爱有多重?前世和今生不同吗?”

秦铮一怔,看着她。

谢芳华猛地转过身,“你对我说,我们前世怎么可能不认识?你说对了,我们前世的确是认识。但是,前世云澜哥哥焚心发作而死,我则是守在他床前血尽而死,这般结局,你当是为何?”

秦铮皱眉。

“你说我近来忧思过甚,劳心伤脾,是为何?自然是我脑中不停地窜出前世的画面,一直困扰着我,难以理顺,难以想通。但是如今,这两日静下心来,我还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谢芳华看着他,“前世,我们自然是认识,不止是认识,前世的我们与今生的我们关系并没有多少不同。”

秦铮挑眉

秦铮挑眉。

“秦铮,你是英亲王府的小王爷,我是忠勇侯府的嫡出小姐,德慈太后在世,懿旨定下的姻缘。”谢芳华看着他,“我及笄后,一直在府中待嫁,等着你来娶我。可是后来我等到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秦铮看着她,静听着她说。

“我等来的是,忠勇侯府被灭门,谢氏被诛九族。爷爷、哥哥身死,白骨成山,血流成河。”谢芳华泪流满面,“我被云澜哥哥所救,苟且性命。可是在杳无人迹的深山里,也能感受到南秦京城传来的喜乐。你可知那喜乐是什么?”

秦铮不语。

谢芳华大声道,“是你小王爷另有所娶,十里红妆,大婚的喜乐。”

秦铮立即道,“怎么可能?”

谢芳华惨笑,“怎么可能?”她后退了一步,“我也觉得不可能。”顿了顿,看着秦铮,轻声说,“铮小王爷,可这就是事实啊。”

秦铮断然道,“不可能!”

“想知道你娶的人是谁吗?”谢芳华看着他,幽幽地问。

秦铮冷声道,“不要胡言乱语!”

谢芳华扯了扯嘴角,“是李如碧。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李沐清的妹妹,右相的女儿。前世,似乎她也是先许给了秦钰,可是后来,娶她的人是你。这一世,我虽然嫁给你了,但是,依照南秦京城最近出现了这么多事儿来看,与前世也没多少不同。谢氏和忠勇侯府被灭门前,我记得,前一世,京中就出现了很多很大的案子。后来,牵扯来,牵扯去,却牵扯在了忠勇侯府身上。谢氏一朝被株连,何等惨烈?我与你,那时,是订婚,如今,是已经大婚。但是,历史的轨道,也许,重来一次,小处有些许偏差,但终究还是要一样的结局。”

秦铮大怒,“混说什么?我秦铮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只要是认定的人,天皇老子来拆散,也是不可能的。既然我答应了皇祖母,你我订有婚约,我自然不会弃你另娶。哪怕忠勇侯府被灭,我也会娶你。怎么可能去娶李如碧?”

“我也是不想相信的。”谢芳华闭了闭眼,泪流不止,“所以,在想起的那一刻,我才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省。后来昏迷那一日夜里,无数画面,在我脑中乱窜。你说我对云澜哥哥刻骨铭心,难以忘记,也是对的。可是秦铮,若是我告诉你,哪怕我守在床前,看着云澜哥哥死,我也不能以身救他,只陪他血尽而死,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秦铮倒退了一步。

“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上一世,无数画面里,铮小王爷对我比这一世的爱重分文不少。后来为何却弃我令娶?我百思不得其解。”谢芳华睁开眼睛,看着他,“反复想了两日,我终于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秦铮脸色有些难看。

“我明白了,在铮小王爷的心里,女人再爱,也是轻于江山的。”谢芳华看着他,“你自小在宫里长大,先皇和德慈太后情深意重,对你这个嫡系的亲孙子,自然爱重有加,亲厚培养。比之秦钰,对你更是灌输了守护南秦江山的责任。正如英亲王一样。”

秦铮不言语,看着她。

“前一世,应该也如今世一样,不是南秦皇室想要忠勇侯府株连九族的命,而是背后另有极其厉害的人。也许是我如今已经知晓了些许苗头的隐山隐卫宗师,也许是另有其人。但总之,南秦皇室已经掌控不住。在谢氏和南秦江山的抉择中,你定然选择南秦江山,因为这是你秦家祖辈基业。所以,后来,谢氏诛了九族。南秦虽然国力衰退,但好在保住了江山基业。这里面,有你铮小王爷的功劳。”谢芳华道,“你舍我,舍忠勇侯府,而救南秦皇室,救南秦江山。这份担当,的确不枉先皇和德慈太后对你教导和喜爱。”

“你冷静一下,这是你的猜测,不是事实。”秦铮沉声道。

谢芳华恼怒,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猛地摔在地上,“秦铮,你让我如何冷静?我本不想过早的摊开。可是你今日偏偏要起头与我说那些话。那么好,摊开就摊开。我知道你对我近来忧思过多已经难以忍受了。我对我自己也难以忍受了。”

杯子“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一摔数瓣。

极其脆响。

秦铮面色大变,上前一步,伸手去拽她,“我本意只是想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养身子,并没有不能忍受你,我是心疼……”

“收起你的心疼!”谢芳华反手打开他的手,冷笑地看着他,“秦铮,你很累吧?很疲乏吧?为了娶我,耗尽心力吧?如今肩上搁着诸多负担吧?你说你曾经射我那三箭,是想要放弃我,将我推给云澜哥哥,可是后来筹谋之下娶我,也是因为我决定选你,发现爱上你,放不下你吧?你娶我之前,一直辛辛苦苦,娶我之后,更是步步艰辛。我就是扫把星。让你寝食难安,又何必呢?”

秦铮恼怒,“少胡言乱语,我有些话是气话,并不是……”

谢芳华猛地挥手,“你住口。”

秦铮立即住了口。

谢芳华脸色极寒地看着他,“秦铮,我两世,竟然都爱上了你。两世里,想必都让你筋疲力竭,困苦不堪。若是没有我谢芳华,你秦铮自当活得好好的,也不必如此辛苦。”

秦铮抿紧嘴角,“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没有了谢芳华,你秦铮自然会过得好好的。”谢芳华看着他,“南秦江山是你的责任,我和忠勇侯府一旦牵扯,就是你的负担。既然早晚有一日,都会步入历史的轨道,那么,如今这般困苦,又何必?”

秦铮盯着她,“你是想……离开我?”

“我不能不管忠勇侯府,不能忘记云澜哥哥。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坚持。也许,应了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谢芳华看着他,“秦铮,你多爱我,可能经得住南秦江山倒塌?我多爱你,可能经得住忠勇侯府至亲覆灭?如今,细细想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坚持嫁你。可是,那时我还没恢复记忆,如今……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秦铮伸手去抓她。

谢芳华已经先他一步出手,她用的是极其奇异的手法,只见一缕青烟,便将他捆住,动弹不得,她看着他大变的脸,低声道,“秦铮,我多想与你就这样平静相守,岁月静好。可是,终究你我情深缘浅,我走了。你珍重。”

“你站住。”秦铮眼睛已经红了,又急又怒,“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谢芳华慢慢转过身,轻声道,“是魅族秘术,你的武功虽然高于我,但是不懂魅族秘术,自然不是我对手了。”

“你将爷爷、舅舅、林溪兄,甚至福婶,都秘密送走,是为了离开京城?离开我?这两日,你就是做了这个准备?”秦铮忽然道。

谢芳华点点头,满目伤色,“是啊,那日我醒来,记起了太多事儿,便有了主张。”顿了顿,她转过身,向外走去,同时,轻声道,“秦铮,我会派人安排好,请皇上下旨,令你给我一封休书。反正,我也未曾入你秦氏宗谱。休书与赐婚一样,都是一道圣旨的事儿,简单得很。”

------题外话------

我只能说,酝酿这一天,很久了……

第六十六章誓死不娶

“我不准!”

秦铮看着谢芳华出了房门,珠帘随着她走出轻轻作响,他大喊。

谢芳华仿佛没听到,头也不回,出了画堂,来到门口,轻喊,“侍画!”

“小姐!”侍画应声出现。

“都准备好了吗?”谢芳华问。

侍画向里面看了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

“既然准备好了,现在就启程!”谢芳华说着,迈出了门槛。

“小姐,您和小王爷……”侍画抬步跟上她,担忧地轻声问。

刚刚屋里的动静,她隐隐听到了些。

“他会给我一封休书。”谢芳华声音微凉,“以后,我们再没关系,除了必要的事情,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侍画面色一变,脱口惊呼,“小姐?”

谢芳华不再说话,似乎一刻也不想留,脚步匆匆地出了落梅居。

她走到落梅居门口时,秦铮又大喊了一声,有些撕心裂肺,“谢芳华,你给我站住。”

谢芳华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抬手,一缕淡青的烟雾顺着窗子飘进了房间。

秦铮的声音堪堪噎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他拼命挣扎,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武功丝毫用处不抵,那一缕细细的青烟,将他捆住,动弹不得。

他一时急红了眼,气火攻心,身子“砰”地一声,栽到了地上。

他倒下的身子恰巧撞到了桌椅,桌椅也随之被打翻,发出剧烈的声响。

侍画吓了一跳,立即道,“小姐,小王爷他……”

谢芳华面无表情,转身出了落梅居。

侍画还想再说,但见谢芳华拿定了注意,她回身看向身后跟着的侍墨等人。侍墨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听小姐的,她只能住了口,跟随谢芳华,匆匆出了落梅居。

玉灼和林七闻声跑出来,便看到了谢芳华离开的身影,二人对看一眼,感觉不对劲,连忙向正屋跑去。

来到正屋,只见桌子打翻,秦铮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

二人连忙上前,一个喊“表哥”,一个喊“小王爷”,喊了半响,依然无声无息。

“你先守着表哥,我去追表嫂。”玉灼对林七吩咐了一句,匆匆跑出了房门。

他追出落梅居,追到忠勇侯府门口,追到了正要上马的谢芳华,气喘吁吁地拦在她马前,“表嫂,我表哥栽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你……你们……”

谢芳华看着他,语气平静,“他只是暂且昏过去了,应该出不了大事儿,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太医院请太医过府给他看。”

“表嫂,那你……你这是要去哪里?”玉灼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觉得这样的情况不妙。

“我要赶去临安城。”谢芳华翻身上马,端坐在马上,扫了一眼英亲王府的朱红大门和烫金牌匾,对他道,“你既然来了,正好帮我给王妃传句话。就说,我与秦铮,情深缘浅,能做她几日的儿媳妇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上的休书圣旨很快会下达英亲王府,休书圣旨一旦下达,请王妃不必阻拦,我心意已决。”

玉灼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休……休书?”

谢芳华不再多言,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四蹄扬起,离开了英亲王府门口。

侍画、侍墨、品竹、品萱等八人一人一骑,跟随在她身后。

沿街想起一连串的马蹄声,踏踏作响,在傍晚的夜里,分外清晰。

玉灼大喊了一声“表嫂”,可是谢芳华头也不回,转眼就离开了这一条街道,马蹄声向城门方向远去,他顿时手足无措,焦急地抓住一名守门的人喊,“快去请太医。”

那人也知道发生了大事儿,连忙点头,向太医院跑去。

玉灼撒腿就往正院跑去。

落梅居和英亲王府大门口随着谢芳华离开闹出了动静,正院内的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自然得到了消息,本来打算歇下的二人匆匆起身,出了房门。

英亲王妃打开门,喊春兰,“快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儿?”

春兰应声,刚走几步,便见玉灼气喘吁吁跑着来到了正院,见到英亲王妃,立即喊,“王妃,快去看看吧,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你慢慢说。”英亲王妃立即问。

玉灼喘了口气,连忙将秦铮晕倒在房间,他追出去,谢芳华让他传的那一番话叙述了一遍。

英亲王妃听罢,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什么?皇上会下旨给休书?这是为何?华丫头……她真这样说?出了什么事儿?”

玉灼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只说,“我和林七在院外,隐约听到屋内表哥和表嫂不知因何事起了争执,之后表哥晕厥,表嫂带着她的婢女离开了。”

“快,命人去追华丫头!”英亲王妃立即道。

“王妃,奴婢觉得,还是先把小王爷救醒吧,问问情况。小王爷都没拦住小王妃,我们派何人去拦?难道王妃亲自去追不成?”春兰也惊了一跳,听说秦铮晕厥了,她自小看着秦铮长大,自然心疼,连忙说。

“我去追也无不可!”英亲王妃提着裙摆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急声道,“备马,我去追。”

英亲王随后跟了出来,一把拽住英亲王妃,“你先别急,春兰说得对,先救醒了秦铮,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王爷,华丫头喜欢铮儿,

爷,华丫头喜欢铮儿,我身为女人,体会得深。铮儿射了她三箭,她还执意要嫁给他。这份爱重,普天下,试问有哪个女子能做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今日一直好好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一番话离开的。”英亲王妃打开英亲王的手,“你在府中,赶紧找太医,救醒铮儿。我带着人去追华丫头,再晚的话,她出了城,如此黑天,万一出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还是本王去追吧。”英亲王闻言,立即道。

“华丫头与我贴心,你追去,她就算有事儿,也不会与你说。还是我去吧。”英亲王妃说着,匆匆出了正院,同时吩咐人,“快备马,将马厩里最快的那匹冬青牵出来。”

“是!”喜顺闻声赶来,连忙去了。

春兰是英亲王妃的贴身侍候之人,见王妃执意要追去,她也连忙跟了出去,同时嘱咐英亲王,“王爷,您现在赶快去落梅居,小王爷身体也一直不好,您问清楚事情就好,可千万别对小王爷发火。”

“本王知道了,你照顾好王妃!”英亲王摆摆手。

春兰点头,连忙去了。

不多时,英亲王妃骑最快的马出了府门,府中一队府兵跟在她身后随扈,向城门追去。

英亲王府的动静闹得太大,没多少时间,各个府邸便得到了消息。

一时间很多人都疑惑不解,不知道英亲王府出了什么事儿,谢芳华和秦铮出了什么事儿?

太医不多时便被请来了英亲王府,进了大门后,连片刻喘息的功夫都不容,便被急急地拽去了落梅居。

林七此时已经将秦铮放在了床上,见英亲王和太医前后脚来到,他白着脸让开床前,“无论我怎么喊小王爷,小王爷就是不醒来。”

“太医快给他看看。”英亲王道。

这名太医今日在太医院当值,医术没有孙太医好,但也不错,随着孙太医虚心好学,孙太医死后,他的事情多了起来。宫里的皇上娘娘问诊,都轮到了他。他更是小心谨慎。如今见秦铮昏迷不醒,他连忙上前为他把脉。

片刻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对英亲王拱手,“回王爷,小王爷这是急火攻心之症,导致一时昏迷,內腹呕血,有些损伤,并无大碍。”

英亲王松了一口气,“他何时会醒来?”

这名太医道,“扎一针便可苏醒。就看王爷的了,若是王爷不急,想要小王爷慢慢醒,两三个时辰之后,他应该会自己醒来。若是王爷着急,那么下官扎一针,一炷香功夫,小王爷就可醒来。”

“那你就扎一针,让他快些醒来。”英亲王道。

那太医点点头,拿过药箱,取出针,在秦铮的穴道上施针。

“这针对他身体,无损伤吧?”英亲王问。

那太医摇摇头,“无损伤,王爷大可放心。”顿了顿,又道,“不过臣给小王爷号脉,他身体内伤未愈,又添气血心伤,这形势不太好。一定要爱惜身体,好好调养,切不可疏忽大意,否则落下努劳之症,就是大害啊。”

英亲王闻言颔首,脸色不大好。

林七在一旁听着,大气也不敢出。

一炷香后,秦铮果然醒来,睁开了眼睛。

“醒了,小王爷醒了。”太医拔掉他穴道上的针,对秦铮道,“小王爷有哪里感觉不适?”

秦铮刚睁开的眼睛清亮,扫了一眼,看到英亲王、太医、林七,以及屋地上倒翻的桌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瞬间眸光灰了,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云。

“想来没有不适了,劳烦你了。”英亲王对太医道。

那名太医也知道想必是英亲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秦铮才气急攻心昏倒,知道既然救醒了人,再待下去多有不便,便顺势告辞,“不劳烦,下官告辞了。”

“林七,送太医出府!厚赏。”英亲王对林七吩咐。

林七应了一声,连忙拿了重金,送太医出府,那太医推辞一番,收下了,出了落梅居。

屋中只剩下英亲王和秦铮时,英亲王看着秦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华丫头为何急急出府,夜晚离京?”

秦铮一言不发。

英亲王薄怒,“你到底做了什么?上一次,你射她三箭,如今又做了什么伤了她的心?既然辛苦筹谋娶了回来,为何不好好爱重她?”

秦铮闭上眼睛,不吭声。

“你倒是说话啊!”英亲王看着他这样子,又急又恼,“你娘已经追出去了,她骑的是冬青,不知是否能追上。”

秦铮仍旧一言不发。

英亲王盯着他又问了几句,他依旧不开口,拿他没法子,只恼怒地道,“你也不小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偏生要折腾成这个样子?你们大婚,何其不易,早先不是好好的吗?如今这又是做什么?”

秦铮忽然咳嗽一声,身子一偏,一口血吐到了床沿。

英亲王大惊,喊了一声,“秦铮。”

秦铮慢慢睁开眼睛,眼中全不见光亮,灰蒙蒙一片,他抬眼看英亲王,哑着嗓子说,“爹,我誓死不娶李如碧。”

英亲王看着他喷出一大口血,将床沿、地面都染红了。听到他的话,他顿时惊异不已,“你……你说什么?李如碧?右相府的小姐?她怎么了?”

秦铮看着他,有重复了一遍,“我誓死不娶李如碧。”

。”

英亲王有些糊涂,“这关李如碧的事儿?是谁让你娶她?她……不是许给秦钰了吗?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秦铮又道,“我誓死不娶李如碧。”

英亲王看着他,从来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哪怕是射了谢芳华三箭,他把自己关在屋子内,也只是昏迷不醒,醒来后,整个人冷一些沉寂一些罢了。自小这个儿子性情就与常人不同,不羁世俗,肆意张扬,可是如此这般,他是真的没见过。

他整个人气息灰暗,似乎被抽干了精神,有些脆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心想要对他责备发怒,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叹息一声,软了口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皇上?还是太子?或者还是什么人?”

秦铮目光寻不到安放的焦点,灰蒙蒙一片,不答英亲王的话。

英亲王站在床前,看着他的模样,干着急。

过了片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喊,“圣旨到!”

英亲王一惊,黑天半夜,这时候竟然来了圣旨?他转头看秦铮。

秦铮忽然想起了什么,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跳下床,抬步向外走去。

“铮儿!”英亲王喊了一声。

秦铮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转眼便冲出了房门,出了落梅居。

英亲王只能随后急急跟出。

夜风出来,吹乱了秦铮的头发,吹干了他嘴角和胸前的鲜血。

他冲到大门口,果然见吴权拿着圣旨站在那里。

吴权乍一见到秦铮,吓了一跳,怀疑看花了眼,“小王爷?”

秦铮脸色森寒,难看得吓人,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圣旨问,“什么圣旨?”

吴权看他的样子,似乎眼光都能吃人,他后退了一步,呐呐为难地说,“是皇上……给您的圣旨。”

“拿来我看!”秦铮伸手找他拿。

“小王爷,圣旨……还没宣读。”吴权手有些发颤。

“给我!”秦铮一把扯过圣旨。

吴权只能将圣旨给了他,同时退了数步,距离他远了些。

秦铮拿过圣旨,快速地打开,看了一遍后,猛地抬头,看着吴权,声音冻死人的寒意,“这真是皇叔下的圣旨?”

“回小王爷,这真是皇上下的圣旨。”吴权见英亲王随后赶来了,像是看到了救醒,苦着脸转移话题,“王爷,您……进来身体可好?”

英亲王走上前,尽量心平气和,对吴权问,“吴公公,是什么圣旨?这么晚送过来?”

吴权看了秦铮一眼,一时不敢接话。

秦铮勃然大怒,“皇叔当圣旨是什么?这么昏庸无道?朝令夕改。他说赐婚,下一道圣旨,便赐婚了。他说让谁休妻,下一道圣旨便休妻了?就算是君王,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我看皇叔是病得不轻。”

英亲王大惊,立即上前一步,去看秦铮手里的圣旨,“什么?这是休妻的圣旨?”

秦铮不等英亲王看,抬手就将圣旨撕了个粉碎,然后,他大喊,“来人,牵马来。”

英亲王面色大变,“铮儿,你要干什么?”

秦铮脸色如冰,吐出两个字,“进宫。”

英亲王看着他要杀人的样子,知道阻拦不住,立即喊,“来人,也给本王牵一匹马来。”

有人立即应声去了。

吴权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小王爷和王爷……要进宫?”

秦铮目光凌厉地瞅了他一眼,忽然抬手,猛地拍出一掌。

吴权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秦铮的掌风拍出了老远,“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顿时大口吐了一口鲜血,当即昏死了过去。

跟随吴权一起来宣旨的小太监人人吓得失色,腿都软了,噗通噗通地跪在了地上。

这时,有人牵来马。

秦铮看也不看那几名小太监一眼,翻身上马,马匹四蹄扬起,扒开蹄子,向皇宫而去。

英亲王随后上了马,但没他快,生生被他落下了大半条街。

英亲王府和皇宫前后两番动静,使得整个京城一时间如炸开了的沸水。

消息如滚雪球一样地滚开来,整个南秦京城各大府邸的人都震惊了。

第六十七章昭告天下

秦铮纵马来到宫门,宫门紧闭,已经落匙。

“开宫门!”他勒住马缰绳,对宫门守门的人高喊。

守卫宫门的人从宫墙上探出头,看了一眼秦铮,他森寒的脸色即便在夜里,也极其醒目,周身气息冷冽如出销的剑,他顿时吓了一跳,身子缩了回去,禀告侍卫统领。

“开宫门!”秦铮又大喝。

不多时,守卫宫门侍卫统领从宫墙上探出头,连忙道,“回小王爷,宫里已经落匙,皇上刚刚下了旨意。未来三日里,免早朝,宫门不开,文武百官,休假三日。”

“什么?”秦铮眯起眼睛。

那侍卫统领道,“未来三日里,皇上闭宫门,不见任何人。”

秦铮脸色顿时如碎了霜雪,“为何?”

“皇上身体不适。”侍卫统领道,“小王爷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交由在下传达。”

秦铮冷笑一声,“皇叔身体不适吗?身体不适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儿?还有闲心下休书圣旨?”他说着,忽然拿过马前的弓箭,拉弓搭箭,对着那侍卫统领冷声警告,“开宫门,否则你就以身抵皇命吧!”

那侍卫统领面色大变,骇然地看着秦铮,“小王爷,自古皇宫乃天子重地,就算您贵为小王爷,自小在宫里长大,也不能乱了君臣之道。在下死不足惜,可是小王爷难道要背上谋反的骂名?”

“谋反?”秦铮眯起眼睛,忽然手中的箭如离弦一般,射了出去。

“嗤”地一声,箭射中了宫墙上那侍卫统领的左胸,那侍卫统领应声倒下。

宫墙上的侍卫顿时各个骇然,惊惶地看着秦铮。

“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立即开宫门,否则,我不介意今天背上藐视皇权,血染宫门的罪名。”秦铮冷冽地道。

“小王爷,一……一盏茶,这就去禀告皇上。”副统领颤着音说完一句话,立即下了宫墙,匆匆向皇帝的寝宫疾奔而去。

守卫宫墙的人,这些年,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没有人敢得罪秦铮。秦铮历来是想进宫就进宫,想出宫就出宫,皇宫对别人来说,是威严的胜地,但是对他来说,就跟他家一样。皇权的威严在他的眼里,从小到大,视如粪土。

任何人都不怀疑,秦铮今日这般形态,说血染宫门,就一定会血染宫门。

以秦铮的射箭,若不是有心留了侍卫统领一命,他的箭射中的就不是左胸,而是心口了。

不多时,英亲王纵马追来,见秦铮阴沉森寒着脸站在宫门口,他喊了一声,“秦铮。”

秦铮偏头看了英亲王一眼,没说话。

“宫门既然落匙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英亲王看着秦铮的样子,生怕他做出轰动的大事儿来。

“宫门要闭三日,我可等不了三日。”秦铮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