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眨眨眼睛,“好在咱们南秦和北齐一直和睦。”

谢墨含闻言心思一动,忽然低声道,“和睦……”

“侯爷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听言看着谢墨含,见他神色有异,奇怪地问。

谢墨含摇摇头,“没怎么,我只是觉得这和睦二字听来怪异罢了。南秦和北齐未必如表面上一般和睦。我姑姑嫁去北齐,不忘故土,辅佐北齐王为王后,定然不喜两国兵战。可是北齐二皇子私下就未必会如此想了。早先有姑姑重病被救回,后有齐言轻数月前来南秦,暗中谋划,虽然后来被秦铮反利用,但也不过是太子和秦铮之间的较量。至于和睦,若是齐言轻被立为太子,坐了北齐的王的话,恐怕,这天下会起兵战。”

听言睁大眼睛,“不会吧。”

“这哪里是说得准之事。毕竟如今南秦内乱,从京城到京外,一片狼藉话落,我被困在临安城,以至于漠北边境守军无人做主,若是趁机制造乱向,而云继又回来了南秦,那么,万一齐言轻私下做些什么,前景真是不容乐观。”谢墨含说着,忽然喊,“品竹。”

“侯爷!”品竹立即从里屋走出来。

“郡主既然无恙,我就不进去看她了,你和品萱、品青、品妍四人好好地守在这里。再不准出差错。郡主一旦醒来,就去喊大夫。”谢墨含吩咐。

“是。”品竹应声。

谢墨含转身向谢云继所住的房间走去。

听言纳闷侯爷怎么说着说着脸就变了,焦急起来,不解,但是直觉跟谢云继有关,连忙追上他。

谢墨含匆匆来到谢云继的房间外,伸手叩门。

谢云继懒洋洋地问,“谁?”

“是我。”

谢云继纳闷,“那臭丫头救活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别告诉我她没救过来,让我想办法,我可没办法可想。”

“不是,你沐浴完了吗?我是有话与你说。是重要的事儿。”谢墨含正色地强调。

谢云继闻言,也正经地道,“既然你有话要说,我就不洗了,你稍等一会儿。”

谢墨含点头,“好。”

不多时,谢云继一身清爽地打开房门,见谢墨含一脸忧急,疑惑,“不是那臭丫头的事儿,难道是临安城又出事儿了?又有人捣乱?”

“也不是,你别猜测了,我进屋与你细说。”谢墨含道。

谢云澜点头,让开了门口,口中道,“你从秦铮手里要来这个小书童,真是不合格,难用得很,回头还给他吧,我帮你选个好用的。”

听言一听顿时怒了,还没反驳,谢墨含便伸手关上了房门,同时将谢云继推进了屋。

听言只得气哼哼地作罢,经此一事,他明白一个道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谢云继这样的人。

进了屋后,谢墨含也不坐下,对谢云继正色地问,“我问你,你回北齐之后,可是见到北齐王和姑姑了?另外,可也见到齐言轻和玉家人了?”

谢云继翻了个白眼,“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啊。”他说着,坐下身,倒了两杯茶,一杯茶递给谢墨含,一杯茶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翘着二郎腿道,“都见了。”

“你与我说说,如何?”谢墨含问。

谢云继懒散地道,“还能如何?齐云雪将我抓去了北齐,途中,我使计溜走了。虽然她是奉了那老头子的命来南秦接我,但我也不能真被她抓回去,那显得我多没本事,多丢面子?于是,小爷甩了齐云雪,自己去北齐皇宫了。她以为我逃跑是要回南秦,于是命人拦住了北齐边境,各处找我,哪里知道我反而是自己去北齐皇宫了?”

谢墨含点点头,“能从齐云雪手中溜走,确实本事不小。”

谢云继切了一声,“被一个女人抓了,从她手中溜走,算什么本事?只是我走时整了她一把,不太窝囊罢了。”

“不要小看女子的本事,算起来,她是北齐王室的公主,也是你亲姑姑,不是一般女人。”谢墨含道。

谢云继哼了一声,“我管她姑姑不姑姑,她抓了我没经过我同意,就是得罪我了。”话落,他道,“到了北齐后,我偷偷地溜去了皇宫。”

“先去见姑姑了?”谢墨含问。

谢云继摇摇头,“去见了玉贵妃。”

谢墨含一愣,“你既然回了北齐,进了京城,去了皇宫,为何先不去见姑姑?先去见玉贵妃?见她做什么?”

“传言玉贵妃十分美貌,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美。”谢云继道。

谢墨含无语。

谢云继颇为失望地道,“果然传言都是骗人的,就是一个深宫怨妇而已。”

“玉贵妃的确是美貌,我见过其画像。只不过是姑姑和北齐王两情相悦,姑姑又冰雪聪明,懂得权谋制衡之术,拴住了北齐王的心,玉贵妃虽然和北齐王青梅竹马,即便有玉家支撑,但是北齐王心向着姑姑。长年累月,她自然幽怨愤懑,自然美貌不及从前。”谢墨含道。

谢云继撇撇嘴,“我娘若真是冰雪聪明,怎么会喜欢那个老头子?与后宫妃嫔争宠?即便是宠爱长盛不衰,但也不是一心人。”

谢墨含失笑,“北齐王怎么成了老头子了?”

“反正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老头,只不过比老侯爷年轻一些的老头罢了。”谢云继道。

谢墨含摇摇头,不理会他的不正经,正色道,“我急急找你,是刚刚听言的话提醒了我。他说北齐和南秦和睦。这和睦二字,你如今走了北齐一趟,虽然你身份特殊,但因为自小生长在南秦,所以,当该有中正的看法,你怎么看?”

“和睦?”谢云继嗤笑一声,“我娘这么多年,美人计使得好,抹平了老头子的征伐杀戮野心,不再想侵吞南秦国土,统一南北了。可是别人可未必这么想。若说和睦,也不过是汹涌的水下盖着一层薄冰罢了。”

“你既然也这么看,是否知道些什么?”谢墨含看着他,“我且问你,是不是玉家和齐言轻有什么谋略针对南秦?这次南秦发生这样的内乱,据我所知,牵连了皇室隐山隐卫,是否也牵连了北齐玉家?”

谢云继眨眨眼睛,“也许吧,谁知道呢,我又没在北齐京城待多久?只不过是转了一圈。看我娘好好的,那老头子因为无奈送走我,面对我愧疚,恨不得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北齐玉家人看到我恨不得吃了我。在宫里是火,出宫后就是冰。小爷我可受不住,索性就回来了。还是南秦好,闻到空气都是新鲜的。”

“你没待几日啊。”谢墨含闻言揣思,“玉家人待你不好实属正常,毕竟玉贵妃和玉家多年来也没斗过姑姑,上次姑姑重病,本以为能将她治死,可还是功亏一篑。如今你又回了北齐,且还是嫡系。姑姑多年根基,不容小视,若你想要那个位置,依照姑姑和北齐王互相推动,你即便多年不在北齐,也不愁难以坐稳,本来是唯一子嗣的齐言轻和玉贵妃地位就岌岌可危,玉家人当然恨不得杀了你。”

“谁乐意要那个位置了?”谢云继嗤了一声,“受苦受累,白给我都不要,他们当香饽饽,我可不当,那个位置哪里有温柔乡,美人骨,天下美景美食能使人舒适?”

谢墨含无语,默了片刻道,“人人喜好高处,可是不知道高处不胜寒。尤其是帝王,更是绝七情,灭六欲。勤勉者日日劳累,都不见得能流芳百世,千载盛名。更何况一旦懈怠,便国无宁日,天灾人祸,需要自省自罚了。你不要那个位置,若是寻常人看来,难以理解,可是在我看来,也没有不对之处,不要也好。”

谢云继点点头,大口喝了一口茶水,感慨,“虽然临安城处处闹瘟疫,但是这茶水喝起来也是香喷喷的。”

“至今你的身份还没公布天下,是否也因为你不喜那个位置,不想要?”谢墨含又问。

谢云继哼了一声,“老头子愧疚,屡次试探我,我娘呢,跟出家的女菩萨似的,看得开,到没难为我,说她自己一辈子困在皇宫,我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就由得我选择。她虽然生了我,但没养我,也就不干涉我的生活,凡事由我自己决定。”

“姑姑这一辈子不易,北齐皇宫的确是困了她一生。”谢墨含叹了口气,“自从她去北齐,再未回娘家,心里又何尝不想故土?何尝不想踏出皇宫?游历名山大川?爷爷说姑姑性子最是活泼爱玩,可惜随我娘去了一趟漠北,一辈子便被栓在了漠北。”

“那也是她的选择,她心甘情愿着呢。”谢云继扁扁嘴。

“你回南秦,北齐王和姑姑可知道?”谢墨含问。

“我是背着老头子离开的。我娘知道,她给了我一批暗卫。”谢云继说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娘还真是厉害,她的暗卫虽然不多,但是各个精良,拿出一个,就能以一当百。我这回还真没白去北齐。路上玉家的人想杀我,折损不少。嘿嘿……”

谢墨含闻言立即道,“如今姑姑给你的暗卫呢?我怎么不曾感到他们在附近?”

谢云继摆摆手,“让我留在漠北边境了。齐言轻打什么主意,我这个自小在谢氏盐仓培育出来的慧眼可不是盖的,不用眼睛也能看出来。南秦一直动乱,而你又被困在临安城,暂时难以抽身出往漠北边境,他若是这时候出手,漠北边境一乱,南秦可就是雪上加霜了。所以,那些人被我留在漠北了。只要齐言轻在边境一动作,他们就会及时的拦下,拦不下,也会报于我,也能帮你抵挡拖延些时间,防患于未然嘛。”

谢墨含闻言大喜,“我找你来,正是要说此事,既然你提前替我做了安排,那我就放心了。多亏有你。”

第九十一章燕亭回归

若是齐言轻趁南秦内乱,水深火热之时,搅乱边境,那么,南秦就真正的内忧外患,雪上加霜了。

谢云继能提前防着齐言轻,有她娘谢凤给他的精良隐卫,以一敌百,那么,齐言轻就会受到掣肘,总不会轻易得手。

谢墨含听罢谢云继的安排,落下了心中的大石,沉着的心总算是轻松了几分,对谢云继询问,“这么说,姑姑给你的隐卫,你一个都没带回来?从漠北边境到临安城,这一路上,只你一人?谢氏盐仓的叔伯自从知晓你被齐云雪带走,都全巢出动去找你了,你可与他们接上了话?碰了面?”

“不是我一人,还有一人,燕亭与我一起回来的。”谢云继道,“谢氏盐仓抚养我多年,对我恩重如山,我虽然去了北齐一趟,但也不能舍了谢氏盐仓而不顾。在摆脱齐云雪之后,便给他们传信了。如今谢氏盐仓的人跟老侯爷在一起。”

“燕亭回来了?”谢墨含一愣。

“嗯,回来了!”谢云继点头,“他当时离开南秦京城,本就是在永康侯府长期积压的郁气无处宣泄,而思慕芳华妹妹又不得其果,所以,才做了远离南秦的决定。芳华妹妹虽然不能给他情义,却是帮助他摆脱了永康侯府和皇室隐卫以及范阳卢氏的围追拦截,请言宸一路护他去了北齐。在北齐小国舅府一直待着,不得不说,言宸手段极其厉害,他虽然人不在北齐皇城,但是却派人在北齐皇城里生生将他保护的很好,老头子和玉家的人即便知道他是南秦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也装作不知,走马当街,没人奈何他。摆脱了永康侯府的他,在北齐过得甚是自在。”

谢墨含闻言叹了口气,“燕亭性情本来爽利,自小跟秦铮交好,也染了秦铮几分洒意的性格,两人在一处,大体脾性相投,只是没想到,都心仪妹妹,才弄得兄弟离心,实在是……”

谢云继闻言嘿嘿了一声,“正是因为他听说圣旨休书,才在北齐京城待不住回来了。”

谢墨含一惊,“他走了大半年有余,难道还没对妹妹死心?”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听闻了芳华妹妹被圣旨休书,他把马鞭抽得啪啪地响,我自认骑术高超,武功也比他高,可是生生没追上他。到漠北边境后,我在安排事情,他等也不等我,自己快马加鞭走了。我随后追来,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看到。”谢云继道。

“这么说,他先你一步回来了?既然如此,他去哪里了?难道回京城了?”谢墨含说着,摇头,“也不对啊,回京城的话,临安城是必经之地,如今临安城瘟疫,四城封闭,不通关,他如何能回京城?”

谢云继眨眨眼睛,“他关心的是芳华妹妹,也许没来临安城,直接是找她了。”

“找妹妹?”谢墨含一怔,疑惑,“他拿什么去找?我都联络不上妹妹,要联络妹妹,需要靠言宸,他如何能联络上妹妹?”

“你忘了他是被言宸带去了北齐小国舅府的,如今言宸也离开临安城了,他与言宸,应该能联络得上。若是联络上言宸,不就联络上芳华妹妹了吗?”谢云继道。

“也是。”谢墨含点头,“可是言宸如今引背后势力离开了临安城,前去找妹妹,此行实属危险,他能让燕亭赴险?怕是妹妹也不同意。”

“操那么多心做什么?你人还未老,跟个小老头一般,日日操心,难怪身子骨怎么也养不起来。”谢云继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一路奔波,困死了,若是你再没别的事儿,让我先睡一觉。”

谢墨含闻言,见谢云继一层青眼圈,只能作罢,站起身,“那你睡吧,晚饭我喊你。”

“只要这城内不再出事儿,就不必喊我了,我不吃晚饭了。”谢云继起身,打着哈欠,进了内屋。

谢云澜无奈,出了房间,回到了隔壁他的房间。

听言跟在谢墨含身后,小声问,“侯爷,燕小侯爷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谢墨含知道听言守在门口,听了他和谢云继的谈话,不过听言虽然被秦铮保护得太好,没多少本事,可是因为自小在秦铮身边,否则,对于口风之事,看着不靠谱,但还是能隐瞒得严实的,不会随意外露。

听言挠挠脑袋,郁闷地道,“小王爷和芳华小姐如今这副样子,燕小侯爷就趁机回来。可真是会找时间。芳华小姐明明就不喜欢他,他还回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抢夺小姐不成?那小王爷怎么办。”

谢墨含闻言无奈地道,“燕亭是关心妹妹才急匆匆赶回来,未必是对妹妹不死心。况且,秦铮难道是那种任人抢夺之人?除非她和妹妹真的不可挽回了,否则……且观后效吧。”

听言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你也是操心的。”谢墨含好笑,对他摆手,“去问问郡主醒了没有?可有碍?”

听言点点头,跑了出去。

谢墨含倚在软榻上,疲惫地揉揉额头,闭上眼睛,稍事休息。

不多时,听言跑了回来,对谢墨含道,“侯爷,郡主还未醒,品竹四人听您的吩咐,小心地看着呢,说醒了一定会派人告诉您,没见发热,让您放心。”

谢墨含点点头,对听言摆摆手。

听言知道他也累了,退出了房间,不再打扰她。

夕阳的余晖透进窗子,照进谢墨含的房间,他虽

进谢墨含的房间,他虽然闭目休息,眉目间的愁云和担忧怎么也化不开。

他最担心担忧的自然是谢芳华。

隔壁房间,谢云继听到谢墨含房间没了动静之后,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打开窗子,向外看了一眼,院内无人影,他轻轻纵身,跳出了窗外,脚尖刚点地,便挥手无声无息地关上了窗子,同时,飞身而起,几个起落,来到西院墙处,跳出了院墙。

谢墨含从京城带出来的侯府隐卫自从临安城发生疫疾,寻找黑紫草,都派出去了,只留下了从不离身的近身暗卫云叶。只不过不是危急性命之事时,谢墨含从不用他在人前出现罢了。

但是他不出现,不代表他不在。

所以,谢云继刚跳出墙外,他便现身在了谢墨含的窗前,低喊,“侯爷。”

谢墨含立即睁开了眼睛,他清楚地知道,他的近身隐卫云叶,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不会轻易现身。而如今又是寻常关头,这等时候,有个风吹草动,都是大事儿,能惊动他现身,必然比较重要。他立即问,“云叶,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云叶低声道,“云继公子刚刚悄悄出了院子,不知去了哪里,是属下去拦下他,还是任其自去?”

谢墨含一怔,“云继悄悄离开院子?”

“是!”

谢墨含低头寻思,恍然,“他刚到临安城时,听闻我说言宸引背后人离开去找妹妹,他便有些动心,想要追去,被我拦下了。如今他应该还是待不住,去凑热闹了。怕我拦阻,借着累要睡觉悄悄地溜了。”

云叶不语。

谢墨含想了想,又道,“谢氏自有一套追踪之术,爷爷和谢氏盐仓的叔伯当初将云继从北齐接回来,对于如何培养之事,也是慎重地商议过,后来,决定按照谢氏盐仓继承人的规矩培养,将来如何,是回北齐,还是能留在谢氏盐仓,看他自己做主张。作为谢氏盐仓培养的继承人,他若是想追言宸的踪迹,想必也不是追不到蛛丝马迹。毕竟不止言宸离开了临安城,他同时也引开了大批的人,总有人会留下踪迹。”

云叶依旧不语。

谢墨含思忖片刻,又道,“云叶,你去追云继,不是去拦他,而是追在他身后,以观其变。若是有危险,也好拦住一二。最好是他能找到妹妹,你也能做帮衬。”

云叶摇头,“侯爷,属下从未离你身侧,当初,老侯爷让我谨记,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你左右。”

“此一时、彼一时。”谢墨含道,“爷爷也不想妹妹出事儿,另外,临安城经白天城门大乱一事儿,应该也不会再生事端了。毕竟人已经被言宸引开了。”

云叶依旧摇头,站着不动,“别的事情都能听侯爷吩咐,唯独离开你左右,万万不能。尤其如今您身染了黑紫草,若是明日再没有黑紫草,万不得已时,我必须带您出城去找黑紫草。”

谢墨含叹了口气,“这样,我们打个商量,今夜临安城应该不会再有事情了,你先追上云继,天明之前,赶回来我身边就是了。您放心,依如今的形势,临安城已经无人再生事儿,我肯定不会有事儿。”

云叶依旧摇头,决计不动。

谢墨含无奈,摆摆手,“算了,让云继自己去吧,不必管他了。”

云叶见谢墨含不再支开他,这才颔首,退了下去。

入夜十分,临安城甚是安静。

谢云继出了院落后,径直来到城门,侍画、侍墨、侍蓝、侍晩等四人已经督促安排着人将城门口的血污狼藉打扫妥当。刚要准备回去,便见谢云继出现在了城门。

四人对他连忙见礼。

谢云继嘘了一声,隐在暗处,对四人招招手。

四人纳闷,疑惑地走近他。

谢云继待四人走近,对她们低声道,“我要出城,去迎芳华妹妹,你们四人守好临安城。”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依我估计,今夜临安城应该没什么人闹事儿了,你们该睡觉就睡觉,警醒着点儿就是了。”

“您要去迎小姐?”四人一惊,“您有我家小姐的下落?”

谢云继摇摇头,“没有,不过呢,我刚刚在四城门转了一圈,已经找到了点儿踪迹,沿途追踪下去,定有收获。先过来告诉你们一声,明天不是瘟疫发作的最后一日吗?既然芳华是去找黑紫草了,以她的手段,总能带回来。在这之前,你们除了看好临安城外,保护好谢墨含,别让他出事儿。”

四人点点头,“您离城要去找小姐,是不是瞒着侯爷?”

“小丫头都这么聪明做什么!”谢云继说着,拿出爬墙索,“嗖”地跳下了城墙。

侍画、侍墨四人去看,只见谢云继利用爬墙索下城墙十分利落,不过片刻,便出了城,渐渐地,身影走远,向西北而去。

临安城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一面环山,称之为九曲山。一面绕水,称之为九曲水。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四通八达,交通方便的好处,就是造就了临安城在南秦建国以来快速的繁衍起来,十分之繁华,故而成为南北东西往来商贸和通政的要道。

所以,一般的城池只有几万人居住,临安城居住往来人流则是十几万人。

而谢云继离开的方向正是西北环山的方向,西北方只有一面山,之所以说南秦交通四通八达,是因为,即便这西北群山环绕,但也不像别的地方的山那般陡峭难以走行人,飞鸟难度,反而是九曲回肠,弯弯绕绕,有许许多多条山路,与各个方向畅通。

这些山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只在临安城西北,都与临安城相接。也就是说,没条路,都能来到临安城。

甚至西北这一面九曲山同时和西南的九曲水相应。陆路水路两相宜。

占据这个地势,也是言宸决定要引背后势力出临安城的原因之一。在这样的地方,能做许多在临安城内做不了的事情。

敌在暗我在明不如敌在明我在暗。

谢云继寻到了丝踪迹后,便沿着踪迹,去了九曲山。

第九十二章芳华之伏

九曲山,九曲回肠。

谢云继站在九曲山的中心路口,原地转了数个圈圈,将每一条路都仔细地看过一遍。

片刻后,他从怀里拿出地星针,俯身在地,将地星针放在了地面上。

地星针接触地面之后,针便咔咔地开始在罗盘上转圈。

须臾,地星针指在了一个方位上。

谢云继眨了眨眼睛,收起地星针,向着地星针指明的方位追去。

他一人,没骑马,轻手轻脚,足尖沾地便走,沿着羊肠小道,径直上了山。

这一条路,算是九曲山最难走的路。

天色已黑,本来白日里晴朗的日色来观,今夜怎么也是星月满空,可是如今却是渐渐地乌云笼罩,不见一丝星辰。山路尤其寂静。

谢云继没拿出任何照明的东西,走了一段路后,便适应了黑暗。

一个时辰后,便沿着山路走出了二十里,来到一处两山崖壁的夹道山口。

谢云继停住脚步,四下张望,迎面两处山崖,中间只有一处夹道,再无别路。他从新拿出地星针,俯身在地。地星针开始咔咔地转动,片刻后,直指对面的夹道山口。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进了夹道山口。

刚一进入,忽然山口内一箭射出,这箭无声无息且又快又狠地向他射来。

谢云继开始并没发现,待他发现,已经躲避不及,他大惊失色,“啊”地一声,心想完了。

就在箭即将穿透他来不及躲开的左臂时,左侧山体忽然有一柄剑斜斜而开,“铛”地一声,箭与剑相撞,一声金鸣声,那箭被打开。

谢云继惊魂未定,连忙转头,见看到随身而落在他左侧的人大喜,“芳华?”

谢芳华收起宝剑,看着谢云继蹙眉,“云继哥哥?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南秦了?来这里做什么?”

谢云继伸手去摸左侧的胳膊,胳膊完好,他大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他,劫后余生地道,“吓死哥哥我了,我还以为今天我这一只胳膊必定会废了,幸好是你。”

谢芳华不放被他抱住,觉得谢云继自从被齐云雪抓走后,这数月不见,乍然看到,他似乎又疯长了些身量。听着他的话,一时好气又好笑,伸手推开他,“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时候回了南秦?怎么来了这里?”

“你还质问我?我还不是为了你?”谢云继被推开,劫后余生的他唏嘘不满地道,“我听说临安城有难,你又被人休了,我不放心,从北齐一路骑快马回来,刚到临安城,便得知你要带黑紫草去临安城,言宸筹备了什么好玩的事儿,我便一路追来找你了。没想到,我人刚到这儿,险些就被废了一只胳膊。”

谢芳华听他简略说明来意,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也改不了你好玩的本性!刚刚真该废了你一条胳膊。”

“刚刚那一箭是你射的?”谢云继看着她。

谢芳华摇摇头,“不是我,是秦钰。”

“秦钰?”谢云继睁大眼睛,“你竟然和秦钰在一起?”

谢芳华剜了他一眼,“我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谢云继嘎嘎嘴,“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不过,你们化敌为友了?那……那个谁呢?”

谢芳华不答他的话,转头看向山口外,对他问,“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谢云继点点头,“是啊。”

“你既然跟踪言宸的踪迹而来,言宸如今还未来,你怎么便先来了?”谢芳华纳闷。

谢云继愣了一下,“我哪里知道?言宸真是和你约定了?他还没来?”

谢芳华点点头,思索片刻,道,“你是用什么找到这里的?”

谢云继啊哈了一声,“是老头子给我的地星针,果然好用。”

“地星针?”谢芳华不解,“哪个老头子?你是说我爷爷?你外公?”

“不是。”谢云继摆摆手,“老侯爷是老的老头子,我口中的老头子是比他年轻一点儿的,北齐王。我爹。”

谢芳华失笑,无语地看着他,“去北齐走一遭,回来更不正经了,你这副样子,将来谁还敢嫁给你?估计一辈子取不到媳妇儿了。”话落,伸手将他一拽,拽离了洞口,对他道,“地星针据说也是魅族的灵宝之一,你既然用的是地星针,通过地表星灵意念找人,你本来想找的不是言宸,而是我,地星针走的是直线,所以,先找到我这里,到没什么奇怪了。”

“小丫头,你少咒我,天下女子一抓一大把,都得求着小爷娶。”谢云继嗤了一声,“那言宸呢?真还没来?他比我早走了近一个时辰呢。”

“九曲山,九曲水,依照言宸的性格,总要带着那些人绕一绕。”谢芳华收回视线,对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上崖。”

谢云继住了嘴,不再言语。

谢芳华从袖中拿出袖剑和攀岩索,向上甩去,须臾,“钉”地一声响,攀岩索钉在了几十丈高的石壁上。她一手拽住攀岩索,一手拉起谢云继,凌空上崖。

二人本来都有武功,须臾之间,便上了几十丈。

这里有一处半崖壁上凸起的山石,容纳两三个人而坐。

山石上斜坐着一个人,正是秦钰。

来的山石处,谢芳华收了攀岩索,将谢云继拉上山石。

“原

山石。

“原来是云继兄,久违了!”秦钰微笑地看着谢云继,声音惯有的温润,“早先不知是你,我的箭用了十分之力,见谅。”

谢云继上了山石后,仔仔细细地将秦钰打量了一遍,挑眉,“听闻太子殿下染了瘟疫,看来是假的了?”

秦钰摇头,“不是假的,只不过是我找到芳华后,吃了她用黑紫草调配的药方而已。”

谢云继拉长音“噢”了一声,“既然你瘟疫解了,那我也不怕你传染给我了。”话落,他伸手勾住他肩膀,贴着他身边坐下,“我听说早先你一直待在临安城,芳华妹妹则是从京城出来,你们是怎么联络到一处的?”

秦钰任他勾住肩膀,看了谢芳华一眼,微笑,并没作答。

谢云继眼珠子转了转,见谢芳华收好攀岩索和袖剑之后,拿过一旁挂在石壁上的大弓,也不再问秦钰,而是道,“这样的夹道真是占据天险。你们这是特意埋伏在这里?等言宸引着人来了,一网打尽?”

“云继兄猜对了。”秦钰点头,也拿过一旁的弓箭。

谢云继这才发现,在谢芳华和秦钰的两侧,都分别挂了一排箭,大约有二三十支,每一支箭都打造得十分精纯,是寻常箭的三倍粗重。箭尖锋利。

这样的箭,若是武功高强着使用,千军万马都能取人首级,难怪刚刚他躲不开了。

他立即来了兴趣,扭头对谢芳华道,“芳华妹妹,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稍后来人,让我也射几箭。”

“你没有提前训练过这样的箭弩,怕是使不惯,还是好生待着吧,别乱了我的计划。”谢芳华着重强调,“今天可不是闹着玩,你不要胡来。否则,除了我们三人外,只有言宸一人,我们四人怕是难敌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或者几百人。若是不按照安排行事,稍有差错,这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了。”

谢云继大惊,“这么严重。”他不敢置信地问,“那暗卫呢?都哪里去了?”

“我另有安排,从九曲水押送黑紫草去临安城了。”谢芳华道,“所有的隐卫,都调派去保护黑紫草了。”

谢云继脸都灰了,“我虽然人在北齐,但是隐约听闻,这次南秦内乱,皆因宗师之祸。隐山宗师,离心南秦皇室,宗师不差于千年修行的僵尸精,难对付的很。你这小丫头,怎么如此胆大?万一来的人多,你们就这些箭,对付的了吗?”

“对付不了也要对付。”谢芳华压低声音,提醒道,“我另外还有机关安排,你从现在起,乖乖地待在这里,稍后给我们两个人递箭。”

“我递箭?”谢云继看着谢芳华嗔目。

“要不然趁着现在就你赶紧离开。”谢芳华强硬地道。

谢云继也知道今日事情严峻,本来想来看热闹的同时,能帮上些什么忙,可是没想到,自己来了之后只是秦钰和谢芳华的递箭手。见谢芳华不容拒绝的模样,他只能投降,“好吧,递箭就递箭。能得本公子这金手递箭,可是千百年修来的福气,你们两个可要一射一个准啊,别让我白递一回。”

“定不叫云继兄白递箭。”秦钰微笑颔首。

谢芳华不再说话,目光注视着夹道入口,凝神静观。

谢云继也收起了玩笑不正经的神色,觉得自己即便是个递箭手,但这等千载难逢的事情,能赶上了就是福气。也打起了精神,静静等着。

半个时辰后,夹道外有了动静。

秦钰转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也转过头看,对他点点头。

二人同时举手,拉弓搭箭,将箭拉满弓到饱和状态。

不多时,一人冲进了夹道口。

谢云继立即睁大眼睛,只隐约看出是一个黑影,一身黑衣。他等着谢芳华和秦钰射箭,二人却谁也没动手。他不由纳闷,须臾,想起,先进来的人定然是言宸,所以,二人肯定不放箭了。又一想,不对啊,他和言宸都是一人进来,在这样的高处向下看,想必都只能看到是一个黑影,看不清是谁。为何他就挨了一箭,险些废了一条胳膊,而言宸就没射箭。本想问询为何,但转头见二人都全神贯注,不好打扰,只能将话压下。

只见那黑影进了夹道后,向里面走了大约十几步后,打了个轻轻的口哨。

这口哨十分有口技,竟然听哨音就能听出是在喊芳华两个字。

哨声落,在几十米外,传来一声哨声的回应,同样是以口技回了言宸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