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了笑,“左相建议立芳华小姐为后,我也听说了,本来欲去议事殿协助你,但你们很快就散了朝议。你既对芳华小姐有心,她若是也有意的话,母后自然不反对。凭她所能,定能治理好将来的后宫,母仪天下。”

秦钰露出笑意,“多谢母后。”

太后叹了口气,“以前,我一门心思用在你身上,就盼着你父皇有朝一日去了你能顺利登基。如今你顺利登基了,可是南秦是个烂摊子,苦了你了。”

“母后不必操心,如今诸事虽然乱了些,但还能应对,不过是需要些时日罢了。”秦钰道。

“我儿的能力我知道,自然放心。”太后说着,话音一转,担忧地道,“只是,英亲王府和秦铮那里……”

秦钰挑了挑眉。

“如今秦铮不在京城,若是他回京,见芳华小姐住在宫中,我怕是不好相与。”太后道。

秦钰沉默。

太后见他不语,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在这京城核心圈里的人,没有几人不知秦铮、谢芳华、秦钰之间纠葛的事儿,尤其秦铮是个抓住一样绝不会罢手的人。

过了片刻,秦钰忽然笑了,“母后放心吧,有人比我更不想他回京,短期内,他是回不来京城的。”

太后一愣,“什么人?”

“芳华。”秦钰道。

太后更奇怪了,“为何她……”她大为不解。

秦钰却站起身,“母后既然染了风寒,就要好生将养,不要多思多想,如今父皇去了,宫里的柳太妃和沈太妃已经被我送往皇陵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您以后就享享福吧。”

“三皇子、五皇子真是不成大器,两只废物,柳太妃和沈太妃就是依傍先皇攀爬的两株藤,先皇一死,我也懒得理她们了。女人为难女人无非是为了男人,男人都死了,还为难个什么。”太后摆摆手,“你去忙吧,也要仔细身体,我喊你过来,也就是想问问关于登基立后的事儿,若是你立芳华小姐为后,需要母后的话,母后也能帮你做个主。”

“儿臣多谢母后了。若是需要母后,届时便来请母后。”秦钰道。

太后点头。

秦钰出了凤鸾宫。

秦钰离开后,太后招手,如意来到她身边,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如意不解。

“当初,谢芳华为了谢云澜,放弃陪受伤的秦铮,出宫去给谢云澜治病,秦铮第二日出宫后醋意大发,勃然大怒,要跟谢芳华断绝情义。谢芳华找去了落梅居,秦铮射了她三箭,以示绝情断义。后来种种,谢芳华扔不能放弃秦铮,哪怕伤势为好,依然誓死嫁给他。”太后道,“这些种种,我们都知道。可是如今,你说,刻骨的情爱,难道转眼便成烟云了?她当真对秦铮再无一丝感情?弃她而嫁皇上?”

“大约是铮小王爷做了什么,彻底地伤了芳华小姐的心了吧。女人的心可以如水,柔软多情,也可以如石头,坚硬如铁。”如意道,“更何况,咱们皇上对芳华小姐一片痴情,先皇一心想除去谢氏,可是咱们皇上却重用谢氏,早先有意放过谢氏长房,又留住谢林溪送给芳华小姐,后又将漠北军权给了谢侯爷,芳华小姐就算是石头心肠,也该被焐热了。”

“也有道理。”太后点了点头。

“您就别想了,皇上让您好生休息,您便好生休息吧。从先皇大病后,您越发消瘦了,先皇仙去这些日子,您更是瘦了一大截。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好不容易咱们皇上登基了,您盼了多年,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如意劝道。

“是啊,以后我便不管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管得太多,也是无用。这些年,我一心为钰儿争皇位,渐渐地,将皇位看得比孩子本身还重要。在钰儿的心里,一直觉得我不如英亲王妃。”太后叹了口气,“我的确不如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儿子第一份。往后,我也好好地弥补弥补。只要他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如意笑着点头,“皇上也知道您这些年不易,对您处处孝顺,以后更不用说了,更会孝顺。”

太后也露出笑意。

秦钰出了凤鸾宫后,径直到了自己所住的寝宫,来到了谢芳华隔壁的偏殿。

谢芳华在送走永康侯夫人和燕岚后,半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侍画、侍墨见秦钰来了,要进里面去通秉,秦钰摆摆手,低声问,“你家小姐呢?”

“在软榻上休息。”二人也同样低声道。

秦钰点点头,自己挑开帘幕,走了进去。

谢芳华听到了秦钰的脚步声,知道他进了屋,也没睁开眼睛,依旧躺着。

秦钰自己坐在了桌案上。

侍画、侍墨悄悄进来为他斟茶

来为他斟茶。

他喝了一杯茶后,谢芳华才睁开眼睛,看着他。

“既然累,怎么不去床上休息?”秦钰问。

谢芳华摇摇头,“躺到床上便想睡觉,如今天色还早得很,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睡不着了。”话落,看着他,“事情处理完了?”

秦钰摇摇头,“登基要择吉日。”顿了顿,又道,“左相建议,登基之日立后。”

谢芳华挑了挑眉。

“你可有什么想法?”秦钰问。

谢芳华摇摇头,“挺好。”

秦钰闻言温和地笑笑,从袖中抽出药方,“母后染了风寒,太医院给开了药,我不太放心,拿过来让你帮着看看。”

谢芳华微微起身,探身上前,伸手接过,看了两眼,问,“太后气色如何?”

“母后气色极差,有些苍白,我观她气息,有些虚浮气弱。”秦钰道。

谢芳华道,“她应该是先皇突然去了,上了心火,再加之外感风热,寒湿入体。”顿了顿,道,“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子极其慎重,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是太后贵体,大约是不敢用重药。所以,药量颇为温吞,药效自然也就慢了。”

秦钰笑着点头,“正是。”

“你将笔递给我,我给她加两味药,三日就能痊愈。”谢芳华道。

秦钰点头,从桌案上拿过笔,递给她。

谢芳华提笔在药方上加了两味药,将药方和笔一起递回给秦钰。

秦钰将药方收入袖中,又问,“言宸兄回来了?他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谢芳华点点头,也不隐瞒,“他去了最近的隐山。”

秦钰抬眼看着她,“可有什么收获?”

“隐山在二十余日前便被人挑了,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剩余的人,不知多少,已经人去楼空,移了地方。无踪迹可循。”谢芳华道。

秦钰皱眉思索,片刻后道,“二十余日前……”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道,“南秦上下,仅一人。”

谢芳华不再说话。

秦钰又转了话题,“明日,大体就能商定妥当了,朝议后,我会吩咐御衣局的人来给你测量,制作后服。”

谢芳华点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后服?”秦钰又问。

谢芳华忽然笑了,“后服不是南秦有规制?难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就能做什么样的?”

“能。”秦钰点头。

谢芳华笑着摇摇头,“算了,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如今虽然那一帮子礼教道化的人还没出来口诛笔伐,是因为我身上如今尚且有可圈可点之处,若是太过出格,你也麻烦。”

秦钰也忍不住笑了,揉揉眉心,“你说得也有道理。”

谢芳华摆摆手,“你去忙吧,不忙的话,就去歇着吧。登基大典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会很累人,漠北的事情我如今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我再好好地想想。”

秦钰颔首,站起身,“你也不要太累,更该少思少想。”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出了房间,并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径直向御书房而去,途中,他命小泉子将更改过后的药方送去凤鸾宫。

太后收到了药方后,和气地对小泉子打赏,并对他说,“你再辛苦跑一趟,去替我谢谢芳华小姐。就说哀家风寒好些了之后,就邀她去御花园赏花。”

“是。”小泉子应声去了。

小泉子走后,太后看着药方上的字迹,打量许久,对如意道,“你看看这字迹,丝毫不逊色皇上的笔迹,甚至竟然还隐隐更胜一筹。”

如意凑近,敬佩地道,“这样的笔迹,该是自小就练习,不知道费了多少笔功。”

太后点点头,“是女儿可惜了,若是男儿,这南秦怕是真容不下谢氏了。”

“太后又多思多虑了。”如意及时道。

太后顿时笑了,将药方子递给如意,如意拿着下去了。

夜晚,秦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言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御书房,站在了秦钰身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闹朝堂

秦钰第一时间放下奏折,回转头,看向言宸。

言宸也看着他。

过了片刻,秦钰笑道,“言宸兄武功当真厉害,不惊动外面护卫和隐卫,径自进了这御书房,你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才发觉,你若是有心杀我的话,我怕是不死也会重伤。”

“皇上比做太子时警惕松了。”言宸道。

秦钰笑笑,“如今这京城以及这皇宫,除了言宸兄怕是无人能踏入御书房。我知道言宸兄回来了,你又不会伤我,也没必要防着。”

言宸看着他,忽然意味不明地道,“有些人自诩算无疏漏,但还是算漏了芳华,所以,注定是一败再败。”

秦钰挑眉。

“皇上虽然不如我知芳华甚深,但贵在心诚。”言宸又道,“怪不得她选你。”

秦钰微笑地看着他,“言宸兄今晚来这里,是专门与我说这个的?”

言宸摇摇头,正了神色,“芳华不想见秦铮,倾天机阁之力怕是也拦不住他回京,皇上若也有此意的话,不如联手。意下如何?”

“自然!”秦钰毫不犹豫地道,“我也确实不想他回京。”

“既然如此,我们商量一番,我今夜便动身。”言宸道。

秦钰点点头。

二人商量了大约两个时辰,夜色已深,言宸出了御书房,径直出了皇宫。

他走后,秦钰站在窗前,看着重重暮霭,久久站立。

“皇上,夜深了,您累了一天了,该歇了。”小泉子走上前,站在秦钰身后,小声建议。

“小泉子,法佛寺的普云大师这些日子在做什么?”秦钰忽然问。

小泉子一愣,连忙说,“回皇上,先皇驾崩,法佛寺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佛场,为先皇超度,普云大师也在寺内,从法佛寺失火后,大师一直闭关,先皇驾崩后才出来主持佛场。”

秦钰点点头。

小泉子试探地问,“您怎么突然想起普云大师了?是要见他?”

秦钰笑了一声,“朕在想,当年年幼之时,普云大师为我和秦铮卜卦,算出我们的情劫。曾几何时,朕觉得普云大师真是沽名钓誉,卦象不足为信。却不想风云突变,倒是真应验了。”

小泉子小声说,“您是说芳华小姐?”

秦钰点点头,失笑道,“我从漠北回京,一路被人拦截,芳华见了我,冷血下杀手,如今也让他尝尝滋味。”

小泉子暗暗欷歔,不再言语。

“回宫吧!”秦钰转身,出了御书房,向寝宫而去。

言宸从御书房出来,出了皇宫,谢芳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挥手熄了灯,上了床。

第二日,早朝,再次朝议关于登基立后之事。

依旧争执不下之际,太后驾到。

群臣齐齐一惊,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曾是先皇皇后的太后曾经上过一次朝堂,是为了四皇子秦钰纵火烧宫闱之事。如今身为太后的她在先皇故去后二度上了朝堂,众人都猜测,不知所谓何事。

秦钰停到太后来了,目光温和了几分,摆摆手,“有请太后。”

不多时,太后踏上了朝堂。

群臣分立两侧,虽然太后上朝不合规矩,但群臣依旧见礼,“拜见太后。”

“众卿免礼。”太后摆摆手,扫了一圈众人,“哀家昨日便听说朝议上议论皇上登基和一并立后之事,为此争执不休。关于皇上登基,有先皇遗照遗言,无可厚非,哀家身为女人,不该参与朝政之事,也就不与置喙了。但是关于这立后一事,关系朝堂也关系后宫,哀家觉得也不能置身事外。”

群臣一听,知道太后是为立后之事而来,齐齐揣测,不知太后是附和还是反对?毕竟早先又传,太后不喜谢芳华,甚喜李如碧。可是如今李如碧和皇上退婚了,那么,她如今是何态度?

“先皇大病时,一直挂念皇上婚事儿,临终前,见了皇上和芳华小姐一起回京,才彻底地宽了心,安然地走了。”太后缓缓道,“哀家觉得,立后之事,不该有大的争议,皇上后位非谢芳华莫属。她不惜身体重创的待嫁找到了黑紫草,接了临安城的燃眉之急,救了十几万百姓民生,才华品貌兼备,贤良淑德,实为母仪典范。”

众人闻言对看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面端正沉稳而坐的皇上,觉得太后此举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太后虽然不比英亲王妃护子厉害,但也是唯皇上之命是从,昔日曾为了他大闯朝堂,今日为了他立后,二度上朝。如此,太后表态,也算是堵住了群臣的嘴。

左相在太后话落,见无人言语,立即上前附议,“皇上,太后说得有理。芳华小姐德才兼备,堪为国母。”

他一开口,有一半朝臣顿时出列附议。

其余的一般人都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无奈,一时也不好再开口反驳,他隐隐觉得,此事即便他反对,怕是也无效了。太后如今出来,说是代表先皇。他又如何阻止?先皇驾崩前,谢芳华确实随皇上一起回京,守在了帝寝殿内,有目共睹。

右相见此,也只能上前,“皇上,既然……”

他刚开口,外面有一人冲了进来,跪地禀告,“皇上,英亲王妃请求上殿。”

众人齐齐一惊。

英亲王顿觉不妙,立即道,“胡闹,朝堂之上,怎么容许妇人一而再

,怎么容许妇人一而再再而三上殿?你去告诉她,就说不准她上殿,若是找本王,待散朝之后再说。”

那人立即道,“王爷,王妃手里拿着剑,说皇上若是不准许他进殿,她就誓死闯进殿……”

“她真是……”英亲王一时无言,转过身,请求道,“皇上,请准许微臣出去拦住她。”

秦钰一时没答英亲王的话,对跪地禀告那人问,“王妃还说了什么?”

“王妃说,她有天大的冤屈,要状告先皇。”那人说着,颤抖起来,“说若是……皇上不准她进殿,她就要杀进来,杀不进来,就要去击鼓鸣冤……”

群臣又是一惊,先皇已经死了,英亲王妃要状告先皇?这……

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秦钰闻言点点头,“还说了什么吗?”

那人哆嗦着摇摇头。

“去,将王妃请上殿来。”秦钰摆手吩咐。

那人起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英亲王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盯着大殿,生怕英亲王妃使起性子,什么也不顾了,到时候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天下百姓岂不是要看皇室宗室的笑话?

不多时,英亲王妃进了殿,她的确是手里拿着宝剑,一脸怒气,寻常温婉的她,如今看来,有几分英挺之气。

朝堂中的一般老臣都知道英亲王妃和忠勇侯府世子夫人当年的风采,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的两个女儿,能文能武,文不输当世文士大家,武不输当朝大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当年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情丝,如今英亲王妃依旧风韵犹存。

英亲王妃上了大殿后,看了皇后一眼,将手中的宝剑扔了。

秦钰温和地看着英亲王妃,“大伯母,何事让您发了这么大的火?”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上首的秦钰,帝王的宝座金椅让他周身闪闪发光,少年天子,威仪却丝毫不输久经江山宝座的帝王。她收敛了身上的怒意,平静地道,“臣妇要状告先皇,我儿子秦铮和儿媳妇儿谢芳华明明两情相悦,明媒正娶,恩爱有加,可是先皇一道休书的圣旨,便致使有情人分崩离析。我家王爷心软仁厚,不论先皇之过,但我一个妇人,以儿子为先,哪怕先皇仙去了,但还有当今皇上您在,求皇上给臣妇做主,替先皇收回休书圣旨,换我儿子和儿媳妇儿美满。”

群臣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英亲王睁大眼睛看着英亲王妃,暗暗想着她怎么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招数,状告先皇,还竟然有理有据。这……还真是古来未有。

左相一时大急,向上首看了一眼,见秦钰虽然面色如常,但眼底已经黑了。他连忙上前,大声说,“王妃,先皇圣旨休书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了,先皇仙逝不过八九日,曾经休书圣旨下达后,你为何不登堂状告先皇?如今反而要当今皇上为您做主?你岂有不知子不言父之过?您这样,是要将皇上置于何地?”

英亲王妃转身,直直地看着左相,“这期间,王爷一直拘束着我,不准我上朝,以免再增重先皇病情。我本想缓缓再说此事,寻求个公道,但不成想先皇去得如此之急。如今皇上要立华丫头为后,我却不能忍了。”

左相立即道,“当初,芳华小姐自己离府出京,先皇随后下的休书圣旨,若非她和铮二公子感情破裂,芳华小姐如何会自己离府出京?王妃,这是朝堂之上,皇上国事缠身,如今内忧外患之际,你向来明事理,今日可不要因为自己家事不和,便来朝堂作乱?”

英亲王妃顿时怒了,冷眼看着左相,“左相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你说国事,皇上登基,是国事。我一个妇人,自然不会理论。可是你一力主张皇上立后,举荐华丫头,她是我的儿媳妇儿,不明不白地被先皇圣旨休弃,这就是我的家事儿,如今皇上立后和我的家事儿掺和在一起,我自然要理论上一番。”

“王妃,你休要胡搅蛮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不明不白?芳华小姐如今是自由之身,甘愿随皇上一起回京,一起共乘玉辇,如今就住在这皇宫之中。你这些日子,也见了芳华小姐几面。她可有要回英亲王府重修旧好的意思?没有吧?所以,皇上的国事家事和你的家事,自然不相干。”左相道。

英亲王妃恼怒地看着左相,“你口口声声不相干系,为何这么急着请求皇上立后?我的儿子在圣旨休书下达之前,根本不知道有圣旨休书这种事儿。如今他远出在外,至今还未回京,多日来,未曾抽空处置此事。难道还不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少了媳妇儿?”

左相一噎。

英亲王妃不等他开口,又道,“我的儿子是被你等三催四请因临安城之危出了京城。可是,如今临安城之危解了,我儿子在哪里?左相,我是不是该找你要人啊!”

左相脸上又青有白,“老臣也想知道,铮小王爷和崔侍郎明明是去解临安城之危,找黑紫草,可是至今为何音讯全无。据老臣得到消息,他们根本就没有去临安城。”话落,又道,“如今边境开战,内忧外患,皇上自然宜早登基,宜早立后。这样,才能稳住朝纲,以鼓舞边境士气,以安百姓民心。我等朝臣,为江山分忧,自然着急。”

“你口口声声为江山分忧,为皇上分忧,怎么不去边境打仗啊!朝

打仗啊!朝中一旦有事情,就找我儿子,待事情解决了,就将我儿子给甩一边了。”英亲王妃怒道,“月前,京城内外接连刺杀案,军营杀人案等等,都是我儿子忙前跑后。临安城有为难了,迫在眉睫,也请我儿子。待事情解了,却忘了他了。如今又要夺他的媳妇儿。当我英亲王府无人了吗?这么受欺负。”

左相又是一噎。

英亲王妃又道,“如今连我一个妇人都知道当务之急是平息边境纷争,解边境燃眉之急,你身为两朝老臣,却只知道让皇上立后,天下百姓不安,皇上何以为家?所谓,民心所向,才大势所趋。”顿了顿,又道,“左相,我看你也是老了,无用而昏聩了。尽出血馊主意,有你辅佐皇上,风气会越来越歪斜。指不定这南秦江山如何呢。”

“你……”左相又气又急,“谢侯爷在边境浴血奋战,铮小王爷和芳华小姐早已经再无干系,皇上立芳华小姐为后,此乃激励加冕谢侯爷,若是谢侯爷成功地阻挡了北齐军队踏入边防线,那么,谢氏一门何愁荣华不再盛一筹?”

“谢氏还需要什么荣华鼎盛?出身在谢氏的人,自小就见惯荣华。”英亲王妃似乎说得累了,也懒得再争辩,撂出狠话道,“反正皇上立谁为后,也不能立谢芳华。她是我英亲王府早就定下的儿媳妇儿。先皇圣旨休书,我们英亲王府不服。我告诉你们,若是立她为后,除非将我杀了。否则休想。”

“你……”左相彻底没了话。

群臣面面相耽,又都觉得心惊肉跳。

英亲王妃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偏偏她站在这里,有她的资本,她出身清河崔氏,世代以诗书传世的世家大族,她的丈夫是当今朝堂上的英亲王,如今先皇亲封的辅政王,她的儿子是英亲王府的铮小王爷,在南秦京城从出生后就横着走的主,她本人更是言语铿锵,巾帼不让须眉,身上担着皇上大伯母的身份,而她口口声声说的儿媳妇儿,昔日与她极其要好,好比母女。

这样的她,左相都辩论不过,更何况别人?

她让皇上杀,以死相逼,皇上真能杀了她?

那是不可能的!

杀了她就是滔天大浪。本就内忧外患,朝野京城更是不能再经受大风浪了。

心里明白点儿的朝臣都暗暗地觉得,英亲王妃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抓住了这样的时机,这样混淆视听的口风,以状告先皇为名,以阻拦皇上立谢芳华为后。

太后虽然一身太后正装,但此时看着与她站在对面的英亲王妃,她一身素衣,却腰板挺得笔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忽然觉得,她这一生,无论什么时候,怕是都抵不上英亲王妃了。

英亲王妃比她能豁的出去!

她在皇宫多年,虽然说柳太妃和沈太妃是依傍先皇的蔓藤,她又何尝不是?如今先皇去了,她只不过比那两个宠妃幸运,她的儿子是皇上,她也不过是依靠儿子的蔓藤而已。

她抬眼看上首金椅上坐着的秦钰,这个时候,他怕是心里也无可奈何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左相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英亲王妃如今虽然和左相对峙,但实则上,对峙的人是他。

到底立不立后,便是两难了。

今日若是退一步的话,那么,此事怕是以后想再提起更难处置了。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英亲王妃道,“王嫂,你所言有理,左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们在此争论,也难以定论,更不能将芳华小姐和铮小王爷排除在外,毕竟,无论是昔日之事,还是今日之事,都事关他们。你我都是长辈,不如就让孩子们自己做主。”

“怎么做主?如今我家铮儿不在京城。”英亲王妃恼怒地道。

“那就先将芳华小姐请上殿来。”太后说完,看向秦钰,见他面无表情,她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应该是不喜她来面对这件事情,于是又改口,“若是她不想上殿,便派个人去问问她的意思。”

“若是她有什么被逼迫的不得已的苦衷呢?”英亲王妃立即道,“我不相信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只相信人心,华丫头对我家铮儿,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弃他而另嫁?”

“王嫂,你这样就不对了,芳华嘴里说出的话,你都不信,那你信什么?难道真要阻止皇上的姻缘?虽然说你是王嫂,谁也不能拿你如何,但也该考虑孩子们的感受。”太后道。

“等我家秦铮回来,若是他回来后,对皇上立华丫头为后不与置喙,还同意此事,那么我就相信,是他们自己情分耗尽,无缘一生了。我就再别无二话。”英亲王妃一咬牙,开口道,“届时,我第一个送上贺礼。”

太后鲜有的和气,她自然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若不是今日听说太后都上殿了,她猜测就是为了立后之事,她定会一力赞成,那么,英亲王定然不是对手,不好说什么,所以,她实在按耐不住,只能来了。

她上殿要的也无非是皇上能答应等秦铮回来。

群臣闻言看向上首的皇上。

左相也悄悄抬眼,看向上首的皇上,英亲王妃的厉害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实在想不明白,寻常温温婉婉的一个人,护起儿子来,怎么就这么豁得出去,一般的寻常女人真是做不到。

一番激烈的争执后,大殿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众人都等着一直没开口的皇上表态。

过了片刻,秦钰缓缓开口,对英亲王妃道,“大伯母所言其实甚是有道理,朕当初也不明白先皇为何会下了休书的圣旨,不过朕也可以不避讳的说,朕却是一直以来心仪芳华,大伯母是知晓此事的。她如今孑然一身,朕登基,自然想立她为后。”

英亲王妃闻言心一沉,秦钰当着满朝文武说出心仪之事,也是坦坦荡荡,豁得出去了。正因为如此坦荡,反而才让人不好诟病,而芳华已经是孑然一身,更不会被人他说夺兄弟之妻了。

秦钰顿了顿,又道,“朕可以应允大伯母,此事暂且搁置,就以朕登基之日为期限,若是登基之日秦铮还不回来对此事置喙,朕就会立芳华为后。时间足够了吧?”

英亲王妃闻言看向英亲王。

英亲王对她叹了口气,也觉得她如今大闹早朝,秦钰不但不怪罪,反而定下期限,也算是念在情面了。

英亲王妃算了一下日子,期限虽然不多,但若是秦铮闻到风声回京,以他的本事,也应该处处有余,若是他回不来京城,她这个当娘的也尽力了,也没什么再说的了。她一咬牙,“好,多谢皇上,臣妇应承你,若是到登基之日,他还不回京,臣妇自当备上厚礼,恭贺皇上立后。”

第一百一十四章幸好有你

早朝关于立后的争议最终因秦钰和英亲王妃之间的约定而落下帷幕。

散了朝后,秦钰径直回了自己的宫殿。

谢芳华已经得到了早朝上英亲王妃大闹金殿的消息,恰巧喝完一碗苦药汤子,将空碗递给侍画,揉揉眉心。

秦钰来到,侍画、侍墨立即迎了出去。

秦钰摆摆手,径自迈进门槛,进了屋,见谢芳华气色不好,温声问,“早朝上的事情你听说了?”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坐在她对面,苦笑了一下,“大伯母状告先皇,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自小便羡慕秦铮能出身在英亲王府。”

谢芳华不置可否。

“昨日夜,言宸和我做了一番安排,但到底能不能拦住他,是个未知数。”秦钰看着她,“但无论如何,还是让御衣局过来给你量体裁衣吧。”

谢芳华颔首,“你安排就是了。”

秦钰点点头,坐了片刻,起身去了御书房。

英亲王散了早朝,便拉着英亲王妃回了府,到了府中后,他将房门关上,无奈地道,“你怎么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英亲王妃立即问,“除了这个主意,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英亲王看着他道,“你何苦执着?我看华丫头是拿定了主意要嫁皇上了,一个愿娶,一个有意嫁。拦得了一时,还能拦得了几时?”

英亲王妃恼怒地道,“我虽然和华丫头不是母女,但是相处那么些日子,她的性情我还是了解个七七八八,遇到事情,她从来是打掉牙齿和血吞,本身自有一股子刚韧劲儿,我相信她一定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你说是为了谢氏忠勇侯府?”英亲王看着她。

“老侯爷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曾派人去暗中打探,说根本就没去东海,在出了京城十日后,失去了踪迹。”英亲王妃道,“应该是华丫头做的安排,他将忠勇侯府给彻底避世了。躲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此京城里只剩下个谢氏六房,漠北边境只剩下个谢墨含。若说是为了谢氏,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才是。毕竟先皇去了,皇上没有铲除谢氏的心,谢氏无论在朝在野,都是安稳了。”

“是啊,谢氏虽然早些年折损不少,但如今也算是安然退世,她先是分宗分族,随后又将忠勇侯府的老侯爷等人彻底移开了京城,忠勇侯府虽然看着成了一副空架子,但是我们都知道,势力是从明处隐到了暗中。”英亲王道,“如今说来,忠勇侯府安稳了,她还有什么苦衷和顾虑?”

英亲王妃想了想,“也许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英亲王想不出来。

“你想想,从她和铮儿大婚后,京城内外发生了多少事情?如今呢,从她离开京城,前往临安城,临安城危机解了之后,除了漠北边境兴兵,京城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很安稳?”英亲王妃问。

英亲王点点头,“近来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顿了顿,他道,“不过我听说是因为在九曲山,皇上和华丫头合力铲除了些人。京城安稳跟这些背后之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