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孝扬随着秦铮、李沐清、谢芳华三人进了屋。

秦铮对他问,“荥阳郑氏那些人等的安葬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郑孝扬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疲惫地道,“累死小爷了。”

“既然处理妥当了,你明日便回京吧。”秦铮又道。

郑孝扬蹙眉,“你让我回京?”话落,又看向谢芳华,“那你们呢?”

谢芳华道,“我们打算去漠北。”

郑孝扬将杯子在手中转了一圈,说道,“我也想去漠北。”

秦铮对他挑眉,“郑公、大老爷、郑孝纯,都在京城。荥阳城的事情,很快就会传进京去,你确定这时候不回去安抚住他们?若是他们做出些什么,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虽然秦钰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们,但若是他们不识时务,就不好说了,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郑孝扬咸咸淡淡地道,“我本来是想回去先把府邸安置了,但后来想想,若是这时候回去,他们不见得领我的情,得我的好,没准,就是父子反目,兄弟成仇。不如不回去,让时间来验证我做的是对的,他们做的是错的。”

秦铮看着他,眯起眼睛,“你倒是会打算。”

郑孝扬忽然笑了,手指敲了敲桌面,“不会打算怎么行?荥阳郑氏被我毁了,但是郑氏门庭以后还要我顶着。你给皇上传一封信,就说无论他们怎么折腾,皇上该处罚就处罚,只留他们一条命在京中就行了,我便跟着你们吧,待有朝一日回京,他们估计也改了个样子了,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做对了,兴许未来,我不用太辛苦。”

秦铮蹙眉,“我们虽然去漠北,但不见得在漠北多待。你是去漠北军营打算再立功?还是……”

“自然是跟着你们,立功什么的,小爷虽然看重,但我觉得吧,在你们身边,前途更大些。”郑孝扬笑看着二人,“反正,小爷也不是无用之人,最擅长淘弄好草好药。你的女人和孩子,哪里就不需要好草好药了?”

“行,那你就跟着吧。”秦铮闻言痛快地应承了。

郑孝扬转头对谢芳华眨眨眼睛。

谢芳华失笑,“跟着我们,总会不停的奔波,没准,还会有危险。荥阳郑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事已至此,郑氏门庭以后就靠你了,你的良苦用心,你父兄应该也会想明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父兄该不会与你反目,若是为了这个,我倒觉得,你不必如此。你此时回京,皇上定然会器重你。”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人这一辈子,过早地妄图安逸不对,一眼能看透一生,有什么意思。跟着你们也算是让我去开开眼界。”郑孝扬对她摆摆手,“反正我是跟定你们了,有什么活,尽管指使我。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有怨言的,没准他出生后,一眼就喜欢我了。”

谢芳华闻言笑着住了口,不再多说了。郑孝扬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不回京,自然多半是不放心她和秦铮,尤其她如今有身孕在身,他跟着,多少也是个照料。

李沐清见郑孝扬不再说了,便对秦铮和谢芳华道,“皇上在我离京前交代了,你们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如今芳华怀有身孕,我更应该在身边照料,更何况,还是我的干儿子。”

秦铮闻言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不是女儿?”

李沐清微笑地看向谢芳华,“我想芳华一定希望是个男孩。”

谢芳华肯定地点点头,“正是。”

李沐清笑道,“你希望的事儿,我便相信能让你满意。”

秦铮又翻了个白眼,伸手拉起谢芳华,恶声恶气地道,“走了,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我还不累。”谢芳华摇头。

“我说你累了,你就累了。”秦铮将她拽起,虽然是拽,语气霸道,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

谢芳华立即道,“轻歌还没回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你休息好了再问,他一路奔波来这里,马不停蹄,定然累坏了,也是要休息的。你不让他休息,如何忍心?”秦铮道。

谢芳华闻言觉得他说的有理,无奈地点头,“那好吧。”

秦铮拉着她出了李沐清居住的院子。

二人走后,郑孝扬大翻白眼,“一个孕妇,谁稀罕啊,这样的醋也吃。”

李沐清失笑,“以后隔三差五,便给他找些不痛快好了,免得他过得太舒坦如意。”

郑孝扬无语,“他过得舒坦如意吗?你没看他坐在那里,虽然与我们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瞄着他的女人,生怕出状况似的。”

李沐清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给他找点儿别的心思,免得整日里紧张,弄得别人也跟着他一起紧张。”

郑孝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带下,伸手拍拍李沐清肩膀,“不愧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心思,你倒是猜得透。以后你在朝中为官,没人敢为难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兄弟我以后就靠你帮衬了啊。”

李沐清微笑颔首,“好说。”

第八十七章轻歌当年

轻歌沐浴之后,侍画交代了秦铮的话,让他先好生休息,他便大吃了一顿,睡去了。

连日夜的纵马疾奔,跑死了两匹马,他自然累坏了。

秦铮和谢芳华回到居住的院子后,秦铮板着脸,拉着谢芳华上床休息。

谢芳华无奈地看着他,“有喜了,更不宜多躺着。”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嗔了他一眼,“李沐清是故意的,你吃什么醋?小心他背后笑话你。”

秦铮瞪了她一眼,“爷知道。”

“知道你还吃醋?”谢芳华好笑地看着他。

秦铮拉着她坐下,蹙眉,对她问,“我是不是真的太过紧张了?”

谢芳华点头。

秦铮揉揉眉心,“总怕照看不好你,这紧张也不是我能自控住的。”

谢芳华轻笑,靠在他怀里,想着秦铮啊,他何曾因为什么胆小怯阵紧张过?如今他这样子,让她觉得,这一世,总是值了。

傍晚时分,轻歌睡醒了,前来找谢芳华。

谢芳华见他睡醒一觉,精神气爽,便笑着对他道,“荥阳城是重城,以后你身上的担子怕是极重。像今日这样睡一天的事儿,以后怕是少有了。”

轻歌勾起唇角,不在乎地笑着摆摆手,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比起无名山,这荥阳城算什么。我玩着就能把它治理好,有那等不听话的,直接扒光了挂城门上去,看谁见了以后还会不听话。”

谢芳华一时无语。

秦铮失笑,赞同地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方法。”

轻歌给了他一个志同道合的眼神。

谢芳华看着轻歌,斟酌了一下,低声问,“你那日给我传信的内容,我至今不敢相信。如今你与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轻歌喝了一口茶,随意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话落,他挠挠头,“我记事儿起,就在忠勇侯府内养着。后来,有一天,老侯爷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无名山。”

谢芳华讶异,“你自小长于忠勇侯府?”

轻歌点头,“是啊。”

“为何我没有印象?”谢芳华看着他。

轻歌顿时笑了,“你是忠勇侯府小姐,长于内院深闺,忠勇侯府虽然人丁稀薄,仆从不多,但也只是相对其它高门府宅来说,论起来,人还是不少的,你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出来。尤其还是我这种养在外院由护院照料的。”

谢芳华想了想,觉得也是,点点头。

轻歌继续道,“老侯爷对我说了我的身世,我起初也是震惊不敢置信的,但是老侯爷怎么可能会说谎?他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爷爷?”谢芳华更是惊异了。

“嗯。”轻歌点头,“是老侯爷,也就是我的外公。”

谢芳华想着爷爷瞒的可真严实,她竟然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她问,“那哥哥呢?他可知道?”

轻歌摇头,“也不知吧。”

谢芳华叹了口气,“后来呢?你知道身世后,决定跟我去无名山了?”

轻歌回忆道,“当时,老侯爷对我说,我的身份,可能永远,都不能对世人公开。我娘是谁,我爹是谁?一辈子,怕都只能是个咽在肚子里的秘密。家世、门第,我都指望不上。我的未来,也不能依靠忠勇侯府,毕竟忠勇侯府未来的情形尤未可知,恐怕都不能自保,他一直将我当做忠勇侯府收养的孩子,也是怕有朝一日,忠勇侯府有难,能保下我。我的未来,只能靠自己。”

谢芳华颔首,当年爷爷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应了这些年的世事变化。

轻歌又道,“老侯爷说你去了无名山,他不放心,但又不能阻止你去,说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小,就要肩负起谢氏的重担,感慨他自己已经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知护不住谢氏了,不止护不住谢氏,也护不住我们。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无名山虽然是个地狱般的炼狱,但是,也是最磨砺人的地方。若是能活着出来,那么,凭一己之身,将来,必定有大成就。”

谢芳华点头。

“当年,我虽然年幼,但经过老侯爷与我说了一番话后,我还是能分析出利弊,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依靠忠勇侯府这把大伞庇护着,我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不想就这样父不能认,母不能见。”轻歌说着,面色忽然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重,“我便应了。”

谢芳华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又点了点头。

轻歌忽然一笑,“当年,你我先后出了城,后来,前往无名山,我刻意做些事情,让你记住我,互相照料。后来,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你果然信我了。”

谢芳华伸手揉揉额头,瞪了他一眼,“这些年,竟不知你心机这么深。”

轻歌翻了个白眼。

谢芳华笑着问他,“爷爷当年是不是对你嘱咐,不能与我多说这些事情?”

轻歌摇头,“到没嘱咐不能对你说,只说不可轻易说。”顿了顿,又道,“后来你建立天机阁,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必说了,怕你对我另眼相待。”

谢芳华觉得有理,若是当年,她知晓他身世,怕是会纠葛不知怎样对他派用了。

秦铮一直听着二人说话,此时开口问,“如今你入朝,据闻左相对你甚为赏识,至今,左相是否仍旧不知你的身份身世?”

轻歌点头,“不知。”

秦铮笑了一下,“左相这老家伙,这么多年,一直饮恨没有出息的儿子,如今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他自己却不知道。活该。”

轻歌喷笑,斜眼看秦铮,“你是跟他有多大的仇怨?怎么老是看他不顺眼?”

秦铮哼了一声。

谢芳华抿着嘴笑,“因为左相是秦钰那一派的人,他和秦钰自小不对卯。”

轻歌恍然。

谢芳华转头对秦铮问,“北齐那边已经收到我们南秦的国书有些时日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姑姑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秦铮不在意地道,“姑姑想必自有主意,北齐还没有动静,说明还未决断。”

“只能等着了。”谢芳华叹了口气,对秦铮道,“如今李沐清已经醒了,我们何时启程?”

秦铮还没答话,轻歌蹙眉道,“你们急什么,我刚刚来到这里,还没熟悉这里的事务,你们最少也要再等三四日,再说,你如今有喜了,身体这么差,还是先调养几天再赶路。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有道理。”秦铮颔首赞同。

谢芳华点头,“好吧。”

就此商定后,轻歌又与二人闲聊了片刻,一起用过晚饭后,出了院子。

秦铮对谢芳华问,“还去看星星?”

谢芳华失笑,“今日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日的雨,如今雨虽然停了,但天还阴着,哪里有什么星星?”

秦铮向外看了一眼,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语,没说话。

谢芳华伸手拉他,“你这两日,都未曾睡好,我们上床休息吧。”

“太早了,怎么能睡得着?”秦铮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随着她起身。

谢芳华对他笑道,“你可以给我讲故事。”

秦铮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怪异,“你多大的人了,还要听故事?”

谢芳华伸手摸摸肚子,温柔地道,“我听老人说,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时,也是能听得懂话的,我虽然是大人了,但是他小啊,你可以讲给他听。”

“真的?”秦铮问。

“真的。”谢芳华点头。

秦铮盯着她的肚子,嘟囔,“这么个小东西,如今,在你的肚子里,怕是还没我手指头大,能听得懂吗?”

“待他生下来,你问问他。”谢芳华轻笑。

“好吧。上床。讲故事。”秦铮语调欢快起来,反手拉着谢芳华上了床。

躺在床上后,秦铮斟酌再三,择了一个故事讲起来。他讲的绘声绘色,有滋有味。

谢芳华听着都不由得入了神。

一个故事讲罢,秦铮口渴,下床去喝水。

谢芳华趁机问他,“你的故事怎么讲的这么好?跟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话本子似的。”

秦铮灌了一起水,倚着桌案,挑眉得意地看着她,“还想听?”

谢芳华立即点头。

“以前,闲来无事儿的时候,燕亭便拉着我去茶楼酒肆听说书先生讲话本子,听多了,讲这个何难?你要听的话,多的是。够我讲到你肚子里面的小东西生出来的了。”秦铮说着,走回床前。

谢芳华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微笑地看着他,不客气地道,“那么以后就辛苦你了。”

秦铮坐回床上,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道,“你这女人,以后可不要有子万事足,不拿我这个夫君当回事儿。”

谢芳华忍不住低笑,笑意融入了眼角眉梢,点头,“我尽量吧。”

秦铮看着她的笑颜,心神荡漾,低头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一记,直到呼吸紊乱,几欲窒息,才勉强控制住,有些懊恼地指控道,“你诚心勾引我。”

谢芳华委屈地看着她。

秦铮露出无奈的表情,无奈地挥手熄了灯。

第八十八章遇杀则杀

第二日一早,轻歌早早便来了谢芳华和秦铮所住的院子。

二人刚起身,见他这么早来到,秦铮挑眉问,“你不去处理事务,一大早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轻歌道,“你闲着也是闲着,与我一起帮帮忙呗。”

秦铮立即道,“不去,你的事情你自己做。”

轻歌扶着门框,看着他,“你真不去?”

“不去。”秦铮摇头,“爷没那闲工夫。”

轻歌转向谢芳华,露出委屈的神色,“芳华,我来时看了,荥阳城一团乱麻,实在让人头疼。你虽然有喜了,但是月份还浅得很,你随我去府衙呗,你只坐在那里,帮我出出主意就行,也不耽误你养身子。好不好?”

谢芳华好笑。

秦铮顿时对轻歌怒目而视,冷声说,“你胆子可真肥!”

轻歌给了他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眼神,挑衅地看着他,手无意识地敲着门框,慢悠悠地道,“小王爷恼什么?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芳华与我,一直都是自己人呢。你不帮忙,也不能阻止我找人帮忙吧。”

秦铮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气息。

轻歌顿时双手平举,嘻嘻一笑,“别这么认真嘛,荥阳城你比我熟悉,帮忙出出主意,让我尽快的理顺这里的事物,也累不着你,兴许,我腾出手来,还能帮你们做别的有用的事情。”顿了顿,他道,“毕竟,这么些年,我和言宸哥哥打交道的时候最多,他在哪里,我一时找不到,但不代表总也找不到。”

秦铮闻言收起神色,摆摆手,“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嘞!”轻歌见他应允,转身欢快地走了。

谢芳华失笑,轻歌还跟以前一样,性子皮得很,不过,这样极好,她身边的人,言宸多久没音讯了,云澜哥哥不知所踪,李沐清染了两缕白发,其余人都渐渐地改了当初的样子,只有他没变,真好。

“讨厌鬼!”秦铮不满地对谢芳华嘟囔,“打扰爷清静。”

谢芳华伸手捶了他一下,“不准你这样说他。”

秦铮挑眉。

谢芳华摸摸他的俊颜,有些好笑,又好气地道,“他也是好心,见你总是寸步不离的盯着我,免得总是紧张,让我也跟着你紧张,给你找点儿事情做而已。”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

谢芳华伸手推他,“先用早饭吧,吃过饭后,你就去帮她。”

“那你呢?”秦铮问,“你与我一起去?”

谢芳华摇头,“我去找李沐清和郑孝扬商议一下几日后启程的路线,再找些蛛丝马迹。”

“好吧,但你不准累到。”秦铮不放心地嘱咐。

“知道了,放心吧。”谢芳华嘟囔,“你也快赶上秦钰的婆妈了。”

秦铮瞪了她一眼,“爷能跟他一样吗?他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谢芳华无语。

二人用罢饭后,秦铮先将谢芳华送去了李沐清住处,嘱咐了李沐清一番,便去府衙寻轻歌帮助他处理事物了。

李沐清在秦铮走后,对谢芳华笑道,“从小到大,都不曾见他这个样子过。”

谢芳华抿着嘴笑,“我也不曾见过。”

李沐清叹了口气,“全天下的福气似乎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一样。会选择出身也就罢了,连终身也一样让人羡慕不来。”

谢芳华好笑地看着他,“说这些做什么?外人看他光鲜的外衣也就罢了,你就不必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如今还一脚悬在鬼门关外,不知道哪一日,另一只脚就踏进去了。”

“也对!”李沐清笑着点头。

谢芳华便与他商议关于离开荥阳城前往漠北并且她的计划是回天机阁一趟,以及,若是北齐那边姑姑再没有消息传来,若有必要,她想再去一趟北齐之事。

李沐清听罢,思索片刻道,“去北齐,要慎重,其余的到都好说,毕竟如今你有孕在身。”

谢芳华颔首。

二人就着沿途要走的路线商议一番,一个时辰后,规划出了一个方案。

途经东隐寺、青云关,直通漠北。

一个时辰后,二人规划出路线后,郑孝扬也从外面回来了,进屋后,对二人挑眉,“我们的小王爷放心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李沐清扫了他一眼,笑道,“是我他就放心,是你自然不放心。”

郑孝扬翻了个白眼,坐下身,看到二人桌子上划出的路线图,拿过来看一眼,问,“什么时候动身启程?”

“打算再三日后。”谢芳华道。

郑孝扬点点头,随手放下规划的路线图,看了李沐清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又觉得不好说,张开嘴,又闭上了。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沐清对他道。

郑孝扬眨眨眼睛,忽然面色露出幽深,转头对李沐清问,“你们右相府和绝命李家,多少代多少年来,当真一直没有来往?”

李沐清一怔,“你什么意思?”

郑孝扬挠挠头,“我发现了一件事儿,与你右相府有关,也与绝命李家有关。”

李沐清看着他,静待下文。

谢芳华也看着郑孝扬。

郑孝扬伸手向怀里一摸,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沐清,“你看这个。”

李沐清伸手接过,只见信封裹着,外皮是草皮的封纸,什么也没写,他伸手一抖,从里面掉出一封信笺。信笺也是草纸,质地极其低次。

是一封信。

上面只有四个字:遇杀则杀。

李沐清看过之后,脸色奇异地变幻了一下,睫毛猛地跳动了一下,极其细微。

但是谢芳华和郑孝扬都是心细之人,还是明显地观察到了。

谢芳华凑近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来,不解地看向郑孝扬。

郑孝扬给了他一个深远的眼神。

谢芳华更是不解了。

李沐清捏着信笺,沉默片刻,对郑孝扬问,“这是哪里来的?”

郑孝扬道,“在我家柴房里的干草下压着。”

李沐清看着他。

郑孝扬补充,“就是关押绝命李家的那间柴房,里面铺了许多的干草,在李霄所在的地上的干草下。”

李沐清抿起嘴角,不再询问。

谢芳华看着二人,忍不住开口,“怎么了?这封信,没有署名,可有什么问题?李霄的信?与右相府有关系?”

郑孝扬意味幽深,“怕是关系大了。”

李沐清依旧沉默着,眸光忽明忽暗。

谢芳华鲜少看到李沐清这样的表情,似乎隐隐地压制克制着情绪,她伸手从他手中拿过信笺,对着那四个字看了又看,依然没发现什么。

过了片刻,李沐清对郑孝扬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自小有两个爱好,一个呢,就是搜集奇珍异草,还有一个,就是搜集当世大家的书法笔迹。”郑孝扬慢慢地道。

李沐清点了点头。

谢芳华忽然有些了悟。

李沐清又沉默片刻,抬头对谢芳华道,“这个信笺,是家父的笔迹。”

谢芳华虽然隐约了悟,但还是惊了一跳,他腾地站了起来,对李沐清道,“当真?”

李沐清颔首,抿唇道,“家父的笔迹,别人兴许不识得,但是我是他的儿子,怎能不识?”话落,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杀”字,道,“父亲写这个字,习惯以提字首来写,当今,我还没见过谁再与他一般,如此写这个字。”

“对,正是这个字。”郑孝扬颔首,“我府中收了一篇右相昔日的诗篇,有这个杀字,十分之特别,我看到时,便一眼认出了。”

李沐清看向郑孝扬,“那一篇诗篇呢?可还收着?”

郑孝扬点头,从怀中取出来,递给他道,“我怕冤枉了人,拿到这份信笺时,特意将这篇诗篇找了出来,对比之下,果然。”

李沐清伸手接过,他的手有些微抖,好半响才打开,看了一眼,忽然闭上了眼睛。

谢芳华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手中的诗篇接了过来。

只见,这是一首极短的随性而发的诗篇。

“兰露恰逢春归尽,薄衫不晓天意寒。翠玉笙箫骨欲瘦,情晚当时最该杀。”

此“杀”字正是彼“杀”字。

谢芳华看罢之后,蹙眉,转头问郑孝扬,“这一篇没有署名,你是何时收藏的?怎么肯定是右相的诗篇笔迹?”顿了顿,又道,“右相府笔迹我也拜读过,不曾看到有过这一篇。”

郑孝扬耸耸肩,“就是当年,无名山那次,我进京那一趟,偶然得到的。”

谢芳华转向李沐清。

李沐清慢慢地睁开眼睛,对谢芳华道,“这一篇,确实是父亲的笔迹,当年,他写时,我见过,后来,母亲看到,十分不喜,大怒,给他扔了。那时,正刮着大风,风一吹,就飞出了墙外。父亲没对母亲发恼,后来也没去找。”

郑孝扬眨眨眼睛,“被我得到了。”

李沐清不再多言。

谢芳华慢慢地坐下身,看着李沐清,又看看那封信笺和这篇诗文,半响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右相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无论是先皇,还是秦钰,都对其不薄。应该不会做出卖国之事。兴许,与绝命李家不过是有些来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