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冷静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担忧之色,“默少爷……”

他叫默未倾,是伯爵的义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露莎碧是在她之前伯爵惟—的女儿,她的母亲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其他七个孩子都是Werran家族旁系的孩子,她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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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沉一直到三天后,才陆续地从伍德夫人那知道以上这些。

她在这个新家里非常孤独,没有人理她,那些孩子们看她的目光里或许多少带了些同情,但是他们不敢靠近她。因为尊贵的露莎碧公主不喜欢她,她对他们说如果他们敢和她说话和她玩,她就再也不理睬他们。

这里的佣人们也对她很冷淡,她们大部分都是露莎碧妈妈娘家那边的人,所以自然是处处偏袒露莎碧。只有伍德夫人对她还好点,然而,她很忙,管理着整个庄园,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有时间陪她。

就这样,程沉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受尽冷落和排挤。可是,她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受了委屈就哭,她总是默默地垂下头,面无表情,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生活犹如一场大雨,云层重重叠聚,累积到一定数量终于承受不住,倾盆而下。

灾难起始于那一天,非常宜人的四月,她在紫藤架下看了一下午的图画书,直到眼睛发酸才揉揉眼睛回房。

走进大厅里,Werran家的小公主正在拆礼物,包装纸和彩带落了一地,她从盒子里拿出两个制作极其精美的玩具,兴奋喜悦地跳了起来,“哇!芭比娃娃!好漂亮好漂亮!”

一旁的侍女看见程沉眼睛一亮,“美杜莎小姐,你来得正好,这里——”

话没说完,露莎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露莎碧小姐……”

“我说了,退下!”露莎碧板起脸,小小的年纪凶起来时却莫名地骇人。侍女连忙低头退了出去,临走前偷偷看了程沉一眼,欲言又止。

露莎碧故意将那两个娃娃抱起来,大声说道:“多可爱的芭比娃娃啊,是今年刚推出的最新款,是爹地特地买来给我的!我好喜欢哦!”

程沉的目光淡淡地从她手上扫过,面无表情地径自上楼。

露莎碧瞪着她的背影,继续大声说:“爹地最疼我了,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我是他最最最亲爱宝贝的女儿……”

程沉没有理她继续上楼,楼下的声音逐惭变得遥远模糊。真是幼稚,她以为她会和她抢爸爸?对露莎碧来说,也许爸爸的确是天是地是最重要的人,但对她来说,他只是Werran伯爵而已。

她的生命里,前六年里一直没有爸爸,那么,以后的日子也同样不需要。

脚步在抬头看见那人时停了下来,高她五个台阶的二楼楼梯口,默未倾静静地站着,再度接触到浓黑如墨的眼睛里的那点金色,心里好像又被针扎了一下,泛起某种不舒服的别扭感觉。

他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那些孩子不理他,但还会偷偷地看她,有些还会落井下石跟着露莎碧欺负她,而他很少和他们在一起,偶尔出现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任他们玩得天翻地覆,他只顾自己看他的书。

他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就算和她擦肩而过,也从不看她一眼。惟独这次,好奇怪,他就站在楼梯口俯视着她,那么专注的目光,让她感到莫名地不安。

她慢慢地走上去,可他站在楼梯口的正中央,无论从左从右,都不够她走过去。于是她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请让一下。”

不敢抬头去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知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右走了一步,空出左边的路来。于是连忙侧身走走过去,背上没有传来被凝视的感觉,想着他也没有回头望她,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轻轻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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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在晚上七点多时正式来临。

吃过晚饭后她习惯性地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直到月亮出来了才转身回房。

刚走到楼梯处就听楼上传来很吵的声音,她抬起头慢慢地走上去,发现二楼的走廊上站了好几个人,被围在中央的正是露莎碧。

其中一个孩子转头看见她就叫道:“她回来了!”

她跨过去的脚又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静静地望着他们。

露莎碧回头看见她,一把推开众人冲到她面前,“好啊,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敢偷我的东西!”

露莎碧站在走廊上,她站在楼梯上数下第二格处,相距不到10厘米的高度,却已经让她需要仰起头才看得清她。这样的一上一下,好像正是她们两个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

“我就知道是你偷的,下午时你看见爹地送我这么漂亮的芭比娃娃,所以心理不平衡了对不对?所以你就偷偷到我房间偷走一个对不对?你以为我有满屋子的娃娃,少了一只不会知道的,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发现娃娃少了一只吧?你这个贼!”

露莎碧的嘴唇鲜红,一张一合间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把锤子,重重砸在她头上。她抬起头看向她身后,那些孩子们各个都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每个人都好像在无声地重复说:

“你这个贼,你这个贼……”

“怎么回事?”朗朗的声音穿破喧闹,孩子们纷纷让开,就见默未倾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略带惊讶地看向露莎碧和她。

露莎碧连忙转头说:“默哥哥你来得好,美杜莎她好不要脸,她居然偷我的东西!”

她突然出声:“我没有偷!”

露莎碧又回过头,

“你还敢说你没有偷?我和彼特他们亲自从你房间的床上搜到的!不是你偷是谁偷的?难道娃娃自己长了脚跑你床上去……”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平时不出声,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冤枉,她盯着露莎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没有偷你的芭比娃娃!”

露莎碧被她的目光吓得缩了一下,但看见身后有这么多人支持她,顿时胆子又壮了,她冷笑一声说:“野丫头就是野丫头,真不知道爹地怎么会承认你是他女儿的。你以为你进了这屋子就是Werran家族的一分子?我们家族才不要你这种丢人的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偷东西。告诉你,你别想跟我抢任何东西,包括爹地,包括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听清楚了,我露莎碧才是这里真正的小主人,你只不过是个不要脸的野女人在外面生的野孩子罢……”了字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脸上重重被人扇了一耳光。

露莎碧顿时愣住,她错愕了很久才意识到正是她口里所说的那个野孩子打了她平生以来第一记耳光。一想到这个,就顿时发狂了起来,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连爹地都没有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她伸手正想打还时,默未倾突然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够了,别闹了。”

“默哥哥,她打我——”有没有搞错,她最喜欢的哥哥居然帮那个野丫头不帮她?露莎碧甩开他的手,回头看向程沉。

程沉咬着下唇,声音是逼出去的:“不许你侮辱我妈妈!不许你侮辱她!”

“哈!”露莎碧怒极反笑,

“你说不许就不许?我偏要骂她,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勾引我爸爸,我爸爸不要她,所以她才没结婚就生下你的,她……”

程沉突然扑过去,样子像是想咬她,默未倾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喝道:“够了!”

声音未落,只见程沉因他那一挡而顿时重心不稳,她的手在栏杆上扶了一下,可是没有扶住,接着只听“噔噔噔”一阵响动,她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十二级楼梯滚完,在拐弯处格了一下,去势不歇,继续滚下去,默未倾追下去,亲眼看见她一级级地往下摔,直到滚到楼下大厅的地毯上才停下来。她的脑袋重重撞在沉香木的架子脚上,架上放着的名贵兰花被震得掉下来,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女仆听到响声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此情形顿时吓得大声尖叫。

默未倾冲下楼梯,抱起她的头,摸到一手的血,她的眼睛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Medusa!Medusa!”他抬起头,冲吓呆了的女仆大喊: “你还呆着干什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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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森警官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再次问道:“你的腿怎么会残废了的?你又为什么会失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染血的盾牌在阳光下闪烁,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抬头,看见自己的左手上掌纹清晰,那一道感情线上,已充满罪孽的气息。

他猛然将手握紧成拳,海啸掀天而起,这一场浮生寂寂浩劫茫茫,究竟是——

谁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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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灯光像披了层忧色,浅浅落地。又幽幽折起。平底锅里煎了一半的法式香葱饼已经凉透,香味不再诱人。简兰达和米索坐在沙发上听默未倾说完这段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做声。

最后还是米索先叹了口气,开口道:“没想到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更没想到程沉居然也是伯爵的女儿……”

简兰达的目光穿透窗帘停在很遥远的地方,低声说:“纵使是次意外,无心之失,但她因此失去健康,一辈子都无法跟正常人一样生活,何其残忍……”

默未倾将手指插入发中,向后靠倒,闭起了眼睛。

“你们说,伯爵给她起Medusa这样一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米索玩味地说,“关于这位希腊神话中著名的蛇发女神,有两种传说:一是说她长得极美,所以见到她的人都惊艳于那种美丽变成了石头,另一种是说她长得极丑,看见她的人都被吓成了石头。程沉属于哪种?”

这个问题很冷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人回答。米索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伯爵明明知道你们再遇时会彼此尴尬痛苦,为什么还要把她也送到殷达来?”

“也许他认为事情到了该彻底解决的时候了,你们总不能带着那个阴影过一辈子。”

米索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简兰达缓缓说道:“难怪我第一次看见程沉时,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一直觉得她身上的那种沉静似曾相识,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曾在伯爵脸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神情,程沉很像他。”

“哈,如此说来,反而那个露莎碧大小姐跟伯爵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米索忽然拧起了眉毛,“既然我们能肯定潜入露莎碧房间里的那个人不是程沉,那么会是谁?”

默未倾睁开眼睛,目光变得更加幽邃。

简兰达沉吟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定了一件事——我们校园里的确潜伏着一个神秘凶手。露莎碧幸运地逃过这劫,但不代表她下次还能这么幸运。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尽快揪出那个凶手。但他为什么会选中水晶姐妹和露莎碧呢?总该有个动机。”

默未倾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水晶、珍珠和露莎碧她们都有个共同点?”

“她们的共同点不止一个。她们都是殷达学院的学生,都是女生,而且都很漂亮。”

默未倾摇了摇头,“我说的共同点不是这些。”

简兰达追问:“那是什么?”

默未倾很平静地凝视着他,弄得简兰达浑身不自在,“究竟是什么?”

“你有没有发觉这三个女生都多多少少和你有点关系?”默未倾说出这句话后,米索的眼睛也开始亮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简兰达仍是一头雾水。

“这样吧,我们来回忆一下。水晶失踪前的前一夜,她和她妹妹珍珠来找过你,对不对?”

“是,她们要开生日派对需要场地,所以来征求我的同意。”

默未倾淡淡一笑,“那只是借口,谁都知道那是女生接近心仪男生的一种方式。”

简兰达苦笑地摊了摊手,“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

“当天晚上她就失踪了。”默未倾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个是珍珠,她姐姐失踪后你陪她找了整整一天,结果她消失不见。第三个是露莎碧,她不过是和你一起吃了顿午饭,传了个不大不小的绯闻,当夜即刻也遭了殃……你们不会觉得这三件事情连起来就变得很巧吗?”

简兰达听到这里大为震惊,“你的意思是她们都因为和我有过接触所以才先后遭此毒手?”

“我只是提出这种可能性,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很高。” 米索忽然又想起一事,脸色一变。

默未倾察觉到他的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转头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米索沉声说: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们,那天简在自治会办公室抱着珍珠安慰她时,我正好看见程沉从外面走过,她看见了那一幕,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好像对此很震惊。”

简兰达脱口说道:“她那天看见了?你确定?”

“嗯,而且还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我想……她应该比较在意这件事情。但是不可能啊……”米索抓了抓头发,

“凶手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啊,她那么瘦小,连走路都走不好,哪来的力气杀人?”

“水晶姐妹只是失踪,现在不能证实她们已经死了。”

“反正也差不多了,如果只是想绑架的话,那个凶手潜入露莎碧房间时只要把她打晕就行,不需要拿绳子来套她的脖子。”

默未倾忽然说道:“其实究竟是不是米索猜的那样,很好证实。”

简兰达与米索双双转头,“你有办法了?”

“只要你再与一个女孩亲密接触,然后看看凶手会不会找上那个女孩,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针对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