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该不会当真要送我去蹲大牢的吧?”

展昭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把包大人当成什么人了?”

她稍愣了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顿时明了地也笑道:“说的是,大人才没这般子武断呢。”而后想了想,方又补充道:“大约这是要给咱们大宋一个台阶下吧?”

展昭亦是轻叹口气:“你下次可得多注意些,这几日我没督促你,你可是又偷懒了?该练功的时候不专心,如今吃了亏,该学乖了罢……”

莫愁听得眉毛直打结,又不好得反驳他,只好焉头耷脑的立在那里。

说了半天,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展昭无奈地瞅了她一眼:“走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陪不得你。”

莫愁点点头,又举目往街口去看,适才那几个人已在视线里有些模糊了,她指了指温延的背影,很是不悦地努努嘴:“大哥,那个黑衣服的人是谁啊?怎么老找我的碴?明明我都推得那么对理了,他偏偏还要送我去大牢,我又不认识他,难不成还惹了他?”

展昭亦是觉得不明:“我也不知道。”说完又匆忙补充道:“他是当朝王爷,你最好莫要去查他!”

“嗯。”莫愁心不在焉地应着,而后又指了指赵勤,问他:“那个就是公主么?”

“是。”

莫愁嘀嘀咕咕念着:“看样子不像是会功夫的人。”

展昭耳力极好,自是听得清楚,连忙打住她:“先说好,你可不许对她乱来!”

莫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那么护着她?”

“不是……”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她好歹是当朝的公主,我只是怕你……”

“照你这话来说,我跟她要是同时掉进水里,你岂不是要救她了?”

明显听出她此刻醋意很浓,展昭忍住笑:“不会。”

莫愁一听,歪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那你是要先救我?”

“也不是。”

“……那你要救谁啊?”

“小西。”他温然笑道。

“我不会水。”

从练武场回来的时候,腰上的伤愈发疼起来。

温延与高丽太子先行回去了,赵勤仍在街上走着,嘴里自顾自的说着话,展昭就跟在她身后,安静无言。

长久才听得她叹息一声,随即转过身去看展昭,口中怨恼不已:

“展护卫,你为何要与他打成平手?仅差那么一点点……哎,你要是赢了他该多好!”

其实平局才是最好的胜负,展昭淡淡笑了笑,却不做解释。

赵勤看着他,想笑也笑不出来:“你这人就是这样,又不爱说话,谁嫁给你准得被你闷死!”

闷死?

当真会闷死么?

他忽然想起某个人来,在记忆里搜寻了许久,似乎都没发现她有烦闷的时候,脑中反反复复皆是那张笑得快开出花的脸,不知怎的禁不住就是一笑。

见他又不说话,赵勤也明白他一向如此,只好唉声叹气:“罢罢罢,平局也好吧。至少没让他赢。不过,展护卫你也够厉害的了!那人力气这般大,连地上都叫他空手打出个坑来,你倒是对付得游刃有余。”

展昭抱拳恭敬道:“展昭职责所在,公主过奖了。”

赵勤想了一想,好像想起什么事情来,掩嘴笑道:“我是知道你为何这般疏远我了,感情是为了你夫人啊?”

不等展昭答话,她便接着道:“你放心,你要是听得我的话做,没准到时候我不会让父皇指婚的。而且现下他也不太乐意。”

展昭微微蹙眉:“公主……”

“哎!”赵勤打断他,“你可别问我是什么事儿,我是决计不会告诉你的,天机不可泄露,时机成熟了,你也就知道了!”

知道她早已洞悉,展昭也不好再多问,只能沉默下来。

赵勤看他又不说话,心下有了玩耍之意,便凑过去瞧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笑道:“展护卫当真是好相貌!想想我要是嫁过来,或许也不太吃亏……”

见得展昭的身形晃了晃,赵勤只觉得逗这个人特别有趣:“展护卫这般好性子,想必你的夫人也定是知书达理,十分贤惠的吧?改日我去跟她说说,她不会怪罪于你的。”

展昭霎时觉得头疼异常:“公主还是莫要去的好……”

“怎么?你怕我吃了她?”

“并非如此……”或许还有被吃的可能性。

赵勤笑道:“看来我皇叔说的不错,展护卫果真是护短,你大可放心,我见了她定不会为难她的。”

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内子今日已与公主见过面了。”

“什么?”赵勤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番,“几时见过的?我怎得都没印象了?”

展昭慢吞吞道:“今日在街上,被冤枉偷了烁荣太子刀的那个女子,就是属下之妻……”

“什么?”

“她???”赵勤吐字极快显然被吓得不轻。又转头去看展昭,难以置信。

“莫不是她逼你的?”刚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信。

“是指腹为婚的吧?”赵勤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比较能说服她。展昭几乎没有开口的机会,便看见赵勤很是理解地看着他,自言其说:

“哎,我说呢,展护卫你武艺高强,相貌堂堂,怎会看上这样一个丫头……”

“说来也怪不得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能料到这以后之事竟然这般……”

“你放心,你若是以后看上了哪个心仪的姑娘尽管给我说了就是,我替你做主,量她也不敢有话说。”

赵勤无限感慨,如此温润俊朗的人居然娶了一个长相普通至极的小丫头,这还罢了,那般刁钻的性格任谁想来都为他感到委屈。还当真

是想不出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是如何配成一对儿的。赵勤心中对展昭之怜不由更甚,同情道:

“展护卫,真是苦了你了……”

听闻这话,展昭只是垂下头,嘴角含笑。

是苦还是甜,怕也只有他一个人心中明了。

“啊啾——”

莫愁吸了吸鼻子,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纳闷地瞧着外头的天,对着正在地上吃鱼的阿猫道:

“艳阳高照的,也不觉得冷啊,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奉上潘楼大街冬季图一张~

——

欢迎各位从上部穿越而来的旧朋友新朋友们~

那个啥,咱还是老话啊,写文很吃力,别对咱要求太高哦,娱乐娱乐就好~

因为是后传,字数是不会有上部那么多滴……

见谅见谅啦。

话说,展大人跟小西这样的生活还算是不错吧?吧吧吧吧吧?

☆、【灯火·阑珊】

炊烟袅袅,夜风初歇。

展昭刚跨进开封府的小院,就听得屋里传来几声不重不轻的咳嗽,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的隐了去。身上尚还披着大氅,理应不算冷,但不知为何,有股寒意丝丝渗入身体,竟惊得他微微一颤。

双手轻推开门,还不待他看清眼前情势,就见得有团白色的物体直朝他袭来,再一秒便落在了他肩头上,细绒触脸的温热由让他觉得酥痒,禁不住笑着伸手去把正在他肩上磨蹭不停的阿猫揪下来。

“咦?大哥,你今天提早回来了?”莫愁因听见声响便探出头来,看着展昭笑意盈盈。

展昭将阿猫抱在手里,向她扬了扬:“怎么,你又饿着它了?”

“我几时敢饿它……”莫愁嘀咕着从展昭手里接过来,仍解释道,“若不是它把我好不容易写的稿纸弄得一团乱,我岂会饿它。横竖是它不再理在先。”似乎对此番批评很是不满,阿猫在莫愁怀里极为不安分,偏生她手上又使力,半日也挣脱不出来,只好落败地仰天长啸。

“稿纸?”展昭疑道,“什么稿纸?”

“这个,我过些时候再告诉你!”莫愁一面笑着一面伸手去推他,“先吃饭吧,我还有话问你!”她手刚触及他后背靠下之处,就听见展昭倒吸了口凉气,吓得她赶紧收回手来,愣道:“怎么了?”

腰上的疼痛宛如针扎,想是夜间转冷,引得旧伤复发。他咬了咬牙,强笑道:“没什么……”这话顿时换来莫愁一脸怒容,他只好又改口:“……就是适才在练武场时受了些皮外伤,不妨事的。”

“给我瞧瞧。”

“不用了。”展昭笑着拿下她的手,信步走到桌前,“先吃饭吧,我有些饿了。”虽明知她不信,却也不想让她见得他的伤势,再过几天便要随圣驾去石山南狩猎场,若是她知晓以她这般性子必然放心不下要跟着来。

“不行!”莫愁拉住他,语气甚是坚决,“你越不给我瞧说明你伤得越厉害!我就知道那个公主没安好心,说什么切磋武艺,也就是想拿你去替她出风头!你伤到哪里了?可是在腰上?莫不是旧疾又犯了?”

她说着就要伸手过来解他的外衫来看,展昭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刚要说话,自院门外忽传来一阵叩门声,倒不知此时会有谁来。他方在莫愁肩上轻拍了两下:

“你也别太过担心我,先注意自己的身子。”说着便出了屋门,行至院门处,待那叩门声停歇下来方才开了门。

白玉堂正立在门外,披着一件白狐披风,因见着展昭,双手一抬将画影抱在胸前,脸上的笑容颇为暧昧。

“舍得开门了?你若是再不开,只怕我就以为你俩正抽不开身呢,到时怕还怨我扰了你们。现下才戌时,你们……不会那么早吧?”

“白兄莫要胡说!”他面上不由得微微泛红,耳根处有些许灼热,好在夜色正浓,也看不大清楚。

“噗——”白玉堂好笑地看着他,直摇头,“我说猫儿,你好歹也是成了家的人了,还这么别别扭扭的作甚么?里外人都知道,你遮遮掩掩的倒像是在偷情似地。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将来你还得当爹的,也不怕让你儿子笑话……”

“白兄此番来可是有事?”这话越发扯得没谱了,展昭只好出言打断。

“五爷哪次是闲着来的?”白玉堂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那丫头也在屋?”

展昭点点头:“在。”

“那正好,屋里谈吧。”

进门的时候莫愁正在摆碗筷,抬头撞见白玉堂,先是“啊”了声,随后问他:“五爷你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啊?”

白玉堂把桌上的菜扫了一遍,慢吞吞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难得也尝一次你的手艺,吃过了也要再吃些。”

莫愁显然对这种吃白食的现象毫无抗力,乐颠颠地也盛了碗饭给他,三人在桌前坐下。

莫愁做菜全是向王大嫂学来的,起初也是不会这些,仅仅会些皮毛。后来跟着老头子去了山里,他自然不会做饭,这一项艰巨任务无疑落在她身上,久而久之才烧出些像模像样的菜来。

“那个永寿王爷,人称‘阎王’的,你们可有听说过?”白玉堂小啄了口酒问他二人道。

“怎么没听说过?今天早上我才跟他打了个照面。”一提起此人来,莫愁心中不爽之意就上来了。

“哦?你怎么跟他碰上的?”

“一言难尽啊……总之,我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我,这就对了。”她说着捏着筷子的手就不经意地使力往碗里一戳,一团饭飞溅出来,落在展昭碗边,后者见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盯上你们了,那你们两个可得小心一些。”

展昭略有不解:“白兄这话怎么讲?”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白玉堂尝了一口汤,慢慢道,“这个永寿王爷是先帝在位时所封。起初并非是他,这封号是给的他爹,据说曾在辽宋交战时救过先帝一命,先帝为感其恩便亲封为异姓王,世袭长子。”

“你的意思是,他怕大哥威胁到他的位置?那直截了当跟他说大哥不愿做那劳什子驸马不就得了么?省的大家都不愉快!”

“啧啧啧,丫头,你可得听我把我说完先……”白玉堂拿起一支筷子来朝她摆了摆,又接着道,“我听一个朋友说,永寿王几年前去过吉州,与吉州知州一见如故,义结金兰,一路提拔他坐上了礼部尚书之位。现下他刚回城,自然是听说了你们两个合伙结果了他义弟之事,你想想,杀父之仇尚且不共戴天,这永寿王的父亲早年过世,几乎把这位秦尚书当做亲弟弟看待,所以,我想……”

“打住!”莫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做‘合伙’?我若不制止他,只怕现下死的就是好几个朝廷大臣了好不好?感情我还错杀了好人不是?”

“丫头,你先听我说完嘛……”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就是想说我们害死了他义弟,他指不定想方设法回来寻我们的麻烦,是不是?”莫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难怪我说他与我素未谋面,怎会处处针对于我,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说。”

她抬头去看展昭:“大哥,你怎么看?”

听她问来,展昭方放下筷子,淡淡道:“秦怀民是罪有应得。”

莫愁笑道:“这是自然了,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总不能这样不明事理,不分青红吧?”

白玉堂很是不赞同地摇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都说这个永寿王性情与他父亲大不相同,处事干脆利落丝毫不言情面,冷面待人,清寒如雪,所以才有这‘阎王’一称,也是取他‘严王’的谐音罢了。”

“阎王?严王?”莫愁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人的名字还真真有趣,换做别人倒不觉得,只想着他平时的表情又配上这两个称呼,喜感异常……”

听着莫愁的话,展昭不由得也顺着这道去想,脑中画面定格,竟真如她所说,一时也有些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们两个……”白玉堂有些头疼的扶额,“我算是白替你们操心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哥才不怕他呢……哦?”说到最后一个字,莫愁仰起头去看他,眼中尽是干净的笑意。

展昭也不说话,只看着她,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有件事没说……”莫愁挠挠了耳根。

“什么事?”展昭问道。

“白天偷刀,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

“偷刀?偷什么刀?”白玉堂有些莫名其妙,莫愁自然是直接无视掉他这句话,只问展昭道:“大哥,此次来的可是高丽的太子?”

“是。”

“那随行之人也都是高丽人了?”

展昭也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却见得莫愁仍是一脸疑惑地抓了抓头,嘴里小声念叨着:“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

莫愁咬了一下嘴唇,看着他:“我总觉得今天抓我的那个侍从不像是高丽人。”

“不是高丽人?”展昭微微皱眉,“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莫愁“嗯”了一声,点点头:“我虽是没见过外族人,但从他的举止与说话的语气还有面部轮廓,似乎都与跟在那个太子身后的几个侍从有些不同。他的手掌略微宽大一些,右手虎口跟左手的拇指均有厚茧,应该是常年用箭所至。还有,他的皮肤较为偏黑黄,可见得年幼时吹过较多的风沙。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契丹人?”

这句话让展昭也有些怔忡,自上年起,辽宋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甚至一度有再次宣战的迹象,若说是辽人也并非没有道理。但倘若当真是如此,只怕这件事情牵扯甚大,不是那么简单。

白玉堂忽然打了个响指,道:“这有什么,横竖展昭过几日要去狩猎场,这皇帝要给高丽太子瞧瞧他大宋的能将,到时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不就成了?”

“狩猎场?”莫愁愣了一下,面向展昭,“大哥,你要去狩猎场?”

心知是瞒不过了,展昭只好点头:“是。”

果然,莫愁忙不迭地凑到他跟前来,讨好地笑道:“那好,我也跟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