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耸耸肩:“那么明显,就算想装着看不见也难啊。”
展昭听得奇怪,偏头问她:“动了什么手脚?”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应该是下咒一类的。”莫愁揪了一片干草出来,面向赵勤,恍然大悟,“公主原来是要咒他坠马啊?”
“不是,我没有……”赵勤急急解释,“我也不知那咒有这般厉害,教我的老者只说若是遇上麻烦便在松树下,将自己的血涂在器物之上,加以松叶混合。我当真没料到会害得他……罢了,错都在我,我自会去向父皇领罪。”
展昭沉声问她:“你为何要对他下咒?”
“我……”
赵勤忽然止了口,目光移向温延,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她叹了口气。
“其实,这次能在高丽待上这么久,归根究底就在烁荣太子身上……”
她问莫愁:“你可知高丽太子访我大宋是何目的么?”
莫愁老实地摇摇头:“什么目的?”
“高丽皇有意与我朝结秦晋之盟。”
“和亲?”莫愁很是不解地看着她,“这与你下咒有关联么?”
“自然是有!”赵勤咬了咬下唇,“在高丽之时,烁荣太子就曾与我提及此事,我当即便回绝了。但私下想来,父皇要我去高丽无非就想与之结好,便于与契丹相对峙。我冒然这般做,恐怕会惹得高丽皇不快,毕竟烁荣太子日后是要继位的。何况现下的情况,父皇他肯定会许了这太子,前思后想,就与那太子打了个赌。”
“赌?”莫愁来了兴趣,“赌什么?”
赵勤顿了顿:“赌……展护卫。”
“赌大哥?!”莫愁险些没坐稳,“你……你赌他什么?”
赵勤的脸上渐渐染上红晕:“我诓他说在大宋已有心上人,而且此人武艺高强,世间少人,若他能胜得了,我便依言嫁入高丽。”
莫愁咬咬牙:“难怪你说什么都要大哥娶你。”
“我也是……被逼无奈。”
“倘若大哥真赢了,岂不是真要娶你?你肯嫁他?”莫愁不依不饶地问道。
“自然不会。”赵勤笑着摇头,“倒是我再找个理由推脱掉就好了。”
“什么理由?”莫愁奇道。
赵勤浅笑:“只需展护卫帮个小忙,随意判个小罪,找些说辞便好。”
“判个小罪?”莫愁几乎是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当这罪说判就判,是闹着玩的么?自然自然,到时你皇帝爹定会觉得有伤颜面,不让你再嫁了。你倒是乐得清闲,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也只得你们皇家的人做得出来了!”
“小西!”展昭伸手拉她坐下,柔声道,“别胡闹。”
“我……我几时是在胡闹!”莫愁气呼呼地看他,被人利用着还能这般坦然,她心头就是替他觉得不值。为这样的人卖命,付出的是血肉,回报的,今日所见,这又是什么?
赵勤缩在一角,瞅了瞅温延,小声道:“是,皇叔教我这么做的。”
莫愁听罢,转而狠狠瞪着温延,可惜那人仍旧闭目,索性她就幻想着能用眼神杀死他。多少还对这人有了些好感,现下看来他早便有所预谋,为了那个所谓莫逆之交,竟这般不折手段。
莫愁冷冷哼了一声,对赵勤道:“嫁入高丽有什么不好的?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人服侍,说一句话就没人敢回嘴的。等那个太子将来继了位还是一国之母,你们皇家不都向往这个么,你有什么好忧的。”
“你懂什么!”
赵勤突然厉声朝她喝道,这声音,让莫愁小小一愣,只见她眼中微怒,脸上泛红,竟是有些晶莹闪烁在眸。
“离家,离国,离了故土。周遭的皆是陌生之人,看你正如看一个古怪的贡品。山珍海味又如何?绫罗绸缎又如何?等入了宫门,便要与千百女人争一个丈夫,就是让我贵为了国母又有什么意思?终究不过是世人眼里的繁华,俗世里的浮尘而已!”
离了家,离了国,离了故土。
周遭的皆是陌生之人。
这个境况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在吉州的郊外,溪水潺潺。
莫愁呆呆地望着赵勤,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低下头,再没说话。
树前,厉也城安安静静地抱剑而立,眉梢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下半夜,气温降得很快。
叶片上,星星点点的沾满了露珠。
莫愁小声地打了个呵欠,蹑手蹑足地走到展昭跟前,因得内力耗得过度,他睡得很熟。莫愁伸手碰了碰他环在胸前手,竟有些冰凉。
为多想便褪下外衫来,仔细地替他披上。刚掩好一个角,展昭就醒了。莫愁看着他,笑道:“吵醒你了?”
“怎么不睡?”
她无奈地耸肩:“下半夜该我守了。”说着她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厉大哥才睡下。”
展昭侧过脸,除了他二人其余众人都安静睡着,四周寂寂无声,山腰的空气带着寒意,露水已然湿了衣角。
“不如……”
“不行!”莫愁及时打断他,笑嘻嘻地摆手,“你得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寻出路呢。”
“你身子守得住么?”他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我很久没咳了。”莫愁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
“……若是撑不住,就唤我起来吧。”
“好!”莫愁笑着点头,催他。
“你快些睡吧。”
“嗯。”
他闭上眼,忽然又睁开,定定地看着她,不太明净的夜里,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展昭眉峰慢慢皱起,手指抚上她的脸,在眼角下的旧疤之上又新添了一处伤,隐隐的还有血丝渗出。他不敢多碰,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暗叹出声:
“怎得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莫愁不自觉地随着他也往自己脸上摸去,郁闷道:“怎么了?是不是很难看?”
“不,不难看。”他微笑,却换了话题问她。
“我这几日可是对你太凶?你可有恼我?”
“不恼不恼。”莫愁并不在意他的话,只握住他的手,捧在手心,一口一口呵气。
展昭静静看着她,心头蓦地觉得很充实,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不冷么?”
“一点点。”
……
“大哥。”
“嗯?”
“我还得守夜呢……”
“这样也能守。”
“我怕睡着……你身上太暖和了。”
“你睡吧,我守着。”
“这怎么……行……”
“呼……”
“小西,小西?”
“……”
他一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拉过外衫来把莫愁盖得严实。又抬头看了看已落在山头的月亮,眸中蕴光暗闪。
作者有话要说:此卷完。
久违的案子又要来了……
下部就是很罗嗦很抽风很话唠,大家自行调节吧……
那什么要看温馨风的这几天好好享受啊,过几天可就木有了哟哟哟。=v=
原谅咱的停更也是很迅速的哇,果然是个劳碌命啊,抹汗= =||
【感谢能支持小赏从上部到下部再到现在的各位亲爱的们!!!!群扑!!!】
☆、【清阳·客栈】
醒来时天才刚泛蓝,烧尽的黑木还在悠悠向上冒烟。
展昭动了动手脚,体力果然恢复得差不多,身上仍旧罩着莫愁的外衫,而她却不在跟前。
赵勤等人尚还在熟睡,这般时候,她会去哪里?
心中实在放不下,他提上剑,起身欲去寻她,没料正转过身就瞧见莫愁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探出脚踏过来,手中抱着些许不知名的山果。
“大哥!”
一见他初醒,莫愁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手里的果子倒是丝毫没落下,盈盈笑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见她抱着吃力,展昭伸手从她怀里接过那些果子:“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
莫愁从旁边摘下一片芭蕉叶,展昭会意,将白果倾将放下。
“我睡不着,就到处瞅瞅看有没有下山的路。正巧瞧见了这些果子,我就顺手摘了些来,你看——”
莫愁拿了一个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我祖父说这是无忧果,只在长满青菇的地方才有的。吃一个很补体力,你尝尝?”她说着就塞了一个在他手里。
展昭自未去细想她这话,问道:“那你可有寻到什么路么?”
莫愁摇摇头:“没有。”她皱下眉头,托着腮思索了片刻,“说来也奇怪得紧,我明明记得我们来时是从东南方向上山的,按理说原路返回应该是没有错,可我绕着那条小路转了半天,到底时居然没路了。”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会,我记路向来很准,说起来,当时温王爷带着我逃命的时候也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路,走到一半就变了模样。”
“变了模样?”
“嗯。”她拿出一截新鲜折下的树枝,递给他,“你看这支树枝,南面的颜色与北面颜色有明显的差异,说明它曾长时间被某物遮挡过。我适才去看了,那周遭的树,几乎都有这样的痕迹。”
展昭脸色微微一沉:“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阵法?”
“我也说不好,只是听祖父提及过。”
“那,这阵法可有得破?”
莫愁想了想,方耸耸肩:“不知道,至少我不会。”
两人又相坐闲谈了一阵,天慢慢亮开,赵勤因得昨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身子过虚,又在这深山里宿了一宿,难免染上风寒。
“这么说,我们出不去了?”莫愁把山果递给她时,她这般问了一句。
“既是有人摆的阵,那定然有破解之法。”
赵勤极度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你解得了?”
莫愁很认真地回答她:“解不了。”
“那你又何必说……”
因听得她唉唉叹气,厉也城抱着剑,低头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
“不如,往山上走。”
“往上走?”莫愁愣愣的看着他,提醒道,“我们是要下山啊。”
“我知道。”厉也城抬眸对望展昭,“昨夜一路走来时,我有瞧见那山上似乎有人烟,如今既是下不了山或许去那里寻一番还会有收获。”
展昭心知他意,也明白此刻状况,赞同地点头:“此地不宜久留。”
莫愁一见连展昭都应下了,自己自然不再犹豫,赶紧起身去扶赵勤:“那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启程吧。我看这山里头古古怪怪的,若是等入了夜还没寻到地方落脚,只怕会有麻烦。”
展昭微微皱眉,莫愁的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赵勤毕竟是公主,受了病又不敢太过急赶路,脚程定会慢下来。
莫愁像是早看出他心头想的一样,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去。
“大哥,你莫要担心,公主我来背。”
展昭一怔:“你吃得消么?”
“有什么吃不消的?好歹我也学过几天功夫,背一个人不成问题。”莫愁理所当然地笑道。
还不等展昭回话,赵勤已是颇为担忧地开口:“你背我?没问题吧?”
“公主,你要相信我啊,那几个黑衣人可是我替你赶跑的。”莫愁皱了皱眉,似乎对赵勤的犹豫很是不理解。
“……最后还不是小皇叔救的你。”赵勤低声叹了叹,忽然又道。
“还是……还是让厉侍卫来吧。”
“厉大哥?”莫愁挠挠耳根,直直白白道,“可是厉大哥是男子,让他来背你不大好吧?要是我还好说,你可是贵为公主啊,若是当今圣上怪罪下来,我大哥岂不是又得遭罪了。何况,不是有句话说‘男女有别’么?……大哥,你说是不?”
见她转过来问,展昭看了看脸上泛红的赵勤又看了看背身而立的厉也城,一时语塞。
“我……”赵勤本想说昨日就是他一路背自己上来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索性对莫愁妥协。
“那就……你背我好了。”
“嗯,那得搞快些,天都大亮了。”莫愁快手快脚地将赵勤背在身上,虽说她不沉但也是有些重量的。
展昭见着她一身伤未好,不禁有些心疼,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又顾忌他人,只好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道。
“等回家,我去买几只鲫鱼给你补补身子。”
莫愁顿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做给我吃么?”
展昭含笑,不答反问:“你想我做?”
她想也不想:“当然想。”
“那好,不过你可不许嫌它难吃。”
“不会!”莫愁脸上荡开笑意,“我肯定会一个不剩的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