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细草,载来花香浓浓,赵勤侧目看着他二人,一个仰首,一个低头,四目带笑,

只觉得此情此景令得心头倍感温暖,竟是在这一瞬无比地羡慕着莫愁。

时间纵有千般万般繁华事,能与自己倾心的人在一起,便是刀山火海又算得那般。

正出神时,眼前突地闪过一片黑幕,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生生打断她的思索,温延对直从展昭与莫愁中间穿过。

“谈情说爱也得找个好去处,不打算赶路就自行走人。”

展昭这才偏开视线,又换上素日淡漠的脸色,肃然地提起剑跟在温延身后,但隐隐的却可见得他嘴角掩不住地弧度。

莫愁独自笑了一阵,也背上赵勤走了上去。赵勤抬头往前看了看,小声唤她道:

“小西。”

“嗯?”

“我记得……你适才没有把山果分给皇叔吧?”

莫愁脚下微微一滞,随即又继续前行:“又怎的?少吃一顿也饿不坏他。”自想起他给赵勤所出的主意,莫愁也觉得心安理得。

赵勤同情地看了一眼温延,无奈地默然。

难怪他发那么大火了……

一路往山头行去,明日高升,透过茂密的树丛直射在地上,落下一串细细的斑痕。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脚下的植被明显开始发生变化,四周渐渐开阔起来。莫愁本是背着赵勤,低着头一步步走,忽然觉得踩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她探出头一看,顿时停了下来。

“大哥!有雪!”

众人皆止住步伐,四下一望,不禁呆住。

漫山遍野,白雪茫茫。

已经入春那么些日子了,石山之顶却还如冬季一样冰雪未消。

这样的地方真会有人烟吗?

莫愁正想着恐是厉也城晃眼看错了,举目朝前,却猛然发现隐在雾白朦胧之中有一处木制小楼,门前的木牌被风打得乒乓作响,恍惚可见得“清阳客栈”四个模糊不清的字。

木门看起来很结实,虽说门上已有些剥落的木屑,但并不影响整个客栈的外观。

来开门的是个年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一身粗衣布衫,头带一顶灰帽,肩上还搭着一块白巾布,看这模样是做小二打扮的。

不等展昭问,他已先开口:“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展昭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住店。”

小二点头,赶紧将门大拉开:“这外面天儿冻,几位客官快请进来。”刚说完他又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掌柜的——又有客人来了!”

又?

展昭与厉也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莫非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么?

莫愁早已是冷得手脚冰凉,生怕赵勤摔下来,手往上抬了一抬,几步跨进了门槛,寻得一个位置小心放下她来。

木桌被擦拭得很干净,桌上还摆有茶水,莫愁顺手提了来,凑到鼻下嗅了嗅,似乎想起什么,摸出身上的银针试了试,方才递给赵勤。

展昭缓缓在店中踱了几步,仰起头打量起来。

这家客栈的规模不小,算上大厅一共有三层,第二层从左数有三间客房,右数有四间,中间有两间。

第三层相对较小,似乎是个小阁楼,只是光线太暗看不得真切。

再将视线移回来时,从柜台一侧的布帘后走出一个身着碎花石青色布袄的女子来,面上带笑,虽已不算得年轻貌美,但倒也风韵犹存。

“各位客官路途辛苦了,这是准备先睡上一觉呢,还是洗个热水澡呢,或是点些菜来填填肚子?”

展昭却不答她的话,只淡淡问道:“老板娘这客栈开了有些年了吧?”

那女子听出他话里头的意思,不惊不讶,仍是笑:“是有些年了。”

“石山之顶人烟尚少,老板娘怎会想着在此处做生意呢?岂不是不划算?”

“客官哪里的话。”女子也不与他多掩饰,“几位客官不就是我的生意么?”

厉也城看了她一眼,犹自不解:“仅凭这些银两,恐是不足过活。”

“客官太多虑了。”女子找了个空位坐下,含笑,“这石山从十几年前就传言有龙迹。前来寻宝的人络绎不绝,可这山里早些年被祖布了阵法,入得深了就再也出不来。那些年死在这山里的人不少,我爹知道这是个好赚头,就在这交界之处修了座客栈,但凡想要下山之人都会在这客栈里头住下,等到了时机自会送他们下山。其中所盈之利,不必我多说想必客官也猜得到。”

莫愁喝了口茶,很是不信地摇摇头:“你会把这种事如此轻易地告诉我们?难道就不是编的,要我编我也会。”

温延沉声打断她:“不,确有此事。”

“皇叔?”赵勤看向他,“我怎的没听说过?”

温延冷冷道:“那时候你还小,这件事一时闹得很大,我也曾随八王爷来此处看过。当时,这间客栈的主人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那是我爹。”女子站起身来,亦是面对莫愁与展昭的方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石山没有龙迹,早在多年前就再没人来探寻过了。但在山里头迷了路的人也不少,几位客官不也就是这样的么?”

展昭沉默了片刻,冷声问她:“依老板娘的话,是能送我等下山了?”

“这是自然,不过几位来得不巧,正逢石山冰雪待消,只怕是要在这客栈里住几日了。”

“要几日?”莫愁皱眉看她。

“看这个雪的情形,没有五天是化不了的……客官大可放心,我这客栈里头正好还有六间客房,你们四位……”

“只要三间就好!”莫愁笑着竖起三个指头来。

“三……间?”她讷讷地点头,随即也朝莫愁笑道,“我姓苏,单字一个月,你们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待会儿我叫豆子领你们几位上二楼去,这客栈里头还住了些人,其中有几个脾气不大好,几位可要多多包涵了。”

“不妨事。”展昭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看三层的阁楼,方问道,“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

那小二率先过来回答:“回客官的话,除了您四位,一共还有七个人。”

“七个?都是做什么的啊?”莫愁的话音刚落,客栈的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一股冷风灌进来。两个高大的身影将门完全遮挡住了。

“呸!他娘的,这山熊险些没要了命,真够呛的。”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咱要表示,温延作为一个强大的男配正在孕育之中。至于展大人到底有何反应,这得看他的造化了……

什么?

谁说已婚姑娘不许追的?!

人家小西还年轻的好不好啊(= =这不是重点

展大人太淡定了?

真的淡定了么?

好吧,下章咱让你看看啥叫不淡定……

什么?

又是客栈老板娘?花姐姐的悲惨遭遇还会重演?

(摆手指):不是每一个老板娘都叫花绮容。

什么?

还问我要不要弃坑?

都开了还是要写完的……毕竟后面有咱大爱的大虐剧情啊,哇咔咔(众=皿=)

什么?

小西跟展大人都结婚多时了怎么还没看见洞房戏?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

= =+

☆、【猎户·夫妇】

来者为一高一矮两人,皆披着一件半旧的斗篷,头上戴着斗笠,似有微雨。矮的那个手里持弓箭,长枪,绳索,高的却是提着一只黑咕隆咚的玩意。

未等人反应,高个子已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掷,跨进门来,伸手解下斗篷与斗笠。

“苏掌柜的,叫几个人把这只熊崽炖了、烧了,我哥俩正饿得紧呢!”他说着就挑了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下,矮个子也随着他落座。

苏月娘连忙笑着应下,对身边的小二道:“你去把伙计都叫来,把这只熊崽剥了皮洗净。留胸脯肉红烧,其余剩下炖成汤来。”

小二点头,给那两个人倒上茶水,方才退下。

苏月娘转身面向展昭等人,赔笑道:“这二位是山脚的猎户,前天来山里猎鹿子不小心走深了,这才寻到我这儿来的。那位高个儿的叫霍盖,矮个儿的叫做霍冥,是一家兄弟。”

她刚说完,莫愁便凑到展昭跟前悄声道:“大哥,这两个人会些功夫。”

展昭微颔首,低低回她:“没有内力,恐还不及你。”

一旁,赵勤早便觉得困乏,腹中又饥饿,见得这两人点了菜,自也不如莫愁这般多想,只对那老板娘道:“先上些小菜来吧,正好我也饿了。”

莫愁很是同意地附和着:“是是是,吃饭要紧。”

厉也城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苏月娘:“如此,就随意准备点东西来,有什么上什么便是。”估计这山中也没什么奢侈之物,供以果腹已是不错。

苏月娘接了银两正预备退下,莫愁忽然叫住她:“等等。”苏月娘止住脚。

“房间还需要整理整理,你先找个人带我去。”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扯了扯展昭的衣衫,不放心道:

“你们可得把我那份留着啊……”

听得温延不耐烦地用木筷敲了一下茶杯,展昭忍住笑。

“你去就是。”

说完他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若是不够,我的那份也留给你。”

铺好赵勤那间屋子的床后,莫愁直起腰来,锤了锤肩膀,稍稍舒展了一□子。刚放下手,就瞅见窗外有一处孤零零的木屋。

她好奇地走到窗边,探头看出去。

那似乎是一间仓库,门上上了锁,屋后方有一棵颇为粗壮的榕树,枝丫繁盛直将整个木屋盖住。

记得祖父说过,这样的地方一向风水不好,阴气很重,容易出事。

莫愁挠了挠头,决心还是多多提醒一下展大哥为好,她一面想着一面推门出去。

大厅里头人不多,桌前只坐着赵勤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她对面就是那两个猎户,正用手夹起盘里的烤肉往嘴里送,另一手端起酒杯来,虽是意在饮酒,但眼光时不时打量着赵勤,带着很明显的轻佻之味。

赵勤疲惫万分,心下还是清楚,但展昭与温延皆不在身边,就是恼火也无济于事,看着那两人实在恶心,索性撇过头去。

不料,这一举动反而引来一阵轻笑,高个子的霍盖离了位置径直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手里还拿着酒杯。

“这位小姑娘看上去气色不大好啊。”

赵勤咬了咬唇,默不作声。

“喝酒可是能暖和身子的,我看你要不要试试?”霍盖将酒杯往她跟前凑了凑,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赵勤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往后挪了挪:“我很好,多谢关心。”

身后,霍冥哈哈一笑,提起酒壶也往这边走:

“大哥,你看你,吓着人家姑娘了。”

霍盖大约是喝醉了,回骂了他一句,又道:“胡说八道,你哥我酒量好着呢,想当年跟那老酒鬼喝了三天三夜,我还没醉,他倒先醉死了。”他稀里糊涂地说了些话,又换上笑脸,转头去问赵勤:“姑娘莫非不会喝酒?”

赵勤刚想说“会”,转念一想,只怕说了这人又会叫她喝,忙答道:“不会。”

“不会?那怎么成呢?”霍盖醉醺醺地靠近她,“不会喝酒的女人可不讨人喜欢啊……”

莫愁在二楼看得清楚,当即吓了一跳,左右着急,撒腿就往那边楼梯处跑,却怕赶不上,干脆一脚往扶栏上一踩准备直接跳下去。

正在这个当儿,有人伸手狠扣住霍盖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摁,连离得远的莫愁似乎都听到那骨头碎裂的声音。

厉也城倾身挡在赵勤的前面,黑衣随风乍起,仍旧是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端倪来。

霍盖疼得恨不得将木桌敲出个洞来,膝上一软就跪了下去。

“你动她一下,试试。”

“大侠……大侠,有话,好好说……啊。”霍盖捂着手腕,酒意早醒了大半。

厉也城却不理他,站得笔直:“左手跟右手,你选一个。”

霍冥眼看情势不对,也踉跄着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跟厉也城赔礼:“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哥他是喝醉了,这醉里的人说话做事哪里有个分寸呢……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他这一回吧?况且,咱们也没对这姑娘做什么啊,你若不信……你若不信只管问她。”霍冥一脸央求地看着赵勤:“姑娘,你给这位大侠说说,我们哥俩可有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我……”她只看着厉也城的后背,有些语塞。

莫愁心道不好,厉也城如何说来以前也是干过杀手这一行的,断个胳膊断个手什么的连眼睛也是不会眨一下。展大哥不知去了哪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事端为好。

她忙忙跑下楼梯,走到厉也城跟前,小声道:“厉大哥,咱们现在还被困在山里头呢,凡事点到为止就好,就别见血了。”

她说着又向赵勤使了个眼色,后者也会意,对厉也城道:“小西说得不错,何况他的右手已被你废了,我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厉大哥,你看公主都这么说了……”眼见着厉也城眉头微皱,却没再说话,莫愁偏头对那两个猎户训了一声:“你们两个还不快滚!”

霍盖二人瞅着厉也城的脸色自不敢多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自己房里跑。

莫愁松了口气,方走到赵勤身旁替她倒了杯茶水。

“公主,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着?”

若说没有只怕是自己唬自己,赵勤叹息一声,苦笑道:“还好。”

莫愁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一礼。

“是我不好,我在房里呆的太久了,没及时过来陪着你。也不知道展大哥他们去了哪儿,怎留你一个人……对不住啊公主。”毕竟现下已不是展昭跟她了,厉也城也无端扯了进来。赵勤一个人就牵上三个,无论如何不能得罪。

“没关系。”赵勤摇头笑了笑,茶杯在唇边停下,平静道,“此番,多谢厉侍卫了。”

厉也城侧过身来,恭敬地对她弯身行礼:“属下保护不周,让公主受惊了。”

赵勤有些尴尬,想要伸手去扶他,手抬到一半却又硬生放下来,看着他:“厉侍卫,这里不是皇宫,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侍卫,犯不得这般……”

厉也城仍旧面不改色:“公主说笑了,厉也城自是八王爷手下的人,保护公主是应当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