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令她顿时清醒过来,白姝卿垂眸看去,他的两只手正紧紧握着她的,怪不得她会觉得胸口一阵窒闷,用了点力气抽出手,不经意牵动伤口,白姝卿瞬间咬紧了牙,冷汗却从额上沁出。

楚景淮浓眉蹙得更深,“莫要乱动。大夫方才诊过,这一剑刺得极深,好在伤不在心脉,这段日子你就待在府中,莫再想着出府走动。”

“饿了罢?”他又问。

他脸上的表情虽像往常一样,语气却相较之前柔和了很多,大概是感激她替他挡了一剑。点点头,“有点。”

楚景淮传了膳,在床边置了小圆桌,桌上皆是清淡的菜,还有一大碗白粥,白姝卿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你想吃什么,爷喂你。”

白姝卿躺回去,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出声道,“楚景淮…”

楚景淮一怔,却也没纠正她口中对自己的称呼,“何事?”

“若你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心中感激,这大可不必,”说话间伤口绵绵不绝地痛,她喘了口气才接着道,“我为你挡那一剑并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我知道若不是我在场你与祥伯不会那般被动,我只是不愿拖累你令你受伤后自己寝食难安罢了。”

耳边他的呼吸变得沉重,白姝卿不愿看他继续闭着眼睛。本以为他会放弃亲自喂她用晚膳的念头,谁料他沉默半晌忽然道,“我知道。那一剑我就算躲不过也不会伤到要害,你那么聪明犯不着为了不使我受伤替我受那一剑。但你如今受了伤,进食不便,我照顾你却是应当——”

白姝卿却出声打断他,“王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这点小事也要劳烦王爷妾身心中难安,就让碧凝雪盏侍候妾身罢,王爷公事繁忙,明日又要起个大早上早朝,还是早一些就寝罢,妾身身子不便,就不起身恭送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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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两个丫头又是眼红红地围上来,扶她稍稍坐起身,喂她吃东西。白姝卿对这两个丫头心怀愧疚,她自己下定决心走的这一着,却令她们担心,遂出声安慰道,“怎地又这副样子,你们主子皮糙肉厚,身子好得很,只不过是挨了一剑,不碍事。”

雪盏吸吸鼻子,听她如此说也顾不得隔墙有耳,“我看这忻王府与主子天生犯冲,嫁进来之后又是落水又是受伤,早知如此主子该不嫁的。”

白姝卿摇头一笑,倒是不怕被人听到雪盏这番话,若在这种时候楚景淮还安排人监视她们主仆三人,她也只能认了,嘴上还是劝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是你主子自己不小心,干这忻王府何事?”

她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的主子不傻,王爷的武功如何我心里清楚,若不是为搏他心中对我存一丝感激,日后对咱们也会愈加宽仁,咱们在府中也少一些忌讳,我何必拼着自己的性命去救他?”

虽是在安慰她俩,她说的却也不完全是假话,这是她会奔过去的初衷,除了身体挣出他怀抱那刻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被刺伤后她心中想的却是——这样也好,待在这王府里,她需要他对她的一丝亏欠。

只是没想到楚景淮对此看得如此透彻清楚,那么他又为何摆出那副情深意切的表情看着她,甚至要亲手喂她进食?

看了眼桌上饭菜,又想起他临走之前那番话。

他说:“你如今受了伤该吃些清淡的菜,我命厨房准备了晚膳,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去做的,这粥看起来虽普通,调理身子却是极好的,以往打猎时我受了伤喝的便是这个,你可以尝尝看,若是不合你胃口可以命人重新准备。明日我要上朝,半夜是要起的,这几日你睡眠浅,我暂时歇在书房,等你身上的伤痊愈我再回来陪你睡。”

谁稀罕他陪她睡?白姝卿垂下头,她记得他手臂上也是有伤的,却忍着没过问,他重重地看了她一眼才去了书房。

两个丫头听罢她的话,皆没按捺住心底惊异,以前的主子最是不屑在任何人身上用这等手段,讲话直来直去,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有这种心思,可如今…

“主子…”两个丫头迟疑着喊了她一声。

“嗯?”

碧凝雪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由碧凝开口问道,“主子之前不是最厌恶他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可如今自个怎么——”

白姝卿不在意地接上她的话,“开始耍手段费心思了是么?过去在将军府中所有人都护着我,就算我闯了天大的祸也知道有人会替我扛,如今不同,爹娘哥哥们不在身边,王爷对我也不过是有些夫妻情分,他日若有了什么事,后果谁能预料,我也是身不由己。”

是以方才她对楚景淮讲出那番话,不愿在这时让他守着自个,不过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儿,尽管她替他受了那一剑,这番动作背后的心思却令她心中有愧甚至感到不齿。

两个丫头听她如此说,皆垂下头不再过问,碧凝一点点喂她瓷碗中的白粥,白姝卿细细咽下,没过多久额上已沁满冷汗,两个丫头服侍她喝完药,又扶着她躺好,替她掖好被角才退下。为避免白姝卿睡到一半醒来无人照料,碧凝便歇在隔间的小榻上,却越睡越昏沉。

白姝卿伤口处又痒又痛,平躺的姿势难以入睡,一个人痛苦不已。闭着眼,却感觉床边站了什么人,她想睁开眼或者出声呼喊身体却变得绵软,似被什么魇着难以醒来。

鼻端却忽然嗅到一股龙涎香…

是他?

有什么东西温温热热地擦过脸颊,落在她苍白干涩的唇上,白姝卿的心跳随之一顿,唇上的触感却骤然消失。她无法睁开眼,却感觉他仍在盯着她看,她浑身不自在,蹙着眉想将他推开却使不上力,耳边忽然听得他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很痛?”

她想答他不痛,就是太难受了,花尽力气却始终动弹不得。

他贴得她的耳朵更近了些,“莫怕,上朝时我已将遇刺的事禀告父皇,对方忌惮,短期内不会再有任何行动。”他顿了顿,又道,“伤你的人,我会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白姝卿想问他这番话是不是讲错了对象,苦于无法开口,仅能从喉间逸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呻|吟以示不满。

“乖,”他抚了抚她的发,“你睡得不好,大夫在药里加了东西能令你睡得安稳,前些日子你落水,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回大夫不敢开太烈的药,只能令你慢慢痊愈,在那之前好好养身体,莫再出府乱跑,明白么?”

白姝卿没料到,平时看似冷酷的人竟陪她讲了不少话,若她能开口都想令他闭上嘴巴了。

翌日醒来,碧凝雪盏早已立在床侧等她醒来侍候,她觉得身上疼痛减轻不少,遂想着到外面走一走,竟忘了现在外面正是天寒地冻,她们自然不肯,还说是王爷的吩咐。提到他,白姝卿揉揉额头,歪头问碧凝昨夜王爷是否有来过,碧凝摇头道王爷并未来过。

果然只是一场梦而已,白姝卿摇摇头,吩咐碧凝将窗打开,碧凝照做。白姝卿望了眼窗外,她昏迷的时候下过一场雪,此时屋外一片茫白,被阳光照射发出刺眼白光,白姝卿忍不住抬臂遮了遮眼睛,命她将窗关好。接近年关,他要处理的公务该不少,彼此少见面她也能心境平和地养伤。

临近晚膳时下人却来报,白战与白迹来访,彼时楚景淮正陪她用膳,脸上倒未露出多诧异的表情,他见她表情愣怔遂出声解释道,“大哥三哥上朝时知晓你受伤的事,这会西南战事又起,父皇的意思是派大哥三哥前去,他们不放心你遂请了旨在出征之前到王府中见你一面。”

白姝卿行动仍有困难,楚景淮便干脆将人请到了白姝卿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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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尽量日更,不更会请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男儿心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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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战与白迹一道由下人领着到白姝卿房内时,楚景淮已将她抱上床,他坐在床沿,微微抬高她的头令她枕在自己膝上,她枕了一会又觉不适,干脆坐起身,不借任何力地靠在他胸前,见到二人进来脸色苍白地喊了声大哥三哥。

白战见她这副样子,立刻心疼得不行,以往哪回见她都是生机勃勃活蹦乱跳的样子,不似现在,就像一棵经过风吹雨打之后奄奄一息的小草儿,便是被微风一吹也似要折了腰。白迹心中也是一样的情绪,只是他嬉皮笑脸惯了,这会只是眼中少了几分笑意,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楚景淮免了彼此之间的那些虚礼,在床前置了两把椅子让他二人坐。白战先是询问了一番白姝卿的伤势,听得楚景淮说不足半月便可无碍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命人将一个个食盒打开,说是娘亲亲手做的糕点,定要令二人一道带上。

白冉声工作忙,又有一个家需要支撑照料,她以前生了病都得一个人照顾自己,难受了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她常期望能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刻陪在她身边,后来便有了隋珩…

此时此刻她忽然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母爱,心头像被什么击中,顿时感动不已。楚景淮见她眼圈发红,眸中晶晶亮亮的,搁在她肩上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又抚着她的发尾把玩,偶尔懒洋洋地插一句嘴。

白家两兄弟见到这幅景象,遂识相地只挑紧要的话来说,将该嘱咐的话儿讲了,便要起身离开。白姝卿一急,竟忘了自己这会的境况,一动之下牵动伤口,登时痛得呲牙咧嘴,白战忍不住笑她依旧马虎,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命下人将手中的小东西呈到她面前。

是一只小猫儿,通体洁白,眼神明亮,很是讨人喜爱的模样,白姝卿一见就喜欢上了。

白迹见她小心翼翼接过,微微笑着在一旁解释道,“大哥与我料到你这阵子无法外出,在屋子里定然待不住,即便待得住也是要闷坏的,遂差人寻了这只懒猫儿,如今看来这小东西与你现在的样子倒是相像,又笨又懒。”

白姝卿没理会白迹的揶揄,只是傻傻笑着,“给它起了名字没有?”

“尚未。”白战微微一笑。

白姝卿想了想,“以后就唤它小树罢,希望它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后会是他人的依靠,以后就算没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白迹笑她,“小妹这是求子心切么,竟给一只小东西起个娃娃的名儿。”

白姝卿脸一红,下意识地看了楚景淮一眼,他倒是淡定,笑了笑说,“不然便唤作白雪罢,你以为如何?”

白雪…听起来与她亲缘关系蛮近,白姝卿一笑点头,“好。”她这反应令本意在调侃她的某人微微一怔。

后来白战与白迹离开王府,离开前白迹笑眯眯地挑衅楚景淮,“闻说王爷箭术了得,改日若得空到府上拜访,王爷定要赏脸指教,到时叫上二哥一道,咱们不比射那不会动的靶子,一起去林中打猎如何?”

楚景淮倒是平静,“不过是传闻罢了,大哥与三哥征战沙场、拼死御敌,为我大梁百姓谋福祉,倒是令我叹服歆羡。不过西南贼子猖獗且诡计多端,大哥三哥此行必定凶险万分,我与卿儿会在府中遥祝大哥三哥大胜而归,到时候再一道打猎庆祝。”

“承王爷吉言,这段日子卿儿便劳王爷悉心照顾了。”

“这是自然。”

楚景淮站在府门口,目送二人车驾远去才转身回府。房中白姝卿正专心逗着怀中的小猫,这小东西大抵是刚刚被人喂饱,懒洋洋地由着她逗|弄,偶尔喵呜一声当作回应,白姝卿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这一笑伤口又痛,白姝卿敛去笑意,拭去额上冷汗,循环往复,一时半刻竟也未发现站在门口的人。

楚景淮被她忽视地很彻底,有些不高兴了,他走到她跟前将她怀里的小猫抱起来丢给尚不明所以的碧凝,白姝卿一愣,立马抬头瞪他,“你做什么?”

她皱紧了鼻子的样子实在不美观,楚景淮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坐在她身边,半晌之后方开口道,“西南共三位藩王,他们如今联合起兵造反,且挑在这种时候,将士思乡情切,在外能否全力御敌还未可知,父皇虽调遣十万兵将前往,这一仗却是胜负难料。”

白姝卿反应了好一阵才想明白他的意思是大哥三哥这回率领十万大军镇压西南藩王造反,此去凶险万分,胜则光耀门楣,若败了却是会丢掉性命的事,她一把抓住楚景淮的胳膊,紧张道,“那该如何是好?”

楚景淮一瞥眼底柔荑,笑道,“三哥狡诡,遇事倒能应付,大哥忠勇,这仗若不能胜怕是不肯轻易撤兵。他如今牵挂不多,却最疼你,若你能劝得动是最好,若劝不动也只能祈求上苍护佑,令他平安归来。”

他对白战白迹的性子看得如此通透是白姝卿没料到的,听他一番分析不由对白战担起心来,大哥铁骨铮铮,怕是会被楚景淮言中,定要与几位藩王打斗到底的,到时他生死难料不说,损兵折将亦是必然,可她又该如何劝大哥?

眼下很快就要出征了罢…

担心她思虑过多,不利养伤,楚景淮打断她心思,命她午睡,“你且先睡一会,等醒来自会想到办法。”

大夫开了能使人宁神安睡的药,白姝卿听得他如此说困意很快袭来。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办法倒是想到一个。她命碧凝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给白战,信上内容不多,大意是说白将军与他是将军府中女眷的依靠,忠君报国固然重要,但不可莽撞、为求胜不顾惜自个的性命。

这回楚景淮挑了一个脚程快的手下,很快将信送至将军府上,又回府禀道,“少将军说他自当竭力迎战,娘娘的叮嘱他亦会记在心上,他命属下转告,娘娘要安心养伤,待他凯旋而归。”

白战话虽这么讲,白姝卿却搞不清他究竟会不会当真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以她对白战的了解,讲和都无可能,若吃了败仗定是要找机会打回去的。她偷偷想着,等大哥回来,该劝他尽快娶亲的事了。

白战白迹率兵离开之后的日子里,白姝卿偶尔逗逗猫或是呆在房内静心抄些经书祈祷大哥三哥平安归来,楚景淮空闲时候也会过来陪她看些书或是说会话,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直到一日楚景淮上朝归来,告诉她白战白迹在西南吃了败仗的消息。

“那大哥三哥可有受伤?”白姝卿急忙问道。

“并未听闻他二人受伤,只是这一仗打得艰难,士兵损伤不少,士气大伤,”他顿了顿道,“所以我向父皇请兵,增率精兵十万去西南相助两位将军。”

“那…”白姝卿惊诧,好一会才记得问道,“何日启程?”

“两日后。”

“两位哥哥与你都会没事的对么?”

“…”

“连你都没有把握…”白姝卿喃喃道,“那么胜算呢,胜算有多大?”

半晌,楚景淮开口道,“我只能说,竭力而为。但有我在,我便不会令大哥三哥有事。”见她与二人感情亲厚,心底不想二人有事令她挂念,又有些许私心在,他遂向嘉懿帝请了旨。

看他眼中坚毅,白姝卿也不顾前些日子还存在的别扭情绪,轻轻偎进他怀里,轻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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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各位~群么一个~!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妾心淡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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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那日,整个宁安城内飘着大雪。雪花落在兵将肩头,又很快被他们以整齐有力的步伐抖落。宁安地处北方,这会正严寒,冷风呼啸,刮在人身上脸上刀割一般疼痛,楚景淮身披铠甲,骑马走在最前,表情沉寒、眼神坚毅,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气势却不输大梁的任何一位将军。

马蹄踩过地上白皑,过往之处蹄印深浅不一,天地苍茫,将士身上盔甲的寒光压迫而来,白姝卿由两个丫头陪着,人躲在一处高墙后,借着墙身上缝隙看他率领兵马行来又远去。

他离府前站在矮她一层的台阶之上俯身看着她,身姿挺拔地替她挡着街上寒风,叮嘱她天冷风大,他不在王府里她要注意身体,会有祥伯助她打理府中一切,她只需心平气和地等他归来。

白姝卿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囊袋,语含歉疚道,“其他将士奔赴战场,他们的娘子心灵手巧,衣物皆是亲手所制,妾身手笨,只做得这平安符,这绣工虽是差了些,心意比之他人却是分毫不差的,王爷若不嫌弃——”

话未说完,平安符已被他夺过,无声收进怀里。

她身上的伤几乎痊愈之后才察觉素锦不知何时已经被楚景淮遣出王府,她替他挡那一剑倒不算白做,这平安符是她这两日赶出来的,她无法同他并肩作战,能为他做点事也好。

街上长龙渐渐远去,雪落无声,只余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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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一打便打了一月有余,期间楚景淮寄来几封家信,令她心安勿念。他在信中从不提及战事如何,白姝卿却从祥伯那里闻说了不少事,哪一日敌军设下圈套令我军将士中了埋伏,哪一日敌军的粮草忽然被烧,哪一日两军对峙僵持不下,我军将士负隅死抗…

只是这几日却忽然没了消息,楚景淮的书信也断了,白姝卿担心不已,她最亲的家人皆在战场之上,她却只能遥望战火烧到的方向,不知他们情况如何,是否受了伤,是否…还活着。

坐在房间里便只会胡思乱想,白姝卿干脆抱起白雪站到院子里吹冷风。余光瞥到祥伯急匆匆地跑出府门,她跟上去,未走出几步祥伯已经从府外回来,迎面撞见她似乎一惊,旋即很快抚平情绪,恭声道,“外面天寒地冻,娘娘快回屋去罢,若因此病了奴才担待不起。”

白姝卿没忽略他见到她时脸上那抹异样,狐疑道,“祥伯是否有事瞒我?”

“奴才不敢。”

“不敢?”白姝卿笑了一下,祥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于威严的表情,急忙垂下视线不敢再看,头垂得更低。

白姝卿却轻声问道,“可是王爷在西南战场上出了什么事?”

“王爷…一切安好。”

“哦?”

祥伯自知瞒不过,将怀中书信取出交给白姝卿,“这是秦小姐要奴才转交给娘娘的书信。”

“给我的?”白姝卿疑惑,接过信,她方才见祥伯分明是想瞒住她的,却没料到这信竟是给她的,不过若不是教她碰到,这封信会被祥伯如何处置还未可知。

祥伯方才情急之下无意讲出那女子的姓氏,正懊恼间听得白姝卿问道,“秦小姐?哪家的秦小姐?让我猜猜看,是丞相家还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

祥伯噗通一声跪在白姝卿身前的石板路上,却一字不吭。

“你跪我作甚?”白姝卿命他起来,“这事就当我不知道罢,王爷回府后我不会讲。”

“谢娘娘。”

白姝卿转身回了房,将白雪放到地上,它懒洋洋地趴在白姝卿脚底,爪子一下下敲着白姝卿的鞋面,白姝卿笑看了它一眼,又揉了揉它头顶软软的毛发,打开了那封信。

一行行看下去,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结,最后的时候她忽然站起身,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脚底那团雪白,它立刻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白姝卿抱歉地将它抱起,安抚了它一番便命祥伯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要去西南战场上见王爷一面。”

“娘娘,这使不得,战场之上凶险万分,娘娘贸然过去万一有个好歹,奴才如何向王爷交待?”

“怎么向你的主子交待那是你的事,更何况你的主子也不会在意本宫的生死,祥伯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念在你忠心侍主的份上王爷不会亏待了你。”

“娘娘…”祥伯想不通白姝卿为何忽然如此,她那日拼着自己受伤替王爷挡下那一剑,他打心眼儿里感激,又见王爷对她有了真心心里也宽慰,怎就忽然到了这副田地?想来想去,也只能是秦小姐在信中写了什么,才惹得娘娘如此,遂出声问道,“秦小姐那封信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白姝卿空闲的右手倏然攥紧了,“她只是教我知道了一些事…”她说着,声音忽然轻下来,“比如王爷为何要我劝大哥不可负隅死抗。”到底是与他相知多年的人,他的每一寸心思秦小姐皆懂。若不是白战听了她的话懂得以退为进,楚景淮恐怕还寻不到这等好机会能够亲自率兵征战。

太子与各位王爷虽有文韬武略,真正上战场杀敌的他却是头一个。在圣上面前争立战功未必是好事,但偏偏白战与白迹是他侧妃的嫡亲兄长,他主动请缨前去相助在情理之中。那日他与她分析战况,令她替大哥担心,她还以为白战是她的兄长,是以他也在竭力护着,却没想到这一层…

她颇觉得自己可笑,为那平安符熏了她爱的香料又是为了什么?

她养伤那段日子的脉脉温情令她以为就算他不爱她,对她也会真心相待,却没想到他竟会利用她去为自己搏一个立下战功的机会。心里像忽然长了倒刺一般难受,若不是心底对自己轻易被欺骗的那股气撑着,她恐怕早就脆弱地落下泪来。

祥伯却是知道秦小姐手段的,主子的心他猜不透,不过主子对娘娘的心意他这些日子看在眼里,应当不全是作假才对,“娘娘听奴才为王爷说几句话。”

“不必了,”白姝卿道,“一个不惜以卑鄙手段毁掉自己正妃清白的人还有什么可替他辩解的?”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她也只是感动,并未令自己爱上。

“娘娘以为那件事是王爷所为?”祥伯难以置信道,“世间所有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妾只忠于自个,若不是被逼急了没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更何况穆妃娘娘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那便是那位秦小姐所为罢?”白姝卿立刻想到,“只是他默许了,或是知道真相之后却未对秦小姐有任何苛责,在本宫看来这与他亲手去做没什么两样。”

“娘娘所言在理,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一切无可挽回,而穆妃娘娘又变成如今这般,王爷只好为她单独辟了别院,徐生甘愿净身在一旁侍候,王府给的月例亦不曾少。”

楚景淮所做一切在祥伯看来已是尽善尽美,白姝卿不敢苟同,却也没再多言。

祥伯却接着道,“娘娘以为王府守卫森严,徐生是如何进得来,他当初那等七尺男儿,若是完全醉到不省人事被人抬进王府,娘娘以为有无可能?奴才言尽于此,我会尽快备好马车,娘娘若定要前往,明日便启程罢。”

祥伯这番话忽然点醒了她,徐生当初会与穆郁臻同床共枕恐怕也是他自个的意思,而秦小姐帮了他一把,徐生顺水推舟,成全了自个。只是怕是他也没想到穆郁臻会因此而疯,大抵还是歉疚,他才甘愿为她净身,用后半生来偿还对她的愧疚。

情不知所起,却要靠这一丝歉疚维系,当真可笑又可悲。

出发前祥伯向楚景淮送去消息,自然是等不到回音便出发了,也不知道主子见到娘娘会不会斥责他没有看好娘娘,竟令她跑去战场上。祥伯苦笑摇头,主子小时候便要他事事操心,如今娶了亲,到头来操累的依旧是他,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可以被他们折腾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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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在BS求的白姝卿人设图,是男扮女装游船时第一次见到楚景淮时的白姝卿的样子↓

这是Q版,想像一下真人版女主不要太美…

不要被虐到,大家中秋快乐呀,虽然节要过完了~

PS:感谢地雷票!

【???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08 13:39:55】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在你的疆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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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到得营地,两军正各自备战,养精蓄锐,楚景淮收到祥伯消息时白姝卿人已在途中,念及此遂未回信制止,估摸行程她快要到营地时派了人远远去接了过来。而此时白姝卿就枯坐在他的营帐内,将她接来的人早已恭敬地退了下去。

旅途劳顿,白姝卿揉着额角眯着眼打量周遭一切。这里仅置了一张榻,一个简陋的书案,西南不及宁安酷寒,这种天儿到底还是冷的,他榻上却仅一床薄被,床尾倒是整齐叠放着不少冬衣,那是她在他临行前为他备下的,盔甲沉重,他若要迎敌必会不顾严寒,净挑些轻便衣物来穿,他素来爱干净,倒不知这些天换洗过衣物没有。

正胡思乱想着,那熟悉却因为接近两个月未见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声音于帐外由远及近传来,似是在对谁吩咐些什么,一切情绪都还未来得及产生,帐子已被人撩开,身披铠甲的人微一弯腰便进了来。

目光在空中相接,楚景淮猛地顿住脚步,眼中诧异一闪即过,似乎带着几分惊喜之意,然而紧接着他眼中有了白姝卿看不懂的情绪。

于他身后急急跑进来一人,是方才去接她进帐的小兵,他看了白姝卿一眼,对着楚景淮的背影急急解释道,“属下方才便想说,属下已经将王妃娘娘接了来帐里。”

“嗯,你下去罢。”

“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