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却道,“卿儿这么说你三哥可要不高兴了,你没能见过你三哥上阵杀敌的样子,他与父亲相比亦不逊色半分,我私底下与他切磋,他若是有意相让我尚能与他打个平手——”

白战一番话说得极费力,只说得这几句脸色便已是苍白如纸,白迹立刻上前让他莫说了,白姝卿见大哥如此,心里对那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安静片刻,忽觉口中有股苦味,隐隐发涩,白战蹙眉问道,“我口中这药是…?”

白姝卿正要答曰不要对这些事多操心,安心养伤就好,白迹却坦然道,“是王爷将他的药给了大哥。”

“那王爷的伤可痊愈了?”白战立刻便问道。

白姝卿见不得白战被楚景淮利用还对他忠心耿耿、关心有加的样子,忙道,“大哥快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才是,楚景淮他如今好好的,大哥才是受伤的那个,平白替他担心作甚?”

白战抬头看了白迹一眼,后者下意识便避开了他的视线,他遂转过头望着白姝卿问道,“与王爷闹别扭了?”

“…”白姝卿不愿提起这事。

白迹却被白战那一眼盯得心里发虚,轻咳一声替白姝卿解释道,“大哥受伤,卿儿心中担心着急,又觉得大哥是因为王爷才会受伤,心急之下迁怒于王爷,两人之间便有些不愉快…不过大哥不必担心,王爷其人大度,为这点事不会与卿儿计较,待卿儿自个想通了,两个人自然和好如初。”

喉间一抹咸腥涌上来,白战用力压下,一字一句略显吃力,“卿儿不懂事便罢,你也跟着胡闹,”见白迹无言以对地垂下头,白战碰了碰白姝卿的手背,轻了声问道,“你可知王爷是如何受的伤?”

白姝卿压下心头浮上的那抹怪异不安,摇头低声道,“我不知。”

“先前一战,我与藩王邓游之子于马上交战,他佯装教我刺伤令我放松警惕,是王爷替我挡下他忽然刺来的长枪,否则我极有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你们面容,我想也是那时王爷去到王府的家信才会突然断掉。”

白姝卿惊愕地抬眼,似在消化白战这番话的含义,慢慢令自己平静下来,半晌才道,“那王爷…当时受伤严重么?”

白战轻扯嘴角,“王爷的营帐就在不远处,卿儿心中有什么疑问为何不去亲自问他,嗯?”

白姝卿迟疑地站起身,手抓着两侧的衣服支吾道,“大哥,那我…去看看他,你且好好养伤,天亮后我再过来。”

“去罢。”白战朝她轻轻摆手,柔声放行。

**

楚景淮营帐里已没了光亮,白姝卿命帐外守卫的侍卫莫要出声,她慢慢掀开帘子,弯腰进了去。颈上立刻被抵上了尖而凉的硬物,白姝卿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原本该在榻上躺着的人却站在离她不远处,举着手臂,手中长剑伸向她。

尽管克制了,白姝卿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惊吓声,帐外侍卫听到异响,正要掀帘而入时楚景淮沉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

“诺。”

楚景淮收了剑,却不捻亮帐内灯光,而是慢慢走到榻边,一掀衣摆坐好,对绞着手指站在原地的人说道,“你过来做什么?”

白姝卿下意识地撒了谎,“大哥已醒了过来,他想安静休息养伤,我在那里只会打扰他,所以我——”

“那为何不宿在昨夜的帐子里?”他打断她,淡淡问道。

白姝卿一怔,旋即抬头看他,他淡然地坐在那里,于黑暗里看不清属于他的一丝表情,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忽然道,“…对不起,那我回我的帐子里睡。”说罢转身便走,却在即将碰触到帘子时教人用力地扣住了手腕,她侧头望去,方才还好好坐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她身侧,他身上的龙涎香一点点充盈了她的鼻端。

“说罢,找我有何事?”他笃着眉头,手上的力道不减,“以你的脾气,一定是有事找我才会这么忽然过来。”

“我…”白姝卿用力挣了挣,挣不开,悄悄吸了口气说道,“我听大哥说,你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我是代我大哥来谢谢你——”

手腕猝然剧痛,白姝卿忍不住轻轻“啊”了声,便听得他道,“我救他只是不想父皇失去他的左膀右臂,大哥骁勇,底下兵将对他甚是拥戴,若军中无他,这仗打不打得赢还是问题,我并非为了你才救他,你又凭什么替他道谢?”

“你说的不错,”白姝卿听他如此说,心里反而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但他是我大哥,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你对大哥的救命之恩。”

“仅是这样?”

不然还会因为什么?白姝卿轻轻点头。

下一瞬,楚景淮顺势握着她的手,穿过胸前的衣襟,令她的掌心覆在伤口之上,白姝卿浑身一颤,单凭触感便足以想像伤口的触目惊心,那种痛她也曾尝过,这时抚着他胸口的伤,从指端蔓延到右半侧身体,密密麻麻地疼得厉害。

以往面对他,她总能牙尖嘴利,这会却像有什么忽然梗在喉间,五脏六腑也跟着难受起来。

楚景淮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稍稍退后一步,负手而立、背对她望着帐外,语气微微冷了,“你走罢。”

眼睛适应了帐内的黑暗,帐外月光照进帐内,高大的身躯拖着身后长长的黑影,莫名显出几分寂寞,白姝卿忽觉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似在百年千年之前,一样的月光下,有谁这般长身玉立、不染纤尘,又有谁嗓音甘甜柔美,却带了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在思念远方亲人吗?”

他转过头,空白的面容一点点浮现,嘴角略略勾起,眼中却无波无澜更无丝毫笑意,一字字道,“我没有亲人。”

“那…我做你的亲人好不好?”

脑海中盘桓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姝卿缓缓走上前,手臂从他身后环上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反而更坚定,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不走。”

“若是为了我救你大哥的事,不必勉强——”

白姝卿贴着他的后背摇头,“在我们那里,夫妻本来就该同床共枕的,夫妻感情不和才会分居而处。”

“你们那里?”他转过身来,淡淡反问。

白姝卿脑子飞快一转,“我是说在我们将军府,传统便是如此,就像爹跟娘,就算吵了架也歇在一起,一觉醒来便和好如初了。”

楚景淮忽地笑了,“白将军果真治家有方。”他敛去笑意,又忽然问道,“你确定今夜要留下?”

白姝卿点头。

“你既选择留下,若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后悔?”

白姝卿迟疑地…点头。

**

醒来时,后背与他的胸膛仍紧紧贴合,她如一只小猫儿蜷缩着嵌在他怀里,醒了身子却懒得动,抬臂随意捉起他的一缕发握在手里把玩,他的长发乌黑,居然相比她的还要更柔软些。

“醒了?”身后的声音低哑传来。

“嗯,”她低低应了,小声道,“我正准备去看看大哥,你再睡一会?”

“一起。”

两个人携手走进白战的营帐时,床上的人明显是诧异的,不消一会白战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吩咐服侍的人先下去。白姝卿从楚景淮掌中轻轻抽出手,自觉接过汤药,坐在床边喂白战喝下。

“待大哥养好伤,咱们便可以回宁安了。”

白战看了楚景淮一眼,“其实若卿儿想念宁安,不妨跟随王爷先行,我养好伤再同你三哥一起回都城,到时再与爹娘跟你团聚。”

白姝卿却摇头,“我想留在这里陪大哥养伤。”

楚景淮轻咳一声打断二人,“我已派人向父皇禀明,少将军负伤,我与白迹留三万精兵在此驻守以护少将军安全,待少将军伤势转好,即刻率兵返回都城。”此地毕竟是邓游的地盘,不可久留。

白姝卿忽然想到楚景淮向她提过的太子准备在他回程中刺杀他一事,心思慢慢动摇,大哥晚些回宁安,这样便不会遭到太子伏击,是好事,不过…她回身看向楚景淮,他正盯着她看,此刻便与她对视。在将来那种时候她是该与他在一起的。

“我同你一道回宁安。”白姝卿望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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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太、委、婉、了、一、点?

↑如果你们不知道我在说啥我就该蹲到墙角哭一哭了(┬_┬)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难换真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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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楚景淮率七万士兵而返,除去留下驻守保护白战的三万,余下十万人由白迹率领同日出发,走的却是大道旁的小路,两路人马中各有一位忻王,一位忻王侧妃以及一位年轻的少将军。

马车晃过平坦的大路,马车里白姝卿忧心忡忡,三哥那里比楚景淮所率士兵多出三万人,走的虽是小路,较楚景淮这边却更易成为太子攻击的目标。大哥已经为战事受伤,她回宁安尚且不知该如何向爹娘交待,若三哥再出什么事…

她不敢想,一直以大哥三哥为骄傲的父亲会怎样,疼爱三子的母亲会不会伤心难过…

抬眸向身侧那人看去,马车微晃,他手中卷宗却被他稳稳握着,如斯时刻,他竟依旧是不动如松的淡然,似乎即便从马车外忽然向他刺来一剑他也能毫无惧色地两指扼住剑身,不使它前进半寸。看他这副宠辱不惊、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这边该不会发生大事。

“冷?”他头都不抬地发问。

白姝卿正欲摇头,腰上横过来一只手臂,身体的悬空感令她惊颤出声,旋即整个人稳稳地坐在了他腿上。

“…”白姝卿憋了半天忍不住说,“王爷似乎很喜欢这姿势,只是王爷便不嫌妾身重么?”

楚景淮眼睛不离开手中卷宗,右手却不规矩起来,待她又羞又怒、脸红得似她袖上红梅一般,他收回手,同时淡淡笑道,“现在懂了吗?”

白姝卿心中暗骂他不要脸,腾地一下站起,脑袋便不及防地重重磕向马车顶盖,耳边开始嗡嗡作响,这痛令她连泪都无法挤出,捂着伤处坐回原处,嘴上却早已忍不住大声喊了他的名。

马车外的侍卫迅速围上来,战战兢兢道,“王爷——”

楚景淮掀开帘子,身子前倾拦住侍卫望向白姝卿的视线,淡淡道,“娘娘饿了,你去寻些吃的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楚景淮终于舍得放下手中书卷,掌心轻轻贴上她的发顶,冷硬的声音难得在对着她的时候软了下来,“痛么?”

白姝卿记起上次他讲这二字还是对着秦汐颜,那时他爱她护她,明知是秦汐颜的手段还是对她斥责,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对着她的时候也这般柔情似水了?似乎是在她为他挡那一剑之后,他对她有了几分真心,他做事虽然会不留痕迹地对她甚至她的家人一番利用,到头来他却是的的确确救了大哥一命,这中间曲折,已不是谁对谁有恩,谁又欠了谁便能说清的了。

更何况,他们还…

楚景淮见她迟迟不答他的话,脸上便有了几分不耐,蹙眉道,“磕傻了?”

原本还为与他牵扯太深犹疑甚至懊悔,这会他方一开口,一切担心瞬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作多情的尴尬以及对那晚自个的妥协无边无际的悔意。

她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哼道,“你倒是希望我磕傻了。”

楚景淮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又在闹什么别扭?”

“王爷,属下已经为娘娘寻来饭食。”马车外侍卫的声音打断二人。

沉默片刻,楚景淮起身撩起帘子,接过侍卫手中食篮,又立刻将帘子放下,坐回原地的同时将食篮重重搁在白姝卿身侧,“吃罢。”

“妾身不饿。”

还未完全收回的手顺势将食篮提起搁在左手边、远离白姝卿的方向,竟忽然闭上眼,对着空中道,“不吃便一直饿着,”末了又添上一句,“这是今夜的晚膳。”

不吃便不吃,想她当年加班,忘记吃饭是常事,坚强如钢的胃还不是一直好好的,白姝卿轻嗤一声,也如他一般闭上了眼。

安静的氛围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白姝卿平静下来忽然记起方才要求他的事,一咬牙睁开眼,瞪着他闭目养神的那张俊脸,刻意温柔了嗓音道,“我担心三哥他会有事,太子要杀的是你,皇上儿孙多,我爹娘却只三个儿子,一位已经受了伤,你忍心令我三哥也负伤回京么?更何况,若你有事,我是绝不会弃你而去的。”

楚景淮听得她最后的话呼吸一滞,缓缓睁开眼,嘴上却说,“三哥不会有事。十万兵将之中又有精兵五万,护他足矣。”

“可万一,太子带了更多人马刺杀你呢?三哥他虽聪明,心却终究不够狠,若太子使了什么阴狠毒辣的手段,三哥未必能够应对。”

“三哥不会。”他只淡淡道。

白姝卿一愣,方明白他口中三哥是指太子殿下,又听得他接着道,“三哥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在他确定我真身的行踪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果真如楚景淮所料,一路顺遂。

冶华是大梁最神武的军队所在,行至此处,六万士兵留下,余下一万精兵随楚景淮一同返回都城。

**

嘉懿帝一大早便出了城门相迎,他对楚景淮又恨又爱,对楚景淮的母妃却只剩下亏欠,想到他们的儿子打了胜仗,几乎将邓游在西南的势力铲除,心中喜悦欣慰,若辰妃在天有灵,心中对他的恨会减少几分罢?

一人一骑忽然飞奔而来,嘉懿帝的贴身侍卫急忙抽出腰间佩剑,身后百余人闻声而动,亦纷纷挡在嘉懿帝身前。

“什么人如此大胆?!惊了圣驾你担当得起么?!”大太监汪横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马上那人身披铠甲,分明是白将军三子白迹的模样。嘉懿帝从众人身后步出,拦下弓箭手,负手而立,对着刚刚翻身下马跪在他身前的白迹说道,“何事如此惊慌?”

只见白迹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顿时跌落在地,又有侍卫拔剑相向,嘉懿帝轻抬手拦下,蹙眉道,“聂爱卿怎地化作少将军模样?”

“回皇上,”聂照鲁恭敬道,“卑职只是按照忻王吩咐行事,至于这个中缘由卑职不知。”他垂着头,手臂微颤,“忻王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测,卑职冒死来报,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

嘉懿帝心中一惊,得汪横相扶才站得稳,急忙问道,“路上到底出了何事?你与朕回宫仔仔细细交代个清楚。”

**

白姝卿醒来发现四周黑黢黢一片,鼻端闻得浓重的血腥味,头痛欲裂,身子处处酸痛,右肩上压着什么重物,白姝卿抬起左臂,剧痛锥心刺骨,她还算冷静地想——该是摔断了罢。

从那般高的山崖坠下,她能活命算她命大,就是不知道身边这个人是死是活。她身上疼痛不敢乱动,只能出声喊他。

“楚景淮,楚景淮?楚景淮你死了没有?楚景淮你还活着么?活着的话就给老娘起来!”她浑身没有力气,连最后恶狠狠的语气都变得软绵绵的。

记忆回到落涯之前。

离开冶华之后,军队挑了小路来走,行至山下,楚景淮命众人翻越面前的山,这一带大雪方歇,山路难行,纵是千里马,赶路多日亦显吃力。行至半山腰时,马车寸步难行,楚景淮跟她一同下了马车,山壁陡峭,楚景淮干脆将她背起。

半个时辰之后,她见楚景淮额上沁出薄汗,立刻挣着要下来,楚景淮方一将她放回地面,有几百名黑衣人由山脊攻下,山间顿时血流成河。

十几位黑衣人很快找到楚景淮的位置,齐齐向楚景淮跟他身边的她攻了过来。祥伯认出其中一人是当夜行刺楚景淮的黑衣人,当即冲上前去为楚景淮挡去攻势,“王爷跟娘娘快走!”

楚景淮大抵是考虑到自己身上的伤仍未痊愈,向黑衣人挥了几剑便一揽她腰身、向高处跃去。黑衣人早有准备,如履平地一般紧紧追了上去。他们为这次的刺杀做足了功夫,日夜不断地在这山上翻越过几百几千次,很快便跃到楚景淮身前,将他二人围住。

“你怕不怕?”这种时候他居然记得起问这种问题。

白姝卿握着他的衣襟,咬牙道,“不怕。”

“那好。”他却忽然揽紧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往山下扔去。

大叫还未来得及喊出口,人已被几位侍卫稳稳接住,祥伯看了她一眼道,“娘娘便由这十名侍卫护送回府,他们皆是王爷培养的暗卫,被王爷安排进军队里,娘娘有他们护送,一定万无一失。”

白姝卿这时竟出奇地冷静,“王爷早便料到太子会猜到王爷其实便在这里,是以他很早便做好了安排对不对?”

“莫要问了,”祥伯声音艰涩,“娘娘快随他们走罢,王爷…王爷就快撑不住了。”

所以她才更不能走。待祥伯一转身加入战斗,白姝卿抽出身侧那名暗卫腰间长剑,抵在自己颈上,“我不会走!你们也不必走,快去保护王爷!”

这几名暗卫本也不愿丢下王爷,这时见白姝卿如此,一时愣怔,趁他们思量的间隙,白姝卿顺利穿过身后人墙,朝楚景淮跑去。

“楚景淮,救命!”

楚景淮听到她的声音,狠狠咬了咬牙,脚尖轻点地面,翻飞而下,将她恶狠狠地搂在身侧,声音也是一样寒凉,“我给过你机会活命,是你自己不要这机会。”

“是,我是来跟你死在一起的。”

楚景淮带着她难以全力迎敌,旧伤发作,白姝卿用手中劫来的剑替他挡下身后一人的攻击,逃走有望之际,楚景淮却忽然停下了一切动作,白姝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视线所及处有一棵大树,树上落了雪,随着树干摇晃的动作,雪不断落下。而在那摇晃的树干上,绳子吊着一人,摇摇欲坠。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早已出发回宁安的秦汐颜。

身侧的热度忽然空了,他毫不迟疑地飞身去救他的心上人,哪怕他早已看到秦汐颜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人,那人手中握着一把弓箭,已经拉满了弓,箭尖指向他。

在他与秦汐颜之间只差一个手臂的距离时,箭射向他,箭穿胸而过,白姝卿定在原地,眼中只剩两个人一齐跌落时紧紧相拥的身影。那一箭,他该不会觉得痛罢?可为何她心中那么痛,痛到…快不能呼吸了。

后来那群黑衣人却只将楚景淮跟她丢下了山崖。

如今,这山崖下就要只剩她一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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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深山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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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能活动的右臂教他压着,口中干涩,她想起身去寻些水来却动弹不得,眼睛却渐渐适应了四周黑暗的环境。其实刚刚掉下山崖时,两个人皆是头脑清醒且能够稍稍走动的,不像现在各自被各自的伤势所困,无法挪动半寸。

她昏迷前被楚景淮扶进这山洞中来,如今天色已晚,山洞中黑黢、辨不得物,更不知晓外面是何种境况,那些黑衣人有无派人下来寻找二人以确定他们的生死她尚不清楚,遂不敢轻举妄动,纵然她的体温如今也变得像楚景淮一般,若不生火,不知道她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楚景淮的箭伤似乎极重,坠崖后他替自己拔了箭,扯下衣袍一角随随为自己包扎了,但这会不管她怎么喊他都醒不过来。

他在崖上那番表现已教她失望,但到底,他曾为她计较过她的后路,她不想他就这么死去。右手稍稍挪开,摸进自己衣服里,将辛钰先前赠她的锦囊取出来,三枚锦囊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一枚上面做了标记,白姝卿想这大概是第一个锦囊。

单手费力地一点点打开,就见里头盛了一个瓷瓶,她轻轻晃了晃,听到声响,忙打开来看,从里面倒出一枚灰黑色的药丸摊在掌心。这总不会是什么毒药,大概是什么救命的药罢。

楚景淮就快死了,崖下仅剩他们二人,他若就这么死了她也活不久。略作思索,白姝卿将药丸塞进他口中,他正昏迷没有意识,不懂得下咽,白姝卿一咬牙,嘴唇贴上他的,舌尖慢慢抵开他的齿,用力地将药丸推下。他虽在沉睡,防备意识却极强,待她从他的口腔中退出,舌尖被他笃着眉头狠狠咬破,嘴里咸腥弥漫。

不愿再看他一眼,白姝卿苦笑着一抹嘴角,闭上了眼。

夜慢慢完全黑了,白姝卿又冷又饿,身上的力气也在一点点被抽走,正当她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时,靠在她身上的人忽然有了生气。他似乎极为难受,嘴里时不时发出低声的闷哼,也是,任谁中一箭都会难受,要放在之前白姝卿还会为他担心,但现在她尚且自顾不暇,不愿去查看他的伤势。

楚景淮却醒了过来。

“哟,没死?”白姝卿脸色苍白,嘴上却不留情,视线下移落在他与她身体相贴的地方,“动得了么?能动的话劳烦王爷起个身,妾身还不想死。”

楚景淮眯眸看着她,似在反应她话里的意思,半晌他挪了挪身体,慢慢记起坠崖之前的事,脑中却一时混乱,只挑了重点来问,“汐颜她…没有同我们一起坠崖?”

白姝卿听完便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是,黑衣人眼力极好,知道哪个是王爷心中所爱,王爷就要死了也不愿让秦小姐下来陪葬。”

他身负重伤,醒来第一时间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关心秦汐颜的下落,她尚不敢发誓对谁能做到如此,可见他对秦汐颜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她到了现在才彻底明白。不过,尚不算晚。

楚景淮因为她这句话极快地蹙了蹙眉,眉间褶皱又很快敛去,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托王爷的福,妾身一时半会该是死不了的。”

楚景淮却想查看她身上伤势,正欲起身生火,胸口传来剧痛,提醒他所受箭伤,白姝卿见他行动吃力便起身准备帮忙,钻心的疼痛从腿上传来,他先前虽替她接好了腿上骨折处,如今行动起来却依旧艰难。

“你好好待着,我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出几步身子却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白姝卿慢慢移到他身边,伸手扶了扶他,“王爷还是莫要动了,王爷若有个好歹,妾身就算有命活着回宁安,也无法向皇上交待。”

楚景淮听完她的话一怔,白姝卿已慢慢向前移去。她在洞口外捡了木头,楚景淮生了火,他胸前箭伤流出的血沾在衣衫上,如今已经干了,血迹浓成暗哑,他却似丝毫看不到自己的伤,拉着白姝卿坐在火堆旁,握起了她的左臂。

痛!

白姝卿疼得要命,却死死咬着牙不令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楚景淮抬眸看向她,细眉紧紧蹙着,额上沁出了薄汗,嘴唇似乎教她咬破了,嘴角有血迹,眼中有泪因此分外晶亮。

不知道她到底为何总爱逞强,嘴上却不自觉放柔了声音,“痛便叫出来,莫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