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皇却未必那般想,”楚景淮想到此刻正在宫中等他的那人,一瞬间省去了所有舌战跟敷衍,“依我看,父皇将这事交与我去办,而非交给三哥,大抵是因为在父皇心中,唯有我摆脱了嫌疑,但父皇心思缜密,他怕我与主谋联手,便将我妻儿困在宫中,以防我中途反悔、对他不利。”

楚景琰从来不是什么轻易去相信别人的人,楚景淮便是深知他这点,才会将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希望能够取得他的几分信任。几分便好,不必完全信他,更何况楚景琰根本不会完全相信他人,一个未来会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怀疑我与老五之中有人是主谋?”

“父皇并未亲口那般讲,但以我对父皇的了解,恐怕确是如此。”

楚景琰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转了转酒盏,手指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盏身,楚景淮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慢慢道,“若三哥不是主谋自然最好,可就算不是,若父皇也硬要说成是呢?父皇对五哥有多看重,你我这些年都看在眼里,我只是疑惑为何父皇既这般看重五哥,当初却将太子之位交给三哥。”

“你不懂父皇的心思,我懂,”楚景琰一笑,眼底的讽刺清清楚楚,“老五的母妃在世时,父皇对她有多宠爱,天下之人尽知。后来她不在了,父皇便极为宠爱老五,除了太子之位未交与他,一切皆赐他最好的,府邸、女人,他什么都不缺。父皇将对五哥母妃全部的爱都转移到了五哥身上,孤这太子之位,不知哪一日便会教父皇收回,送到他最爱的儿子手中。”

楚景琰是真的有些醉意了,方能讲出这番话,他说罢,立刻清醒过来,不耐地朝楚景淮挥了挥手,“孤醉了,方才的话你二人便当作从未听孤说起过,你们且先回去,改日孤会亲自到访忻王府、再与你二人好好叙旧。”

原以为会是一场苦战,却未料事情会演变至此,楚景淮站起身,携着秦汐颜的手、向楚景琰告了别。

马车里,秦汐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却听得楚景淮低声道,“以三哥性子,待明日酒醒,定不会承认他曾讲过那番话,所以我们尚不能放松警惕。”

“我懂。”秦汐颜看着他,伸出手慢慢覆上他手背,楚景淮一怔,轻轻避开了。秦汐颜笑容苦涩,“你要做戏,便不能待我们到了王府再摆出这副同我毫无牵连的模样?”

“汐颜,”楚景淮闭了闭眼,“我说过,忻王侧妃的位置跟日后安稳的生活是我仅能给你的两样东西,其他的,我给不了,你也莫再期待我会给,懂了么?”

秦汐颜搁在膝上的手轻轻握了握,“这些足够了。”

楚景淮没再接她的话,掀开帘子对帘外的魏宁低声嘱咐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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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回家一趟,后天可能更新不了,提前通知一声。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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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朝后,楚景淮见到了早已等在殿外的白姝卿。天下着雨,两人目光相接,似乎丁点儿都未被缠绵的雨丝阻隔视线。楚景淮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衫很厚,大抵是怕受凉、对腹中孩子不好,他站定以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模样的东西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白姝卿毕竟脸皮儿薄,被过往的朝臣盯着,脸上燥得慌,她忙按住了楚景淮的手,“我自个来。”仔细拭完汗,白姝卿正欲打算将帕子还他,却发现那帕子有些眼熟。

拿到眼前仔细辨认了一番,白姝卿不由诧异,“这个,你居然还留着?”且随身带着?这帕子上的蝶恋花还未绣完,可不就是当初他令她仿着秦汐颜送的荷包绣的玩意儿,只是她那时早便将它扔了,怎会跑到他怀里去。

楚景淮接过帕子收进怀中,面色不改半分,却在企图悄悄岔开话茬儿,“听祥伯说,你在宫里吃得好、睡得香,我也不必多为你担心了。”

说起这个白姝卿有些惭愧,明知他在做重要的事,却反而极少会为他担心,无忧无虑地在宫里过着。知道不便多说,白姝卿只说,“我在宫里不会有事,你不必为我担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温馨的告别后,白姝卿没料到会接着听来这样的消息。

晚膳时祥伯脸色明显不对,白姝卿看了出来便开口询问,祥伯虽知她帮不上忙,却不忍相瞒,“皇上让爷捉拿刺杀的主谋一事想必娘娘已从爷那里听说,爷念着娘娘跟小主子在宫里,自是想方设法地去诱太子中计,不料太子早便料到爷的想法,晌午时将秦妃娘娘请进太子府,便再未放她出来。”

白姝卿心里一咯噔,在楚景淮心里,她与秦汐颜孰轻孰重,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么这次,楚景淮打算怎么做?

担忧了许久,白姝卿慢慢平静下来。他会如何选择,不是她能够决定控制的事,更何况,待在皇宫中已算安全,毕竟她是楚景淮的侧妃,腹中又有了他的孩子,只要楚景淮不做谋逆之事,皇上便不会拿她如何。

想通这点,白姝卿不紧不慢地用了晚膳。晚膳以后白姝卿发觉祥伯不在,便派碧凝去打听一下楚景淮的状况。

“主子,不好了!”

不久后,碧凝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进来。

白姝卿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慌乱的样子,心稍稍一提,问道,“出了何事?”

碧凝眼眶一红,“宫里闯进了刺客,少将军在保护皇上时受了伤,那刺客…刺客他…是王爷与太子殿下。”

白姝卿一瞬间感到呼吸不畅,慢慢站了起身。碧凝见她脸色有恙赶紧去扶,她方来到白姝卿身侧,白姝卿人已倒在了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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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在做一个梦。梦里有许多熟悉的人,楚景淮、秦汐颜、爹娘哥哥们,也有她自己,然而他们在做的事她却丝毫不觉得熟悉。梦中所有的人都会法术,画面不断转换,胸口也越来越难受,不知是因为梦中发生的事还是她在梦里见到的人。虽然睡着,潜意识里却在抗拒一切有楚景淮出现的画面,那些画面无一不令她觉得刺痛、难以喘息。

床上的人眼皮微微动了几下,楚景淮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喊了一声阿姝。白姝卿慢慢睁开眼,往左侧瞧去,楚景淮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见她望过来稍稍挤出点笑容,“阿姝,你觉得怎样?身子可还有不适?”

白姝卿有些艰难地抽出手,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碧凝雪盏呢?”

“主子,奴婢在这里。”两个丫头一齐喊道。

“大哥身上的伤怎样了?聂小姐…”白姝卿轻咬了下唇,改口道,“大嫂那里可有人陪着?”

碧凝在楚景淮身后怯怯地发出声音来,“主子不必担心,将军派人过来说少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少将军夫人一直在少将军身边陪同照料,这会估摸也放宽了心,不会有事的。”

“那便好。”白姝卿轻声应了一句便闭上了眼,不再理人。

楚景淮等了半晌不见她问起自己,自知这回的事始终是他不对,是他亏欠她太多。

实施计划之前,唯有他、白战与皇帝知道详细的计划到底如何,为了不引起太子怀疑,皇帝甚至特意将聂照鲁派到了别处。

太子拿秦汐颜作为要挟,他及时通知了父皇,很快收到了父皇的密信。为在太子面前演一场戏,他只能装作因为在意秦汐颜的命,不顾白姝卿尚在父皇手里,率兵在大殿上与父皇、白战敌对,甚至拔剑相向。

原定的计划是白战会将他刺伤,他便可寻找机会从背后袭击楚景琰。可当他与白战剑锋相抵时,白战眼中却有了犹疑之色,手上竟悄悄减了些力道,他那时察觉到一样,为了不教太子看出破绽,那一剑用了八成的力,便那般朝白战刺了出去。

白战撤剑的一霎,楚景淮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尽管心中千般不愿、也料到白姝卿听说白战是教他所伤后定会对他不满失望甚至会因此而恨他,可他那时没办法,顷刻的犹豫都会引起太子的怀疑。

他那会甚至在想,若她怨恨他,他愿意将剑递到她手中,任她怎样处置自己都好,可他却见不得她对他这般冷淡,白姝卿恨不得他从她眼前消失的模样还是深深刺痛了他。

“阿姝,你便不想问一问我,到底为何才会将大哥刺伤?”

听见他口中对白战的称呼,白姝卿胸中堵着的情绪再也收敛不住。她睁开眼的那刹那,眼泪已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很轻,可每一句质问却都像砸在他心上。

“大哥?你如今怎还能喊出大哥二字?若你当他是大哥,那一剑会刺下去吗?”

“秦汐颜在太子手上,可我们母子也在皇上手里,若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但在你心里始终是秦汐颜最重,她一个人的命抵得过世间所有人,你可以为了她不惜与太子联手刺杀皇上,那是你父亲,秦汐颜哪怕再好,她竟值得你抛妻弃子甚至弑父?”

“我大哥又何其无辜,他不过是爱国忠君,他有何错?他方大婚不久,本该与我大嫂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这会却教你所伤,将军府上下所有人为他担心落泪,牺牲我们这么多人来换取你心爱的女人一条命你如今满意了?”

楚景淮喉头发紧,竟是难以开口向她解释这一切,可她不该如此不信他,将他想得如此不堪。楚景淮蹙紧了眉头,“一切并非你想的那般,我会将大哥刺伤其实是——”

白姝卿冷笑着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你不必再找借口。”她看着他的眼里写满了冰冷的失望,嘴角偏偏溢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原本还期待着这孩子的降生,可如今我却在想,若他来到这世上会见到一个怎样的父亲。楚景淮,你在做那一切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的孩子?他若长大了,该怎样看待他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弑父的父亲?”

“弑父,”楚景淮低低地念着,“在你心里我一直便如此不堪罢?不似五哥那般霁月光风有风骨。”

白姝卿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楚景南,话已溢了出口,“是,你是比不过楚景南,便连太子也比你磊落得多,至少他没有借刀杀人。”

楚景淮忽而冷笑,“这才是你的真正的心意罢?方才你昏迷之中一直在喊我五哥的名字,若说上回的隋珩只是你梦中与我相像之人,这回你又想编造什么样的借口搪塞我?”

白姝卿先是一怔,脸上表情已瞬间冷了下来,“楚景南行事光明磊落,不似你将心思藏得这般深,若我早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当初绝食时便该干脆永远莫要醒来!三世的你始终一样,虚情假意得令人恶心。”她也不清楚为何那最后一句话便到了嘴边并讲出了口。

“好,好,”楚景淮竟也没留意到她话中的不妥,只是怒极反笑,“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汐颜与我的,我本就不稀罕,你若那般喜欢我五哥,改日我不妨亲自将你送至他府上,五哥心里一直还有你,若我将你送给他,以五哥的痴情倒不会亏待了我的孩子。”

原以为在听到他为了救秦汐颜与太子合谋刺杀皇上、大哥也教他刺伤时,心便已经死了,这会他轻描淡写地讲出这番话,她的心依旧会痛。这才是他久藏在心中的真实念头,他不爱她,更不愿意要她的孩子。以往那些关心疼爱不过是他与秦汐颜伟大的爱情中可有可无的调剂。

白姝卿浑身发着抖,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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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离宫以后,白姝卿才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他与太子同属刺杀的主谋,为何皇上会放他进了宁妃娘娘的寝宫来见她。

皇上下旨放她回府后,白姝卿坐进马车里,还未想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却在途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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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钰伸手一拂,身前的画面渐渐隐去,方才白姝卿与楚景淮争吵的模样却在眼前盘桓、挥之不去。主子转世之前的叮嘱他已为他做到,如今却不知这般做了究竟是对是错。

如今整个天界教白雪的颜色覆盖,辛钰慢慢走着,倒是记起许久许久之前的一些往事来。那时天界新君还未登基,南天门内一派热闹祥和,不似如今旧人不在、冷冷清清。

辛钰回到自己的寝殿,燃起一根红烛,烛光摇曳下,辛钰蓦然神伤,这红烛乃主子洞房花烛之夜所用,那时谁都没料到那夜会发生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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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周四晚@yng

总算要写到第一世的事了。下章副本开启,直接跳跃描述前世的事。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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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一头野狼正对一团白影紧追不舍,一道绿光忽然从天而降,野狼绕着那簇绿光移动,嘴里发出呜呜的狼嚎。那团白影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化作一名白衣少女模样。

野狼似乎是忌惮着什么,在原地叫了几声、转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少女好奇地走上前查看,只见那簇绿光渐渐消失,化作另一个女子模样,这女子一袭绿色衣裳,模样娇小可爱,她正望着白衣女子,微微笑着。白衣女子大为惊奇,“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救我?”

绿衣女子一笑道,“唔,爹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我想在这附近转转,有人陪同应该不错。我叫白月菡,敢问姑娘芳名?”

那白衣女子有些羞涩,“我方化成人形就被那畜生追,如今还未得一个合意的名字呢。今儿若不是有姐姐出手相救,恐怕我早被那畜生吃掉了,姐姐于我便是亲人,姐姐既姓白,不若我随了姐姐的姓,唤作白雪可好?”

白月菡已看出白雪的真身是一只白猫,这时笑了笑道,“倒是很合适你的名字。不过这树林里不可多呆,方才那畜生不知何时会返回来,若它叫上同伴,只怕我们二人难以应对。”

二人结伴而行,离了树林后直奔人间的酒楼。白雪还从未以人形示人,这会在酒楼中坐着,难免有些紧张。白月菡见她紧紧绞着手指,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你做的很好,不必担心他们会看出你与他们的不同。”

白雪点了点头,学着白月菡的样子夹了些菜喂到嘴边,白月菡见状笑了笑,歪着头问她,“味道怎样?”

白雪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来,不住地点头,又夹了别的菜来吃。身后有阴影靠近,白雪警觉地转身,一把扣住了来人的手腕,身后传来白月菡诧异地呼喊声,“三、三哥?”

白雪眨了眨眼,脸色瞬间红得像煮熟的瞎子,像握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惊叫一声松开了手。

白渊给了白雪一记安抚的眼神,转而看向正欲想法子跳窗逃跑的某人,语气不由沉了沉,“月菡,爹娘都在担心你,跟三哥回去。”

白月菡朝白雪挤了挤眼睛,可惜白雪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慌乱中,并未接收到她企图传递的讯息,白月菡嘴瘪了瘪,伸出一根食指,道,“就一夜,明儿一早我会跟三哥回去。”

白渊一眼便看穿了她,笃着眉头上前去抓她,白月菡知道反抗的后果,竟在原地站着没动,白渊也不客气,一把拎住她的后衣领,“走罢。”

白渊让她在新朋友面前没了面子,白月菡眼珠转了转,略显艰难地回头道,“我要白雪跟我一起回去,不然在回家途中我也会偷偷跑掉。”

白渊是知道她逃跑的本事的,顿时有些头痛地看向白雪,可她毕竟是一只小妖,虽然看起来温和无害,恐怕到如今也没害过什么人,只是他们毕竟与白雪不同,这要是忽然将白雪带回去,爹娘能轻饶了他?思前想后,白渊松开了白月菡,低声道,“也罢,你便与白雪姑娘一起在人…在这里多玩上几日,不过等你教爹娘找到,可不准说我故意将你放走的事。”

“三哥你最好了。”白月菡笑了笑,一把抓住白雪的手,趁没人注意这边,两个人瞬间从打开的窗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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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月菡被爹娘捉了回家。白晋这回被气得狠了,将她禁足不说,还在门窗上下了咒语,每回她动了逃出去的念头,门窗上便会发出黄色的光,她便一回回被惊吓到跳回床上。

企图逃出这屋子的念头持续了三日,白月菡蔫蔫地躺在床上,下人过来送晚膳她也不理。白晋从下人那里听说她的情况,到底心疼这唯一的女儿,亲自送了晚膳上门。白月菡见推门而入的人是他,立刻眼神发亮地坐了起来,“爹,您不生女儿的气了?”

白晋哼了声,“你还知道爹会生气,那怎么每回都要偷跑出去,害你娘担心?”

白府是人间一般的院子,却远离尘世,白月菡从小是同三个哥哥一齐打闹着长大的,家中所有人皆会法术,她曾猜测她与爹娘哥哥们一样是某种妖物所化,怕被敌人发现才躲到这不见人烟的地方,爹娘每回都哭笑不得,但又不告诉她白家到底为何隐世独居。

她这个年纪,无聊起来便总想着跑到外面去看看人间到底是何种模样,有一日她趁爹娘哥哥们出了远门,一个人跑到了凡间。见识了人间美好之后,她很难收得住心,乖乖待在府中。

白月菡抱住白晋的胳膊,晃了晃道,“爹,女儿知错了。只是我整日待在府里,三位哥哥忙于修炼顾不上我,下人们也无趣得很,再这般下去定会被憋坏的,我只是出去走一走看看,我保证不会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好不好爹?”

见女儿这般恳求,白晋心也软了,只是这一切又岂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若不是为了她跟三个儿子,他们夫妻二人也不会在白府安居。白晋叹了口气,“爹娘不准你出府是为了你着想,外头凶险,远不及你想的那般简单,若你遇到了麻烦、出了什么事,你要爹与你娘如何是好?”

白月菡眨了眨眼,跳下床,在白晋诧异的神色中变幻成了白雪的模样。她笑着望向白晋,“爹,你看女儿可有长进?”她跑回床边,“爹,凡间作乱的那些小妖根本奈不了我何,我不会跑得远了,若有什么事我会传信令爹娘知道,再不济我也懂得逃跑,总之不会有事的,爹您就放我出府几日,好不好?”

白晋满脸无奈地看着她,沉吟片刻后总算妥协,“就三日,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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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菡这回得到了白晋的准许,收拾好包袱大摇大摆地晃出了白府。她方走出一座山头,忽见山脚下似乎躺着什么人。屏住呼吸悄悄上前,白月菡逐渐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名男子,看起来与三哥一般年纪,他眉目生得极好,竟比三哥还要好看几分,她想待她回府,定要告诉三哥这世间有人比他还要好看呢。白月菡细细看去,这男子眉间有股冷淡,嘴唇紧紧抿着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白月菡这才发觉他的手是按在胸口的,莫不是身上受了伤?白月菡正想着,那男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直直撞上她的眼眸。

白月菡教他狠厉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她定了定神才道,“你受伤了吗?我可不可以帮你?”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忍耐地吐出两个字,“不必。”

“可是…”白月菡踌躇着上前,那男子便紧紧盯着她,似乎她会忽然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一般,白月菡见他警惕,慢慢走了上前,支吾道,“我大哥教过我如何给人治伤…唔,我虽还未救过人,不过应该治不死人的。”更何况他只是个凡人,教她治一治总要比一个人承受要好上许多罢?

男子认真看了眼她,居然没再反对,白月菡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男子一怔,笃着眉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他虽受了伤,力气却很大,白月菡因为他那一下子狠狠摔到了地上,她还从未见过脾气这般坏的人,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拾起一旁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真是个怪人,脾气又坏,做他的爹娘一定比爹跟娘还要操心罢?”白月菡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从身边抽出一根草芯,发泄似的甩来甩去,身后传来轻微的抽气声,白月菡步子慢了一些,依旧不愿再去理会那人。

四周的花草却似乎一个个通了人性,白月菡就听到耳边唧唧喳喳地传来它们谈论的声音,似乎在责怪她见死不救。白月菡咬了咬牙,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又背着小包袱折了回去。

“喂,你还好罢?”

那男子闭着眼不作声,也不知是不愿理她还是已经痛到昏睡过去。白月菡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丁点反应都没不由担心起来。她盘起腿与他面对面而坐,与他掌心相贴,慢慢闭上了眼。

他身上有股真气乱窜,白月菡诧异了下,旋即专心以对。

从他嘴角慢慢溢出暗红色的血,白月菡在他掌心感受到汗意,睁开眼去看他,见他这般心思一乱,他已捂住胸口,血被咳了出来。

白月菡抱歉地看着他,“对不住,我…以前真的从未救过人。”所以会这样真的不能完全怪她啊…

他眼中闪过什么,白月菡以为他是在诧异她的身份,记起爹娘的吩咐,道,“我们家世代行医,我会一些武功才救得了你。”

男子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也不讲话。白月菡有些慌,“你不信我,我可以带你回府去看,我爹娘人很好,他们也定能够医好你。”

男子用一种克制的嗓音道,“不必了,我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

白月菡松了一口气,忽而道,“我姓白,名月菡,公子你呢?”

男子看着她,记不起自己名字一般思索了许久才慢慢道,“翊决,楚翊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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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就更了,以后晚上要按照导师要求待在办公室QAQ

可能会更新更慢一些,见谅~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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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经绕着面前的山转了三圈,每回都能经过他们最初遇见的地方。楚翊决跟在白月菡身后,满脸的不信任。忍了许久,楚翊决停下步子,道,“你到底识不识得回家的路?”

“啊?”白月菡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识得,我当然识得。”她转过头闭了闭眼,嘴里小声嘟囔了什么。

其实她还真不是不识得回家的路,只是她忽然想到这位楚公子万一是坏人可如何是好?爹娘隐居多年,为的便是不与世人有任何牵涉来往,她若这么唐突地将他带回白府,只怕爹娘会怪罪。而万一给爹娘带来灾难麻烦,她又于心何安?所以她只好装作不记得路的模样。

“前面,”白月菡随手指了一处,“再有不久便到了。”见他不再追问乖乖跟随上来,心里又微微有些奇怪,这个人方才不是不愿被她触碰吗?如今怎会愿意就这般跟她回家?更何况看他如今的样子,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既然如此她还需将他领回白府吗?

白月菡心思百转千回,这般想着脚步便慢了下来,楚翊决察觉到她的异样,却未主动开口去问。果然未过多久,白月菡率先藏不住心思,回身愁眉苦脸地对他解释道,“我爹娘虽然待人和善,但不爱接待生人,他们若见了你倒不一定肯治你身上的伤…”

见她满脸为难地看着他,楚翊决沉吟片刻,道,“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便不到姑娘府上叨扰了。”

“…真的?”白月菡心中一喜,转身便走,对身后的人飞快摆了摆手道,“楚公子,就此别过。”

他不必要爹娘相救正合她的心意,她费尽心思才跑出白府,怎能就这么回去?白月菡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加快脚步,而身后的人似乎也渐渐远去了。

怕凭空出现吓坏凡人,又记得爹娘的叮嘱,白月菡只好像凡人一般赶路,待得她眼前出现热闹的集市,肚子早已干瘪。白月菡在大街上上窜下跳,接着被一阵饭香吸引,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这城内知名的酒楼前。

伸手去摸身上的钱袋,却陡然摸了个空。白月菡心里一慌,忙解下包袱仔细翻找,可包袱里所有东西都在,除去钱袋。

“姐姐?”身后略显诧异的声音传来。

白月菡抱着包袱转身看去,便见白雪正瞪大了眼瞧着她,白月菡也未料到二人竟这么快便再次见面,心里既惊又喜。

“白雪,那日我未来得及好好同你道别,心中甚是遗憾,却未料在此处能巧遇你,看来我们缘分匪浅啊。”白月菡朝白雪眨了眨眼。

白雪笑道,“是啊,白雪见了姐姐便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说罢主动拉着白月菡的手走进了酒楼。

“白雪,我身上的钱袋不知为何找不到。”白月菡有些尴尬地道。

“城里窃贼猖狂,想必姐姐的钱袋是找不回了,”白雪晃了晃手中钱袋,笑道,“为报姐姐当日相救之恩,白雪自当好好谢谢姐姐。”

白月菡又闻到这酒楼中的香味,咽了咽口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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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你以后打算去哪里,去做什么?”白月菡咬着鸡腿,问道。

白雪便望着她甜甜地笑,“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在找寻姐姐下落,白雪此生此世想跟着姐姐,姐姐去哪里,白雪便去哪里。不过若是姐姐不愿,白雪自不会勉强。”

白月菡咬鸡腿的动作顿了一下,“我自然愿意身边多个朋友,可你不了解我爹娘,他们不准我与外面的人有太深的来往,说是人心险恶,怕我为人所害。可我知道你是决不会伤害我的,”白月菡笑了笑,接着道,“这样罢,你同我回府去,若爹娘反对,大不了我便同你浪迹天涯去。”

白雪也是个心思单纯的,狠狠点了点头。二人颇有些会为对方赴汤蹈火的意思,倒似很久之前便做了姐妹一般。一齐享用完酒楼的美味佳肴,白月菡与白雪便踏上了回白府的路。

这一路却不安生。

原本想着到了偏僻地方二人便施展法术离开,孰料从巷口忽然围上来几个男子,他们似乎是当地的地痞,欲上前抢走二人身上财物,又见二人是弱女子且长相标致,便欲对二人进行欺侮。

白月菡与白雪根本便不把这些个地痞流氓放在眼中,只是若使用法术却会招来麻烦,不到紧要时候她们已决定绝不会用。

白月菡擅长逃跑,可身边多了白雪她心里少了几分把握,也只好靠蛮力去反抗那几个男子的触碰。但那点力气对那几个男子而言根本不足为惧,他们反而觉得有意思地紧,更不肯随随便便离开。

白雪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很快教其中一名小混混捉住了,白月菡大急,上去对那男子拳打脚踢,男子气急,嘴里说着污言秽语,扬手便要朝白月菡脸上打去。

这一下自然没有打成,因为白月菡忽然用力扣住了他的手掌,顺势将他摔到墙边。余下几个男子皆惊愣住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有胆大的继续缠上来,白月菡丝毫不惧,三两下又将男子打倒在地。

事情正要走向不可收拾的局面,街角忽然走出一人,是楚翊决。他这一路上其实都跟在白月菡身后,这会见她应对不能便走了出来。他没看白月菡一眼,只是开口说道,“你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