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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晨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间未有期。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你也知道,这是苏武出使匈奴前所写的留别妻,字字情深意重,妹妹的心思,都在其中了,奈何你不懂,又有何意义?那苏武九死一生,在外受尽苦难历经艰辛回来,已是十九年后了,他倒是生当复来归了,可惜妻子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早就改嫁他人,他又能如何?当初两个人结为夫妻,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能白头到老的,但结果又如何?纵使苏武情深,当日那海誓山盟又有何用,终究抵不过所谓的生死大事。”

花博文微微笑着,眼底却有冷意,“那白头到老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其中多少艰辛,非亲历不能明白,有时候这做比说重要的多了,你爱听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妹妹不会说,只会做,你若不喜,就此了断也就是了。这是我所写的休书,你看一看,若是可以,你就写上自己的名姓即可,你们就此了却关系,侯府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既然说妹妹是凉薄之人,也不必挂心牵念了,一切罪名就如妹妹所愿,皆是她的错好了,此事是我瞒着妹妹过来的,就当是我这个大哥不忍看妹妹再为你伤心下去好了,妹妹说无论你如何对她,她都不悔无怨,就连伤心都只敢躲起来,你说妹妹伤了你,你何曾没有伤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古如是。”

从云重华拿出那幅画和那休书开始,云重华就默默的看着那两样东西,眸光沉郁,默默的盯着那画和那上头她所题写的诗句,一股浓重的悲伤覆盖在心里头,眸光翻来覆去的看那诗句,只觉字字句句熨帖心口,既符合他心中所想,却又把她未曾说给自己听的话说尽了,他想说恩爱白头,她想说生死相随,那诗句里头都有。

凉薄是真,算计是真,赤子之心是真,不懂真心爱慕是真,不曾经历风霜是真,他怨恨伤心,焉知不是太过执拗爱情的美好被破坏了?

爱情是美好的,可夫妻一同过日子,不是只有盲目的爱就足够了的。

原本,就是个复杂的东西。

听到云重华最后念出的那一句话,他的身子狠狠的一颤,咬牙忍着眼底的泪光道:“我不签字,我不要休了她!我从来没想过要休了她!从没有想过了断!”

“为什么?”

花博文轻轻一叹,“你不必顾惜我们花家的颜面,你想如何都行的,没有人逼着你非要跟她甘苦与共。”

“是,我承认我恼她怨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搞什么了断,从没想过要给她什么休书,从来没有什么各自飞的念头!我只是不高兴,我——”

这话一出,好似点燃了云重华心头的怒火,抄手拿起花博文亲笔所写的休书,看也不看直接撕了个粉碎,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才算解气,阴鸷的眸光瞪着花博文,吼了一通,眸光忽而暗淡,顿了一会儿,才咬牙道,“我没有了断的念头,我舍不得她!”

他舍不得跟她分开,他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个要跟花未眠,心头就火烧火燎的难受,更不要说给她休书了!

“她因为什么该死的三月之期要跟我分开,我恼她恨她不肯早些告诉我,为什么只剩下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居然还要我给她休书,让我们了断,那我跟她哪里还有时间相处?!我不同意!我死也不会写休书的!”

“为什么?”

看着眼前狂怒的男子,花博文静静的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分开?你不是恨她么?又怨她恼她?”

“可是我也爱她!”

忍不住狂吼起来,云重华只觉鼻端一酸,拧眉低低的哽咽道,“我爱她,不想跟她分开,就算我恨她,恼她,怨她,但是我也爱她,我不想跟她分开…我恨她恨得揉碎她的心思都有了,她怎么能这般对我?可是…可是我还是爱她…比起爱,我舍不得再恨她了…”

看着面前热泪盈眶,哭得泣不成声的男子,花博文忽而轻轻笑起来。

生死有命

花博文唇角勾着清浅的笑意,幽幽念诵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他的声音很淡,念久了,就犹如秦楼楚馆那些唱词的歌女一样,有一股魔力荡漾其中,很是好听。

“妹妹想到的是留别妻,我想到的却是这首葛生,你瞧,是不是也很应景?”

他微微一笑,“我就知,你对她情深,只怕不肯与她分开,你终于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因为你爱她,所以不会跟她分开,不会跟她了断,不会给她休书,不会跟她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你会跟她甘苦与共,对不对?”

云重华望着面前早已没了热气的白粥和酱菜,那诱人的香味还在,他却没了半分食欲,心中酸涩得很:“我…我不知道。”

语气是那么的不确定,眼神那般闪烁,他怎会不知道?

口中这样回答,其实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不得不承认花博文看透了他的内心,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舍不得跟那个人儿分开,他确实会跟她甘苦与共的,只是他不甘心,他现下不甘心承认而已。

花博文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唇角的清浅笑意扩大了些,站起身来,瞧了屋中一眼,悠然笑道:“这里,便是你跟妹妹当初秘密成亲的地方吧?若非你弄乱了,瞧着布置的还是不错的,妹妹当初一心就想跟你成亲,你可知为什么?”

言罢,不等云重华回答,他又笑道,“妹妹为的不是早些与你尘埃落定,她是怕留下遗憾,怕将来你和她都会后悔,或许她的想法是欠了妥当,但是你能理解她因为祖父的猝然离去才有的这种心思吗?你说她精于算计,她又不是个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算计得到?你如今不如意了,还能怪她,她若是不如意了,能去怪谁?怪命运待她的不公么?”

“重华,你是除了我跟母亲之外,和她最亲的人了,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你的这个枕边人啊…她要是精于算计,怎会让祖父猝然去世,留下永无可能弥补的遗憾?她若是精于算计,怎会任由她自己的感情泛滥而不加控制,最后还与你结成夫妻?她或许是少了算计你的情意,就因为她没有将她理智的心机全然用于你们之间的感情里,才造成了如今这样两难的局面啊!你却还这般指责她,恨她,其实我不是不怪你的,换了我,我也会如此,只是我希望你想一想,你若成了她,你又会怎么做呢?”

“有些话,不到真相大白之时,她不能对你说出口来,只能闷在心里,而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她以为你懂的,可你偏偏不懂,或者你不愿意去懂,你说的那些话,可真是伤人的心,她在我怀里哭了一夜,你呢?你自从认识她到现在,可曾见过她哭得伤心?她不说,难道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指责她薄情么?”

花博文的眸光落在地上散落的酒坛子上,微微眯眼,却将那些酒坛子都捡了起来,一一放好,细细嗅了嗅,抿唇笑道,“原来是梅酒!梅花清冽幽香,我喜欢得很,茗湘苑前头的红梅居里就都是红梅,我记得小时候到了冬日白雪皑皑的时节,红梅雪花,那才是绝妙景色,只可惜今年的冬天我错过了梅花盛开的时节,回头我让人在红梅居里种上一些白梅,等到来年冬天,我与重华一道赏梅看雪,一同酿酒可好?”

酒味清淡醇厚,不喝犹醉,“你一个人便喝了这许多,看来也不剩下什么了,你明年可得多酿一些,待十五年之后启出来,又是几坛子好酒!”

“花大哥如今还有心思说酿酒之事?”

云重华苦笑,“等到来年,她都不在了,酿什么酒!不如去卖酒,卖了好酒,我只醉死就是了!…大哥难道就不觉得眠眠心思凉薄么?你可是他的亲大哥啊,还有她的亲生母亲,她都不许人告诉去…无声无息的离开,她想做什么?她以为她做好了一切安排,我们就该样样遵守么?!”

“何为凉薄?凉,是为内里,薄,是为面相,凉薄之意,所指由内而外,处处无情是也,”

花博文轻轻笑了一笑,“你实话与我说说,在你眼中,若不掺杂任何私有情感,你是如何看待妹妹的?而你在认得妹妹之前,又是如何界定凉薄之人的?”

“我初时,觉得她面容绝色,又带着一股子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艳色容光,不带羞涩,不弄风尘,无世俗女儿家的扭捏作态,落落大方,就是比起那些世家女儿也是毫不逊色的,后来相处之下,渐觉她知书达理,不拘泥于世俗,就犹如那夏日的李子,外表新鲜而甘甜,内在却又给人些许苦涩之感,不似冰山烈焰,却自有一种淡泊清凉之感,”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让花博文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她行事极为凌厉,算不上波澜不惊但也算是从容淡定,能够游刃有余的对待不同的人和事,却又能够不纠缠其中,远离其间的纠葛…我在不知道她是重生之时,对她的所作所为是极为费解的,根本不懂她为何如此,我那时就觉得她神秘得很,一心一意只想要了解她的一切,那时觉得,她如此行为,当真极为压抑,何必如此步步为营,后来知道了她的秘密,我才能明白她的心思。”

“…在识得她之前,我所认定的凉薄之人,就是无情之人吧…”

“如此说,你就是不识得凉薄之人了,凉薄不是无情,无情之人世间罕有,我几近游历整个南朝疆域,也从未遇见过一个无情之人呢,”

花博文浅浅一笑,“凉薄之人,未必就不情深。文雅冷静,遇事从容,是黄先生自小教我的立世法则,其实他不教我这些,我也都是知道的,但凡经历过大变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轻浮不起来的,这样的人骨子里就会透着一抹沉重,很多东西但凡沉淀在骨子里了,就难以剥离了,就好比,有人直面惨淡,笑对人生;有人却淡漠疏离,对人对事都淡淡的,真正的心思,是很难被看出来的,除非他肯告诉你而已,其实说穿了,也不过保护伪装四字而已。”

“先生幼时与我讲书,曾告诫我说,凉薄之人,骨子里都是寂寞的,他们可怜的人,叫我不要成为凉薄之人,不过凉薄之人也有一样好处,便是不会轻易卷入是非,不过既然不过卷入是非,自然朋友极少,不过肯与凉薄之人做朋友的人,大抵都是真心的。”

“其实世上之人都是渴望温暖的,不然为何冬日要烧炭取暖呢?这世上,可没有天性凉薄的人,天性凉薄之人总是因为受伤,才会对世间有所愤恨,待伤口平复,他们虽然变得完美了,不再受伤了,但却也薄凉了。所以我曾斩钉截铁的告诉先生,凉薄之人,亦是情深之人,只是这样的人,世人总是难得瞧见他们的情深,无非是怕自己受伤,不敢试探而已。”

花博文轻轻一叹,想起自己说这些话时先生的模样,心里一阵恍然,那时自己不过十岁,清亮的眼眸望着黄国安,问他为何世间人都不喜凉薄之人,又没有谁立下规矩说不可做凉薄之人,这世间这么多人,其实做真正的自己就很好了,只要做自己,自己觉得开心觉得高兴就好,为何还要非议他人?

他记得自己眨着眼睛,冲着黄先生喊了一声,其实那些看上去永远不会犯错,永远都从容淡定的所谓凉薄之人,也是很可怜的。

他们只能自己一个人,就算有人肯为他们做很多很多事情,他们也不会有很多的感觉,这样的人心是凉的,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谁会真正心凉?但凡遇到一个真心待他们好的,他们也会待人以诚的,凉薄之人,怎会不需要爱?

而在他心里,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亲妹妹是凉薄的人,她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当初,我与她素不相识,她却救我一条性命,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若真是无情,只管让我冻死好了,何必管我!花大哥,你说,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是她?为何,偏偏是我们?”

他含着一眼的热泪定定的望着花博文,眼底有怒意,声音却在轻轻的颤抖,“你是她的亲哥哥!你来劝我是好意,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说通了我又如何?!她还是到期要走,你难道就不心疼吗?你还这般云淡风轻,你难道就不伤心吗?你不会…不会舍不得她吗?还是你…你已经接受了…看开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花博文淡淡的笑,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水光,“重华,你知道死了之后会怎样吗?就是死亡临近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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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出外跑了一天,这会儿才写完==地铁新开通了一条线,结果下错了站,紫爷的腿都走断了,我去,累死了,呜呜

你得懂她

“我不知道。”

云重华沉默半晌,闷闷的答了四字。

他确实没有经历过生死,他父母俱在,心中在意的亲人也都活得好好的,这些年跟着苏良梓经商,倒也看过不少生老病死,但是那些都是别人的事,不足以触动他万分之一,是以对于生死之事,他看过听过,却不曾经历,更,知之不深。

“你出身高贵,是公侯之子,本就该在侯门公府里头锦衣玉食一般长大的,若非苏夫人生就傲骨,你也不会吃这样的苦,但是即便你吃苦,你到底还是公侯之子,总会回到你该在的地方的,你没有经历过生死,你跟我还有妹妹,是不一样的,”

花博文淡笑,“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些年你虽经历不少变故,看尽世态纷扰,但是你仍旧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而这个东西,是我和妹妹都已经没有的了,赤子之心珍贵,但是随之而来的也会有它所固有的莽撞和不懂世情。你有赤子之心,而妹妹已经没有了,你可想过缘由?”

“花大哥的意思,是说我历练的还不够?”

他确实从未听人说过这般直白的话,丝毫不以为意,也不恼,只觉得花博文的话新鲜有趣,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当着他的面谈论对他的看法,是以又道,“花大哥想要告诉我什么?”

方才花博文说的话,他已是懂了,心里不禁暗叹花博文的用心良苦,他一来,淡淡的说了这些话,积存在自己心中的郁气怒意,其实已然消散了不少了,他自然知道花博文此来是为了劝解他的,但也确实帮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花未眠,甚至,比她给的爱还要多一些,而缘由,就是因为自己还保有赤子之心,而她,似是没有了。

“你确实历练的还不够,你虽比同龄人聪慧,也比那些公侯之子过得艰难,但是这些年,你过得还是太好了,我不是叫你去吃苦,我是说,居安思危四字,你并没有做到,你太重情,反而是拖累了你,”

花博文重又坐下,缓缓的道,“我也并非叫你改变,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若非事关妹妹,我也不会多嘴置喙的,我只是想让你更看清楚一些,妹妹行事,都是有原因的,你若能明白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你们二人虽有爱,又有山盟海誓,但是也不该因此事生了芥蒂,若有芥蒂,只怕将来仍是不能心心相印,所以我特来提点你一二,我要说的话,就在我方才问的那两句话之中了。”

“大哥这话,真跟当初父亲说我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勾唇苦笑,当初他由着性子不肯在羽林军里做事,从京城跑了回来,后来云鹤知道之后,虽没有责骂他,事后也由着他去了,但是跟他说了一席话,那一席话的意思,就与花博文所说的之话的意思,很是相似。

但是他至今也未能参透,仍是似懂非懂的。

“我虽未与侯爷见过面,但是临淄侯府云侯爷的事情,多少听过一些的,四大侯府虽都不入仕,但还是云侯爷退得最为干净,当年因为开国勋贵封了一个异姓王四个侯爷,如今最好的还是临淄候府上,旁的侯府要么衰败之象已现,要么又想更进一步,只有云侯爷将侯府打理得最好,从前黄先生也曾与我说过,云侯爷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其实若非妹妹的事,云之凡的表面伪装未必就能这么快被戳穿的,”

云鹤在外声名不差,他的嫡长子云之凡更是众人所喜爱的世家公子,谦和有礼,温煦待人,几乎是那些未嫁闺中小姐梦里头的如意郎君,除了云侯爷养外室的传言之外,云侯爷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而那外室是曾为皇商的苏家之女,又牵扯侯府之事,也没有什么人敢议论,可自从云之凡跟花家嫡长女退婚之后,事情也就不像从前那样了,云之凡的名声一落千丈,倒是新得皇上看重而册封的侯府嫡次子云重华的风头正是强劲,花博文想到这里,轻轻一叹,“所以我想侯爷定是说过这话的,只是你大概未有细想或是参透。”

“…当初那一场大病,我若是没有熬过来,可能现下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后来醒过来,即使病好了,失忆了,我还是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才好,那时候的身子虚透了,可是你知道么?我那时年纪虽小,病得昏昏沉沉的,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恍惚见到了地府,见到了阎王,见到了那些鬼气森森的牛头马面,我总以为我自己就是死了,可事后醒过来,我失忆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恢复记忆,才想起这些事情来,”

花博文微微勾唇,“我也算是历经过生死的人,我永远都记得那种滋味,而妹妹与我更是不同,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感触只怕比我更加深刻,重华,你不能要求她还同你一样保有赤子之心的,你得理解她的心。”

“大哥的意思,我懂了,”

他昨夜喝了好几坛子梅酒,宿醉是最难受的,方才喝了浓浓的姜汤,这会儿头痛已是好多了,只不过白粥酱菜已冷,他也没了食欲,只将手中汤匙放下,抿唇道,“眠眠是因为前生之事才选择今世重生的,她虽然与我们说过前生的事情,但前生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像那历过生死的感觉,虽然大哥可以形容给我听,但是我仍旧不能体会,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一时情急忘了这个…”

他该想到的,当初她要把云之凡和花雨霏交到衙门里去,是他破坏了她的布置,最后云之凡和花雨霏被送走,而她才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说出了自己重生的秘密,那时候,她就把一切事情告诉过他,她前生受尽二人屈辱,那些事情于他来说只能平添了愤恨,可于她来说,却是一段刻骨的足以磨灭她赤子之心的伤痕。

难怪方才花博文会说,凉薄之人,亦是情深之人,而花未眠,其实根本算不上凉薄。

“对妹妹来说,那也许连前生都不算,那也是她经历过的事情,那十几年里,所有的人都对她不好,而将她杀了的人是她深爱的男子和她自小疼爱体贴的庶出妹妹,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你可能懂得?她又岂能不记仇不记恨?重华,你别忘了,她在那一段时间里,是深爱着云之凡的,纵使只有一年,那也是深爱,而云之凡最终伤了她,甚至翻脸无情将她充作妓/女供人玩乐,她是受过情伤的,你可以试着想一想,若换了你,换命重生之后,你可还会愿意再去爱一个人?你可愿意再去跟一个人携手?再次把一颗心托付给别人?”

花博文幽幽道,“她已经是没有了真心的人,她所剩不多的真心给了她真心爱重的亲人,她明知道自己只剩下三个月的事情,却为了这些人用心筹谋,她用她自己的后四世命数换来的不过是她为旁人的筹谋,她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她明知道不能跟你在一起,不该跟你在一起,却偏偏要回应你对她的真心,这样的她,何尝不是重情重义的至情至性之人?她为了你,甚至愿意再次付出真心,甚至不担心再次受伤,义无返顾的要跟你在一起,到头来,一切真相大白时,你却恼她,恨她,让她独自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一切,你跟云之凡,又有什么区别?我方才就说过,生死有命,重生的日子长短不是她能够控制的,那个不怪她,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你为咱们做好一切的事情了,她甚至一千年不能再做人,你还要她如何?!她甚至为了腹中的骨肉,连永远做人的机会都不要了,甘愿再换九个月去诞下这个孩子,难道这个孩子就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吗?难道她就不是在为了你争取吗?用她所有能够用上的手段,她不惜性命,甚至宁愿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你还要她如何?!重华,你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你还要大好的年华可以挥霍,可是她没有了,前生今生,她都没能肆意一回,前生受尽屈辱,今生为了你更是用尽一切手段,她说她不悔无怨,可你要知道,她是再没有以后了的,你怎么还能再对她避而不见?你既心疼她,就该去她身边,好好陪着她过完剩下的日子…她不是生来就是如此的,你若觉得她不够爱你,不及你对她的真心,那么你就去告诉她,去想法子,去想法子弥补将来,不要这般避而不见,说那样绝情刺心的话,伤害她的心,她已经够苦了…”

花博文一番话,说的云重华热泪盈眶,泪流满面,垂眸哽咽道:“我…我从没有想过这些。”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被云之凡伤得那般厉害之后,再次鼓起勇气来爱他,需要多少挣扎,需要多么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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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里藏针

“是了,我不来说,你是想不到这些的,而我,到底也是舍不得妹妹伤心,也觉得你们若就此了断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花博文淡淡的眸光落在桌案上冷透了的白粥和酱菜上,他来时未进食,也不饿,说了这会子的话倒是有些饿了,瞧了云重华一眼,遂起身走到门前,挑帘对着外头的小楼吩咐道,“饭菜凉了,你快些拿去热一热,再弄些小菜来吃,我与你们家世子爷一起用饭。”

他来的时候太早,一心只想着要来跟云重华说话,也不是很饿,是以他也未吃,这会儿饿了,又觉着云重华吃得太少,所以才吩咐了小楼这些话。

小楼是一直在外候着的,本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又放心不下,这会儿见花博文出来吩咐,忙答应一声,进来就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见自家世子爷的神色比昨夜好多了,也不使劲喝酒了,他这一颗心才放下来,默默地退了出去。

花博文等小楼走了,这才转身对着云重华微微笑道,“你心结可解了?你不会再不愿意见妹妹了吧?其实我方才都已经说了,你如今该想的,不是她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是恨她怨她,而是该好好儿的和她在一块儿,好好的度过剩下的日子,然后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弥补将来,将日子延长一些才是,妹妹昨夜来时,我就告诉过她一句话,先尽人事,后听天命,她算是都做到了,那么你呢?你也不是无事可做的呀…你难道不想要她用一辈子来偿还你的真心?”

“大哥的意思是——”

云重华先是一愣,进而眸光一亮,“大哥有办法?大哥有办法能把眠眠留下来吗?”

这话一出,云重华心头顿时一片雪亮,不禁一阵感叹,花博文果然是不简单的,花博文来此,果然不只是单单来劝解开导他的,他的来意多重,先是来解开他自己的心结,而后与他点破花未眠的处境和用心,而花博文最重要也是最大的目的,恐怕就在这最后一番话里头了。

“我想要告诉你的,也是这句话,先尽人事,后听天命,这才是正理,”

花博文微微一笑,“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现在没有,不代表日后没有,我没有把我的这个想法告诉妹妹,妹妹如今要筹谋的事情太多,我不愿她分神,而且她就算知道也是无用的,一则是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二则是这些事情本也不该让她去做,她是做不到的。”

不等云重华答话,花博文又道,“我想,既然当初阎王能告诉妹妹说我还活着,之后妹妹又能找到我,而在我少年时,又有一位道姑相看我的面相,说我是失亲才会失忆,只要有亲人寻来,必定就能恢复记忆,那时我跟黄先生都是懵懂无知,不懂何为天机,又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想我的命数和妹妹的命数大概是连接在一起的,而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道姑了,我只是想,既然那道姑能看破我的失亲,又怎会看不出妹妹的面相呢?我想找到那个道姑,只要找到那个道姑,未必是没有法子解决妹妹的问题的,我们虽不能去地府见到阎王,但是未必她就没有办法,而我人力有限,虽能画出道姑样貌,却不能去找,所以只能靠你去找寻,连我你都能找到,那个道姑你也定能找到的,你我二人通力合作,还怕不能解决眼前难题么?”

云重华听了久久不语,眸光亮亮的看着云重华道:“是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未必人不能活着通神啊!当初眠眠与我说过阎王谈及大哥之事时有些含糊其辞,只肯说大哥还活着,却不肯泄露更多,虽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是这里头未必就没有关联呀!鬼神算定命数,但是人间也不乏精通相术的高人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道姑的事情呢?大哥这个法子极好,事不宜迟,大哥即刻就把这道姑的模样画出来,我派人暗地里去探访查查这道姑身在何方!”

云重华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之色,兴冲冲的就去寻笔墨来给花博文画像之用,也不唤人来磨墨,自己就给花博文磨起墨来,抿唇瞧了一眼花博文执笔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叹道:“大哥也不比我年长,却偏偏行事这样周全,心思还这样细腻,眠眠能有大哥这样的兄长,真是眠眠的福气!”

他比花博文还大了三岁,花博文今年只有十七岁,却偏偏万事皆在心中,就算天大的事情也好,这花博文也不过是嘴角一抹淡淡微笑,言谈举止皆是文雅清润,他起先还觉着随着花未眠叫这明明比他还小的少年为大哥,心里颇为不自在,可这一番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没了这样的想法,花博文年岁虽然比他小些,行事为人却比他不知高明了多少,更加上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如今这一声花大哥算是出自真心,他是真心敬服花博文,再也没有一丝别扭心思了。

花博文已经想起那道姑模样,凝神执笔已经画了起来,听到云重华这话,唇角忍不住勾起笑意,瞧了他一眼,笑道:“我虽是眠眠的亲大哥,但如今你跟眠眠是夫妻,我自然也是你的大哥,你们的事,我不会不管的,待我画好了,你吩咐了人去找寻,你就跟我一道回去,可好?”

正说着话,小楼就已经热好了饭菜端了进来,云重华默默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白粥酱菜,轻声应道:“好。”

花博文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那道姑的模样,云重华看了几眼,他不曾见过这道姑,只待墨迹干了,便将画收了起来,又把小楼叫进来,将画像给了他,吩咐他私底下派人去寻这道姑下落,却不曾说是为了什么,小楼也不问,接了画像应了,即刻就预备去寻人了。

二人一道用了早饭,再出苏府时已经是辰时了,天光大亮,到了花府二门前,花博文顿住了脚步,意味深长的看了云重华一眼,微微颔首笑道:“你去吧,我就不陪着你进去了。”

云重华抿唇,嗯了一声,抬步便往秋水小筑那边走去,直到见不到他的身影了,花博文这才收回视线,淡然眸光落在一旁的赖明身上,温言道:“赖管家有事?”

赖明道:“大少爷,是这样的,昨儿大少爷回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从前跟咱们家交好的人家不少都送了帖子来,请大少爷去赴宴,许多帖子都是大少爷走后门房接下的,小人不敢自专,二少奶奶又不见人,小人只好等大少爷回来处置;再有就是,昨儿衙门里来人了,把那边的人都拘到了衙门里头问话,问完了就都放回来了,但是听说大爷一个人陷在里头了,还抓了不少人,听说还有个人牙子,那边的老夫人一大早就来上门求情,可二少奶奶从前说过不放那府里的人进来的,是以小人就把人都请了回去,那边老夫人直说要见大少爷,想念大少爷,小人估摸着,是要为了大爷求情的;还有便是,刘大管事并几个管事都来了,正在厅中喝茶,他们要见大少爷和二少奶奶。”

这几件事都是目前要紧一些的,是赖明不能做主的,旁的事情他能处置,就都处置了,只是如今大少爷回来,大小姐算是出嫁了的姑娘,从前万事都听大小姐的,如今看大少爷这个光景,还有大少爷昨儿在议事厅给府中下人说的那一番话,看样子也是绵里藏针厉害的主儿,这府里以后,只怕都是大少爷做主了。

花博文沉吟半晌,微微笑道:“你将帖子送往茗湘苑,按照亲属关系给我分列放好,挑两个伶俐聪慧的丫头给我,再把从前与各家往来的礼品单子给我瞧瞧,这一次,若有送礼,只需回礼,赴宴就不必了,到时候我会把回礼给你,你只需派人送去即可,如今事多,犯不着家家赴宴,若有交好的,再另算吧;二则,那边府里的事,你做得很对,既然分家的,就不该像从前那般亲近了,你递个话过去,五日之后,我要请祖母到祠堂里说话,请她务必过去,有些事儿,一并了结了才好,不需这样天天上门来求情,你再去本家族长和几位辈分高的叔伯那里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请族长和几位叔伯五日后到祠堂里来,我有要紧事宣布;三则妹妹如今有些累,我也正好想见见刘大管事,我就先过去吧,你过一两个时辰再去秋水小筑通报,这会儿,还是不要过去打扰妹妹了。”

赖明点点头:“是,小人记下了。”

赖明面上比先前越发恭敬了,之前的大小姐行事果决,俗务处理向来都是留给张家的,再加上大小姐彪悍名声在外,旁人也不敢来招惹,如今换了大少爷当家,倒是温雅清润,可惜这位主子绵里藏针,比大小姐处理的更加老道,看来日后当差,得加十二分的小心,糊弄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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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新年快乐!元旦快乐!!哎,昨儿跨年特悲催,笔记本屏幕被撞裂了闪得厉害,这会儿借了别人的电脑努力码字呢~~辞旧迎新,新的一年,紫爷努力工作努力码字,工作码字两手抓,跟大家一起携手咯!~╭(╯3╰)╮

抱头痛哭

云重华一路往秋水小筑而去,心里想着的都是花博文方才跟他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镂刻在心里,到了院子门口,忽而顿住脚步,却望着里头熟悉的窗扇,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在院子门口一站住,那一身宝蓝色的长衫极为显眼,里头的人自然能够看见他,慎行一眼瞧见他,忙出来行礼:“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吉祥。”

他抿唇:“她…可还好?”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花未眠了。

“二少奶奶昨夜睡得晚,这会儿还没醒呢,”

慎行抬眸看了云重华一眼,又补了一句,“昨夜大少爷陪着二少奶奶待了一夜,我们都在外头伺候着,说的什么听不到,站在门边,却能听见二少奶奶的哭声。”

慎行这意思是明白的告诉云重华,花未眠伤心得厉害,完全是因为他,谁劝都是没用的,只能他自己来劝。

“嗯,我知道了,”

云重华点点头,见浮白青芽两个大丫鬟不在,抬步往里走的同时,又对着慎行道,“我进去瞧她,你就守在外头,不许人进来打扰了。”

慎行答应一声,依旧守在她原来的地方呆着,正巧浮白端了热茶和点心过来,正听见方才二人的对话,等云重华进屋了才从廊柱后头转出来,对着慎行笑道:“我就说了,爷肯定舍不得二少奶奶伤心,定会亲自来寻二少奶奶道歉的!”

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慎行,抿唇笑道,“嬷嬷守了一夜,喝些热茶吃些点心吧,一会儿青芽来替您,再去用早饭好了!这会儿想必里头也不会要什么东西的,嬷嬷且受用片刻好了!”

“都说青芽伶俐,我看你也不差,你比她还多了一层好处,我瞧着你倒是比她心细,二少奶奶身边有了你,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儿呢!”

慎行接了浮白送来的东西,笑了一笑,瞧了一眼屋里头,有心提点浮白,便悠悠的道,“你以为此番是世子爷的错处?我看不然,世子爷疼爱世子夫人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可昨儿世子爷可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的,你细细回想昨日听到世子爷说的那几句话,你就该想到,只怕是世子夫人伤了世子爷的心啦!昨儿世子夫人哭了一夜,大少爷陪了一夜,天不亮大少爷就出门了,你道去的是哪里?去的就是那苏家啊,去苏家自然是去找世子爷的!而这会儿世子爷来了,想必是跟大少爷一起回来的,你还瞧不出么?这中间是大少爷去说项的,世子爷虽舍不得二少奶奶伤心,但是可不是来道歉的,只怕是来跟二少奶奶摊牌的,两个人做夫妻啊,总是要说明白的。”

“那…嬷嬷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闹成这样的?昨夜守在外头的,就只有嬷嬷一个人,嬷嬷可曾听到什么?”

浮白又问道,“依嬷嬷看来,爷和二少奶奶能和好么?”

慎行淡淡一笑:“咱们为人奴婢的,不该打听的便不要打听,不该问的半句也不能问,而不该听的更是不能听,主子的事儿,还轮不到咱们胡乱议论啊!再说了,我虽守在外头,却不曾刻意去听,是以,我也只知道昨夜世子夫人哭了一夜,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些事,我瞧着,也无需我们来操心。”

慎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浮白一眼,“你还年轻,还需历练,沉稳是沉稳,可眼力还差了些,往后,你还得多多琢磨,世子夫人身边顶用的丫鬟,除了你,就是青芽了,你若不能独挡一面,将来怎么替夫人管家?你别忘了,夫人将来总是要进侯府的!”

浮白听了,垂眸细细思忖此话半晌,才抬眸对着慎行笑道:“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将来浮白要跟嬷嬷学的还多着呢!”

慎行也只是一笑,并不答话。

云重华进了内室,见床榻上帷帐低垂,他根本瞧不见里头的情形,便伸手撩起帷帐纱帘直接坐在床榻边上,外头的天光透过几层纱帘照了进来,床榻里头光线昏暗,却还是能瞧见锦被里睡着的人。

极长极黑的乌发散在枕头上,睡着了的女子紧闭双眸,面色有些苍白,肌肤却细腻光滑,仿似吹弹可破,一夜未见,如隔三秋,他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上,心头忍不住一颤,却一眼瞧见了她眼下的乌青和红肿,心口微微刺疼。

他知道,那是她一夜未睡造成的乌青,那红肿是她哭了一夜的证明。

心口就像是被尖针密密麻麻的扎了无数个洞一眼,处处都疼得厉害,手下的轻抚摩挲因为心情的变化而不小心加大了些力气,熟睡的女子忽而嘤咛一声,他一惊,猛然抽回了手,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在她脸上摁下了一个指印。

他屏气凝神望着她脸上红红的指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因此醒过来。

但事与愿违,花未眠到底还是醒了,微微蹙了眉,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初始还不能适应外头的天光,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却觉得有个人坐在床沿上,转眸看过去时,一下子呆住了。

“重华?你——”

你怎么来了?

话没说完,她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眸光盈盈的望着他,等着他说话,不过一夜未见,她却不知,自己这般贪看他容颜。

“眠眠,我有话想问你,我要你老实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