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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待不下去,他不顾而去,心头郁气怒意难抒,只想夺门而出,再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刻了!

花未眠怔怔看着他疾步往门边而去的背影,低低的道:“我答过你的,人心如流水,都是会变的,你若后悔,要怎样都随你,本就是…我的错。”

走到门边的人听了这话,像是没听到一般,脚步都不停,直接就挑帘出去了,答她的,只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她知道说出来不会有什么好场面,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知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这会儿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放在数九寒天的鹅毛大雪里,又凉又疼,难怪佛说世间八苦,伤别离就在其中,她就知道,不说,她对不住云重华;说了,她也对不住他,她是个恶人,从不是什么好人,但恶人也是会心疼的。

她依旧坐着,不知自己满脸满眼的累,吧嗒吧嗒落在手上,外头守着两个大丫鬟却匆匆忙忙的进来了,青芽是个急性子,一进来见花未眠哭成了泪人儿,吓了一跳,急慌慌就赶上来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方才回来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大小姐跟世子爷闹上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大小姐跟世子爷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大小姐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吵架,世子爷也该让着大小姐一些呀!多少也要有些顾忌啊!”

浮白瞧着花未眠的神色,抿唇道:“大小姐,方才世子爷一头冲出屋子,在外头又哭又笑,说是一腔痴情真心皆是错付了,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什么不能偕老何不早说,这会儿心都伤了这些话,还纵声长笑,动静大得很,我和青芽两个人都拦不住,世子爷就闯出去了,也来不及跟着就失了踪迹,应是出府去了。大小姐,真的跟世子爷吵架了么?这一路出去,可有不少人会看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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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

先尽人事

适才花未眠要跟云重华说话,把屋中侍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就连院子里也不许留人,特意嘱咐了只让青芽和浮白守在外头,浮白和青芽不知他们要说什么,但是花未眠这个动静,也知所说的事情定然十分重要,所以都一左一右守在外头,不然任何人在院中出入走动。

哪知还没过几刻钟,云重华就从屋中冲了出来,青芽一见他那个样子,都有些傻愣了,呆站了片刻,这才想起要跟浮白上去拦着云重华,结果自然是拦不住的,就听着云重华嘴里念念有词,还又哭又笑的纵声大笑,就这么去了,她们也来不及思考,直接就冲进来找花未眠了,她们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自然是没有对策应付的。

青芽性子活泼却最是伶俐,这会儿是真的担心了,才又把旧日的称呼给挂在了嘴上。

浮白素来沉稳,但瞧着花未眠自跟云重华成婚之后好得不得了,她又哪里见过这个?当下心中狐疑,却也记得提醒花未眠是不是该封口的话,这些事,她有心做主,但是这件事情,她还不能做主,只能出言提醒花未眠。

花未眠抿唇,垂眸淡淡的道:“浮白,你出去告诉府中上下人等,但凡有一字乱说者,寻个错处,杖毙。有些事情,最好是装作没看见不知道,否则的话,容易伤及自身性命。此事若有人告诉夫人或是传出半点风声,那就说不得了,我是最翻脸无情的人。”

他竟还说了一腔痴情真心皆是错付的话么?…跟她在一起,他到了如今,是不是后悔了?

这般生气悲愤而去,是没有办法再面对她了吗?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浮白走后,独留青芽一人在侧,青芽素来伶俐,当下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更何况,花未眠不是那等没有主意定见的女子,她只得去沏了茶来:“二少奶奶累了一日,这会儿歇歇吧,方才刘管事来传话,说一会子还要来见二少奶奶,像是茶庄和胭脂铺子到了月末送来账册给二少奶奶瞧呢,其实,二少奶奶一向都跟二爷好得很,如今几句吵嘴也就罢了,又何必置气呢?二少奶奶如今有身孕,是不该再生气的,不为自己,也得看在孩子的面上啊,慎行也告诉过二少奶奶的,孕中可不宜生气啊。”

“这是什么茶?”

她这会儿心神恍惚,茶汤入口,索然无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蹙眉道,“你拿了白茶给我烹茶?”

“我瞧二少奶奶喜欢这茶,自从发现那白茶之王后,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罐茶,我留了心,慎行说这茶是可以喝的,我就烹了给二少奶奶喝,二少奶奶不喜欢么?”

青芽纳闷,素来不都是喝这个么?

自有了白茶,花未眠就把从前所喝之茶都放下了,她素来喜爱温性的茶,口感醇厚为上,四季的温性茶都是轮着来喝的,如今有了白茶,不愧是云海之王,于是只爱自己烹着白茶喝。

听青芽所说,轻轻一叹:“你手艺不到,一样的工序,在你手里,这茶也就失了韵味了,我自来要自己弄着白茶,也是这个意思,日后,你们都不要碰这白茶了,没得废了这茶汤,这茶留着吧,回头抹在头发上,你的头发素来都在保养,这茶汤可滋养,可用两日茶汤,抹了可顺滑许久。你去给我泡苦丁茶来,我口中无味。”

“是,”

青芽抿唇,她烹茶手艺比不上浮白,其实府上的丫鬟烹茶手艺都比外头强多了,只是最好的仍是花未眠自己,“二少奶奶有孕,苦丁茶大寒,如今不宜饮用,还是——”

“罢了,我喝水就好,”

花未眠打断她的话,自己倒了温水喝,垂眸看见地上一地的茶盅茶壶碎片,只觉得口里的温水也透着苦涩,“你让茶清进来,把地上给收拾了,记住,我不想听见府里有人乱传一字,刘管事来时,你去见他,让他把账册留下,话就不必说了,就说我累得很,歇几日再说茶庄和胭脂铺子的事,然后你再去告诉大少爷,就说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他若有空,就找家中账册看一看,他会看出一些问题的,再有就是,你跟大少爷说,让他有空去见见茶庄并胭脂铺子的几个管事,剩下的事情,他该知道如何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出去吧,让茶清快些收拾,我要在内室歇息,我不叫人,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花博文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必越俎代庖了,她心里清楚得很,现下最要紧的,是云重华的心思,是她跟云重华之间的事,不是旁的事情。

青芽答应一声,轻手轻脚的就出去了,花未眠进了内室,茶清进来收拾,收拾好了之后也退了出去,屋中静悄悄的,内室只有花未眠一人静坐在妆台前,默默的盯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眸底暗光流转,半晌垂眸,手抚上还很是平坦的小腹,只觉两个月如恍然一梦,当初只觉得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这会子却觉得,三个月真真是如流水一般,飞逝极快。

她这一坐,就从晌午坐到了掌灯时分,没有她的吩咐,也无人进来点灯,屋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忽而听到门声轻响,有人挑起门帘进来,叹息着点亮屋中灯烛,虽是初春,但是屋中还是有些寒气弥漫,来人摇头轻叹,进了内室,见状态前呆坐的女子,又是一叹。

“你打算这样坐到天荒地老吗?”

花博文走过来,盈盈烛光里,他眼中的心疼清晰可见,“你说是要歇着,其实是这样呆坐了一下午吧?浮白不敢进来,叫我带话,她问了门房的人,世子是去了苏家那边,她悄悄打发人去苏家的宅子问了,小楼答说,重华确实在苏家宅子里,哪里都没去,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肯见,你们两个倒也般配,生气了伤心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竟也坐得住,不过,若不是你有身孕不能喝酒,只怕这会子也跟他一样借酒消愁了。”

花未眠眉心动了动,又垂了眼眸,苏家上京,宅子没有卖,只将宅子托付给了云重华,且自有旁人照料,苏良梓苏吟霜在里头住了那么多年,怎会舍得卖呢?而那里,由着云重华前二十年的人生回忆,对他来说,那里的意义,就像是花家对花未眠的意义一样吧,都是所谓的‘娘家’。

“他说了许多话,很生气我骗他,说是一腔痴情真心皆是错付了,我知道他恨我骗他,若是旁人,谁会不恨?大哥,我自负聪明,事事皆在我的算计之中,我是绝不容许自己出错的,唯独这一件事,我百般纠结,根本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花未眠抿唇,坐着没动,“其实我知道,不管怎么做,都是我的错。其实他说得对,我不能陪他终老,我就该斩断情根,就该避而不见,就该与他断绝来往的,他说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我若狠心一些,我二人绝不至此,他早些放手,就不会跟我成亲,以他的心性能力,总能找到一个相知相爱的偕老之人,又何必非要跟我在一起?如果他不肯放手,我就该对他实话实说,到时候他知难而退,我也不必左右为难了,更不会动了嫁给他的心思,倒是能专心做我该做的事情了,何乐而不为?都怪我,是我的错,大哥,你说对吧?他说了,人生百年,大家都是想求一个相伴一生的人的。”

“那都是气话,而气话,是当不得真的,你与他坦白,他若不生气,不说气话,那就不是真的在意你,若他听了这些话没有半点反应,而是安慰你宽慰你,还像从前那般待你,我倒是要怀疑他的用心了,如今他这样,至少说明他是真的在意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身上的身份或咱们花家的钱财了,”

花博文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整个人摁在自己怀中,沉声道,“情根若深种,你如何斩断?你避而不见,他就会真的不见你吗?他这话说的当真孩子气,你们二人都是有意,怎可只怪一人?有些事情是天命注定,合该你们就要遇见,你怎么就知道重生一回,你不会再有心爱之人?你前生受尽屈辱,为的是真心,今生重生,为的还是真心,你遇到待你真心之人,怎会不动心?情爱之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你又何必自苦?”

“大哥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有时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当深陷其中的时候,只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头抵在花博文怀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低声道,“大哥可有喜欢中意的女子么?大哥若是遇到我这样的,大哥会怎么办?”

花博文淡淡一笑,烛光里,他的容颜清雅温厚绝世无双:“先尽人事,后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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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越来越喜欢大哥了,紫爷一定要对大哥好一点,握拳!

纠缠太深

花未眠默然半晌,微微勾唇:“大哥与我想的一样。”

“你放心好了,我虽没看到重华的样子,但想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都生了那么大的气,更不要说母亲了,所以你这事我是不会告诉母亲的,”

花博文淡淡的道,“府里你更可放心,没有人乱说话,我也不会让人吵嚷到母亲和舅舅那里,你吩咐你的丫鬟做的事儿,她都做好了,下午的时候,我替你瞧了账册的,也去见了刘大管事,我虽不懂做生意,但是慢慢学起来,也无事,黄先生从前也不是只一味的叫我读书,我出外游历见过不少事情,账册也能看得懂的。”

花博文说这话,就是要让花未眠放心的,他不是个只会读书的人,这些年出外游历,他阅尽世事,一双清眸什么都能看透,心思更是剔透,若是要学什么,更不是什么难事,要想在花未眠之后接下茶庄和胭脂铺子的生意更是不在话下,若要接下皇上给花未眠的差事,也是能够拿下来的。

“府里的事有大哥,我是不担心的。”

见花未眠说了这话,又垂眸默默的不做声了,花博文一声轻叹:“你已呆坐一下午了,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着你们是该冷静一下,如今只怕有什么滔天的怒火也都熄了,你该用了饭然后带着吃食去瞧瞧他才好,你也知道的,苏家如今没人,只有那些下人还在照看屋子,我想,只怕没人敢劝他用饭吧!——真要有什么话,你们两个人见了面,也该说清楚才是。”

花未眠垂着眼眸靠在花博文怀里,听了这话,眸光骤暗:“我听大哥的。”

她忍了一下午不去看他,可是脑中心里却想了他一下午,是以花博文一说,她也就答应了。

她肯用饭了,花博文自然是高兴的,忙唤了人进来摆饭,兄妹两个用了饭,花博文就把花未眠送到了府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离去。

花未眠只带了青芽一人,她是早让人带了消息来苏家的,一下了马车,就看见小楼站在府门口候着,一见她过来,忙着就行礼:“夫人可算是来了!爷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头,说是谁来也不见!爷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呢,奴才也不敢劝,夫人快些过去吧!”

“二爷现下在哪里呢?”

青芽抿唇替花未眠问了一声。

小楼一叹:“爷就在从前跟夫人成婚的那小院子里头呢,那屋子里头还有不少爷自个儿酿的梅花酒,都是好多年前的,爷一直都舍不得喝,说是以后要同自己的知心人喝,后来跟夫人成亲之后就说要找个好日子带着夫人来一块儿喝,这会儿爷全都拿出来了喝上了,那院子里皆是酒香,爷只怕都醉了!”

“我知道了,”

花未眠抿唇,“青芽,你跟小楼去吧,找个暖和的屋子待着,我自个儿去就行了,让人不要来那个院子里,不要打扰我们。”

“嗳,奴才知道!”

花未眠来了,小楼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转头对着青芽笑道,“姐姐随我来吧,热茶屋子都是预备好了的!”

青芽抿唇一笑,跟着小楼就去了,花未眠肯来找云重华,那说明二人有了和好的可能,她也不必担惊受怕看着自家小姐难受伤心了,因此心头也是一松,这才笑了起来。

花未眠一个人提着食盒在往后头的小院子行去,她来苏家的时间不多,一次见苏吟霜,二次就是在后头的小院子里成婚,但苏家不如花家的宅子大,要走起来也不费劲,她边走边看,也慢慢的走到了小院子外头。

许是掌灯时分都是用饭了,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几个下人,原本苏家的人在时就不多,现下遣散的遣散,搬走的搬走,府里也就不剩下多少人了,到了夜里,除了巡视的人,就越发安静了,花未眠到了小院子这边,想来小楼布置过,这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今夜虽不是月圆,但是天上也有一轮弦月,她瞧着那月色清辉,忽而就想起那次他要去临淄前的那天晚上,她坐着马车来的,那一夜浓情缱绻…那夜的月亮也是极好的,这次前来,心境却大不复前了。

她走到门边,用手推了推,门果然从里面插/着门栓,她是推不动的,轻叹一声,闻着满院子的梅香酒气,转头眸光就落在了半开着的窗格上,抿唇半晌,到底还是将食盒从窗格里放了进去,正巧窗格边就是一张案几,她放好食盒,又把长裙掖好,这才抬腿翻过了窗格,又从案几上下来,这才实打实的踩到了地上,心里暗叫一声侥幸,若非窗格开的低些,她是断不能爬进来的。

其实小楼也未必不敢爬窗格进来,只是他不敢罢了。

一进屋子,鼻端充斥的便是比外头浓郁百倍的酒香,转眸一瞧,就见屋中月色照不到的地方,那最最昏暗的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她眸光一闪,屋中光线昏暗,她却能看见那人身边三四个酒坛子,她没有点灯,只将长裙理好,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慢慢蹲下来,将离她最近的酒坛子拿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又伸舌在坛口舔了舔,咂咂嘴,酒味很浓,梅花味道清冽,又有一股子陈年的醇香,实在是好酒!

放下空酒坛,她站起来摸到床榻上,随手扯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就放在他身边,然后直接盘膝坐在上头,她还有身孕,初春地上也凉,她可不想直接就坐在地上,这样多少柔软舒服一些。

“我从不知你还在这里藏了酒,也不知道你酿的酒这么好喝,酒很好,梅花加在里头,酒味清冽,后劲甘醇,这酒只怕有些年头了吧?十年?还是十五年?”

她在黑暗中莞尔一笑,“只可惜我有了身孕,不能陪你喝酒,否则,很能陪你喝一坛,不醉不归也是很好的。”

屋子仍旧昏暗,不点灯烛,谁也瞧不见谁的脸色,即使两个人坐得这样近,花未眠也还是看不清他的脸色神情,只知他满身酒气,呼吸艰涩,那双总是亮的灼人的眸子,如今也暗淡的看不见了。

“从我开始记事起,我就知道,其实我娘根本就是不快活的,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却偏偏弄得丈夫不像丈夫,妻子不像妻子,儿子不像儿子,她怎么会快活呢?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说,就算她思念父亲思念的厉害,她也从来只在无人处伤心,她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其实舅舅和我都是知道的,我还那么小,我就知道,其实我娘不快活,她是伤透了心的,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就是被父亲伤透了心的!”

花未眠开了口,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再说话,就在她以为云重华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带着深深的倦意和伤心,“父亲深爱我娘,却还是让她伤心,我娘即便无怨无悔又如何,她深爱的男人还是让她受伤了,一恍然,就是这么多年…娘口中说着不在乎外室的身份,可是她就真的不在乎吗?我知道的,这就是代价,这就是他们深爱的代价!而这代价最大的体现,就是我!”

他从未开口说过他的过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忘了他的过去,或者不在意他的过去,花未眠一直知道他跟自己有相似的经历,旧日记忆许多不堪,所以她从来不问,他愿意说就说,却不想他这会子却提起往事来了。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他幼年还有少年时,只怕不少磨难,他养成这番无赖性子,焉知不是为了掩饰他满身伤痛的?

轻轻一叹:“纠缠太深容易伤,情爱之事,再是美好,也不是没有伤心的时候的。”

“呵,说的真好啊,纠缠太深就容易受伤,说的真是太好了!”

他骤然冷笑发笑,却似被冷酒呛了一口,声音低了许多,“纵然父亲深爱我娘,他身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的,娇妻美妾还不是时时刻刻环绕他身边!我娘一心一意对待他,他却因着他的身份,做不到一双人!虽然顾惜着我娘,但是有了我之后,侯府还不是多了几个年纪比我小的庶出妹妹!那夏氏是公主,如今是老了,从前没有老的时候,还是娇媚柔婉的模样,难道父亲就不曾有过半点喜欢吗?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伤心的是我娘,父亲怎会不知道?我虽是男人,却万分鄙夷这样的论调!可是我娘不在意,我又能如何?左不过就这么熬着罢了!”

花未眠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三妻四妾的话来,心口一颤,就听见自己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看多了父亲和我娘的恩爱日子,更是目睹多了我娘的伤心和父亲不能给我娘独她一个的承诺!我自幼就立志,将来娶妻,就只要妻子一个,绝不纳妾,绝不二心!平生无二色,只羡鹣鲽不羡仙!我若娶妻,必定一心一意对待我的妻子,自然了,我的妻子也要一心一意的对待我!”

他转眸定定的看向花未眠,语气略带嘲讽,“只是可惜了,我倒是一心一意真心待人,却换不来旁人的真心相待!”

藏在嘲讽底下的,是极伤心的神情,只是隐在黑暗里,看不到罢了。

花未眠眼眶一热,咬唇道:“我何曾没有真心真意对待你?”

难道非要她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吗?

说得她好似负心汉一样…明明她是个女子,而女子都是心肠软的,怎会负心?

“你若真心待我,怎么舍得我伤心?”

他毫不示弱,眼中的伤心重了几分,“你若真心待我,为何要欺瞒我?你方才那话真是说对了,纠缠太深就容易伤心,可见我是跟你纠缠太深了,如今才会这般伤心…你知道么?这梅花酒是我五岁时,得了一个酿酒的方子,舅舅要帮我,我不肯,非要自己来,当时还放了一通豪言壮语,说将来娶了媳妇,要跟媳妇一道喝,舅舅哈哈大笑,说我是个小色胚,这么小就想着娶媳妇,其实他哪里知道,我不过是想有个人能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疼惜我爱护我,把我放在心上疼爱罢了,我娘与父亲深爱这么多年,相聚的日子又有几何呢?我所求不多,只是想有个人能欢喜的与我朝夕相对罢了,埋了这些酒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会好好疼爱媳妇,我爱她敬她,她也会爱我敬我的,陪我一辈子的!…这酒,都十五年了啊…如今,也只剩下我手里这最后一坛子了…其余的,我都喝光了!”

这酒,是不必再留着了…

“难道我就不伤心吗?难道我就不爱你吗?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了吗?要离开你,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吗?你以为,我不心疼么…你以为,纠缠太深的人,只有你一个么…”

咬的下唇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又崩裂了,她忍着疼咬牙道,“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怨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若早说,何至于此?”

他捂着心口不让它疼得太厉害,淡淡的道,“花未眠,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告诉我了,以我的聪明,要猜出来其实不难,只是关心则乱,我竟始终未能猜透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得对,你都是回答我了的,只怪我自己太蠢笨,没能了悟。现下想来,你从未说过要陪我到老的话,即便情动时也没有说过,你只说过你爱我,你只说过月夜不寐,愿修共好,却从来没有说过要跟我一起到老,从来没有说过以后,你从来只说你有把握的事情,只选择你该说的事情告诉你,但凡你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该说的事情,若非必要,你是绝不会跟我说的,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变,从我遇见你开始到现在,你就没有变过,可笑我还以为,我改变了你呢,没想到,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是我痴心妄想了。”

“你看,就连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也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你才肯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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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激动写了四千字,直接更了,嘿嘿~~

凉薄女子

他轻轻抿唇,转眸定定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女子,窗格开着,外头的月色透过窗格落在屋中,恰好她整个人就被笼罩在月色清辉之中,他能很清楚的看见,她面上的茫然,还有她眼中深藏的无奈,只是,那绝世无双的容色上却无半分惊讶之情。

她对他所说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花未眠,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跟我白头偕老,你有你的隐衷你的顾虑,你不能跟我明说,只能旁敲侧击的说给我听,待我三番四次的问你,你又怕我猜出来之后就歇了心思不再来找你,所以你又岔开了话题,其实你心底深处,也是不愿意跟我了断的吧?是也不是?”

“你自己左右为难,是因为你对我动了真情,你也知道我对你动了真心,想要了断哪有那般容易?你能看透我的性子,绝不是那等有了困难就后退逃跑的人,所以你想不出法子让我知难而退,又不肯就此与我将你最后的秘密说出来,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你只是想在这几个月里,尽可能的跟我好,跟我在一起,你不过是不想让你自己留下遗憾,是也不是?”

“你对我说的所有的话,你知道待你走了之后,我会想明白的,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将来如何,你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然后再告诉我如何去做,甚至你不说,我都是知道的,因为在此之前,你跟我把话都说尽了,甚至你连我如何过后几十年的日子都想好了,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再来告诉我,因为你心里明白,我根本改变不了这结局,我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所以我会如何,根本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是不是?”

“我再怎么闹,再怎么伤心,在你看来,都没有关系,因为你知道,我肯定舍不得你,我定会好好的跟你过剩下的日子,甚至想尽一切法子不让你走,所以你就是打定主意跟我成亲之后,等尘埃落定了再与我说,因为这时,也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变故了,是也不是?”

他一连问了好些话,声音淡漠而疏离,“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他其实说的都对,她心里确实是有这样的心思,“我之所以重生,就是为了弥补前生的遗憾,今番重生,我不想给自己再留下什么遗憾,若我不与你在一起,若我狠心拒绝了你,我怕我三个月之后魂归地府,我会后悔今日所为,虽只有三个月,但是我能与你在一起,即使命里注定了我要死,我也不会后悔,没有遗憾了。”

她知道她有错,她也知道她自私,但是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如此的。

“花未眠,你还是那个性子,把什么都算计的好好的,一点一滴都不肯脱离你自己的掌控,旁人如何你是不在乎的,只要能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就好了,你可知道,你这般算计,是把我的一生都给算计进去了,你用短短三个月,换我今后几十年孤苦,你满意了?”

他将酒坛中最后几口梅酒饮尽,空空的酒坛子犹如他此刻空寂的心,“难怪我娘跟我说,我跟你在一起,伤心的那人只怕是我,娘说男子素来喜欢柔弱乖巧的女子,若是不循此道找寻心中所爱之人,就总要伤心。父亲找了娘这样傲骨铮铮的女子,我娘会伤心,父亲也是一样的,总会饱尝相思之苦,我找了你这样算计筹谋心思灵透的女子,我也总会因为你的凉薄而伤心,我娘说过的,但凡女子精于心机筹谋,这心中真情就所剩无多了,你爱我比不及我爱你深厚,你天性凉薄,薄情而重心计,什么事都只会先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害,然后才是旁人,我娘说你不是那等柔弱乖巧的女子,我若钟情于你,总会有一天被你所伤,如今,真是被她说中了。”

他幼时长在母亲舅舅的关爱之中,纵使外间传言不甚好听,只要不听就是了,再大些,那些流言更是不好听了,跟着舅舅出去做生意,油走于各色人等之间,那些人的那些难听的话就再也不能撼动他半分了,他也不将那些放在眼里,只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少年意气风发得意潇洒,丝毫不以母亲父亲的身份有任何局促,这其间,到底也是得益于父亲的疼爱和他侯爷的身份罢了。

因此即便诸多苦难诸多伤心,他也能深埋心中,轻易不示于人前,只是自小耳濡目染,听惯了外祖父外祖母恩爱一生的故事,看惯了舅舅与舅妈的琴瑟和鸣,又瞧多了母亲和父亲之间那种不容于世的爱恋,就渐渐养成了他心头如熔浆般灼热燃烧的赤子之心,他也想拥有一场属于自己的爱情,有一个能够相伴一生的知心爱人。

就因为这个想法,这些年来,他都不轻易对人动心,总是要寻一个知心人才好,只有知心人才懂他心中所想,才能琴瑟和鸣,才能好好的在一起一辈子,一生相随。

是以,他在第一眼见到花未眠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等到了,花未眠就是他心中的命定之人,可现在才两个月而已,她就把他坚持了二十年的心念,给毁了,毁得一点残渣都不剩,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如何不生气?

“不论还剩多少日子,三月之期一到,我终归是要走的,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大哥,毕竟这事瞒不过他去,他是该知道的,前因后果,他也已经知晓了,他答应我不会再告诉旁人,娘也不会告诉,你该知道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下也只有你们二人知道全部,我想,你也不会再告诉别人了吧?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种事,不说为妙。”

花未眠沉默良久,转眸望着窗格外头的月夜缓缓的道,“我在三月之期到来之前,就要对外宣称得了风寒,然后找一处田庄躲起来,就说需要安心静养,待日子到了,大哥会对外宣布我是重病不愈过世的,府中一切事务,皆有大哥处置,你过了孝期,要娶妻纳妾都随你,你要休了我也可以,但凭你自己的心意。只是我腹中还有你我的骨肉,茶蛊不管能不能解,我都希望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此事也只能去求阎王,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他肯不肯让我在怀胎十月之后将这孩子生下来,所以,待我去后,你还不能将我下葬,待九个月之后,若我还不能将孩子送回来,就说明失败了,你就把我葬了吧,这九个月你最好不要陪着我了,守着我的尸首也不好过,谁也不知我是生是死,你熬过这九个月就好了,一切自然尘埃落定,若是没有孩子,你可以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与我花家如何都行,但随你心意;若我能把孩子给生下来,这孩子好歹也是你的骨肉,你带回云家去,好生待他,青芽和浮白还有慎言慎行我都留给这孩子,也好照顾这孩子在侯府里的起居,到时候我那三个丫头的婚配就劳你多费心了,我想,小楼应该能娶一个,若是你肯,就挑一个丫头给他,看看他喜欢哪一个,慎言是我答应过要将她嫁给侯府管事的,到时候你问问她的意思,然后你替她做主吧…重华,你再恨我也罢,这孩子好歹是你我骨肉,希望你能善待他,将来你若续弦,也希望她能善待我的孩子,莫叫他颠沛流离不得归家,若是男孩,我不求他能承袭你的爵位,我只求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就好,我的事,你就不必告诉这孩子了,若他有继母,你只让这孩子承继在她名下就好,当作…当作亲生孩子教养吧。”

“当初祖父给我的嫁妆颇为丰厚,还有当初皇帝赐婚时,给的嫁妆也很多,都是御赐之物,想来你也是用不上的,若有孩子,就都给他,若是没有孩子,我的嫁妆就随你处置,待我去了,自有人会把一切田庄地契房契的单子给你,你自己安排吧。”

言罢,她便站起身来,默默的看了仍旧坐在黑暗中的男子一眼,鼻端酸涩,哽咽道:“你说得对,我早已把什么都算计好了,一切都想得好好的,每个人也都安排好了,就是你,我也安排的很好,不管你如何选择,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我就是这么个精于算计薄情寡义的人,我的真心还真是不多,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不肯原谅我没关系,你若现在要休我,也是可以的,七出之条,哪一条都行,我没有意见,原本…就是我的错。”

转身,一步步走到门边,垂眸半晌,又低声道:“我用后四世金凰贵女之命换了三个月重生,阎王说了,待我三月之期到了,重回地府,要入牲畜道重修一千年才得以重回人身,这算是我的惩罚,我此去,打算用我永生永世不回人身来换取这个孩子的性命,不论成败,我总要尽心才好,你…放心就是。”

就算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默然勾唇莞尔一笑,“重华,其实你说得对,你再怎么闹,再怎么伤心,在我看来,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只有这一个月零几日的时间了,之后我就要做一千年的畜生,我再也不会碰见你遇见你,也再也不会认得你了,我是不想留下遗憾的,我只是想真切的没有欺骗的爱一回,自私的希望有人是真的爱我而已,只是往后,可能连做畜生也不行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对不起你,但我总不会再叫你伤心的,我走了,你…你不要再喝酒了,酒醉伤身,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伤了身子。”

舍不得恨

云重华是闻到一阵香气才从昏睡当中清醒过来的,只觉身上难受得很,头疼体乏,喉间也疼得厉害,一翻身,却听见酒坛落地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竟未到床榻上睡着,而是就这般抱着酒坛子窝在地上睡了一夜。

拧眉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脑中混沌一番,更不记得自己后来又做了什么,待想清楚后,怔怔坐在地上看着屋中一地狼藉,发起呆来。

而那将他弄醒的香味,是从桌上传来的,桌案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他饿了一下午兼一夜,这会儿看见这清粥小菜放在面前,实在觉得饥肠辘辘,很想去吃。

刚要站起来,外头却有人推开屋门进来,一见他醒了,便带了笑:“你醒了?这也正好,我吩咐了小楼去外头买了你爱吃的白粥同酱菜来,本想从花家带过来的,只是这会儿才过了卯时,府里的厨娘刚起来,又怕做不出你喜欢的味道,就只好从外头买了,小楼说了,这还是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多给了几锭银子才给做的,也是便宜他们了!我还让小楼熬了浓浓的姜汤来,你昨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喝一碗解酒吧!”

“花大哥?”

云重华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花博文,“你怎么过来了?你替眠眠来劝我的?”

昨夜的事,他都记起来了,似乎该说的都说了,但是不该说的许多话,借着酒劲,他也都说了,不过,他不后悔,有些话,藏在心里,是没有用的。

“劝你?不是,我不劝你,只是来跟你说说话,我是妹妹的亲哥哥,有些话只有我才有资格说,”

花博文淡淡一笑,撩起衣摆施施然在桌边坐下,“虽说现在还早,但你想必也饿了,先喝了姜汤,再吃这些东西吧,你这一日一夜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我也是放心不下来瞧瞧,妹妹不知道我过来,她昨夜哭了一夜,这会儿还睡着呢,我自己过来的。”

听到那哭了一夜四个字,云重华端碗的手一顿,姜汤浓郁的气息钻进他的鼻端,惹得鼻端一阵酸涩,眼眶一热险些哭出来,忙端着瓷碗将里头的姜汤一饮而尽,可一旁坐着的花博文却不打算放过他,又继续说话——

“昨ri你走后,妹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若不是她怀有身孕不能喝酒,只怕也同你一样,打算借酒消愁了,若是按照她往日不惜命的法子,早就喝了,如今这般节制,为的只是你跟她的骨肉而已,而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世呢,她从这里回去之后,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哭得叫人看了心疼,她把你说的话都跟我说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夜哭了一夜,直到寅时前后才睡着,我想,既然你们夹缠不清,那么你们的事,还是我来替你们做个了断吧。”

云重华早已将姜汤喝完了,这会儿正拿着汤匙一点点的扒拉白粥喝,口中依旧是姜汤那辛辣的味道,只觉得往日清甜的白粥到了嘴里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胸口涌动着的皆是酸涩之意,她昨夜回去,哭了一夜么?

可她在自己这里,还是好好的,甚至脸上还有浅笑,一回去却抱着花博文大哭,那么,她是一直在忍着了?

现下回忆起来,好似昨夜她说的那些话,从未有对自己的话有什么辩驳,她都是顺着自己的话在说,他那般言她,她也只是听着,一字不漏的按在自己身上,承认她是个精于算计的凉薄女子,这话,其实很伤人的吧?

听到了断二字,他心口狠狠颤了一下,抬眸看着花博文:“花大哥说什么?”

“我说我来替你们做个了断,”

花博文微微一笑,从宽大衣袖拿出两样东西,分别放在云重华面前,抿唇道,“我劝了一夜,妹妹哭得略好些,我就替她去厨房那边拿了些点心,回来时却见她睡着了,我也未曾打扰,就预备到你这里来,结果她的丫鬟却给了我这个,说是我离开时妹妹照着黄先生那里拿回来的月夜河塘图画的,只是临摹的也不好,不过这画上的诗句倒也有趣,我瞧了一眼,就顺手带过来了,妹妹定是不愿意给你的,我想着,既然要给你们做个了断,那这东西,就给你留个念想吧。”

展开的画纸上,画得赫然就是游氏曾经所画的月夜荷塘图,只是画得确实不看,看得出作画的人心绪不宁,笔力不继,还有些地方很是模糊,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云重华瞧着那墨迹未干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那定是滴上去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