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月收拾停当,悄悄的走了进来,小声说:“小姐睡啦?”

我点点头:“没关系,我们轻些说。”又想起件事:“你喊他…嗯,老爷,喊澄儿小姐,怎么喊我还是娘娘?改口吧。”

她笑嘻嘻的说:“是,改叫您夫人,您看成不成?”

我瞅她:“你是越来越伶俐了,就是只见舌头长本事,没见手脚有巧到哪里去。”

她搬了张小凳子来坐在床边,顺手端过一盘苹果,还捧了一壶茶。我说:“我不渴。”她说:“我没说给您喝,我是怕自己说的口干,给自己预备的。”

我看看她。

嗯,不在宫里,喜月的性格也渐渐不一样了,挺活泼的。可能她本性就是如此,在宫里的沉静只是环境所迫,不得不安静沉默的生活。在外面却不一样了,没有规矩,也没有压力,哄哄小澄儿,做些简单的菜,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但是人却显得精神焕发,比在宫里的时候脸色好看得多,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

“行啦,也坐下了,茶果也备了,那就请开讲吧。”

她点点头:“这可得从头说起。”

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静静的听她说。

“娘娘你…”她开了个头,自己先笑了:“我习惯了,还是总想称娘娘。好吧,慢慢改。”她继续说:“夫人当年进宫后不久,其实那时候也有一次选秀的。八旗秀女参加遴选者不在少数。那会儿夫人脾气可不太好,那次选秀其实也没有留下多少人,进宫者寥寥,落选的倒是很多,其中秀美姣好者,就配了宗室。董鄂氏乌云珠…也是那个时候被刷落的,然后不久就指给了和硕裹亲王,成了裹亲王福晋。”

乌云珠?

听喜月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

我问:“难道…那会儿是我作主刷落地,给她指婚的么?我可记不清了。”

喜月说:“那会儿刷落的人也多,夫人不记得她,但是她肯定是觉得是夫人阻了她进宫的机会呢。要说疙瘩,多半那时候就结下了。”

是么?我可完全不知道,这事情竟然会一直扯到那么久之前去。那可不怨我,那会儿的皇后可不是这个魂,我第一次见乌云珠,是成了废后之后,在慈宁宫第一次见。

“其实漂亮女子心气高,不是坏事。只是,女人这辈子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自有老天安排,是命里注定的。可是坏就坏在,有人不想认命,也不愿意认命。”喜月说:“其实如果不进宫,改配别人的话,她也有一次机会,可以嫁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子,但是那个人的前程并不见得有多好,她不能进宫,退而求其次,进了王府,和硕襄亲王福晋,也是够风光荣宠。”

我不再打岔,老老实实的听她向下说。

“亲王福晋的日子并不见得就象表面上那么风光快活,和硕襄亲王身有隐疾,贵太妃又是个极厉害的婆婆,一厢情愿的美好生活没有象预期中一样到来,亲王福晋的心里难受那是一定的。她更加怀念曾经入宫选秀的风光,也后悔自己做出了轻率的选择,误了终身。而曾经美貌荣光过的贵太妃,却一辈子都被太后压制。太后和太妃只差一个字,但是地位却是天差地远的。权势太耀眼,富贵太逼人,就算一开始什么也没有想过,也慢慢的开始想的多了,想的远了。太后那里,命妇贵人们轮流入侍,她的美貌胜过所有的人,她还能诗善画,文墨极好。越是明白这差距,心里就越是不平。那些满蒙嫔妃和她相比,又粗蠢又愚笨,不识字,不懂诗,偏偏一个两个的都高居后宫主位,富贵骄人。她纵然美貌聪明,心比天高,可是她的日子却比这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不如。难以吐露的心事只能藏在心里,对谁也不能说。”

“高贵跋扈的皇后被废掉,皇帝刻意亲近汉妃,甚至荒唐的随幸宫婢——这些消息她点点滴滴的看着听着藏到心中,亲王福晋心里有了隐隐的盼望——满人亲贵对汉人伦理那套不是那么看重,入关之后,也有叔叔娶侄媳的,弟弟娶嫂子的…但是,那得有一个前提,这些再嫁的女人,都是死了丈夫的。还有,得让她想的那人,也看到她,想着她。只缩在慈宁宫一角,是永远不会改变好现在的处境的。”

我抿了一下嘴,太阳西移,照在帐子上一片透亮,很温暖。

可是我却觉得喜月讲的这个故事,显得这么阴冷,似乎是在阴寒黑暗的地方埋了很久很久,突然不知道是谁挖出来,让人看着就觉得一股凉意往身上缠绕。

喜月喝了一点水,继续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淡然遥口气讲述这个复杂的长长的故事。

“以前象尽义务一样的进宫轮侍,渐渐变成了她渴望的机会。她见过几次皇上,却没有机会走到跟前去和好说话,让他注意自己。一天,又一天。”

“然后,废后却在这时候,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了。虽然没有以前的地位,风光,骄纵傲慢,但是变得和气的静妃却还是再一次阻挡了她向前和路——可能这就是人常言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静妃既得太后的宠爱,又重新得回皇上的关注。她的存在却象一抹灯影,只是掠过去,闪一下,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关注和闪光。”

是么?

我在那时候曾经想过,我的存在的确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我没有想到,也许最恨我的,竟然是那个时候我一心想拉拢撮合她和皇帝亲近勾搭的董鄂。

“富贵美梦可能每个女子都做过,但是有的人梦醒后就忘了,有的人却牢牢记住。心里的念头一萌了芽,就再也灭不掉掐不去。瑞在的太后,当年也是个并不怎么得宠的妃子,却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那让所有人都低头屈膝的位置——别人可以,自己又怎么不可以?最起码,也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又一次选秀,又有许多新的美女进了后宫——鱼更多,水更混。她一步一步的,走的很小心。但是小心一辈子,也总得迈出那要紧的一步。成功不成功,谁也不能预料,但是为了这一步,她已经投进去太大的代价,如果不继续向前,她实在不甘心。”

我猜疑着,却不知道喜月说的代价是指——

“对了,当初她支开贞贵人,买通吴良辅——”

喜月轻蔑一撇嘴:“吴良辅那时候可是风风光光的大总管,是一般人能买得通的么?”

我点点头,喜月说的是。吴良辅那位置上,宫里除了太后皇帝,谁不巴结他?呃,我倒是不巴结他…不过我是很例外的例外了。

“那,她花了多少钱呢?”

喜月看看睡在我里面的小澄儿,小声说:“她和吴良铺对食儿…”

对食?

我一下子懵了。我不是没常识,宫里的菜户,对食儿…这种极端扭曲人性的变态的特殊生态,可是,她,她和…

我张口结舌:“怎么会,她这人看起来那么,那么…”

喜月哼了一声:“怎么不会?你以为吴良辅他们那种阉奴是什么好东西么?他爪子伸的可长着呢,后宫那些不得宠的宫人,份位低的妃嫔。为了能见皇上一面,或是让敬事房太监摆绿头牌的时候做些手脚,把头面首饰当了也填不满他们的无底洞,敬事房好几个大太监都好…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的,只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女人她们愿意让太监揉搓作践来换一个很微小的,可以得见龙颜的机会,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想攀上最高的那根枝,所以任何可能的机会她们都会抓住不放…”

我觉得后背上一阵阵的冷。

这是以前的我不知道的黑暗面。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所知,我知道后宫的残酷黑暗扭曲和血腥,只是,我没有想过,会,会这么的…

喜月把茶端给我,我接过来灌了一大口。

“好了,不说这个。”她连忙安慰我一句,转了话题:“咱继续说正题。那些人,那些事儿,现在和咱们都没关系。”

我把水杯还她,有些艰难的说:“好…对食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自然不知道啊,这不都是后来一五一十的对出来的么。吴良辅从那次之后就不见了,咱们还都以为是被杖毙了或是怎么着了,却原来他受了一场要命的活罪,居然还逃了一口气出来。这个回头再说,我先接着上面的说。”

我点点头。

静思112

“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算想不到的时候。和硕襄亲王福晋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她相信自己的才貌身段,相信自己的妩媚风情,肯定可以打动任何男人的心肠——可是她没想到,这会儿太后也会来永寿宫。虽然她已经仔细的盘算过,估量过,她已经挑了一个适当的时候,只不过,意外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是啊,我也觉得那一天,那一幕,真的非常巧。

若是我那会儿没有回去,太后也没有正好撞破那一幕。那会儿从药性上渐渐醒来的皇帝,单独面对着人比花娇,梨花带雨似的美女乌云珠,他…会怎么样?他会想什么?说什么?她又会如何砌词,如何委婉,如何奉迎?

我想了想那个场面…没什么感觉,就不再钻这个牛角尖。现在想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毕竟,那时候的事情不会再按假发生一次。乌云珠什么都有,美貌,才华,心机手腕和胆量她样样不缺,唯独少了运气。

第一次选秀失败,然后嫁人,再接着她为自己确立了一个新目标并努力要将其变成现实…每一步,她都欠缺了运气。

只是,我却没有想过她多那么早就开始筹划设想这一切。思绪飞快的回转——第一次,在慈宁宫遇见她,她的神态,举止,说话…那时候我觉得她温婉和气,楚楚动人。可是那时候的她在想什么呢?她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儿?是曾经的那个蛮横的皇后,还是重新成为她的阻碍的恨不得拨之而后快的存在?

那时候的我还很小白心态,想着拉拢她和皇帝互相亲近,还觉得和她搞好关系以方便以后混日子…

真是笨哪我,要不是阴差阳错,她的运气超差,而我要没有太后罩着——八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来我就属于运气超强的那一种人了。起码和她比起来,我的运气可是不错啊不错。

喜月正要接着说,外面轻轻一声咳嗽,她马上闭了嘴站起来:“爷回来了。”

光头迈进来,脸上带着微笑:“别这么拘束,你坐你的。”

虽然他这么说,喜月可没有真的一屁股再坐下。她站到一边,光头过来坐在我床边:“中午吃的饱吗?觉得胃口好不好?”

我点个头:“挺好的啊。老喝稀的喝得我都快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来点饭团儿,我也就多吃了两个,没什么不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喜月准备的茶果上,笑着说:“你们在这里唠什么呢?怎么你不困吗?”

我咧嘴一笑:“随便聊聊呗,倒没觉得困。老睡睡的人都笨了,说会儿话解闷呗。”

喜月另拿了一个杯子,给光头也倒上茶,然后退到一边儿去。象她以前常干的一样,拿起针线活儿开始做手工。

唔,光头一来我们就不能再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了。正说到一半,还没解开我心里的迷团呢,光头来的真不是时候。当然,喜月也是的,我问她刺客是谁,她倒一扯三千里,从LongLong ago开始讲起,讲了半天,喝了半壶茶,还没有讲到重点。

小澄儿踢踢腿,挥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午后和尚们不知道在念什么经,梵唱浅吟,让人觉得心里安定。尘世的一切在这时候似乎都离得很远,身边只剩下这么近的两个人,只剩下这么亲密的,安定的气息。

小澄儿咂咂嘴,眼皮动了几下,睁开眼说:“喜月姑姑,我要尿尿——”

喜月忙起来,过来把她抱起来:“好好好,这就去,你可忍住了哟,别撒在身上。”

我看着喜月匆匆抱着她走开,觉得心里很温馨,又有点心急。

我的身体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是起床走几步已经觉得很吃力,更不要说生活自理外加带孩子了。象小澄儿现在的分量,要把她一把抱起来跑去找马桶,我还不知道要养多久的力气才能办到呢。象电视里看的,那些躺了好久的植物人,一睁开眼就可以下床说话不算,活蹦乱跑的想干嘛干嘛…

当时看不觉得假,现在觉得真是太不现实了!

光头替我捋顺耳边的头发,忽然说:“我替你把头发梳一梳。”

我有点狐疑的看着他:“你会吗?”

他笑笑,然后真的找出柄木梳来。

我慢慢的靠着床头,半转过身。

他一手轻按着我的发根,一手拿着梳子替我慢慢梳理,动作很轻柔,完全没有我担心的那种硬拼死扯的可怕情形出现。

“疼吗?”

“不疼。”我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你倒是省了事了,也不用梳头发扎辫子,洗头也方便,直接拿湿布一擦完事儿。”

他呵呵笑:“你要是也觉得好,那我以后就不留头发了。”

我侧过脸看他:“唔,这样也不错啊,一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看习惯了,觉得你光头其实也满好看的——对了,咱们总不能一直住庙里。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轻声说:“我心安处是故乡…其实我在哪里都觉得一样。你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我没想过。以前那会儿在宫里的时候,倒还想着,要是有一天出了宫,到哪里去生活,过什么样的日子?但是那会儿觉得不可能,所以没有认真当回事儿去琢磨这个。”

他说:“这个倒不要紧,你的身体还得养养,我们可以慢慢想,慢慢商量。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总归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得仔细想好了才行。”

一家人过日子…

我闭上眼,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静思113

他替我把头发都梳顺,我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他正往袖子里掖头发。

“喂,你藏什么藏啊。”我伸过手去,把那几棵头发捏过来:“喂,你这一手儿跟谁学的啊?掉头发怎么了?还值得藏起来?”

他一笑:“我看苏嘛给母后梳头的时候这么干过,不过她藏的是白头发。我这还是头一次,手脚不俐落。看她手势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我看着自己掉下来的头发,没有以前黑,也比以前细。

“我不忌惮,你也不用老练这个本事。”我笑笑:“嗳,说不定以前给你梳头的太监也会这一手儿呢。”

他说:“可能会吧?我可没注意赤过。”他把梳子放下:“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一副不可告人的情状。”

我撇撇嘴:“我们在讲你的坏话啊。”

他笑:“真的?”

这时候突然不想隐瞒他,我说:“我刚才问喜月,那时候来的刺客是什么人。结果这个丫头说,事情得从头说起,于是就啰啰嗦嗦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讲了乌云珠的事情来了。你别看我们说了半天,你进来的时候,还是没说到正题来着。”

他问:“哦?说到哪里了?”

我捂着嘴吃吃笑:“正说到…某天我和太后娘娘回永寿宫,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情。”

他神情自若,并没有尴尬或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问:“是么?那讲的可真慢。”

我看看他,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说:“我来接着说吧。”

他来接着说?

我有点疑惑。

光头拿了一个苹果给我,我说呆呆的握着苹果,听他讲。

“过去的事情,其实你也都知道。有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知道的我,远比我自己了解的还要多。”

他握着我的一只手:“从你入宫,我们就互相赌气。现在想一想,真是很不值得,也很荒唐幼稚。因为听说你脾气不好,因为不满意皇额娘安排我的一举一动,因为对先前睿亲王做的每个决定我都排斥抵抗,最后这些气都撒在你身上。可是等我费了偌大力气,终于让你离开坤宁宫,我却突然发现,我的身边,手里,都变得空落落的。就好像一个人远远骑着马,望梅止渴,不停的向前奔跑。可是等到真的吃到梅子,却觉得那滋味一点也不如预期的好,一点也不适口。反而苦的很,酸的很。然后,舅舅重病过世,我更觉得歉疚难过…”

我没打岔,不过悄悄的撇一下嘴。得,我问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刺客中谁。

可是喜月讲了半天,离刺客还差着十万里远呢。这位更强,我压根儿没觉得他讲的和我问的有什么关系。

好吗,我同情,并理解他们,谁让他们没受过现代的科学的系统的教育培养呢?要是他们也升过学考过试,知道填空判断选择问答题的区别不同,大概现在他们给我解答疑惑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离题十万里了。

“父皇当年极宠爱的是宸妃,她在世的时候关睢宫独宠一时,她过世之后,父皇悲伤不已,作赋凭吊,后来身体一日差过一日,龙驭归天…他们说起来的时候,总叹父皇儿女情长了些。可是我却一直觉得,象父皇那样,能遇到一个可以真心去爱的女人,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微微一笑:“可是我这个人太迟钝,又太自负。转了一个圈子,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之后,却发现,原来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早已经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只是我也是到了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是谁,而自己,又做了多少无用的蠢事。”

其实那也不全是他的错。

中间阴差阳错的,前皇后变成了现实我这个冒牌静妃。究竟她几时才发现我是他合口的那杯茶,谁也说不清楚。

我没出声,安安静静的听他讲。

“其实我们谁也没有人指引,该怎么做,该走哪条路,该怎么对待对方。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善解人意,贴心又温柔。有时候又觉得你太过蛮横不讲道理。其实是我没有想通。你要的其实很简单。就象那词里唱的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子们从古到今,要求的也都是一样的,并不多。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高高在上。我却要到让彼此都弄了一身伤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很笨啊。”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对乌云珠一直也只有一个淡淡的印象。记得她算是半个汉家女,听说过她品貌不俗,才华过人。那天中午我留在永寿宫里,贞贵人的宫女请我过去用茶。过去了之后,却见着她。她说贞贵人不在,又端了新鲜泡制的凉茶过来。说我当时一点没有惊艳,那是骗你的。说实话,她的确漂亮。虽然我对她没有那种心思,但是她谈吐风雅,讲起旧诗和时下流行的新词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凉茶喝了不少,屋子里只有我和她。后来的事情,虽然有一大半迷迷糊糊,可是我还有一点明白,知道这样不妥。等药性过去,我还正懵懂着,觉得自己侵犯了她…”

“却没料想,你和额娘那时候正一起来了。额娘身边的宫人和嬷嬤进房来把她架出去的时候,那场面真是狼狈啊…我觉得一国之君的面子那时候都被扫尽了。说不上来是觉得羞耻,懊恼,难堪,沮丧,气愤,还有,对你的抱愧——这件事哪怕发生在其他别的任何地方都好,却偏偏是地在永寿宫里。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会不会气愤,伤心,委屈,又觉得自己的面子实在没处摆放…”

“后来我去见你的时候,你脸上淡淡的不说话…我心里也有疙瘩,这件事情上我也觉得自己失了体面,而且是同时在你和额娘两个人面前。如果当时我把话说清楚,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也许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后面也会少许多误会。那件事之后,虽然慢慢的又恢复着象以前一样,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总想着那事,我也知道自己也总想着那天的事。我们头一次在一起玩纸牌,你往我脸上贴条子那时候,你心里是毫无芥蒂的。后来虽然我们还是好了,可是你的眼光,让我知道,你没忘,你永远忘不了那事儿…”

“后来襄亲王,博果尔去世,乌云珠跟贵太妃摊牌说她怀的孩子是我的,与博果尔没有关系.贵太妃气的要死,扯着她一同来慈宁宫找额娘的麻烦。可是她那时却急忘了,她和额娘两个人做对头做了多年。母后在别的事情上都豁达,唯独对太妃不能大度。她来折腾,哭闹,怒骂,威胁…这些手段全使上了,可是额娘却非要把她堵着,噎着,恨着折腾。其实如果没有贵太妃这样威胁打闹,乌云珠的事或许额娘会做别的处置,但是太妃这样闹完,折腾完。乌云珠又苦求哀泣,口口声声说只想让肚里的孩子有条活路——所以,反而最后变成了那样。”

那样是哪样,大家都知道。不过,却没有人告诉我中间这此过程。

光头说的也对,每件事都只知道一鳞半爪,然后自己再猜测详情,实在是很累人的。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她猜中了前头,没猜中结局。而我却是知道了结局,却猜不着中间的过程。如果光头早早告诉我,把其中的内情都说明白,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