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康四十七年六月初八,皇太子甍,帝后哀极伤身,皆染疾,曜、昀亲王共同领事,由左右相辅佐理政。贵妃暂领六宫事宜,执礼谦让,且侍帝后左右,亲奉医药,帝誉之。九月初三,贺万圣节,贵妃册封皇贵妃,协皇后统领六宫事宜。

顺康四十八年正月十七,帝诏,设郡承运使职,掌四郡税收,由左相云沛鑫总领。

顺康四十八年七月初九,募兵三十万于河南道练兵,二十一,齐国遣使臣求亲,帝以无适龄公主为由婉拒。

顺康四十八年十月二十三,齐国小股骑兵扰边,宁王领兵痛击来敌,帝甚悦,予嘉奖。

顺康四十九年三月十四,平王逝,帝赐谥号桓,平王世子扶柩入京,予葬皇陵,袭王位。

顺康五十年二月初一,帝诏,封皇六子为晞亲王,宫外赐府,允初一、十五可宿宫外。

顺康五十年七月十五,昀亲王酒后失德,扰皇宴,帝诏遣其入宁遥郡大营。

顺康五十年十一月十九,左相逝,帝赐谥号正允公,停朝一日以示哀,着厚葬,其子依例上表守制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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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康五十一年正月十三这日,五更不到,宁恩坊东头一处五进的大院内,便传来一个女子利爽的声音:“快点儿,起床了,你看看外面天色,赶紧起来。”

“外面还黑着呢,让我再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嘟囔声。

“睡什么睡啊,赶紧给我起来!”那女子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屋内传来悉悉索索不知是什么的声音。

“你别抢我的被子,这么冷的天。”那迷糊的声音似乎多了几分清醒,但还是鼻音甚重,还未彻底清醒。

“你还知道冷,我还以为把你扔到雪地里,你都能继续睡呢!”那女子气恼地只跺脚,“你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我只知道还在正月里,不用早朝,也不用理事,我一年就这么几天能睡懒觉,阿布,你就饶了我吧。”

屋内正是秦亦和桑布,宅内的家丁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戏码,一个个充耳不闻,连丁点儿的好奇都早已经消磨干净,于是扫雪的扫雪、备膳的备膳。

只见屋内秦亦手脚并用、如八爪鱼一般将被子搂在怀里,死也不肯睁开眼睛。

最后桑布无奈,只好拿出杀手锏:“你再不起来,我可往你床上倒雪了。”

“你舍得就倒吧,我冻病了还是要你照顾我的。”秦亦今天可谓是油盐不进,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气死我,不管你了,爱起来不起来,反正去城外狩猎的又不是我,我何苦来的。‘桑布气哼哼地,边嘟囔边朝外走,只听身后“唿嗵”一声,一回头就见秦亦抱着被子呆坐在地上,摔得呲牙裂嘴。

见桑布回头看自己,秦亦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嘿嘿,醒了,这回摔醒了。”

“你说你好歹现在是个六品官,怎么就这么懒,这要是传出去让人家都笑掉大牙。”桑布嘴上唠叨着,还是手脚麻利地回去将她扯回床上,又把早就用手炉烘暖和的衣服拿来帮她穿戴。

“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睡觉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秦亦不好意地给自己找着理由,这个赖床的毛病是从现代就有的,那时候自己是自由职业,过的那是国际时间,就是想按什么时区过就按什么时区过,灵感来了两天不睡地画画,没灵感的时候睡上一天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回到古代以后就不行了,先是在相府而后又进宫,都是要比主子起得早睡得晚的差事,总算从西萝回来之后能够出宫住自己的宅子,但却还是个礼部小吏,有事的时候要去干活,无事的时候要陪着尉迟晞学文演武,竟比以前在宫内还要累上几分。

不过有付出总是有所收获的,现在一手毛笔字说不上自成一家,却也不再拿不出手,而骑射拳脚,也全都略有涉猎。今日可是顺康帝一时高兴,允了尉迟晞出城狩猎的请求,秦亦来到这儿这么多年,去狩猎也是头一回,昨晚早早便睡下,千叮咛万嘱咐让桑布早晨叫她,就这样还差点儿误事。

此时桑布已经给她穿戴齐整,正伸手整理领子上的白狐毛,别看秦亦官职不大、俸禄不多,可是架不住尉迟晞什么好东西都赏下来,所以这穿戴上可从来没让人看轻去过。

白狐毛极其轻软却又保暖,桑布忍不住用手在上面磨蹭几下道:“殿下倒是有先见之明,像是知道要出去狩猎似的,早几日刚赏下来这套骑马装,这狐狸毛可是极难得的。”

“有什么难得,今日看我给你打几只回来。”秦亦不以为然地说,别的功夫不敢说,但是这骑射她还是有几分所持的,连李铮都曾经夸过她的准头,可惜的是臂力稍有不足,不过射狐狸也用不到多大的力气。说罢她忽然坏笑着问:“阿布,要不你同我一起去?你也有些日子没见到殿下了,可想他?”

“胡说八道。”桑布回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拍,转身去拿烘在炉边的鹿皮靴,“我现在在外人眼里是你的内妾,哪里有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更何况又不止殿下一人去,平白的被人嚼舌头。”

秦亦摸着嘴角暗想,这丫头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过听出她的语气其实有些酸楚,想想也是,原本一个活泼好动的野丫头,都被圈得成了管家婆,甚至开始用大道理教训人。这让秦亦心里有些不好受,快走两步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靴子:“哪儿那么多说的,赶紧换衣服去,就当我宠我家夫人不行?只要殿下不怪罪,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三道四。”

“我、我真的能去?”桑布欣喜地一转身,眼睛闪亮地看着秦亦,生怕她只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老爷说你能去你便能去!”秦亦故作豪迈地说。

看着桑布一溜小跑地回房去换衣服,秦亦边穿靴子边嘿嘿傻笑,自己这是不是也算是大发一次王霸…算了,这谐音太难听,还不如说什么什么为红颜呢…这个,似乎也有点儿不吉利。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一章大雪初霁

待吃过早膳,天色已经泛白,大雪初霁,太阳刚刚露头,就映得雪地一片明晃晃。室外呵气成雾,秦亦和桑布裹得严严实实地骑马赶到南城门,此时还未开城门,离得老远就看到一人一马立在雪地中。

因为有人牵马,所以桑布笑眯眯地捧着手炉说:“你猜前头那人是谁?我猜是李铮李将军。”

秦亦嗤之以鼻道:“切,这还用你猜,一看那背后一杆银枪,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是谁。”不过眼神却不住地飘向那马上之人。

“呦,大人不愧是大人,连脚趾头都会想事情。”桑布在独自相处的时候,可是丝毫不给她面子的,而此时之所以称呼大人,那语气全是调侃毫无尊敬之意。

“好啊,你敢小看本老爷,看某回去不家法处置的。”秦亦也随口跟她胡侃,催马快行几步上前。

走到城门前,见果然是李铮不错,他一身藏青色骑马装,衣襟袖口俱滚着一圈儿黑毛,不知是狐狸还是熊皮,头发用发带紧紧扎于头顶。整个人似乎黑了瘦了,但似乎更显精神利落,只是望着城门方向不知在发什么呆。他胯下黑马不安分地挪挪蹄子、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告诉他有人来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忙在马上拱手行了个平礼道:“秦兄弟,好久不见。”

秦亦急忙还礼口称不敢,这不管官职还是虚职,自己都在他下边儿好几级呢。不过这声好久不见倒是实话,整整两年未见,他被派去璟齐边境领兵换防,昨日刚刚回京,估计家里的床还没睡热乎,就被尉迟晞叫出来狩猎,难怪刚才有些神魂天外。

二人相对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两年前与其说是顺康帝派李铮去换防,倒不如说他因为私下被秦亦拒婚所以自动请命前往边境。

桑布早已经乖巧地催马闪到一旁,李铮摸摸鼻子,又皱皱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两年未见,秦兄弟风采依旧。”

“呵呵,李兄在边关磨砺得更显英武之气。”秦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许是受药物影响,也许是个子已经长到头了,她这几年身高几乎没有变化,容貌也还像十几岁的少年,但是按照官方说法,她今年似乎应该是二十一岁。

说了这么两句干巴巴地闲话,二人再度相顾无言,秦亦的手指不住在马脖子上画圈,心里暗道尉迟晞怎么还不来啊!今天这小鬼有些不禁念叨,刚想到他就见一行人快马从远处赶来,不过某人现在似乎已经不能用小鬼来形容。

只见打头的一匹白马,四蹄几乎凌空着飞奔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紫衣少年,挑眉凤眼、唇红齿白,一人一马几乎是裹着热气地冲到城门之下。那人伸手一带缰绳,白马前踢高抬,在空中一个转身,打横停在秦亦和李铮面前,白马欢快地打了个响鼻,似乎颇为自己最后的动作满意。

而马上之人,人还未定声音先至:“今天没得外人,别跟我来这虚礼,都别下马了,马上就开城门了,咱们直接出去。”

而城墙上巡视的将士早已经落刀跪地,齐声高呼:“参见晞亲王殿下。”

趁这功夫,后面又有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差着半个身位停在门前,想来也定然是主子,后面的人全都拉开一匹马还多的距离缀着。

还不等看到那二人是谁,秦亦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皮发麻,这两位可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怎么到哪里都躲不开呢,不过也是自己失算,早就知道如此热闹,明华公主尉迟昑是决计不可能错过的,肯定要磨着尉迟晞跟出来。而另外一位,定然就是尉迟晞的跟班,玉枳王子苏茗。

果不其然,前头那粉衣之人摘下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俏脸,眉弯眼媚、秀鼻微翘、嘴角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两个酒窝顿时出现在红润的脸颊上,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道:“秦亦,你今日居然没有迟到,还真是稀奇。”

“小臣见过明华公主,公主莫要取笑,小臣哪里敢劳殿下久候。”秦亦就知道她每次都是这般的开场白,不就是护送她上山礼佛的时候去晚了半盏茶,这小丫头就天天挂在嘴边,好像自己迟到才是正常的一般。每次见面都是这固定的说辞,偏生自己还没办法还嘴,只能陪着小心。

“不敢让六哥久候,却敢让吾候着你,你架子也算是不小。”尉迟昑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还不依不饶地追上几句。

秦亦只好在马上作揖不止,连声赔罪,在加上尉迟晞插嘴圆场,这个小姑奶奶才算罢休。秦亦擦擦额角的汗珠,心道,这黄毛丫头可远没有小时候在宫内见到时候可爱了,那时候玲珑剔透、羞怯乖巧的一小公主,怎么长大了变得如此刁蛮。

见前面的奚落告一段落,最后那人才催马上前,白衣白马,几乎要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他抬手摘下风帽,黑亮柔顺的发用金环拢住半披在身后,几缕碎发迎风舞动;唇不染而红,好似雪地里肆意妖娆的红莲;一双桃花眼半眯,迎着刚刚越出城墙的太阳,一时间金光流转、分外耀眼,连平时常见他的秦亦都看呆了眼。

只见他先抬手一拢碎发,薄唇微启:“苏茗见过李将军,见过秦大人,不知秦大人允诺的事情,可还记得。”言毕抿唇浅笑,妖媚不可方物。

此时溜达到一旁的桑布见人都到了,也急忙催马过来,停在秦亦身侧,也一一见礼。尉迟晞对桑布十分熟悉,笑着点点头,但是尉迟昑却是第一次见她,开始以为她是下人,此时却见其与秦亦并马而立,便一抬手中马鞭指着她问:“你是何人?”

尉迟晞见城门已经吱嘎嘎地开启,便抢先道:“这是秦亦屋里的,城门开了,咱们赶紧走吧,还要骑大半个时辰才到猎场,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准你们敞开了玩儿,咱们比赛,谁的猎物最多本王有赏,谁的最少那可就要挨罚了。”又扭头对桑布说,“秦亦好心带你出来散心,你也别拘着礼数,像咱们去西萝的时候那样多好,打到猎物我赏你点儿好东西。”

尉迟晞所说“屋里的”三个字含义比较广泛,偏市井俚语。在民间称呼自己老婆也可以说是屋里的,但是在有些地位的人其中,“屋里的”指得便是收房了却还没有明确身份的女人,若是严格来说,地位连小妾都不如。倒也不是尉迟晞有意贬低桑布,只不过秦亦尚未娶亲(当然也是娶不了的),又为着桑布的以后打算,一直没有立婚书,所以在没有什么小蜜、情人、同居之类词汇的古代,只能用“屋里的”作为概括。

尉迟昑听到这话,果然面色不豫,随即命令般道:“今日就你我两个女子,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第七十二章勾魂桃花

名阳城南不远处便是一片前朝开辟的围场,利用当地自然地貌,圈养了许多野兽,具体的面积秦亦也说不上来,反正基本名阳府的一多半面积都是这个围场,称之为林苑围场,百姓们习惯称其为名阳围场。

尉迟晞也是第一次单独来围场狩猎,以往跟着顺康帝前来,基本都是做做样子,还有许多的礼节和避讳,自然玩儿得不够尽兴。此番自己做主前来,一进苑门边吩咐下去:“不许驱赶野兽,大家自己进去玩儿,各凭各的本事。”

此话大合尉迟昑的胃口,她从马背上摘下牛角弓,对着天空放了一记满弓空箭,只见一簇雪白的箭羽在蓝天下划过优美的弧线,最后总消失不见。她双腿一夹,让马儿自己跑动起来,回头冲着桑布道:“咱们从这里一起进去,一东一西,各自狩猎,正午时分回来庆典猎物,咱们也不凭个数,找人来称斤两,你看怎么样。”

尉迟昑态度虽然傲慢,但是提出的条件还算公允,桑布把询问的眼神投向秦亦。秦亦此时也不好表态,倒不是因为尉迟晞在场,最大的问题是她连桑布会不会射箭都不知道,所以她也将迷惑的眼神投向桑布。

而在旁人看来,她们二人眼神朦胧地长时间对视,就似乎有那么点儿脉脉含情得味道,其实根本就是互相看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也就是所谓的沟通障碍。

开始大家还在等着她俩能互相说几句什么,结果等了半天还是大眼儿瞪小眼儿,尉迟昑先急了道:“想看在家还没看够啊,非跑这冰天雪地来看,到底比不比给个痛快话。”

秦亦没办法只好驱马靠近桑布轻声问:“你会射箭吗?”

“你别小瞧人,我的骑射功夫是从小练过的。”桑布不屑地撇撇嘴,伸手取下那副秦亦以为是装样子的弓箭,“我那可是挨着鞭子学出来的本事,比那些只有花架子的娇小姐强多了。”

“别胡说,什么娇小姐,那是公主。”秦亦脸一板,见桑布低下头去,又庆幸道,“幸好你们是比打猎不是打架,别有心理负担,正常发挥就行,当然能超常发挥更好。”

“我还以为你要说,让我故意输给她呢。”桑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秦亦。

“干嘛要故意输,各凭本事,能赢最好,不过要是输了你可不能哭鼻子。”秦亦边说边伸手捏捏她冰凉的小鼻子。

“瞎说,你才哭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桑布小脸儿红红地拍开秦亦的手。

“咳咳!”尉迟晞在一旁干咳两声。

秦亦一抬头,只见尉迟昑已经满脸的不耐烦,用力拉着缰绳,害得坐骑也烦躁地倒换着蹄子。她见状微微一笑,拍拍桑布的头道:“去吧,安全第一,输赢第二。”

桑布美滋滋地拍马加速,如一把尖刀插入西面的林子,尉迟昑扭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秦亦,而秦亦正目送着桑布跑远,她气恼地用力一抽坐骑,像一阵风似的冲入东面的林子。

尉迟晞看着两个丫头消失在林中,一挥手示意十几个侍卫分别缀上,这才回头打趣道:“秦亦,你说你这也不是新婚燕尔了,怎么还是天天如胶似漆的?我看阿布那丫头挺懂事的,这么多年也不跟你要名分,不像是个善妒的女人,你怎么一直就她一个,连我送你丫头你都不要。”

一提到这个问题,秦亦就浑身地不自在,她下意识地用余光锁定了一下李铮的位置,他正站在尉迟晞的侧后方,右手虚按在腰间,虽然穿着厚重的冬衣,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绷紧的神经和肌肉,全都在蓄势待发,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立即拔刀御敌。

“对了,秦亦不看我都忘了,李铮你也老大不小的,你的婚事有没有什么着落?我记得去西萝之前,有个表妹什么的去送你,似乎颇有几分姿色,看那衣着做派也应该算是门当户对,家里可曾订了下来?”尉迟晞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对这个牵红线的事情大为感兴趣,八卦起来没完。

“咳!”秦亦虽然很庆幸,自己一个眼神就把战火转移到了李铮身上,但是她还是十分理智地决定,结束这个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话题,谁知道等下会不会再烧回自己身上,“殿下,公主跟阿布都开始狩猎多时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开始,免得等下被她们比了下去。”

尉迟晞经由她一提醒,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务,忙道:“就是,正事要紧,你说咱们是分开比赛还是一起去找个大猎物?”

李铮笑道:“殿下,这里最大的动物估计也就是狐狸或者鹿之类的,哪里用得着几个人合力围猎,咱们稍稍分散开来,扇形进去,还能多惊动一些动物。”

“恩,李将军所言甚是,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咱们便也订在正午出来,比猎物的重量。”尉迟晞对教过自己的师傅向来都是保持着十分的恭敬,朝李铮一拱手,这才策马抢先进入林子。

秦亦随便选了条小径,放任马儿不快不慢地跑着。苏茗一直落在最后,不声不响地掩饰着自己的存在感,此时见尉迟晞和李铮都已经纵马跑入树林,便一拨马头跟在秦亦身后。

侍卫们知道主子想要的就是这个独自狩猎的乐趣,都离得老远缀着,所以周围极其安静,不时有些落雪的窸窣声。

苏茗就凑到近前,也不说话,与秦亦并驾齐驱地遛马。一阵阵风吹来,把他身上的香气正好都吹到秦亦鼻中,让她觉得想打喷嚏却又打不出来,鼻子里酸痒得难受。扭头想要说什么,却只见苏茗那双勾魂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后背一阵发凉,额角几滴冷汗,连鼻子的不适都被抛诸脑后了,弱弱地问:“茗王子殿下,可是有事找下官?”

“没事,我就是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苏茗眼睛缓慢地闪动一下,简直要盈出水来,一个普通的眨眼都被他演绎得极具**艺术。

秦亦丝毫没有什么心跳漏了一拍的来电感,不过倒真的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的汗毛瞬间根根直竖,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裹着棉衣的刺猬。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三章李铮表白

第七十三章李铮表白

“呵呵,茗王子真是会开玩笑。”秦亦干笑两声。一带缰绳想拉开点儿距离。

不料苏茗竟先她一步,带马凑上前来,伸手探入她耳边。他的手指修长冰冷,袖子带着一阵香风,让秦亦瞬间都忘了闪躲。

只听前方不远处有人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听声音是李铮,一共四个人狩猎,那么大的林子居然三个人都凑到了一起,而且自己和苏茗还是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秦亦不禁头疼地扶额。

苏茗将手抽回,轻轻抬起道:“秦大人发间有一片枯叶,我替他取下来,你们聊吧,待我去猎只狐狸回来。”

秦亦差点儿脱口而出,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幸好最后关头咬紧了牙关,把那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她扭头眼中带着点儿期盼地看着苏茗,万分希望他能够留下来,哪怕行为举止轻浮点儿也无所谓。可惜苏茗只对她展颜一笑,甚至还促狭地眨了下眼睛,便一甩马鞭径自跑了。

还猎什么狐狸,你就是只狐狸。秦亦看着他扬长而去,心里狠狠地想。一抬头见李铮停在不远处看着她,只好极其不情愿地催马来到他旁白,低头在马脖子上画圈,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李铮才明知故问道:“你现在是正六品的礼部主事?

“恩,去年年底刚升的官。”秦亦低头答道。

“还想继续升官?”李铮的声音有些抖,似乎强压着怒气。

秦亦继续画圈:“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李铮怒极反笑:“是吗?那你想升到什么地步?想入朝拜相?”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东拉西扯的。”秦亦胯下的栗色马儿被她左几圈、右几圈画的极其不舒服,猛地一抖脑袋,烦躁地跺了跺前蹄。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是啊,二十一就是正六品了,升的还不算慢哈!”秦亦故意跟他搅合。

李铮被她气得回身猛地用马鞭抽打着一旁的小树,哗啦啦落下来许多积雪,而后回身压低声音道:“你要知道,你是女儿身。”

“女儿身又如何,我可从来都没耽误过差事。”秦亦柳眉倒竖,抬头瞪着他怒道。

“谁跟你说这个,难道你能一辈子扮作男装?难道你就不为阿布想想,她就也这么跟着你一辈子,替你遮掩一辈子?”李铮真是恨不得过去摇醒这个笨女人,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她若是有心上人,我自然会为她做别的打算。”秦亦有点儿心虚地说,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也曾问过桑布的打算,不料那丫头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你是男装还是女装,我是死都不会嫁人的。

“做什么打算,她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女人,你还带她一同出来玩儿,举止亲昵,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行了,我和阿布的事情我们两个会处理好的,你还是直说你想干什么吧!”秦亦不欲在这件事上再过多的争论,因为她心里清楚李铮这不过是在东拉西扯的铺垫,他真正想说的根本还没提到。

“我、我今年已经二十六了…”李铮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见秦亦没什么反应又道,“我家里一直在催我定亲。”

“哦,我看你表妹就不错,人也漂亮还对你一往情深。”秦亦眨巴着眼睛回答,心道现在是冰天雪地,又不是春暖花开,怎么这些个男的一个个都春心荡漾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李铮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他扯动缰绳一错身,背对着秦亦坐在马上。

“我明白,你想问我什么时候肯恢复女儿身。想兑现诺言娶我过门。”秦亦叹了口气道,“我早就给过你答复,你当时是为了救我,而且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即是做过什么我也不用你负责,难道我当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李铮被她口无遮拦的说话气得半死,脸色更红,只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当然是女的,你当初看到过的。”秦亦坐在马上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没营养的对话。见他横眉竖眼地半天说不出话,便打算先行离开,不料刚掉头没走出几步,身后之人突然开口叫住自己。

“秦亦!”

李铮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而且声音压的有几分低沉,似乎还夹杂着一声叹息,让秦亦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抬手拉住了缰绳停下脚步。

“秦亦,我不是为了负责任才想娶你的。”李铮继续说道,“也许两年前我还没有看的这么清楚,但是在边关的这两年,我经常躺在军帐内问自己,最后我弄清楚了,我是因为你是秦亦,所以想娶你,而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身子,才要娶你。”

秦亦在马上基本已经石化,手还保持着拎着缰绳的动作,心里却翻腾不已,这。身后这人真的是李铮吗?李铮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两年在边关,每天除了练兵就是巡视,夏天的晚上就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冬天就躲在军帐内看着篷顶,而我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第一次见到你,让我记住了你黑亮的眼睛,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后来又在宫内遇见你,那时的你眼里已经多了一分神采,整个人看起来自信了许多;去西萝的路上发生了许多事,你可能都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总是不经意地吸引我的目光,因为你似乎总是冷静、毫无畏惧的样子,我总是想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以如此聪慧稳重。但是在暗河地道中,当我把你从水中救出来,你嘴上说着自己没事,却早已经满脸的泪水,我才发现,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所畏惧的,只不过你把这一切都藏在心里,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用坚强来伪装自己…”

秦亦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在别人眼里,她永远是乐观、坚强、什么都能解决和处理的,所以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毫无顾忌地向她寻求帮助,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否需要帮助,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害怕、是否疲惫。

李铮还在继续说着:“我从小习武是个粗人,虽然也读书,但没什么文采,也不会说多么好听的话,我只是知道我自己的心。他告诉我想去照顾你、保护你…”他说着说着忽然眼前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原来是秦亦驱马来到他跟前,正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我…”李铮猝不及防地弄了个大红脸。

秦亦忽然抿嘴一笑:“谁说你不会说话,我喜欢你刚才说的话。”而后她话锋一转,“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你…”

李铮眼神一黯,低头正看到秦亦手上的白狐皮护手,那是他从边关带回来的。白狐皮极其难得,他在边关两年,猎到的狐皮也不过只够做了十副护手,家里长辈处送出去几副,给了尉迟晞一副,而现在自己怀里,还揣着一副想要送给秦亦的,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又忽然想到她平时对尉迟晞的照顾,似乎有些恍然,又有些酸楚,低声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我、我不会强求的。”说完就想纵马离开。

秦亦探手扯住他的缰绳,嗔道:“你个呆子,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什么?”

李铮此时已经觉得心里十分苦楚,甚是还有一丝从未体会过的绞痛,哑着嗓子道:“听到了,你说你不喜欢我,我、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放心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因为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我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我似乎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听了你刚才说的话以后,如果你能多给我些时间,我们多一些接触和了解,唔,我的意思就是也许我们可以交往试试…”秦亦说到最后也有些害羞,声音越来越轻,松开李铮的缰绳想要侧过身子,掩饰一下脸上的红晕。

李铮听到这话精神大振。一把抓住秦亦还未缩回去的手问:“你、你是说你心里没有别人?”

“我心里有什么别人?”秦亦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嘿嘿,没事没事。”李铮一阵傻笑,而后像被烫到一般抽回手,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坐在马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正在尴尬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秦亦猛地坐直身子,脸色惨白地道:“不好,是殿下的声音。”说完便纵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李铮担忧地望着秦亦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高兴的太早了,随即也拍马追着秦亦而去。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七十四章围场猎狐

第七十四章围场猎狐

那一声惊呼过后林中又重归寂静,这种静让人不由得心慌,秦亦更加焦急,干脆撇开小径直接钻入林中,仗着自己身材瘦小,俯身趴在马背上躲避开交错的枝桠,取直线距离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

刚刚钻出林子便看到尉迟晞一个人坐在马上,低头似乎在看着什么,秦亦左右张望也没看到有闲杂人员抑或是什么猛兽,吊着的一颗心已经踏实了大半,催马上前问:“殿下,出什么事了?”

尉迟晞抬手递给她一条皱皱巴巴的纸,接过来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西陵居”

“这是哪里来的?”秦亦皱眉,这几个字从笔锋明显能看出是用左手写就,也就是说写字之人怕人认出他的字迹,那就有可能是尉迟晞能够接触到或者追查到的,在京的官员嫌疑最大,可惜这个范围还是太大。

“我刚骑到这里,从不远处飞来,正好打中我的额角。”尉迟晞下意识地抬手摸摸额角,上面果然有铜钱大的一片红痕,看来这纸团的来势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