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尉迟曜派系的人马还在偷笑,因为吏部一直是云沛鑫的直系亲信掌管,所以他们此时还在隔岸观火,喜不自禁。

而情势便在此时急转直下,所有被查处官员,通过搜家拷问等审讯,却无一人指证吏部官员,而矛头竟全是对准尉迟曜的岳父,前司省卫春平,一时间朝野哗然。

自然不会有人傻得以为,这一切是个已经高老辞官的前司省一手所为,其后若是没有尉迟曜的撑腰,谁又肯卖他面子。而通过这一连串的审理,牵扯的官员更广,几乎各部均有涉及,且还有许多在表面与尉迟曜派系对立的清流官员。

顺康帝此番都已经没力气恼怒,闭目后仰靠在龙椅上,良久无语。再睁开眼睛便只说:“将折子都放下,朕会细看,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想歇会儿。”说罢起身朝后殿走去,脊背佝偻着像是老了十岁之多。

群臣不敢言语,只好目送顺康帝消失在帷幔后方,才退出大殿。

顺康帝沿着御道,无意识地乱走,再一抬头发现竟是到了皇后的坤福宫门口。止住了众人的通报,径直地朝内殿走去,却听里面似有人声。

“昕儿,来看看母后新给你做的凉袍,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你们男孩子好动,穿得厚重看压住了汗,会攒下病气。”皇后柔柔的声音从帘幔后传了出来,听得顺康帝心情稍好,皇后与自己本就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起来的,自己最喜欢她的温婉,太子一事对她打击甚重,病了许久。近段日子见她气色越来越好,原来是因为有了孩子绕膝。

但是还不等他露出会心的笑意,却听里面传来尉迟昕的声音:“哼,你别假装好人,这里没得外人,你可以把你那副慈母的恶心嘴脸收起来了,我母妃就是你害死的,你想虐待我便直接来,我不怕你!”

顺康帝的眉头瞬间紧皱,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帷幔,右手用力到不住地抖动。

“七皇子殿下,您怎么能这般跟皇后娘娘说话…”似乎是嬷嬷的声音。

“李嬷嬷,你别这般凶他。”皇后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一丝无奈,“昕儿年纪还小,又没了母妃,一时转不过弯来,咱们要慢慢教他才是。”

“哐啷!”屋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而后又是嬷嬷嚷道:“哎呀,这可是圣上御赐的细瓷莲池鸳鸯盘口瓶,是娘娘最喜欢的,这可怎么是好…”

“管那些死物做什么,昕儿,给母后看看,可曾伤到哪里了?”

“娘娘,您小心脚下的碎瓷片…”

屋里乱作一团,顺康帝在外面越听越气。

却听尉迟昕又说:“不就是个瓶子,有什么了不起,我母妃屋里的瓶子,都比这个好看许多倍。你别以为你是皇后,父皇便会喜欢你,父皇最喜欢的是我母妃,你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混账东西!”顺康帝大步走进内间喝道,果然见屋内狼籍一片,满地的水渍、碎瓷片、花枝花瓣…而尉迟昕满脸不耐地被两个嬷嬷抓着,皇后正在他身上摸索:“没伤着你吧?刚才看着那瓶子朝你身上歪过来,可吓死母后了。”

“不用你假好心,我才不会被你骗了!”尉迟昕在嬷嬷手下不住挣扎。

顺康帝的一声怒喝,把众人都唬了一跳,半晌众人才想起来见礼,两个嬷嬷一跪下行礼,及只能松开抓着尉迟昕的手,只见他一把推开眼前的皇后,三两步地跑到顺康帝面前哭道:“父皇,父皇我不要呆在这里,我想母妃,我想皇姐,父皇,呜呜…”

“你个逆子!”顺康帝抬手便想打人。

皇后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哭道:“陛下息怒,昕儿还是孩子,他还不懂事。”

尉迟昕被顺康帝满脸的怒容和高高举起的巴掌吓住,后退几步满脸的难以置信,趁着皇后拖住顺康帝的空档,一扭身朝殿外跑去。

“还不赶紧跟着,要是磕着碰着仔细你们的皮!”皇后朝尉迟昕的奶妈丫鬟们喝道,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行礼后追了出去。

顺康帝此时的注意力都被皇后手上的伤口吸引,白皙的手背上一条血痕触目惊心:“这是刚才那个逆子推倒你伤到的吧?”

皇后这才把目光从殿门口收回来,一看到自己的手,也惊呼道:“呀,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顺康帝满脸的愧疚:“让你受苦了。”

“陛下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是夫妻,昕儿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说受苦。”

皇后一脸的嗔怪,却又别有番娇羞,看得顺康帝伸手见她揽入怀中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他却没有看到伏在他怀里的皇后,脸上闪过一丝狡诈而又阴冷的笑意。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二十五章抄亲王府

第一百二十五章抄亲王府

顺康帝在坤福殿内用过午膳,在皇后的柔情攻势下,让李林将奏折全都拿来,准备下午在这边批阅,晚上便也直接留宿在这边。

“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好,不知可否说出来,臣妾替您分担一二。”皇后抬手给顺康帝轻揉着太阳穴。

“卫春平那老头子,当年因为牵扯科考舞弊,朕看在他是曜儿的岳父,是两朝老臣的份儿上,让他自己上折子告老,全了他的体面。结果他不但不感恩,反倒在家呆着也不安分。”顺康帝重重地叹息一声,将身子的重量全都靠在身后的女人身上,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曲线,以及额角不轻不重地按摩,觉得浑身舒畅许多,“这次查出的买官案子,竟然七攀八扯的着落在他身上,朕倒要看看。到时候御前奏对,他有什么话好说。”

“陛下您先消消气。”皇后抬手端过一碗冰镇的杏仁乳酪,边伺候着顺康帝吃边说,“这大热的天可不好生气,太伤身子。若是依臣妾之见,卫老爷子是两朝老臣,有主持过多次科举,门生遍布天下,还未年迈便告老回家,心里总是有些怨闷,若再有个门生故旧的来上门托付,一时间逞性子也是有的,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倒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处心积虑。”她这话说得巧妙,其实顺康帝并没说其中有什么阴谋,有谁处心积虑,甚至压根儿就没说卫春平是主使,但是皇后这番明着开脱,最后却撩拨了一下的法子,却明显地勾起了顺康帝的疑心。

但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将皇后举着杏仁乳酪的手推开表示自己不吃了,而后说:“你就是太纯善,总是把人往那好处想,若是没有好处,他怎么敢、怎么有那个胆子做这种勾当。我知道曜儿家里的那位挺合你的缘法,经常进宫来看你,不过你也别为这个就给他们求情。朕这几个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都是朕平日里忙着朝政,疏于管教了,唉!”

“陛下这是哪儿的话…”皇后声音略带哽咽,将手中的瓷碗放回桌上,低声道,“晖儿虽然没有大才,但总归是忠孝纯良的,只恨不知是谁,用那般歹毒的法子…”

“唉,都是朕不好,平白的勾起你的伤心事。”顺康帝叹气道。

“陛下这般说,臣妾可是担待不起。”皇后忙起身跪下,以额触地道,“曜儿、晞儿、昕儿他们都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对哪个都是一般的疼爱,曜儿和晞儿也都甚是孝顺,常常来探望臣妾,媳妇们也都常来请安。”

“起来吧,朕和你从小亲厚。别总是行大礼,平白的生分了。”顺康帝将皇后拉起来扯到自己身旁,“晞儿倒真是个好孩子,知理孝顺,前些日子让他开始熟悉政务,领了户部的职,倒也做的像模像样,小小年纪实属难得了。”

“原来是领了职,难怪呢!”皇后抿嘴笑的道。

“怎么?”顺康帝顺着她的话好奇的问。

“他现在年纪不到,还宿在宫中,每日清早两个侧妃来给我请安,他偏偏不一起,总是每天用过午膳的时候来,拉着我说话或者出去走走,说怕我吃了困倦就去歪着,再积了食胃疼。我本还奇怪,这些日子怎么改成下晚时候来,也没顾得上问,陛下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是在外头领了差事。”

“呵呵,这孩子也是,领了差事是好事,怎么还藏着掖着的。”顺康帝听得心情有所好转,笑道。

“估计是怕自己做不好,我说他吧!”皇后也陪着笑道。

二人正说话间,外面有人通传道:“晞亲王殿下到。”

“这孩子还真不经念叨。”皇后笑着起身,抬手理理刚才与顺康帝耳鬓厮磨弄乱的头发和衣服,才说,“快叫进来吧。今个儿来的倒是早。”

“母后,孩儿来的早怎么还落得不是?”尉迟晞大步进屋,人还未转过帘幔,声音变已经传了进来。

“是不是朕派给你的差事太少,早早的就做完没事了?”顺康帝假装严肃地说。

尉迟晞一听声音愕然地抬头,看到顺康帝忙俯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行了,起来吧!”顺康帝心情看似不错。

“谢父皇。”尉迟晞起来,便顺势坐在塌前的绣墩上,笑着说,“没想到父皇在这儿,儿臣今日来的倒是不巧了。”

“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是差事办坏了,不敢来见朕不成?”顺康帝玩笑道。

“儿臣来原本就是陪陪母后,给母后解闷的,今儿个母后想来是定不能闷的,孩儿可不就是来的不巧了。”尉迟晞也玩笑道。

“去,嘴里没个正经,都是跟谁学来的。”皇后嗔道,作势要打,不过眉眼间却都是笑意。

“父皇,您看母后要打我!”尉迟晞假装要躲,插科打诨地活跃气氛。

“我看你这个皮猴子也欠打。敢拿朕和你母后开玩笑,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后越来越沉稳,怎么你却是越来越惫懒?是不是要多娶上几个,才能拘住你的性子?”

尉迟晞忙讨饶道:“儿子知道错了,父皇母后且饶过吧。”

见顺康帝开心,皇后和尉迟晞便陪着嬉笑了半晌。直到李林捧来奏折,尉迟晞察言观色,忙起身道:“儿臣先行告退了,这些时日着手处理政务,总觉得自己所学远远不够用度,今日说好去太傅家里听课。不敢耽搁。”

“恩,你能有这般心思甚好。”顺康帝褒奖道,“学海无涯,不要说是你,连朕都常常恨不能当初多跟太傅学些道理本事,去吧!”

尉迟晞躬身告退,顺康帝在塌上批阅奏折,皇后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茶水,不断地将顺康帝看过的折子叠好,端正地放在一旁。却无意间瞥见几行字,忍不住“咦”地发出声响。

“怎么了?”顺康帝侧目过去瞧她。

“没什么,臣妾不过是…”皇后有些慌乱,手中的折子都叠反了方向。

顺康帝不悦道;“你我多年夫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皇后战战兢兢地伸出纤细的指尖,在折子上的某处小字轻轻一点,而后便像被烫到般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顺康帝定睛一看那两行小字,原本微蹙的眉心瞬间拧成一团,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蠕动几下,竟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陛下,陛下您别吓我!”皇后忙抬手给他揉着前后心,见到人缓过气来,这才松了口气道,“陛下,此事可大可小,也可能是子虚乌有,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先找人查实为好。”

“查实,自然要查实,朕亲自去查实!”顺康帝咬着牙说,转头吩咐李林道,“将影卫全叫来,随朕出宫。”

李林从小陪在顺康帝身边,早就练就面不改色的功夫,只躬身应诺,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地,就好像顺康帝不过是叫他去端碗茶进来而已。

皇后却已经惨白了脸色。集齐影卫,在璟朝历史上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圣祖皇帝被困卫皖城;一次是先帝继位之时,皇弟不服当场起兵。而这两次影卫齐集,最后的结果都是血流成河。

百名影卫瞬间便在坤福宫门口集合完毕,全是一样的黑衣黑裤,脸上扣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双目和口唇,不愧称之为影卫,简直就像一群幽灵般,悄无声息。

顺康帝在皇后处随便换了身衣服,便也坐着马车直奔宫外。

曜亲王府

尉迟曜今天出奇的烦躁,他想不通为什么原本是指向云相派系的审查,最后竟然查到自己这边,而卫春平那老头子,买官卖官虽然是经过自己授意的,但这次查出来的这些,竟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小喽啰,有些自己连认识都不怎么认识,但是证据确凿却不由得他不信,只能归结于卫春平自己贪财才惹出来的祸事。一想到这之后可能带来的牵连,以及父皇对自己的猜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好王妃走过来问:“夫君今日是怎么了?妾身刚冰了燕窝银耳羹,进一碗解解暑气吧!”

他抬手将瓷碗“啪”地抽飞,怒道:“你爹那老不死的做的好事!”

王妃一怔,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却也看出夫君的心情极其不好,也不敢分辨,只得诺诺地道:“妾身该死,夫君息怒。”

看着打骂都激不出火性的妻子,尉迟曜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但没解气反倒让自己憋的内伤,气得挥手道:“你下去吧,对了,顺便把昨个儿买进府的武旦给我叫过来。”

“是!”王妃双目含泪,跪伏在地上,快速地收拾了碎瓷片,头也不敢抬的转身下去。

不多时武旦便被人押了进屋,那家奴谄笑道:“老爷,这小子强硬得很,咱们只给灌了卸去劲力的药,神智还是清楚的,免得坏了您的兴致。”

“行了,少罗嗦,赶紧滚!”尉迟曜一伸手把武旦抓进自己怀里,不耐烦地道。

“是,是,小的不耽误爷乐呵!”家奴倒退着出去屋子,并将门轻轻关好。

“你个禽兽。”武旦双目圆整,恨不得一口将眼前之人咬死,却又使不出气力,只能一边咒骂一边被他剥光了身上的衣服,最后发出一声哀嚎,昏死过去。

尉迟曜还在发泄着自己的yt火的时候,外边儿忽然传来杂乱的声音,有人“砰”地撞开房门。

他火大地骂道:“哪个活腻歪的来打扰爷的雅兴,爷现在没空理你,等会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朕倒要看看你怎么剥了朕的皮!”顺康帝站在屋子中央,看着眼前不堪的一幕,额角青筋不住地跳动,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你个孽障!”

“父、父皇…”尉迟曜吓得一骨碌从武旦身上滚落在地,膝行上前叩头道:“父皇,您听儿臣解释,不是这样的,您…”说着就想上前去扯顺康帝的衣襟。

顺康帝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朕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滚远点儿!”

尉迟曜被踹倒在地,透过空隙看见外面似乎不断有黑衣人来回走动,府中的下人都被聚在一处,战战兢兢、面带惊恐。

“父皇,这,儿臣不明!”尉迟曜挣扎着起身,扯下帷幔围在身上,知道自己这次是不能幸免,说话倒也带了几分硬气。

“不明?待朕找到想找的东西,你便明了!”顺康帝厌恶地瞥了一眼yin靡的床榻,头也不回地离开。

外边的影卫不住搬出查抄到的物品,金银、武器、账簿、书信,却一直没有顺康帝想要找的物件,他不禁有些心下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冲动,先入为主地冤枉了尉迟曜?

但是如今的形式已经是骑虎难下,不管如何也只能彻查到底。尉迟曜裹着帘幔,被两名内官扯着,不断地叫:“父皇,儿臣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其余侧妃、妾室都躲得远远,巴不得自己跟他不认识、没关系才好,只有王妃膝行上前,在顺康帝面前叩头道:“儿媳叩见父皇,不论夫君犯了什么罪过,也毕竟是皇室子孙,求父皇全他一个体面,让儿媳给他换上衣服,您若有什么怒气,再只管朝他发作不迟。”

顺康帝斜眼瞥了地下跪着的女子一眼,见她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倒也生出几分好感:“是卫春平的女儿?比你爹强。”又回头瞥了一眼尉迟曜,见他头发披散,身上只裹着帘幔,的确不成体统,便点头允了。

“儿媳谢过父皇!”王妃恭恭敬敬地叩头后,才起身招呼下人拿衣服和梳洗用具。

顺康帝轻声道:“配给这个逆子,真是委屈了你。”

王妃的身子一抖,随即又稳住,声音略带颤抖地说:“夫妻同命,儿媳不敢言委屈。”

而此时,一名影卫拖着卷明黄色的绸卷来到顺康帝面前,跪下双手托举过头道:“请陛下过目。”

顺康帝瞬间阴沉了面色。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二十六章再起波澜

虽然这计策是云沛鑫定下的,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效果会如此之好,时间会拿捏得这么巧,简直是如有神助。

因为顺康帝一直压着消息,所以朝中百官除了极少数几个提前知道内情之人,余下的都还被蒙在鼓里,外间的传言更是五花八门,百姓们总是喜欢在茶余饭后散播和制造小道消息。

“听人说是曜亲王是家中藏有龙袍玉玺,被圣上搜出便酿成了大祸。”

“若是那样。早就杀头了,哪里还用得着押入天牢。我听说是曜亲王酒后乱性在宫中调戏妃嫔,才惹得龙颜大怒。”

“得了吧,你知道什么啊!曜亲王是从家里被抓走的,当时还没穿衣服呢!说是他与自己的弟弟行那苟且之事,被圣上当场撞见。”

“你这才真真儿是胡说,若是那样怎么只抓他,不抓他弟弟?告诉你们吧,我二姨的小姑子的儿子的奶**表侄子在宫内当值,说曜亲王是同王妃一同押入天牢,怕是圣上看上了王妃,而王妃抵死不从,由此迁怒也未可知。”

众人都对这一论调嗤之以鼻,但也有人附和道:“我家堂弟当初便是在曜亲王府当值,听说圣上曾对王妃说‘配给这个逆子,真是委屈了你。’你们说配给亲王殿下都委屈,那除了圣上还有谁值得般配?要说这王妃,倒还真是个刚烈女子,只说夫妻同命之类的话,生生地拒绝了圣意。”

“切,我看也不是什么好女子,若真是好,便不会因为自己而阻了丈夫的前程!”有人持反对意见道。

“噤声,有官爷过来了!”茶馆老板一边听着一边担任放风的任务,众人见街角处有府衙的捕快巡街过来,便做鸟兽散去。

外边的喧哗暂且不提,云沛鑫在家也是唏嘘不已。虽然这是他定下的计谋,但是谁成想会如此顺利和衔接紧密,而且一箭三雕,不仅扳倒了尉迟曜,也让顺康帝对尉迟昕心存不满,而对尉迟晞观感大好。

秦亦却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尉迟曜竟然就这般倒了,似乎太过于轻易,让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慕容千殇没她沉得住气,饶是也没有外人,便问:“既然扳倒尉迟曜这般简单,为何不早早下手,平时在朝中总是与他那派系的官员纠缠,做起事来也碍手碍脚。”

“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时候开始都行?”云沛鑫一皱眉头,瞪他一眼道,“你如今是越发惫懒,凡事就知道张嘴问,从不自己思量。”

慕容千殇被他说得不敢再问,只好自己低头琢磨。

“学生倒是有些心得体会,说出来太傅莫要笑话。”尉迟晞撂下手中的茶碗。朝云沛鑫拱手道。

“殿下过谦。”云沛鑫忙侧身让过。

“无论做什么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就眼下这件事而言,若没有前面一步步的铺垫,一步步的运筹,父皇心中不会对三哥见疑,这一招使定然是达不到效果的。而此番情形,父皇本就对三哥有所介怀,如今又用不起眼的引子,在恰当的时候推波助澜,父皇便也不会疑心有他。便是太傅平日里讲过的,因其势而利导之。”

云沛鑫很是欣慰地不住点头,为人师长者,看见徒弟愈发的出息,总是比自个儿得到什么还要开心的事。

秦亦在一旁刚听了两句,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看着尉迟晞站在窗前背手而立、侃侃而谈,当年那个会耍小心计、会隐忍、会明哲保身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开始协理政事,开始要为君临天下而做好准备了。

看着看着她鼻子一圈,眼圈儿瞬间便红了,心中暗笑自己,想是个看着儿子有出息的娘似的,真是平白地活了这么大。又想待他登基之后,自个儿也变可以想个脱身的法子,改名换姓,嫁了人过些安稳日子。

“回魂儿了!”尉迟晞抬手在她眼前不住地摇晃,“你们看这人是怎么了。可是魔怔了?眼睛红得像是个兔子,目光呆呆直直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尉迟晞唤回注意力,秦亦见屋内只剩他们二人,云沛鑫和慕容千殇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再抬眼一看外边儿的天色,忙急着起身道:“还要去参加个文宴,再不走该迟了。”

“那些个官员都无聊得紧,若是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便当他们是鸭子在胡乱叫唤,觉得气闷便先走,别拘着自己。”尉迟晞关切地嘱记。

秦亦觉得心里十分熨帖受用,笑眯眯地回道:“知道了,放宽了心,原本都要我们跟着操心的殿下,自从理事开始,倒真真儿的是知道关心人了。”

“切,好生跟你说话,你总扯这些没用的。”尉迟晞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甩手不答理她。

“别啊,我知道您是心疼我,我领情着呢!”秦亦笑着吩咐下人备车。

紧赶慢赶地还是误了时辰,但如今她是皇帝跟前儿的红人,这几日顺康帝心情不好。推说身体不适停了早朝。而在文武百官中,除了云沛鑫,只有秦亦接到召见,而且还不止一次。再加上她本就是尉迟晞身边儿出来的官员,在太子病逝、皇三子、五子接连下马的当下,顺康帝便只剩下两个儿子,而无论是立长还是立贤,似乎尉迟晞都是胜券在握。

其实秦亦也十分无奈,顺康帝召她几次进宫,都是陪他赏画、评词、观景甚至是用膳,根本没有说任何朝政相关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旁敲侧击地打听,于是几回御前奏对,气氛都十分温馨轻松。但是她也理解百官此时心急如焚的感觉,尤其是尉迟晞一派,领头人毫无预兆地下马,众人连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实在是寝食难安。

此时虽然是来晚了,但是此时谁敢说她一个不字,见她进得园子后不住地表达歉意,忙不迭的都起身表示不敢,还有那阿谀奉承惯了的,竟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分明是我们来的早了,秦大人不必歉意。”

秦亦对此哭笑不得,其实这文宴,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来,但是如今局势微妙,朝野上下不安,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随性而更给众人增加猜测和谈论的话柄,随意明知道会是个让自己头疼不已的聚会,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不料正在她与一众官员寒暄之时,忽然听见个熟悉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甜腻,娇嗔着就钻进人的耳朵里:“秦大人,苏茗等您好久,可想死我了!”

抬眼一看,不是那妖孽还能有谁,忙拱手从官员堆儿里脱身,走近苏茗故作暧昧地说:“昨个儿不刚见过,哪里就会想死了。”

“这才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苏茗抬袖掩口笑道,凤目流转,飞出一串儿的媚眼,使得二人周围瞬间清空出来圈无人的空地。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家还是都眼尖地看到秦亦虚按在苏茗腰间的手,所以虽然心里多有不屑,面上却无一人表示出来,全都三五成群地开始品评园子的景致。

要说景致,这园子的确算是别具匠心。全都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模样设计,精巧写意,细节处十分讲究,更是有着两亩地大小的荷塘,坐在曲桥的围栏边,微风阵阵、荷叶田田,倒也让人暑热顿消。

秦亦原本是想拉着苏茗找个清净呆着,但是那些大臣们,不从她嘴里掏出些情报来又哪里肯罢休,不顾苏茗在一旁碍事,又把秦亦团团围在当中。

“秦大人,圣上身子可还好?”

“御医们是如何说的?怎么调养了这许多天还不见成效?”

“宫中可是有什么…这都几日了,陛下也不召见官员、也不处理政事,让我等心中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