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想见娘!”

“让他进来吧!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再说在咱们岛上,他也翻不出天去。”

老夫人一举一动都透着威严,缃儿还想说什么,想想却又咽了回去,自己不甘心地一跺脚,扭身进了里间。

王梦阳进屋后,先扑在老夫人的脚前叫了声:“曹家妈妈!”这个他从小就叫的称呼,登时就把老人的心叫软了几分。

“怎么,可是在定昌呆着不自在?”她略带关切地问,早就听说他在定昌一直受人打压,郁郁不得志,如今又见他浑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再被这“曹家妈妈”四个字一叫,老太太就升起了一种对子侄的疼爱和谅解之情。

“曹家妈妈,我这回来,是因为听到了朝廷派了水军前来抄岛的事情,我连夜跑出来给您报信儿的!”

琴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问:“你不是投靠了朝廷,还会有这么好心记挂着我们?”

“琴姐!”王梦阳跺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所以离岛,不是因为朝廷,而是因为定王千岁救了我全家的性命,我自己是舍得一身剐,但我不能对父母弟妹的生死不放在心上。千岁救了他们的命,那就是我王梦阳的大恩人,别说让我离岛,就是让我当即磕死,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而且,琴姐,你想想,从我离岛以后,我可曾把岛中的情形透露出去?若是我透露了,朝廷还不早就把岛抄了个底儿掉,哪里还用等着现在趁曹大哥不在的时候才来发难。”

如今岛上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唯有老夫人有几分见识却又被他的感情攻势软化,所以他这番话让众人都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老夫人到底还不是个轻信的人,便下令派几个人到四周去查探是否有朝廷的人马。不多时就有探子跑得飞快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西、西边儿发现了有朝廷的战船。”

“老夫人,老夫人大事不好了,南边儿有朝廷的船,还有好多人正在登岸了,我看着怎么也有三四千呢!”

“这,这可怎么办是好啊?”琴姐顿时慌了手脚,“咱们的船可都停在前边儿,这下想跑都跑不掉了。”

又陆续有探子回来报信,众人这么一汇总,好家伙,竟然有几百条船,上万的兵。老夫人听说来了这么多朝廷官兵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焦急地道:“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难怪我这两天眼皮总跳,天哥又好几天没捎信儿回来,我就知道会出事儿…”一妖艳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夫人劈头甩了个耳光。

“出什么事儿?你个扫把星,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老夫人气得直打哆嗦,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去问王梦阳,“梦阳,你是从那边过来的?”

“我?我是从北边儿暗礁区游过来的,船还在暗礁区外边儿呢!”

“什么船?”老夫人眼睛一亮问。

“就是艘租来的货船,刚才花了好几倍的价钱,才肯送我过来的。”王梦阳搓搓手,一咧嘴从怀中掏出大半块儿银子,上下抛着道:“可惜到地方就被我都做掉了,不但没花钱,还赚了艘船。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能听到脚步和人声,像是出征的鼓点一般搅得人心神不宁,老夫人来不及细想便道:“这样,大家把金银细软捡要紧的拾掇几样,赶紧都从北边儿的暗礁区游到货船上,咱们跟官兵打不过,赶紧躲出去为好。”

她话音刚落,屋里的人稀里哗啦跑了个精光。

“唉!梦阳,让你看笑话了!”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过这回可是多亏了你!”

“曹家妈妈,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来通报!”王梦阳扶着老夫人往北边儿走去,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也是有些私心的。”

“私心?”老夫人脚步一顿。

派-派-笙-歌-醉

王梦阳装作没有感觉出来,还是继续扶着她向北走道:“您应该也知道,我在定昌实在过得不如意,王爷根本不管我不算,连比我官职小的兵将都能欺辱我,我这些年真是吃了不少苦啊!还是觉得在岛上的日子过得自在舒坦…”

听了他这番话,老夫人原本还有的一丁点儿怀疑,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在她眼中王梦阳在定昌的生活,真的比在岛上差远了,所以对他所说的想要回来,也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她原本还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王梦阳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此时听到他是有求于自己的,心里便基本踏实了。

而等她在王梦阳的帮忙下踏上货船的时候,她算是彻底的踏实了,破旧不堪的船是经过不少风浪做不了假的,而且甲板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在火把的映衬下泛着诡异的光。

看人差不多到齐了,老夫人问:“大伙说说咱们现在该往哪边去?”

“咱们去东魏吧!”

“我觉得还是去海上躲躲就行,官兵又不会一直呆在岛上。”

“北边儿离海岸近,干嘛不直接靠岸啊?”

“你傻啊?官兵在岸边守着怎么办?”…

女人多就是吵闹,老夫人一问话,船上就像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好了,都给我闭嘴,这时候还不忘记吵闹!”老夫人怒道,见大家都不敢说话,才扭头问,“梦阳,你觉得呢?”

“今晚要有风暴,我看去东魏已经来不及了,西边上岸更是不可能的,去海上躲避也不安全,这…”他紧皱着眉头,似乎也被难住了。

此时众人已经能看到岛上无数火把的亮光,正在迅速朝这边移动而来,大家都急得额头直冒汗。

王梦阳忽然一拍大腿道:“曹家妈妈,你还记不记得,我和天哥小时候喜欢去的那个岸边峭壁,那下边都是巨石,而且海岸是向前探出的,底下的空间足够咱们的船进入躲避风浪,还能避开官兵的搜索。”

“对,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咱们这就出发!”

老夫人一声令下,众女子都四下分散开去忙碌,不多时船便稳稳地启动了。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五十章束手就擒

虽然船上都是女人和小孩,但她们也大多都是从小就在海边摸爬滚打起来的,所以对于船并不陌生,众人同心协力,将货船驶得飞快。

离着岸边的礁石群已经不远,老夫人还是保留了一丝谨慎,派了两个水性好的女子过去探探情况,不多时岸边就传来了报平安的口哨声,她这才指挥众人靠岸。

不料就在船小心地穿过礁石群,调转船头在最里面的避风处停好,众人也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瞬间四周的礁石上都冒出官兵,他们手中的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船上众人清楚地看到,官兵手中高举的弓箭,雪白的箭尖闪着寒光,对准着船上每个人的要害,似乎她们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万箭穿心。

老夫人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踉跄一下被身旁的人扶住,急忙四下张望。

“您是在找我吗?”最高处的礁石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那穿着武将盔甲,头戴红缨银盔的,可不正是刚才还满身狼狈的王梦阳。

“你、你…”老夫人一口气没顺过来,半晌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吗?”王梦阳上前两步,理理身上的盔甲不慌手忙地说,“你以为琴姐是能看住我?还是能游得过我?”他话音未落,就见身后的亲兵押着琴姐,从他身后走出,另外被抓住的还有刚才游过来探查情况的两个年轻女子。

老夫人紧咬着牙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被人抓住了就贪生怕死,把大伙儿都拖下水是吗?”

王梦阳哈哈一笑:“曹家妈妈,那你可真是错怪了她们。”说罢他努起嘴,几声清脆的口哨声从她口中传出,与刚才船上人听到的一般无二。

“曹家妈妈你说,你们怎么也不知道换个报信的方法呢?”王梦阳微微笑着问。

老夫人听他现在口中的一声声曹家妈妈,早已经没有刚才在岛上的怜悯,只觉得气血上涌,自己真是玩儿了一辈子鹰,竟被鹰啄了眼。

缃儿从母亲身后走出来,拔剑指着王梦阳的鼻子大骂道:“你个吃里爬外,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我曹缃儿是长瞎了这对儿招子,当初竟会看上你。我告诉你,从今开始你我势不两立,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梦阳还未说话,他手下的兵痞子们可忍不住了,平日在军营中很难见到女子,今儿个一下子见到了一船,原本就已经都偷偷咽口水了,此时见走出来个泼辣的小娘子,竟然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家大人,这可真是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

“这娘们儿有点儿意思哈!不过我家大人喜欢温柔贤惠的,你这种泼辣货,可入不了他的眼。”

“呦,小娘子,不喜欢我家大人了?那来喜欢哥哥吧!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小娘子,你若是个识相的,就闻言软语地求王大人,那说不定大人一怜香惜玉,你后半辈子说不上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吧,但也至少衣食无忧下人成群…”

“我看这小娘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尤其是那副嗔怒的模样,还真是勾的人有点儿心里痒痒啊!”

各种各样的言辞远远不断地被海风送到船上,让曹缃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银牙紧咬着下唇,那表情像是恨不得将这些个人都生吞活剥了一般,

“行了,别胡闹了!”王梦阳止住众人的议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虽然是他使计拿下了众人,但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心中并无太大的愧疚感。并不是因为被升官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相反,他现在十分清醒,如果说他当年的确拿曹天当大哥,把曹家妈妈当长辈的话,这所有的恩情,自从知道他们用自家父母兄长做诱饵,把官兵调虎离山地保了他们自己的安全以后,就早已经消失殆尽。他当初没有直接引官兵上岛剿灭海贼,并不是他自己不想,而是因为那时候官府并不把区区的这些海贼放在眼里,没人想要去剿匪,更别说听取他的建议了。

众人只看到他今日大显神威,觉得他计划周密详尽,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剿匪的计划已经在他心里酝酿了许多年,从他归顺朝廷开始,就在心里暗暗筹划。而他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就是靠心底的这个信念牢牢地支撑着自己,只要一有时间,他就细细地在心中勾勒这个计划,从头到尾的每一个步骤,他早就已经在脑中心里过了成千上万遍,已经达到了如喝水吃饭的本能一般烂熟于胸的程度。

而此番没有了最大的障碍曹天和他的手下,仅仅是一群老幼妇孺,对他来说可谓是杀鸡取用牛刀,颇有些无用武之地的惆怅和失落。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虽然曹天不在岛上,但并不代表自己就会放过他,这一回,取曹天性命的机会,他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底下的人全都应声散开,按照最开始的布置开始忙碌,船上的人都被缚住双手和上身,推进几辆马车,片刻不耽误地朝裕丰的方向驶去。

步兵押送着海盗的家眷离开后,王梦阳看看天色,嗅嗅海风的气味道:“风暴怕是就快来了,让下面的人手脚都麻利些,将岛上的船只都赶紧驶入码头拴好,咱们待天明风暴平息以后,走水路西行!”

若是说原本这些水军,对于临阵换将还有些非议,但经过今晚这一役,对于王梦阳,说不上敬佩但也绝对不敢小觑。且不说他兵将未损地拿下了群岛,他的水性和对大海的熟悉程度,也让众水军刮目相看。

不过王梦阳对剿匪这边料事如神,却没想到他急匆匆地赶回大本营交差的时候,尉迟晞竟然根本就不在大帐之中,文武官员也带走了不少,仅剩下李铮一个能够主事的人坐镇。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五十一章岐山皇寺

就在王梦阳回到裕丰大营的差不多时候。尉迟晞正站在岐山脚下,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向山上张望。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岐山东坡脚下,看不到名扬天下的皇觉寺,只能见到一条小路盘曲直上,而这条路就修在一道山梁之上,正是岐山南北坡的分界,果然是南坡葱郁,北坡荒芜,随行人员无不啧啧称奇。

就在他们四处观望的时候,皇觉寺主持领着寺中所有人员,从山路上浩浩荡荡地赶来,到了山下纳头便拜:“皇觉寺主持明通率寺中所有僧弥叩见晞亲王殿下。”

“主持快快请起,寺中均是方外之人,咱们不讲凡俗之礼。”尉迟晞忙上前扶起明通,由他带路上山而去。

走到半山腰就看到当年太祖皇帝立下的戒碑,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果然是太祖皇帝亲笔所书。尉迟晞命人设下了香案,执晚辈礼拜祭一番,命所有随行人员在此止步,就地扎营等候。并且千叮万嘱,不可杀生灵食荤腥,这才又随着明通上山而去。

明通一直在他身侧提前半步引路,边走边介绍沿途的佛迹或史故,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袈裟衬得好不风度翩翩,而典故诗词随手拈来,侃侃而谈之下,风采卓然,令众官员极为折服。但尉迟晞却总是似有心事,眉头微蹙,神色不定,对于明通的讲解听得漫不经心。

明通发觉这一情形,登时巧妙地截住了话头,扭头道:“早就听说亲王殿下带兵出征,去江南道剿匪以解裕丰之围,所以贫僧领寺中弟子,每日诵经以佑殿下旗开得胜,保我璟朝万世江山。”

“唉,不瞒主持,其实吾本应在裕丰坐镇剿匪事宜,但却总是心神不宁、左右为难,只好前来寻求佛祖的庇佑。而且一直听闻主持对佛法有极其精妙的见解,吾也想请主持开导一二。”尉迟晞背着手,叹气道。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贫僧的分内之事,只是不知殿下是为何事为难?”明通心下暗喜。当今圣上顺康帝并不信佛,所以虽然没有打压佛教,却也并不扶持,更别提礼佛进香了。不过京中都说晞亲王是最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见他似乎十分信奉佛法,说不定自己能凭借他东山再起,广收信徒。有了这般的心思,让他决定极尽其能的奉承和讨好,但是却又还要做得不那么赤lto和显眼。

“主持,咱们先入内拜佛,俗事稍后再议。”尉迟晞见转眼就到了正门,便不再闲话,站定整理衣帽,而后才郑重地走入大门。

虽然碰了个钉子,但明通的心里却欢喜无比,看来这个亲王还真是个诚心礼佛之人。在各个殿中拜过佛祖菩萨,又去拜祭过第一任主持的牌位,好不容易在偏殿坐定,尉迟晞这才开口道:“吾今日茶饭不思,也睡得十分不安稳,主要就是为了此番的剿匪。吾一直想。为何非要打打杀杀,坐在一起把问题解决了不比什么都强?”尉迟晞也顾不上喝茶就说,“不管是官兵还是匪徒,他们都是我璟朝的百姓,而且大都是听命行事,要他们自相残杀,实在让吾于心不忍。”

“阿弥陀佛,殿下能做如此所想,实乃百姓之福、苍生之幸。”明通这话说的极为逾矩,他是想试探一下尉迟晞的心思,他心下明白,没有不想再进一步的皇子,而这番试探却是为了旁敲侧击地观察尉迟晞的性情和态度。而且他的话里还留了扣子,可进可退,不可不谓之巧妙。

尉迟晞并没有动怒,只是勉强一笑道:“不过是份恻隐之心,不值当主持这般夸赞,更望主持能够指点迷津。”

“世间万物万事,想要攻克都不止一条途径,如欲毁石,可强攻以大力碎之,亦可以柔克之,以水滴而石穿矣。”明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

“主持是说可以另辟蹊径,以柔克刚?”尉迟晞神色带着欣喜,似乎解开了盘踞许久的心结。

“殿下聪慧,一点即通。”

“不过此事也没有说说这般容易的啊!”尉迟晞又再次叹气道,“这伙匪徒的首领乃岭东大盗王军、王波兄弟,是为了当年父母惨死。亲妹子被贼人掳走才愤而离乡、落草为寇,如今他们声势壮大,竟聚集了两万手下,其中大部分百姓都不是一心向恶之人,不过是被其花言巧语蒙骗,亦或是一时走投无路而逼不得已。而且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吾希望能够通过化解王军、王波二人心中的积怨,尽量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个难题,而不希望我朝的官兵对着自己的百姓举起钢刀。这些百姓原本是军兵应该保护的对象,如今却兵戈相对,实在令吾心中着实难安。”

“殿下仁厚!”明通先是赞誉一句,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正乱转的眼珠,“敢问殿下,刚才可是说,匪徒头目的妹妹,是被人掳走?”

“正是!”尉迟晞猛地一拍桌子道,“在我璟朝境内居然还有如此猖狂贼人,只因那小娘子模样俊俏,就不惜杀死其父母都要掳到手。真不知道当地官员都是如何做事的,如此大案不但没有全力追查,反而对上告的百姓不理不睬甚至拳脚相加,最后逼得他们铤而走险。与朝廷对抗!等此番剿匪事宜结束,吾定要上折予父皇,要求对这等昏官严惩不殆。”

“正是此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看看能否找到这名王姓小娘子,若是能将她寻来,也许能解决殿下眼前的困境。”明通低着头道。

“主持此话有理,但此事经年,尚不知这小娘子是否还在人世,而且即便还侥幸活命,人海茫茫,寻个人有哪里有这般便利。”尉迟晞愁颜不展。

“若殿下将此小娘子的姓名、原籍以及家中具体情况告知贫僧。说不定贫僧能略尽绵薄之力。”明通打定了主意要巴结尉迟晞,为了自己能够像前几任主持一般荣登国师宝座,他现在想把筹码押在眼前的少年皇子身上。

“哦?大师问这些,可是有法子寻人不成?”尉迟晞上身微微前倾,十分关注地问。

“不瞒殿下说,岭东道历年就不太平,此地临近天虞和西萝,夷人作乱甚多,而且即便不是夷人,犯了案子往深山中一逃,那可真是神仙也难找。”明通微笑答道,“所以掳走妇人小孩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许多人事后侥幸逃脱亦或被人搭救后,又经常因为记不得、找不到亲人而无家可归,寺内也经常会收留这些苦命的人,但因为是佛门禁地,所以都只限于男子。不过贫僧知道府道内有几家庵堂,也在收容苦命的女子,可以派弟子前去打探一二。另外本寺由于首任主持的诚心感动在天神佛,所以一直对本寺多加眷顾,许愿十分灵验,在府道内都十分出名,信徒遍布周边大小的城池村镇,所以发动信徒也多方寻找,只要王家小娘子还在人世、还在岭东道内,贫僧以为,还是有希望找到她的。”

“真的?既然如此,那真是要仰仗主持了!”尉迟晞喜出望外,高兴得眉眼带笑,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这上面就是那王家小娘子的家世。”

“殿下一路辛苦,还是早些歇息,贫僧下去安排一下此事!”明通接过纸条放入袖中,双手合十行礼准备告辞,“阿弥陀佛,只要殿下诚心向佛,佛祖定然会保佑您尽快找到王家小娘子的!”

“阿弥陀佛!”尉迟晞也双手合十还礼。

明通倒退着恭敬地走出房门。等屋门从里面关上以后,才急匆匆地离开。回到自己禅房以后,将心腹弟子叫进来问:“净真,你快从后院的密道出去,到后山那边去查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原籍是岭东道镜湖旁瞿宜县的,叫王柔的女子,如果有赶紧回来报与我知道。”说罢从里屋的一个匣子内掏出串钥匙递过去。

“是,师傅,弟子这就去。”净真接过钥匙,也不问究竟,直接领命而去。

明通一个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喜不自禁地想,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偏不倚地就掉在自己的庙里。他想到这里,忙转身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道:“多谢菩萨对弟子的眷顾,还望保佑弟子事事顺心,若心事能成,定为您再塑金身!”

他这边念念有词,那个弟子已经轻车熟路地消失在后院的一个转角处,而后竟是从后山的一棵树洞内钻出,掸掸身上的灰尘,朝一旁的山壁走去,打量着四下无人,便抬手在石壁上轻叩两声而后又重击三下,里头传来三轻两重的叩击,他又连忙叩了三下,石壁应声而开,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净真,你小子怎么大白天的就熬不住跑来了?小心师傅知道剥了你的皮!”里头给他开门之人调笑道。

“净空,你别胡说,是师傅叫我来办事的!”净真板起脸道,“少啰嗦,赶紧领我进去。”

“哪里胡说了,可不就是‘办事儿’嘛!我明白,谁来这里不是‘办事儿’的呢!嘿嘿!”净空满脸的yin笑,若不是一身僧袍和光头上面的戒疤极为惹眼,哪里还有半分出家人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青楼的老鸨茶壶之流。

“行了,我看你近日呆在这里,原本就没多少的慧根,如今已经全都办事儿办没了!”净真愈发不悦,语气也严厉起来,“别满脑子的龌龊事儿了,晞亲王今个儿上山礼佛了,师傅急着要找一个王姓女子,怕是有什么用处,你快别跟我这里搅和了!”

净空见净真样子不似玩笑,又一听是师傅交代的事情,也不敢再怠慢,明通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万万不想再试第二次。他缩缩脖子,似乎觉得背后有些阴风吹过似的,打了个寒颤道:“你不早说,我这就领你进去。”他从腰间摘下一串钥匙,先打开一道石门上的铁锁,前头带路走进石洞。

二人各自拿着钥匙交替着开了四道石门,这才来到山腹之中这形似牢房的地方,这大厅四面均有甬道,通向不同的方向,而每条甬道的两壁,都是一间间凿出来的石室,门口嵌着铁栅栏,上着铁锁,而那石室内却布置得十分舒适,都是样式各异的闺房模样,里面也都关押着各式各样的女子。这些女子看到有人进来,有的惊恐地大叫、往角落缩起身子,有的却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地看着他们,却又像是穿透他们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净真对这些目光早已经熟视无睹,他只是边走边不住地问:“这里有没有岭东道镜湖旁瞿宜县的王柔,是谁赶紧说话,不然要是让我查了出来,你们自己知道是什么后果。”

他这么叫嚷着走了三条甬道,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就只剩下最后的一条。他有些不抱希望地走进去,随意地喊了两句,不料一名青衣女子听到这话猛地一抖,而后扬起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净真,嘴唇抖动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问:“可是我兄长来找我了?”

这女子正是王柔,虽然已经年岁不小,但面容竟还是那么娇嫩柔美,此时一脸的惊讶和希冀,眼中还带着几分哀痛,真是副人见尤怜的模样。

“嘿呦,我怎么还没发现这里有这么个极品的小娘子!”净空搓着手满脸毫不遮掩的欲望。

王柔下意识地朝后挪了下身子,但满是期盼的眼睛还停留在净真身上,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听到的消息。

“你平日里光那些年轻的小娘子都应付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力气来里头看看!”净真嘲讽地说,而后就转身要走。

“要是知道这些老女人里面也有这种货色,我就是累死也会爬过来的!”净空丝毫没听出净真的讽刺,站在王柔的石洞前挪不开步,他把手放在裤带上回头嚷道,“哎,你这么就走了?”他可不愿意净真就这么走了,因为这意味着自己也要随之离开,外头的锁必须他们二人才能一道道的锁上。

“我劝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师傅让我寻到这个女子以后去报给他知晓,谁知道师傅要她来做什么,你别精虫上脑最后坏了事情,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说,指不定还要连累我!”净真知道他是在做什么想头,但他丝毫没有成全之意,径直朝外面走去。

净空无奈,而且也真的是怕明通,所以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王柔一眼,也转身朝外走去。

见他二人着急要走,王柔急了,顾不得害怕,扑过来抓住铁栅栏嚷道:“别走、别走,你们告诉我,是不是我哥哥来寻我了,是不是?”

山洞内除了回声,就只有塔拉塔拉的脚步声,最后传来铁门落锁的声响。王柔顺着铁栅栏瘫软了身子,哭着喃喃道:“定然是我哥哥找来了,他们来救我了,他们不会不管我的,不会不管我的…”

明通听了净真的回报,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说罢起身道,“走,跟我再去一趟后山。”他从药箱内拈出两个药瓶揣进怀里,一路走得脚下生风,不多时便站在了王柔的牢房外。

见到明通的脸,可把王柔吓得够呛,她死也忘不了就是这个人当着自己爹娘的面,蹂躏了自己以后,就光着身子上前砍死了他们。在王柔心里,明通就是个比恶魔还要恐怖的人,这么多年的关押和蹂躏,已经让她全然没有了反抗的欲望,若不是时常在心中念叨,哥哥们定然会来寻找自己,她早就如同行尸走肉。

而此时这个一直在噩梦中挥之不去的人,竟赫然又出现在了眼前,以前的种种折磨又再度涌入脑海,王柔抱着头尖叫着四处乱撞,但是这里的石壁都是用软木覆盖起来的,根本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只是隐隐地钝痛。

“你们进去抓住她,别让她乱动。”明通看见王柔之后,也想起了她是谁,当年就是她来上香的时候被自己看上,才撺掇师傅同意去掳了过来,当初也的确是喜欢过一阵子的,但随着日子久了,便也如同其他女子一样,被自己抛诸脑后了。

此时再看到王柔,她多了几分成txt女子的韵味,眉眼间的惊慌更增添了人的怜爱之心,不过自己此时满脑子的都是未来的前途,只要有了前途,金钱和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他瞬间就抹去心里的怜惜,让两个徒弟压住王柔,自己上前给她灌下了两个药瓶中的药丸。

不多时王柔就惊叫道:“啊!怎么这么黑,你们熄了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嗬、嗬、唔…”还没喊几声,就从尖叫变成了不知是什么的嘶吼。

净空在一旁看着心里直道可惜,这么个大美人,师傅经眼睛眨都不眨地就给灌了盲药哑药,这下子即便人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意思了。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五十二章互生间隙

王梦阳在大帐中急得团团直转,不住地说:“李大人啊,哎呀我的李将军,你怎么能让殿下只身犯险呢?”

“怎么能说是只身,殿下带了近卫和那么多官员一同去的。”李铮边看各处报上来的条承,边不愠不火地说,“王大人你也稍安勿躁,你这回一人未伤地抄了海盗的老巢,等殿下回来定然会给你论功行赏的。不过这叛贼并不只是海盗,王军和王波兄弟也是个棘手的角色,不能顾此失彼啊!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王梦阳被他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对啊,海盗不过是这几伙匪徒中较弱的一方,他们失去了群岛依凭、大海的保护,在这小小的河道中,哪里能有什么施展空间!自己是因为急于报仇才焦急不安,但看在外人眼中怕就是急功近利的模样了,想到这里他忙躬身行礼道:“是下官莽撞了,实在是报仇心切。让李将军见笑了。”

“哦?这反贼中还有王大人的仇人?”李铮放下手中的条承,挑眉问道。

“可当不起将军的这一声大人,您若是不嫌弃,就唤下官的表字公甫好了!”

“那好,你年长,我便叫一声公甫兄,你也莫要再推辞。”李铮道,“公甫兄与那曹天有仇?”

“唉,此事说来话长,那是多年前了。我爹娘当年是捕鱼为生,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正好曹老夫人挑中我娘给曹天做奶娘,我爹一咬牙就带着我们全家去做了海贼。所以我跟曹天等于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我把他当大哥,当头领,但是他…唉,他有一回为了躲避朝廷的追缉,竟把我一家推出去顶罪,若不是定王千岁明察秋毫,小人一家可就早命归黄泉了。所以我与曹天,是不共戴天的大仇!”王梦阳越说到后面越咬牙切齿。

“公甫兄宽心,咱们这一遭,定然不能放过曹天他们这些匪首,殿下当初也说过,把分化和剿灭他们的任务交付与你,所以就放手去做吧!”李铮宽慰他道。

“李将军,不瞒你说。其实曹天的手下,还有很多像我爹娘那样,当初不过是为了口吃食,然后等有了孩子,便也生来就是了海盗,就算想要离开,却又要担心回了岸上会不会被官府抓走,根本不敢回来。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坏人,在岛上也是吃尽苦头,脏活累活都要做不说,打起来的时候还要冲锋在前,而最后也不过就是赚**命的饭钱。若是都要歼灭…”王梦阳有些为难地说。

李铮见他这样,觉得此人倒是个可交的朋友,起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公甫兄不必忧心,殿下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若不是因为挂念官兵和那些无知百姓的性命,殿下大可以直接让咱们大军压上,拼个鱼死网破总是能歼灭反贼的,但他还是多方筹划,希望能够尽量兵不血刃地解决围城之困,并且将各个匪首及小头目明正典刑。而那些一时昏了头而入伙的百姓,自然会有针对他们的处置。”

“那我可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王梦阳听了李铮这番话,心下有底了,暗喜自己似乎跟了个不错的主子,匆忙地回去筹备分化曹天及其部下的策略去了。

当天下午,王氏兄弟的手下中开始流传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留言,这些人每日无所事事,附近也早已没有百姓能让他们去抢夺,所以每天都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瞎侃。所以这些传言就渐渐散播开来,并且被人或无意或有心地加以添改。

“马哥,你听说没,朝廷虽然到现在都没来打咱们,但是已经把曹天的老窝端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们说岛上的人都被杀得一个活口不留,那可真是血流成河,连方圆之内的海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被叫做马哥的汉子嘬着烟袋道。

“啧啧,听说海岛上可是美女如云的,不仅有俊俏的渔家姑娘,还有东魏的小脚美人,甚至连红毛鬼那边的蓝眼睛女人都有。”另一人嘬着牙花子道,“若都给杀了,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