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辞第一个到了颐华宫,沈沁如已然知晓昨夜之事,心头并非毫无芥蒂。婉辞神色依然谦恭,她却隐隐觉得她终究有些不同了。只是,沈沁如尚未来得及问话,于冰艳已悠悠然走了进来。

婉辞仍旧仪礼下跪着,于冰艳故作讶异的挑眉,问道:“贵人妹妹犯了什么错?普天同庆的日子却跑来向皇后娘娘请罪,说出来,我也好给妹妹求个情。”

婉辞嘴角挂一丝淡笑。“嫔妾谢过毓妃娘娘。不过兹事体大,嫔妾甘愿受罚。”

陆陆续续已有人到了,昨夜的事虽没有一夜传遍后宫,但交头接耳之际,众嫔妃早已知晓婉辞下跪的原因。一时,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

芳嫔不屑的瞪了眼婉辞,便扭头与琳贵人说话。恩嫔细细的观察于冰艳的神情,却见她悠然自若,丝毫没有愤怒。

贞妃因为份位的关系,离婉辞最近。除夕夜皇后侍寝是规矩,因此她从不曾奢望她能够去改变。可偏偏,一个无宠的贵人轻易的拥有了她不敢奢求的殊荣。有一刻,她几乎想冲上前质问她,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何要打碎她的梦想——以那么平静的姿态。

“皇后娘娘,颖贵人虽然有违祖训,念其初犯,且有悔过之心,请皇后娘娘从轻发落。”像是过了很久,贞妃眼底逐渐清明,起身求情道。

于冰艳益发笑得灿烂。“有贞姐姐跟我一同求情,想必皇后娘娘不会追究颖贵人的过错了。”

皇后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嫔妃,目光在贞妃与毓妃脸上打转许久,淡淡一笑道:“本宫很开心后宫姐妹手足情深,无奈祖宗规矩在上,终不便不了了之,颖贵人。”她声音陡然冷漠,“本宫念你素日循规蹈矩,从轻发落,罚跪于佛堂,洗去心中贪念,黄昏前不得起身。”

众人哗然,贞妃忙道:“皇后娘娘,颖贵人身子素来娇弱,天寒地冻,还请皇后娘娘…”

“本宫的处罚,贞妃觉得有何异议?”沈沁如冰冷的声音响起,宽大袖袍里的手悄然紧握,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贞妃退后一步,不再多言,于冰艳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也无异议。

本是严冬,寒风萧瑟。佛堂里没有炭火,一踏进门,婉辞便是冷颤连连。饶是棉服厚重,地底的寒气仍是从膝盖蔓延全身,两个时辰后,体内钻出一股灼热的气息,冷热交叠,细密的汗水布满脸颊,继而湿透中衣。

婉辞不由苦笑,看来她还是错误的估计了皇后心里的复杂情绪。凝望佛像,宝相庄严,平静似海。可人却往往在最平静的表象里潜藏最灼热的情感。

原来,终有些东西是她忽略了的。

“你倒是个不声不响的好性子。”于冰艳淡漠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如同冰冷的地气蹿入心里,“想必皇后娘娘也没有想到,你会悄无声息的咬了她一口。”

婉辞没有回头,回以她相同的漠然。“想必,这是毓妃娘娘盼望了很久的事。”

于冰艳拍手道:“如今我不知道是该同情皇后娘娘,还是该庆幸自己没有留下你。我早该除了你的,不过,我又发现,留下一个有分量的对手却也是不小的乐趣。”

“娘娘早已胜券在握,不是么?”婉辞微微一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于冰艳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我倒是很奇怪,你是以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拒绝我。”

婉辞轻笑。“娘娘是我非常佩服的一个人。”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和她的洞察配合的天衣无缝,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精彩,“但是,我始终记得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婉辞一字一句,迎上她的目光,虽是仰视,却看不到气度的偏差。

“原则并不能为一个人带来理想的结果。”于冰艳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但,不守原则却会让一个人即便得到理想的结果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婉辞微带倦怠的笑,宁定且坚持。

于冰艳仰头而笑。“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便是你拒绝我的理由,非常非常的冠冕堂皇。”

“只要它是足够的理由,那便够了。”婉辞坦然以对,始终微笑的脸庞丝毫不因满面汗水而折损气度。

“慕婉辞,总有一天,本宫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婉辞轻轻一笑。“我拭目以待。”

第二十五章 故人心(上)

黄昏时分,残霞如画,落红映天。婉辞揉着麻木的膝盖,仰望落日。许是气候寒冷,霞光慢慢暗淡下去,时有几丝薄薄的阴云掠过。

清寒的冬惟余树梢那一点绿,夕阳喘息着钻过叶子的间隙,幽幽地撒入池中,洒出淡淡的胭脂红。婉辞贪恋的嗅着风中最后的清幽,霜娥远远的跑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她,松了口气,接过她的重量。“小姐,你不碍事吧?”小脸上净是担心与疼惜。

她轻轻摇头,微笑道:“不妨的,幸好我们有备而来。”

霜娥撅着嘴道:“就算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的身子也身受不了。小姐,你说得对,男人也是祸水。”

婉辞忍俊不禁。

一步一步慢慢挪至净荷宫,才到宫门口,凝香已经迎了上来。“主子,皇后娘娘派了摇红过来,嘱咐我们定要尽心尽力照顾主子。”她微微犹豫,续道,“皇后娘娘说,主子一定能体谅她的苦心。”

婉辞淡然不语,一抹浅笑漾在嘴际,似喜似悲。

凝香不解的望着她,霜娥忙道:“可煮了水了?”

凝香点点头道:“早已预备着了,就等主子回来。锦儿寸步都没离过。”

婉辞心里微微笼上一层暖意,她素日里对待锦儿跟凝香都是淡淡的,远不如霜娥贴心。却未曾想过两个丫头对她倒是上心。霜娥与凝香一左一右的搀扶她进了内堂,霜娥皱了皱眉,道:“小姐,我看眼下这情况还是找御医来看看比较妥帖。”

婉辞深以为意,凝香忙道:“那我去,霜儿好生照顾主子便是。”

看她出了门,霜娥才调皮的吐了舌头,掀开婉辞的外裙,将膝盖上绑好的羊毛垫取下来,轻叹道:“幸亏小姐机灵,早早预备下这玩意,要不,落下毛病可不大好了。”

婉辞眨了眨眼道:“我的腿的确是落下毛病的呀。”

霜娥嗔笑着,锦儿已打了水,霜娥接过水盆,将毛巾泡湿,敷起她的膝盖。冷热交织,婉辞不由抽气。“皇后娘娘也忒狠心了。”霜娥抱怨道。

婉辞淡淡摇头。“若非这么狠心,岂能把事情压下去。”

“可小姐,明明你跟皇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为何要担这虚名?”思来想去,她就是心疼她的小姐,连带在宫里树敌。

“有些事,越描越黑,不如不辩不争来得清净。”婉辞似喜似嗔,“如今连皇上都会编排了,真真是了不得,赶明儿你跟皇上对质去。”

霜娥昂起头道:“就算是皇上冤了你,我也会对质去,小姐才是我唯一的主子。”

婉辞不由微笑。

门外传来锦儿的声音。“主子腿疼的厉害,难道就不能来一趟么,抓副药也是好的。万一要落下病根,皇上追究起来,他们也是难辞其咎。”

凝香道:“我也是这般说来,连皇后娘娘都抬了,可恨御医院的人说今日就两位御医当值,一位在太后那里候着,还有一位才被紫宸宫毓妃娘娘唤去,他们不敢去传唤。剩下的人也不敢胡乱开药,只说等两位太医回来了,便嘱咐他们过来。”

婉辞使了个眼色,霜娥会意的一笑,打帘子走出去。“凝香,你不妨去皇后娘娘那求求皇后娘娘去,想必太后娘娘会听皇后娘娘的话,锦儿你…”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水盆落地的声音,霜娥脸色微变,三人忙跑了进去,只见婉辞手足无措的站着,水盆打翻在地,犹是冒着热气。“主子您别动。”锦儿忙扶她坐在床沿,“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们,可千万不能落了病根。”

“我去再煮一壶水来,主子先忍着。”凝香退了出去,霜娥紧跟其后。锦儿默默的打量,随后将水汲干,又找了一块棉布铺上,才放心的笑道:“主子,这便没事了,您还有何吩咐?”

婉辞赞赏的点头,倦倦的道:“没事了,皇后娘娘那边也不用通报了,省得娘娘担心。你先歇息吧。”

锦儿告退,霜娥端着水,走了进来,微微嗅着鼻子,不解道:“这水似乎有味道,我去问问凝香,看她有什么名堂。”

婉辞偏首,微蹙的娥眉渐渐舒展,道:“你拿来,我瞅瞅。”待到身前,不由笑道,“是放了米酒和姜片,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霜娥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额头道:“原是这个,小姐曾经这么服侍过老爷的,我怎么给忘了。”

婉辞出神的道:“凝香是个有心人,倒是皇后娘娘,竟也舍得她。”

霜娥点头道:“难得听小姐夸赞人,想来小姐以后是非也少不了,若锦儿跟凝香得力些,我也能松口气。到底她们都比我强些。”

婉辞见她一本正经,不由笑道:“你倒是越发的有自知起来。罢了,我也乏了,你也歇着去。”

霜娥点点头,忽地叹息道:“若是恪纯公主在,天大的事她都会帮衬你,才不会让你受罚。”

婉辞一怔,幽幽道:“不知道恪纯现在是否平安。”

晚径寥落、寒意萧索。

恪纯裹着狐裘,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细小的雪珠,寒风里犹带冰凉的气息。她瞪了眼温宁远道:“书呆子,你每日重复同样的说辞不累么?”

温宁远一本正经道:“公主没有采纳微臣的意见,代表微臣的努力还不够。微臣会继续恪守职责,直到公主回心转意。”

“你!”恪纯气结,“你这么费尽心思要把我带回去有意义么?皇叔当初肯让我出来,又何必此刻逼我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温宁远不温不火道。

“你就是说破嘴皮子,我也不会听你的。”恪纯甩给他一句话,便要走。温宁远不紧不慢的跟着她,问道:“公主要去哪?”

“骑马!”恪纯头也不回的道,“你爱跟不跟。”

温宁远淡淡的浮上笑意。

两匹马并驾齐驱,恪纯极速奔行一路后,渐渐放慢马速。“书呆子,你知道的,我放不下爷爷。”恪纯脸上的骄横任性渐渐散去,幽幽道。

温宁远微笑道:“公主大可不必担忧,老王爷是国之栋梁,自有神佛庇佑。”

恪纯斜眼睨他。“书呆子,为何总是听不到你的真心话?你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拿去对付算计你的人去,别来敷衍我。”

温宁远苦笑道:“公主,微臣说的实在是肺腑之言。”

“要我回去是皇叔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她问。

温宁远定定看她。“是微臣的意思。”

恪纯哼道:“我早就猜到定是你胡乱主张。”

温宁远补充道:“这也是老王爷的意思。公主,且不说边关清苦,其中的危机四伏是公主看不到的。微臣不敢拿公主的安危作赌注。”

“爷爷是舍不得,那你呢?”恪纯转头望他,目光清亮,一眼到底。

温宁远别开眼,微微咳嗽两声道:“微臣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恪纯咬住下唇,使力给了坐骑一鞭子,徜徉而去。温宁远苦笑着摇头,快马加鞭跟上。疾风而过的呼啸隐隐让恪纯忘记心中不快,身后马蹄声近了,她正待回头,却听到温宁远的声音:“快趴下。”

声音来得又急又猛,她下意识的俯身,只觉一道银光堪堪从她上方擦过。她心中恐慌,转头搜寻他的身影,却看到他左胸口插上一只利箭,斑斑血迹从衣物里渗出。“你受伤了?”

温宁远咬牙拔去利箭,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沙哑的声音警告道:“不许动,抱紧我。”

他温文的面容上此刻充满坚毅与凛冽的气息,恪纯心中微动,紧紧攀住他。惊风骤然发力,向前奔驰。寒意疾至,不等恪纯回神,当空的剑气劈空而下。她什么都不敢做,只凭借本能死死的抱紧他。耳边剑风呼啸,杀伐渐起。她闭上眼,任由兵器交击的声音渐渐平息,温宁远的喘息却更大更响。

“书呆子,你要不要紧?”恪纯顾不上两旁倒下的黑衣人,抓紧他问道,声音犹带哭腔,嘴里微有咸湿的眼泪。

“你若再这般摇我,我怕我真…没命撑到回去。”温宁远苍白的脸上浮现强忍的笑意,“这里…真的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有人…不会肯放过…你的。”

“我回去,我一定回去。你不能有事,你还要送我回去,不然皇叔会怪罪你的。”恪纯哭喊道。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他微微的笑着,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住她的手一松,向前栽去。

“书呆子!”恪纯惊叫,把他扶起,“书呆子,我不许你把我丢下,不然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不放过你。你欠我的,我还没讨要回来呢。”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她心中惶恐,却不敢再看他一眼,双腿加紧马肚,反手一鞭,逼迫惊风转头。“书呆子,你一定要撑住。”

凤呼呼而过,脸颊被刮得生疼。眼泪滑过两颊,仿如针刺。

她一刻都不敢松懈,眼前营帐离开自己越来越近,景王动容的身影清晰可见,她心头一松,喉头发痒,咳出血来。“爷爷,救救书呆子!”

王勇使力停下惊风,从恪纯手里接过温宁远。“大人!”景王沉声道:“快让太医过来,一刻都不得耽误。”

恪纯奔向景王怀里,强忍的哭泣一下迸发。“爷爷,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景王抚着她的发,轻拍她的肩膀。“宁远不会有事的。如今你该明白,为何宁远一直劝你离开这了。这里,终究不是安全的地方。”

恪纯泪眼婆娑的抬头。“爷爷,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景王眼睛微微眯了下,答道:“此刻我尚不会有危险,我只担心你和宁远。”他明晓自己虽是某些人的心腹大患,却到底还没到连根拔除的地步。即便他命不久矣,却也敌不过心爱的孙女的安危。

听到温宁远的名字,恪纯身体一颤,闭眼复又睁开,坚定的道:“我回去,定要把他们欠我的通通要回来。”

景王微微叹息。“纯儿,你该长大了。”

恪纯眼底一片清明。“正是纯儿长大了,有些事才不能视而不见!”

那般坚定的眼、那般铿锵的话、那般倔强的神情。依稀,曾经见过。

长叹一声,景王回以她同等的坚持。“无论如何,见机行事,不可贸然。”

恪纯点头,犹有泪意的眼转向营帐内。书呆子,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做,我还需要你。

第二十六章 故人心(下)

纤纤玉手微抬,素白的信笺缓缓飘落。于冰艳狭长的凤眸灼灼发亮,幽韵撩人。“果真是个好消息,看来,恪纯近日就该回来了。”

她笑容明艳,隐隐含着利刃。明珠虽是不解,却仍然笑着应和道:“娘娘运筹帷幄,想必早就猜到恪纯公主会近日回宫。”

“皇上到底是舍不得恪纯吃一点苦、担一点心的。”于冰艳目光沉凝,缓缓笑道,“想必这份心思,连贞妃也多有不及。”

“娘娘,恪纯公主出宫前是藏匿在颖贵人宫里的。”明珠道。

于冰艳凤目微挑。“你把话说明白。”

明珠看她神情凛凛,急忙回话道:“奴婢也是方才听锦儿说起,颖贵人受罚以后对锦儿态度有所亲近,锦儿也是听霜娥无意中透露的。”

于冰艳沉吟许久,道:“原来如此。我量皇后也没个真心想去扶持她,原来竟是恪纯的功劳。恪纯,看来,我爹爹是对的,这个丫头,容她不得。”

“倘若公主回宫,颖贵人受宠,终将是娘娘的隐患。”明珠担忧道。

于冰艳微微颔首。“明珠,你的忠心我明白,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你慢慢会明白的。知道的太多太早,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明珠一震,抬头看她。“奴婢谢娘娘关心。”

于冰艳淡笑。“这宫里,总要有几分真心是值得本宫留住的。”

明珠跪下磕头道:“娘娘的信任,奴婢一定谨记在心,定然不会辜负娘娘。”

于冰艳正欲开口,明霞却一路跑了进来。她不禁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声通报都没有便闯了进来,在本宫面前毫无规矩,本宫真是太过纵容你了。!”

听出她的不悦,明霞面色涨红,急于分辩道:“娘娘,是恪纯公主回来了。听说公主跟皇上才起了番争执,皇上震怒之下把公主关了起来。奴婢一探到消息,便急着给娘娘回报,请娘娘恕奴婢无礼之罪。”

明珠一旁求情道:“娘娘,事出突然,请娘娘饶恕明霞无心之过。”

于冰艳摆了摆手道:“这次本宫饶了你,你说皇上是不是已经上贞妃那去了?”

明霞眼珠狠狠瞪着适才为她求情的明珠,一时间未曾听到于冰艳的发问。直到于冰艳重复后,方才回神,心中恐惧加深,忙道:“娘娘英明,皇上正是去了贞妃娘娘的锦瑟宫。”

于冰艳冷冷一笑,道:“是么?看来宫里又要有好戏上演了。”

明珠道:“娘娘似早已料到皇上的心思。”

于冰艳轻轻一笑,道:“人生气的时候自然要找最亲近的人倾诉,倘若那最亲近的人并不知晓那人的心思,那么她最有可能成为他泄愤的对象。可叹的是,有些人被眼前的利益蒙蔽,看不清这一点。”

明珠跟明霞面面相觑,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困惑。

“恪纯的脚程倒是不慢,听说温宁远受了重伤,竟也这么快便到了京城。看来,皇上是真着了急。”于冰艳展眉笑道,“眼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到陷阱里,真是让人痛快!”

明霞讨好道:“娘娘,奴婢会时刻盯紧恪纯公主那里,随时向娘娘禀告。”

于冰艳微一颔首,道:“恪纯长途跋涉,必然困顿不堪,如今皇上正是盛怒中,难免疏忽,你去嘱咐他们好生的照顾好恪纯。”

她眼中一道利光一闪而逝,悠然的姿态里似已看尽所有人的结局。

望着萧霁睿沉默俊挺的背影,贞妃默默的出神。

自恪纯回来,仿佛一切都改变了。那娇俏的小女孩如今浑身上下充满一股灼热的力量,似一团火焰焚烧人心。他明明才与她起了争执,却一直固执的沉默着,让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叹了一口气,她仍然走上前,劝慰道:“皇上,恪纯还是个孩子,太后娘娘素来宠爱她,难免有些任性,您关她几天就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心里泛起点滴的苦涩。她早该明白,恪纯不是孩子。

萧霁睿淡淡道:“朕没事。”

脑海里却不由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好象她的质问一直都敲打在心上似的。

“皇叔,恪纯今日回宫,只是问你一句话:书呆子的仇你是报还是不报?”恪纯娇俏的面孔上此刻凝聚着火一般的炽热。

萧霁睿目光平静淡然。“宁远已无大碍,朕已安心。”

恪纯气愤的道:“皇叔你变了,从前你做什么事都不会瞻前顾后。亏书呆子为了你不惜背上恶名,你却无动于衷,纵容于家只手遮天!”

萧霁睿蓦地打断她的话。“恪纯,你该长大了。”

恪纯倔强的扬起头。“长大并不意味着我就该做个瞎子。皇叔,您是皇上,您就眼睁睁看着于家铲除异己,他们今日敢对我跟书呆子下手,明日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萧霁睿凝视她眼中的华彩,不知该欣慰抑或是失落。欣慰她的成长,却失落她的不明白。“恪纯,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