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克望低头沉思,久久不敢出声。

“孩子,这场仗注定是艰难的一战。于公,本王很欣慰有你这般家国天下的属下;于私,却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年迈的景王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烙下沧桑地痕迹。“本王老了,很多事再经受不起了。”

“王爷!”舒克望脱口而出,“天朝需要您。”

景王抬头望天。残阳一点点淹没于西边,直至完全隐入暗寂。“本王明白。”因为明白。所以始终屹立在此,因为明白,所以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王爷,您的背后永远都有我们。”舒克望目光坚定,神情凛然。

景王淡淡一笑。拍一拍他地肩膀,道:“希望三十年后,你仍然能有今日的雄心壮志。本王便心满意足。”

“王爷,朝廷传来急报。”李长安躬身复命。

景王漫不经心地拆开翻阅,脸色大变,凝重的面孔如死灰一般,生生地将急报分成两半。“传本王口谕,军营里若有一星半点的谣言动摇军心,杀无赦。”

舒克望心头一凛。素来和蔼的景王犹如地狱修罗,浑身教人不敢直视。

后宫的谣言在皇帝与太后地有效控制下平息,但朝堂里却多了种种不和谐的声音。从边关战事开端。就一直有主和派竭力主张和谈。当战事逐渐进入胶着状态后,反对声更是不绝于耳。

江栋梁小心翼翼的看着阴沉缄默的萧霁睿。下朝后。萧霁睿始终维持不变的表情。朝仪殿的书房里奏折堆积如山,他却看都不看一眼。一迳的默然。

思来想去,江栋梁退了出去,招手唤来一内监,附耳说了几句。不多时,那内监领着皇后过来。沈沁如将心中的疑惑压下,问道:“叫本宫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江栋梁挥手让内监退开一步,压低声音,道:“回禀皇后娘娘,廷议上有人奏本请议和亲事宜,要把恪纯公主嫁往鸪望族,嫁给殊羿做王妃。”

“什么?”沈沁如大惊失色,看了看四周,力持平静道,“皇上可有答复?”

江栋梁摇头道:“皇上自朝上回来后,就没再让人跟前伺候,也没传膳。奴才放心不下,这才禀告皇后娘娘。”

沈沁如长长地吸了口气,叹道:“你嘱咐御膳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给皇上送去,也不用说本宫来过,好生伺候皇上。”

江栋梁一一应允。回到颐华宫,沈沁如左思右想终究无法平静。“摇红,去净荷宫请慕从容过来走一遭。记住,万万不可让恪纯知道。”

摇红虽是疑惑,行动却极为迅速。婉辞进到颐华宫时,零星地飘落小雨,沈沁如天青罗裳下远远望去似朦胧的烟雨。

不等婉辞请安,沈沁如已先她一步开口道:“不必多礼。本宫找你,是为了一件与你与本宫都切身相关的事。”婉辞错愕地抬头,四目相对,沈沁如目光里流露着无奈与清利地矛盾神情。顿了一顿,沈沁如续道:“大臣们商议要将恪纯送去鸪望族和亲。”

婉辞万分愣愕。“皇上一定不会答应。”

沈沁如早已料到她的答案,淡然地一笑,却觉察不出笑意。“倘若他不是皇上,他必然不会应允。”

言下之意,一目了然。

婉辞决然地摇头,依旧固执地道:“皇上不会答应。”

沈沁如微微变色。“本宫一直认为你很聪明。”

婉辞淡笑,清隽地面容烙下傲然地痕迹。“聪明与否并不需要用别人的牺牲来证明。更何况,那是我在意地人。”

沈沁如叹息道:“你与恪纯的感情竟如此深厚。”

婉辞不语。脑海中曾经的千头万绪慢慢汇聚成清晰的脉络,心中一切顿然明白。恪纯的中毒、漫无边际的谣言,原来都只为了了让恪纯在后宫无立足之地,被迫和亲。果真是步步为营,防不胜防。

“本宫其实很想你能劝一劝恪纯。”沈沁如静默片刻,缓缓道,“恪纯自幼娇生惯养,本宫并不放心她担此重任,但惟有她是最好的选择。”

“娘娘!”冰雪般的寒意渗进心间,婉辞不由道。

沈沁如盯凝她的面容,声音冷静。“本宫是一国之后,要对皇上对黎民百姓尽责!”

雨丝慢慢的飘进,倏忽钻进婉辞冰凉的脖颈。“皇上不会需要这种方式的妥协。”她了解他,他或可会因为大局而隐忍自己的喜怒哀乐,却不会委屈他珍惜的人。用恪纯的和亲换得边境的平安,于他是莫大的耻辱。

“人生的棋局从不会按你希望的方式去下。”沈沁如不无讽刺地说,“你该比本宫更了解这个道理。莫非你宁愿看到因此生灵涂炭、战乱不息也不愿舍下恪纯?这步棋根本由不得我们不走。”婉辞默然。其中的道理她是明白的,皇上倘若不舍得恪纯,定要将她留下,惟有坐实宫中的流言,那么恪纯终此一生再无名誉二字可言。作为防守的一方,他们竟无路可退。

“嫔妾意气用事,望娘娘恕罪。”她语声刻板地道。

沈沁如微微地叹气。“本宫望你明白,也能让恪纯做出最后的决定。她的决定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婉辞微愣。

漫天细雨扑面而来,冰冰凉凉,并不刺骨,却冷到了心底。

不知何处突然噪起几声鸟鸣,覆盖在她头顶。她望向廊檐下一树桃花,妖媚繁华得几近杀气腾腾,像极了某一人的脸。

她收回视线,明洞深睿的平静覆盖。

她始终坚信,这世界没有无法解决的难题。她不会放弃,恪纯亦不会放弃。

雨水一滴一滴在青色的空中凝结成帘幕,烟雨朦胧里垂柳依依,碧叶连绵。恪纯安静的站在池边,看到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有股无法捉摸的神情。

“怎么不进屋?”婉辞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恪纯有些变得陌生。

恪纯转过视线,幽幽道:“我怕很快我就看不到这里了。”

她眼中忽闪迷离的神色,婉辞胸口一滞,握住她的手,道:“是谁告诉你的?”消息竟然传的如此迅速。

恪纯咯咯笑道:“婉姐姐,你糊涂了。自然有人想方设法要我知道的,不然这出戏就不会那么精彩。”

婉辞星眸微带针尖般的冷意。“事情尚未盖棺定论,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为你的将来做决定。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许认命。”

恪纯摇摇头,眼底黯然。“婉姐姐,我知道我一贯都任性。但是大事情发生,我却不会不管不顾。更何况,镇守边关的是我爷爷啊,他可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她泪眼迷蒙,婉辞心如刀绞。“天朝边关的稳定不会需要你的牺牲来换取,因为皇上不会答应。”

“倘若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呢?”恪纯仰头反问。

婉辞如水清澈的眸子里皓雪冰霜的清冷。“那么,对皇上而言更是莫大的讽刺。他的骄傲不会容许他接受。”

恪纯转身扑到她怀里,泣道:“婉姐姐,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婉辞抚上她的发丝,轻柔婉转的声音里是抚慰人心的坚定。“不会,上天永远不会只给人一条选择的路。”

“可我没有太多等待的时间。”恪纯仰天,不让眼泪滑落,“其实,如果不是我,我相信婉姐姐你会比我更清楚时间由不得我不认输。”

第四十八章 谣言起(下)

晓畅苑湖畔的柳条在徐徐的清风间吐露着嫩绿的新叶,昨日被洗涤过的碧叶更显澄澈,散发着清新而柔润的清丽碧色。

恪纯轻轻地拂了拂在额前被吹散的发丝,静默地饮下一口淡淡的清茶。茉莉的清香在唇齿之间游弋,兀自纠缠不肯离去,转瞬荡漾开来淡淡的苦涩。

温宁远隔着距离瞧着她,初夏暖风微薰,他却是体会不出丝毫的暖意来。身后空旷的湖面氤氲水汽,把她笼罩起来,让他看不分明。他微微咳嗽一声,打破沉谧的氛围。恪纯回头,如花灿烂的笑靥眩惑他的眼,好似夏日晴空的骄阳,能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等你好久了。”恪纯站起身,明媚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阴霾。“这次我可轻饶不得你,不然你可不把我放眼里了。”

她戏谑的话配上娇俏可人的神情却偏偏让他心头一阵酸疼。“微臣愿受公主责罚。”他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恪纯撅着嘴,不满道:“总是一副没趣的模样,当真我会吃了你不成?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何曾真正算计过你。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是摆给谁看呢?”

压抑胸口翻涌而上的痛楚,温宁远勉力一笑,道:“我以为纯儿已经长大了。”

他那一声“纯儿”仿佛用尽心里所有的宠所有的疼,恪纯一直滞留嘴角的笑容倏忽不见,化作涩涩的苦楚。“书呆子!”她不做犹豫的向他张开手臂,他抱着她,温和的手掌包裹她颤抖不已地小手。

“书呆子,我就要走了。”恪纯声音哑哑的。“我不能让皇叔为难,我不能让爷爷继续镇守边关过着舔刀口的日子。我是天朝地公主,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想离开这里。不舍得太后、不舍得皇叔、不舍得婉姐姐,更加——不舍得你。可是我没法那么自私。”

温宁远心头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他将她拥得更紧,低低道:“我知道。恪纯扬起轻笑,迷离地眼神里那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好似莫大的讽刺。“你平日里诡计多端,偏偏为什么就帮不了我呢?”

“是我没用。”他苦笑,他并非没有一点办法。但他明知道唯一的办法也不过是个圈套,他不愿她受伤,那么他宁可拼一个鱼死网破。

“才不是。”恪纯抹去眼角的泪水,露出尽力欢快地笑,“书呆子文韬武略,是皇叔最倚仗的人才。我只是知道,书呆子是因为关心则乱所以才想不到好的办法,对不对?”

温宁远清澈的瞳仁微微一缩,许久叹道:“办法并非没有。”

恪纯捂住他的嘴。“我不要听。也不要你讲给皇叔听。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为我想过我就很开心了。只怪我,平日一直太任性。从来不肯给你好脸色。”

温宁远抓住她的手,贴近胸口。“纯儿。你在这里刺了一剑。我怕是好不了了,就让我去争一个结果。”

恪纯摇摇头。“争到了结果又怎样呢?你们一个个都糊涂了么?”

温宁远语塞。竟无从回答。

恪纯另一只手抚上他的眉,笑得如同云朵飞絮,缥缈虚空。“我心里的书呆子不是这样的,他会云淡风轻地面对所有的事,他有本事把我气得跳脚可心里面却还是钦佩他的。若你再这般皱着眉头下去,就变成另一个皇叔了。”

温宁远满溢地话语终究变作一声长叹。

“我觉得很知足了,至少,皇叔还肯让我见你一面,把心里话都可以说出来。那么就算我走了,也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恪纯仰起头,微微一笑,“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爷爷,皇叔还需要爷爷。”

温宁远闭上眼,重重地呼吸。“我答应你。”

天气忽然阴沉下来,窒息与沉闷笼盖心头。耀眼的闪电蓦然撕裂长空,惊起茫茫地白色。雷鸣声滚珠般轰鸣,似竭尽全力的咆哮。朝仪殿内重重的排案声响起,素纸面镶绢硬皮奏折被萧霁睿扫落地面,剩余的被他牢牢抓在手心,渐成褶皱的痕迹。

江栋梁探了探身子,又缩了回去,找了一名小太监往净荷宫方向去。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却比谁都明白眼下惟有净荷宫慕从容才有劝解的可能。待婉辞匆匆赶来时,大殿里窗扉打开,磅泼大雨浇灌在萧霁睿身上,勾勒出清冷迷蒙的气息。

“皇上!”她惊诧的低吟。

萧霁睿不想是她,漠然的面孔微微震动,婉辞将手中的撑花丢落在地,疾步上前,萧霁睿猛然伸手将她带入怀中。她惯常冰冷的身躯却是他此刻触手可及的温暖。她下颌搁在他胸口,疼得紧,隐隐是山崩地裂般的疼痛。不觉把手抚上他湿漉的脊背,

朱漆高柱,黄铜香炉。一切都抵不过怀中人切肤的痛楚。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他却已沉沉道:“今日恪纯奏请,要求和亲。”

婉辞不置信地抬头。

皇上万万不可。”她无力的反对,却明白无误的知道恪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并且义无反顾。

“朕让她见到了宁远,原以为她的任性会让她力争到底,朕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答应了,竟然主动请求和亲。”萧霁睿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握紧,颓然生出似悲似喜的矛盾。

他一力保护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懂得承担,他却保护不了她。

“在恪纯心里,景王的安危、皇上的顾虑都是她逃避不开的职责。她不是任意妄为的孩子,她是…她是皇上最值得骄傲的公主。”婉辞哽咽道。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淡定而从容的,从未有这般无奈和痛恨。他的心情她感同身受,惟有圈住他所有的疲累,与他共同承担。

她的不能自已同一时刻感染着萧霁睿。“朕绝不会答应她,即便御驾亲征也不会让姑姑的悲剧在我朝再次上演。”他的声音那么缥缈,好似风一吹便会散去,虚无的让人想抓也抓不住。不能这么做。”脑海里瞬间划过意义不明的念头,她脱口而出。

萧霁睿惊愕地望定她。

混乱中她的思绪蓦然清晰,头脑无比清明。“皇上,这才是他们走这步棋的真正目的。”和亲是幌子,倘若和亲真能换来边境二十年的平安,那么于运龙所有的筹划都将变作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他不会坐等和亲的顺利进行。而他有恃无恐的正是皇帝与太后对恪纯的疼爱,甚或非常清楚地知道皇帝会不惜鱼死网破。

萧霁睿如同醍醐灌顶,眸底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清冽。“他竟算准朕到两难的境地里无处可走么?”他瞬间恢复不着痕迹的清冷,平和的教人生寒。

“为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皇上,倘若您答应和亲,他必定会从中加以阻挠。”婉辞续道。

萧霁睿缓缓点头。“他做事,一定会为自己留下退路。”

破坏和亲,阻止两国的交好,更能令恪纯身败名裂,这步棋下得天衣无缝。婉辞不由打了个冷战,好阴狠的计谋,纵使她识破他的安排,却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彻骨的寒冷悄无声息的蔓延,他冷凝的眸子似无底黑洞。“他唯独估算错了一处。恪纯并非他所想象,朕亦不是。”

婉辞眸心一簇利光闪去。“皇上,您当真牺牲得起?”

他点头。“就算这步棋我们注定要牺牲,却亦是缓兵之计。两害相较取其轻。”

她默然许久,才缓缓同意。“景王却要从此备受钳制。”

“万不得已,朕不会轻易让他得偿所愿。”他知她担忧所在,如今却顾不得太多。他首先要保住恪纯,亦要保住黎民百姓。

“皇上,落子无悔。”她目光恳切。

萧霁睿与她十指相扣,轻轻吻上她的头发,轻柔却十分坚定地道:“朕向你承诺,一定会保护恪纯,给她最好的归宿。”他的声音空荡荡地在大殿回响,一字不落的烙进她心里。

风雨潇潇,暮色渐渐笼罩,她依偎在他胸口,漫长的时光里仿佛他与她共呼吸同命运。

下部

第四十九章 天微寒(上)

正午的阳光耀目非常,鎏金宝顶上金光粼粼。四周无风,酷热难挡。恪纯不住的以手扇风,大殿里回响她凌乱的脚步声。霜娥没好气的翻白眼,把她往湘妃椅上一按,求饶道:“我的好公主,天已经很热了,求求你别再走来走去的,晃得人晕乎乎的,更觉烦躁了。”

恪纯转回头,婉辞气定神闲的伏案写字,她跺了跺脚,抽去婉辞手中的毛笔,身上特有的清凉气息幽幽的传递,恪纯使力深吸口气,心绪慢慢平复。

婉辞淡淡然微笑。“你且静一静,一有消息江公公自然会派人过来通传。”

恪纯紧紧攥住她的手,缓缓的摇了摇头。婉辞嘴角漾起丝悄然的笑,一瞬间抚平她的心焦。“你相信你的皇叔。”恪纯闻言,状似轻松的点一点头,额头却仍是沁着密密的汗水。婉辞拿手帕替她拭去汗渍,轻笑道:“当初自告奋勇答应和亲的勇气都去了哪

恪纯明知她是在用笑容宽慰自己,也不免微微脸红。“我是一心一意为皇叔和爷爷着想,谁料你们心里有了别的算计。”她不由嗔道,“枉书呆子被称作聪明绝顶,竟点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你冤枉他了。”婉辞见她不解,解释道,“这并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由他提出来他会觉得是对你的伤害,别拿人家的好心当歹意。”

恪纯歪着头,撅嘴道:“罢了,你既为他美言,我便饶了他。”

婉辞忍俊不禁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应该把你嫁过去。叫殊羿族长好好治一治你,现下后悔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恪纯嬉皮笑脸道:“怕是你们都舍不得。”

婉辞笑着轻点她的额头。“有恃无恐。”

她们语笑融融,议政殿却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瞬间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并以最迅猛的速度向后宫传播。

“殊羿族长拒绝和亲?”于冰艳冰冷地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那么鸪望族的使者有没有给皇上拒绝地理由?”

明霞讨好似的回答:“有,虽然使者说地非常含蓄,却隐隐约约暗示公主并非族长中意的女子,行为举止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于冰艳微挑眉稍,踌躇意满。“果真是天衣无缝的好计策。本宫倒要瞧瞧。这下,恪纯如何在后宫立足!这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仗着太后的几分纵容屡屡与本宫作对,如今本宫看她还有何脸面再留下来!”

“娘娘,奴婢这就去净荷宫候着,等那边消息过来就回禀娘娘。”明霞正要离开,被于冰艳抬手拦住。

“你把刚刚得来地消息若无其事的透给小绪子,恪纯既然无法和亲。想必贞妃一定很关心她的着落。本宫可不想贞妃让我失望。”顾盼生姿的明眸妩媚鲜艳,生出别样的妖娆。

钟灵殿恪纯焦急地等待皇帝。消息传来时她倒不惊讶,就只是痛恨。结果早在他们的筹谋中。恪纯自信早已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内监禀报的消息仍是愤愤的将婉辞塞给她静心地扇子撕成两半。“殊羿他好赖也是我名义上的小叔。是我的长辈。居然偏听偏信,气死我了!”恪纯犹是不肯解恨。数落道,“我堂堂天朝公主哪里就委屈了他?”

婉辞本在专心练字,闻言抬头笑问道:“莫非你为了出这口气非要嫁去鸪望好证明自己么?不是心里在意地人何必计较他的看法,徒增烦恼而已。眼下,该是想好如何应对流言蜚语。我想,那位使者未必表达地是殊羿族长地态度。”若是拒绝,大可委婉不必如此直截了当,想必于家下了不少功夫。

恪纯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外面可是一堆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恐怕以后我要深居简出,再不能随心所欲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婉辞,“你们莫不是最初就想趁此机会把我给困住,好过安生日子吧。”

婉辞忍不住边笑边无奈摇头。“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不把他气得跳脚,真真是白为你操心。”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霁睿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冷峻坚毅的面庞看不到丝毫轻松。婉辞察言观色,悄悄示意霜娥退下。恪纯起身撒娇道:“皇叔,你怎么才过来?人家等你等得心烦意乱。”

萧霁睿冷锐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淡淡道:“朕有些事耽搁了。”

恪纯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淡漠味道,吐了吐舌头,悄然往后退。婉辞哭笑不得,只好若无其事的迎上前,笑问道:“是在为鸪望使者的话心烦么?皇上心中既然早有定论,就别为这些事伤神。”

萧霁睿伸手将她勾入怀抱里,埋头在她如云秀发里,半晌才道:“不是。”

婉辞微微一怔,已经猜到几分,便不说话,只是任由他环住自己。许久他才松开,对上她清澈如水的明眸,一迳的温柔里恬静宁定的光华沁沁然浸入心间,适才绷紧的弦才缓缓放开。“陪朕坐一会。”他低低道。

庭院里明晃晃的阳光映照,花繁枝茂,明艳绝丽。

婉辞微一颔首,些许清淡的浅笑于唇边落下单薄的光影,细细碎碎的蔓延至眼角眉梢,淡静舒缓,似清泉流淌。

“朕从未对你说起兰儿的事。”萧霁睿沉默着,锐眸里折射迷离的空远,落在不知名的远处,莫名的让她心疼。

她依旧不语,仅是温顺静默地点头。

“遇到兰儿那年,朕在外领兵作战,不慎被敌军偷袭,全仰赖身边的护卫殊死抵抗。才得以逃生。那时身受重伤,若非遇到兰儿,朕恐怕性命不保。兰儿自幼孤苦伶仃。生活很是艰难,却心地纯良。亏得她三个月里悉心照料。朕的伤势才慢慢好转。待朕回京时,她要求随朕一起,并不计较名分。朕念她的心意,因此愿给她王妃的身份。后来地事,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萧霁睿平静简略的叙述那段过往。却隐隐听见淡淡的倦意和挥之不去地惆怅。

婉辞安静的凝视眼前墨玉似地黑寂,深邃的看不到底。

“朕做事从不言悔,今时今日却有些后悔把她带到京城。这里,本就不是所有人都合适的地方。”萧霁睿若有所思道。

婉辞始终默不作声,澄透宁婉的眸心深处是无从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外头惶急地脚步声偏偏不合时宜的打破里间的宁静,婉辞转头往外看,是锦瑟宫的晚秋急急的禀报着什么,萧霁睿与她同时站起身。

晚秋看到皇帝,立即推开一旁的凝香。上前急急道:“皇上,我们娘娘要生了。太医说情况很危险,奴婢求皇上快去看一看我们娘娘。”

萧霁睿脱口道:“不是还有一个多月么?”

晚秋面露难色。唏嘘回道:“回禀皇上,太医说娘娘是忧心所致。”

萧霁睿一愣。瞬间回复平静。“朕去看一看。”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看她,可她却好像看到了他的表情。听到了他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