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赢得对手尊敬的人值得他们最崇高的礼节。

空漠荒芜,唯见茫茫雪际。漫天飞雪奇异的闪耀剔透的光,北风瑟瑟,风雪凌乱,欲遮盖人的双眼。阴云密布,皎皎倾雪。

第六十二章 感苍天(下)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边关宁通城一役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京城已是十日后。因未找到舒克望的尸首,于海天上表陈情,将罪魁祸首直指舒克望,痛斥他通敌叛国。

死无对证,即便景王慷慨陈词,甚而一病不起亦不能阻止于运龙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景王的势力一蹶不振,而此时的于运龙如日中天后宫里永远没有被封锁的消息。

月隐星稀,残雪压枝。

晓畅苑湖边伫立白衣胜雪的瘦削身影,青丝缕缕在夜风中肆意飞扬,遮盖女子苍白寂灭的面容,形如鬼魅。

忽听到“扑通”一声,身形直直坠入湖里。冰天雪地,即使精通水性也难逃过这一劫。那晶莹剔透的白衣与湖面迅即相融,渐渐淹没。

深不可测的湖底,冰冷寂寥的皮肤,身体和意志一道沉沦,一点一点坠入死亡的边缘。那漫长的黑暗的光阴隧道似乎可以指引她通往另一个繁华极盛的世界。

点点光明刺痛冰凉的眼,暄妍挣扎地睁开眼,渴望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却不料一眼望见的是气度端华的沈沁如,震惊之余是彻骨的悲哀。

“你别动。”耳边是沈沁如温和的声音,“太医说你身子虚寒,若是本宫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后娘娘,您为何?”暄妍无力再问下去,紧闭的双眸犹自散发哀婉的气息。

沈沁如沉重地叹息。“本宫了解你心中的悲苦,可你昨夜的做法无非让亲者痛、仇者快,于事无补。难道你要舒参军白白牺牲么?”

暄妍闻言凝起一抹苦笑。“奴婢人微言轻,就算苟延残喘又能奈何得了谁?倒不如一了百了,好过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沈沁如眸中犀利光芒一闪而逝。“皇上本是圣贤明君。”

暄妍身子微震。缓缓睁开眼,寂静地眼底似有一丝相同的利芒。“皇后娘娘!”

“你跟随本宫日久。为本宫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发生这样的事本宫心中同样悲愤难忍,断断不愿再看到你自寻短见。”沈沁如缓缓道,“你所憎恶地与皇上一般无二。你如今虽是人微言轻,但这宫里没有人永远可以高高在上,也没有人会永远微不足道。端看一个人想要达成目的地意志。你是聪明人。无须本宫说得太明白。你好好将养身子,本宫会等你改变心意。”

暄妍怔怔地目送她离开,耳畔回旋她临走前的那番话,恍若一丝不真切的光芒由寂寂黑暗里蜿蜒伸展,令她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心底如同被万千针扎,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她所能为他留下的终究只是心底那丝无望的挣扎。你会原谅我么?

待事成之日,便是你我九泉相会之时。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日光黯淡,铅云低垂。

婉辞静静地听完霜娥地消息。沉默许久,淡若烟云的声音细细地道:“昨夜是被皇后娘娘救下了?那也好。”分辨不出是喜是忧。

霜娥却是长舒了口气,回道:“幸好皇后娘娘赶得及时。不然怕是凶多吉少。”她见婉辞愁眉不展,问道。“小姐莫不是仍旧放下不下暄妍姑娘?”

“我也说不准。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一缕轻愁浅浅化开,婉辞淡淡一笑。“或许是我多虑了,待她身子复原,我们再去探望她。”

霜娥叹息道:“说起来,暄妍姑娘也真是命苦。那般清丽婉约的女子,即便是做主子娘娘也完全配得上,却偏偏遇上这样不公平的事,就算我这局外人也为她心疼。”

婉辞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某个重要的讯息从脑海里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很多事情我们虽然无能为力,却不能听天由命。”婉辞轻道,“暄妍是聪明的女子,我信她会想明白。”虽是她美好的愿望,却也希望并非不切实际。

婉辞再见到暄妍,隐隐察觉她的气质翻天覆地地变化。天空那一抹淡蓝微暖的晴光照映她纯白的身影,幽淡地梅花香袭来,明明近在咫尺的面孔却仿若天涯般遥远。生命地气息仿佛消散在白雪皑皑间。

从前地她,那一点刻意维系的疏离是对深宫中自己地保护。如今的她,清丽气质里透着凄绝的妩媚,教人隐约不安。

“劳烦婕妤亲自过来,暄妍深感不安。”举手投足里,礼让到极致。

婉辞微微一笑,温暖的笑意化开浓重的冰寒。“看你身子无恙,我也放下一半心。”她说话素来点到即止,不愿触及到别人疼痛的地方。

暄妍身上那丝飘渺的气息忽而有了些许人气,深深地望着婉辞,轻声问道:“娘娘,在这宫里,有什么是娘娘在意的么?”

婉辞微侧首,似是认真地思索她的问题。“有。”她恬静一笑,“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值得我在意。”

暄妍缓缓摇头。“我却看不到这里有任何的美好。”

“暄妍,你的存在便是这里其中一种美好。”婉辞嘴角含一抹微笑,舒缓平和的笑靥轻柔地抚平暄妍心底的悲苦。

暄妍心中涩意凝滞。“是娘娘将暄妍想象得过于美好。”

婉辞握住她的柔荑,郑重道:“暄妍,我不愿对你说任何宽慰的话,因为事实面前,宽慰往往是最苍白的。但是,美好的事物要自己去尽力守护。”“倘若暄妍会让娘娘失望呢?”暄妍声音轻飘。

“那就按你的心意走下去,别让你自己有失望或后悔的那天。”婉辞幽幽道,“我们说到底,不会为任何人。都不过是为自己活着。”

回去的路上,霜娥出奇地沉默许久,才道:“小姐。暄妍姑娘变了。”

婉辞轻轻点头。“发生那样的变故,没有人会一如既往。”

“可我总没来由的害怕。”霜娥试图表达自己地感受。“她太平静,好像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太可怕了。”

婉辞微微叹息。

没有人会知道将来会发生地事,只恐怕她早已为她自己掘下坟墓。那般聪明淡雅的女子,却也走不过“情”字的坎坷。寒风扫过松柏的翠枝。拂落满地积雪。

于冰艳闭目养神,深呼吸几口气,漠然声音里透着丝淡淡的兴味。“暄妍这些日子一直都留在颐华宫?”

明珠点头答道:“地确如此,期间除去慕婕妤见过她一次,旁的人都再没见到她。皇后娘娘特别神秘,为暄妍一人,似有些小题大做。”于冰艳缓缓睁开眼,斜挑凤眸。“若单单为了暄妍,自是小题大做。”

明珠蓦然明悟。“原来娘娘早就猜到皇后的心思。”

“她是皇后。她要做的是维系后宫的平衡。”于冰艳微扬的嘴角弯起妩媚的弧度,“这宫里沉寂的人太多,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尤其那支利剑能够对准本宫跟慕婕妤。自然比别地好使得多。”

“慕婕妤身怀龙裔,皇后娘娘未免操之过急。”明珠道。

于冰艳抬手笑道:“现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本宫不信你看不明白。皇上待慕婉辞跟贞妃是不同的。”

明珠默默点头。犹豫片刻才道:“娘娘也该为着自己想一想,外人都觉得娘娘风光。奴婢却明白娘娘心里很多事奴婢都无力分担。”

于冰艳正色望她,许久,浮现一抹淡笑。“本宫确实没有看错你。”

明珠受宠若惊道:“娘娘地话,奴婢不胜惶恐。”

“无妨。”于冰艳凤眼微微眯起,“你瞧着本宫处置了明霞,疏远了李嬷嬷,却还能站在本宫身边忠心耿耿,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本宫就不会把你当作普通地侍婢。”

“奴婢知道娘娘这么做有娘娘地顾虑。”

于冰艳缓缓起身,目光投注到窗外。“本宫的确有顾虑。她们都是府里带来地人,名分上辅佐本宫,却也始终牵制本宫的行动,不得不防。”

“李嬷嬷是真心关心娘娘的。”明珠忙道。

“你能看到的本宫自然也知道。”于冰艳柳眉微拧,“她自小看我长大,与我自然亲厚。可你不要忘记,她到底不是一个人。”

明珠明白她的顾虑,生怕李嬷嬷会选择自己的亲人而非于冰艳。相比起来,孑然一身又和于府丝毫没有关联的她确实是毓妃最可以信任的人。“无论娘娘作何选择,奴婢效忠的唯有娘娘。于冰艳似笑非笑道:“那你便把府里的信交给本宫吧。”

明珠尴尬地笑道:“奴婢让娘娘见笑了。”她取过信,恭敬地呈上。

于冰艳一目十行,随手搁置一旁,露出意料之中的冷笑。“本宫不用那女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明珠诺诺道:“二夫人其实很是挂念娘娘。”“她真正关心的是我爹的宏图大业。”于冰艳止不住冷笑,“若是本宫当真怀有龙嗣,于他们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会被作废,本宫还没有这么愚蠢。”

明珠听得心惊肉跳,这才意识到为何她迟迟不愿亲近皇帝。“娘娘心思缜密,也能忍常人所不能。”

于冰艳颔首冷笑,连她生身父亲都在算计她,想要利用她。反观萧霁睿,却光明磊落许多,他虽喜怒不形于色,却不会虚伪地应对她。也或许,她该重新想一想自己的立场了。“明珠,这些日子,萧湛可有动静?”

明珠摇首道:“二皇子仍与平素一样。”

“他可不简单,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姐姐死在面前,也能淡定自若的去皇后面前作证。”于冰艳淡哼一声,“本宫可得好好留着他,用得好他会是本宫手上最有力的武器。”

明珠静默不语。

“本宫前面嘱咐你的事都准备好了么?”于冰艳向里走去,压低声音问道。

明珠神情凛凛,点头道:“奴婢已然准备妥当。”

“你怕么?”于冰艳问道。

明珠摇一摇头。“奴婢不怕。”

“放心,这事虽然会闹得很严重,却伤不到你。”于冰艳眼中闪过丝精光,“本宫不能坐以待毙,亦要试探一下父亲的底限到底在哪里。”

倘若他执意袖手旁观,那么她无须再尽任何职责。毕竟,事情成功于她父亲更为有利。她亦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她聪明绝顶的父亲最好不会让她失望透顶。

第六十三章 长相守(上)

深蓝色的天幕光滑似绸缎,透明的雪片徐徐飘落,渐起飞舞。斑驳陆离的宫灯将晶莹剔透的雪花染成斑斓的色泽,华美得如同一场盛宴。

婉辞懒懒地斜倚在榻上,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时值萧霁睿寿辰,欢天喜地的热闹冲淡边关一役全军覆没的悲苦。萧霁睿不喜奢华铺张,沈沁如便一切从简。

为求喜庆热闹,后宫嫔妃多半披金带玉,一眼望去花团锦簇。唯见素来明艳四射的于冰艳身着灰鼠昭君兜,头戴镶珠抹额、八翅金凤钗,气势华贵泰然。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婉辞身边,让四周的人倒抽口凉气。

“婕妤身子可舒坦?”于冰艳面带微笑地问道,目光悠悠地落在婉辞已日渐丰腴的腰腹上。因怕婉辞劳累,皇后特意给她准备软榻,她方才得以悠闲自在。

婉辞淡静有礼的回笑道:“娘娘费心了,有娘娘的照顾,嫔妾每日都神清气爽,感怀娘娘的体贴周全。”

于冰艳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婕妤现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本宫自然怠慢不得。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本宫出错。”

“娘娘行事滴水不漏,自是不用担心的。”婉辞梨窝轻旋道。

于冰艳身形缓缓靠近她,低低的嗓音慵懒无比。“本宫却在为你担

婉辞挑眉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于冰艳目光远远落在颐华宫的方向,眯起眼,勾着嘴角道:“那里恐怕正排演着一出好戏,你当真毫不在意么?”

婉辞闻言,抚平略有折横的衣裳。淡笑道:“我想,娘娘应该比我更有兴趣。”

于冰艳摆一摆手,不屑道:“区区雕虫小技。本宫无须放在眼里。但,你与本宫是不同的。”她有意停顿片刻。续道,“本宫不在意的,你却在意。”

婉辞与她目光对视,良久,略带兴味地问道:“娘娘。其实有一事,嫔妾心中好奇许久。于冰艳难得很有耐心地等待她地问话。

“娘娘聪颖非凡,运筹帷幄并不逊色于须眉男子,可是娘娘,你真心想要的究竟为何?”婉辞定定望住她,“还是说,娘娘对整个过程乐在其中?”

于冰艳冷然道:“婕妤心思缜密,玲珑剔透,凡事不是都逃不过婕妤的眼么?”

婉辞不由轻轻摇首。一时都安静下来。萧霁睿匆匆赶来。脸上却没有丝毫欢悦地表情,唯独目光掠过婉辞的方向,依稀可辨眼底地安然恬适。

萧霁睿坐下后。低声嘱咐江栋梁几句。不一会儿,江栋梁端来一碗酥酪递给婉辞。道:“皇上命奴才转告婕妤。若是身体不适,婕妤可早早退席。不必拘礼。”婉辞笑回道:“多谢公公。”

于冰艳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意,闲闲道:“婕妤的确是盛宠。”

婉辞抿了一小口,悠悠放下。“碰巧嫔妾所想的是娘娘所不在意的罢了。”

“可是这宫里,却有很多人比你更在意。”于冰艳意有所指道。

婉辞仰头微笑。“无法掌控地事情,也许可以学会不去计较。”

“无争无谓便是婕妤处世的态度?”于冰艳斜斜挑起半边柳叶眉。

“比不得娘娘,凡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方才安心。”婉辞将身体放松,“我辈无德无能,只求安心度日而已。”

“本宫可以帮到你,让今晚的戏无法开演。”于冰艳微笑道。

婉辞斜躺的身姿优雅舒展,笑容似春日和风温暖娴雅。“娘娘帮了嫔妾这一次,就能永远没有下一次么?”

“斩草除根。”于冰艳轻轻吐出四个字。

婉辞不由失笑。“娘娘果然不是轻易让人痛快的人。”

“倘若本宫不痛快,为何要留着旁人的痛快?”于冰艳反问道,理所当然的口吻教人不得反驳。丝竹声悦耳悠扬,舞姬翩翩起舞,萧霁睿却始终心不在焉,兴致懒懒。沈沁如面带微笑道:“为贺皇上寿辰,针线局早早备下了礼,只等呈给皇上。”

萧霁睿淡淡道:“倒是费心了。”

沈沁如使眼色,那边厢暄妍捧着锦盒上来。天水碧的宫装益发衬得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清淡的装束,不胜羸弱地姿态,宛如疏影横斜的清幽梅花。

四名小宫女跟在她身后,将锦盒打开,一身崭新龙袍缓缓铺陈。栩栩如生的翔龙似要破云而出,生生散发夺目地光辉。

众人都不禁惊叹,唯独暄妍淡定如常。

萧霁睿微微有动容,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暄妍清丽幽然的面庞上,若有所思道:“如此,倒有些出乎朕地意料。”

沈沁如浅笑盈盈。“能得皇上赞许,亦是她们地福气。”她转而向暄妍道,“由你送去朝仪殿,好生将它收起来。”

暄妍修长楚楚的背影里有种说不出地倦意,却偏偏是致命的蛊惑,牵动着绝大部分人的心思。婉辞收回实现,却看到萧霁睿仍未回首。自体内深处翻涌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倦。

于冰艳似笑非笑,举手投足间慵懒风姿流露。“婕妤看得可是明白?”

婉辞胸口微微一滞,却依然浅笑如昔。“有娘娘的提醒,纵然不明白也该明白了。”虽然早有准备,胸口却仍是莫名狠狠痛了起来。仿佛那里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婕妤早该明白,没有人会是永远的朋友,亦不会是你永远的敌人。这么好的时机,聪明人都不会轻易错过。”于冰艳目光扫视端坐上头的沈沁如,“作为你曾经的盟友,你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后。”

婉辞唇边略带飘忽的笑意。“娘娘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么?”

“本宫自是不期待。”于冰艳笑道,“本宫怎会看不明白,皇后此举来势汹汹,针对的亦是本宫一人,顺便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阻止你在后宫的独宠。你不是贞妃,她对你自然不需要顾忌。”

婉辞默然,毓妃的话句句在理。“娘娘此番是有备而来。”

“婕妤对本宫好奇,本宫却也对婕妤好奇。”于冰艳幽幽笑道,“所谓的进退有度不过是放弃该去争取的而已。婕妤亦不过如此。”

婉辞神情冷淡,眸底一片宁澈。“娘娘果然喜欢所有人与您一道不痛快。”

于冰艳勾起冷然的笑。“难道过了今晚,婕妤就会痛快么?”

“倘若暄妍被逼到这一步,娘娘亦是脱不得干系。”婉辞冷冷道,“娘娘若是真以为我就由着娘娘摆布的话,娘娘就大错特错了。”

于冰艳挑眉笑道:“婕妤是要替那位背信弃义的暄妍姑娘打抱不平么?”

“人各有志。”婉辞抬首凛然道,“我与暄妍君子之交,谈不上背信弃义,亦不劳娘娘费心!”

“希望过了今晚,婕妤亦能处之泰然,那本宫会真心佩服婕妤。”于冰艳笑蔷如花,“婕妤好好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都不改变的。”

第六十四章 长相守(中)

沿途暗香残留,棉绫长裾逶迤雪地。婉辞一如既往的沉敛如水,熟悉她的霜娥却不敢接近她,只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未等仪式结束,她已先行告退。霜娥知道她不开心。她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她的心事,可身旁知根知底的人又怎会一无所知?

“皇上今日翻了哪位主子的牌子?”婉辞边是磨墨,一径地沉思,忽然问道。

霜娥一怔,她家小姐从不关心皇帝的去留,忙回道:“我不知道。”

婉辞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我不信。”

霜娥无奈地道:“听说,皇上哪位主子的牌子都没有翻,但有人见到暄妍姑娘在朝仪殿一直都没有出来。”

婉辞素手微微一颤,不再言语。

看着她磨墨写字,字体凌乱不复工整,霜娥不由摇头叹息。不知该劝慰还是该沉默,婉辞却已放下笔。“霜儿。”

霜娥困惑地望住她,她一字一句道:“你去朝仪殿请皇上过来。”

霜娥不由张嘴,半晌呐呐道:“小姐,这恐怕使不得,从来就没有人敢坏这规矩。”

婉辞轻轻摇首道:“无妨,你听我的。若是问起,便说我身体不适。”她素来认为自己无欲无求,安心恬淡地守护目前的安宁。于冰艳恰到好处的点拨偏偏让她看清一直刻意躲避的事实,她不能改变既成的定居,却亦无法眼睁睁望着暄妍葬送自己的幸福。

她在意他。

亦在意他的身边出现的人。

就让她以交付地感情作为赌注,赌他的值得。

出神间,恍然不觉身后伫立的身影。萧霁睿声音里犹有一丝隐怒夹杂其间,又似无可奈何地道:“你竟然诓朕!”他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以为她动了胎气,心中又急又怕,不让通报便径直走进来。却看到她平安无事地沉思。悬着的心落下,反倒有几分气急败坏。

婉辞回转神。欲请安被他拦住。“朕对你说过,私下里你不用对朕请安。”

“臣妾是向皇上赔罪。”她甚少自称臣妾,淡淡地酸涩紊绕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