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里自有真挚的温柔诚恳。叫云珠不由自主地点头。“我信你。”

婉辞与她击掌为誓,目光明亮。“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你晚上再来。我告诉你我的计划。”诞育四皇子萧泽让慕昭华地盛宠一夜之间到达顶峰,却亦是一夜之间传来慕昭华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自此。没有人再见过曾经盛宠无二的慕昭华。一切仿佛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敏感地人却能察觉到一切都不再相同。四皇子萧泽交由太后亲自抚养,皇帝除了每日向太后请安外便是前往颐华宫与三公主和四公主见面,休息亦在上书房,不再去往宫中任何妃嫔处留宿。太后难得的未加干涉,更免了所有妃嫔地问安。

萧霁睿心烦意乱地望住层层堆积的奏折。只觉两边额角疼得厉害,半点不能心平气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青色茶盏,执杯的素手纤细修长。

他不假思索道:“婉儿,始终是你最知道朕的心意。身后传来很淡地笑意,他惊觉失言起身,便听到娇媚的声音唤道:“臣妾见过皇上。”

他不觉皱眉。“你为何会在这里?”

于冰艳精致的面庞盛载恰到好处的微笑。“臣妾想跟皇上谈一个彼此有利的合作。”

萧霁睿眼底生寒,淡然道:“朕不知道跟毓妃可以谈怎样的合作。”于冰艳笑意渐浓意味深长道:“或许那是皇上心目中最想要的。”

萧霁睿瞳孔不自觉地缩紧,面上不动声色道:“毓妃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朕未必有你想象的那般有耐

于冰艳紧抿嘴唇。徐徐道:“臣妾的目地从来都跟皇上一样,都是要将他们斩草除根,皇上可相信臣妾?”

萧霁睿身体蓦然紧绷。片刻反倒轻松下来,不由轻笑道:“朕听到这些日子以来最能让朕开怀的笑话。”

于冰艳冰冷的眸子里闪过浓浓地恨意。嘴角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冷笑:“皇上或许并不知道。从进宫起我就一直在等那一天,等皇上动手地那一天。我处心积虑做这些在皇上眼里伤天害理地事为的就是触动您地底线。让您更加憎恨于家。”她凤目纠结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令人不寒而栗,“因为我比你们更恨他。”

暮夏时分,夜间微有些凉意。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于运龙的身上,他抬起头,露出责备的神情,语气却充满关切。“你不好好歇息,跑这来作甚?”

于夫人将参茶安置在案上,嗔怪道:“虽是夏日,晚间却有几分寒意。我若是不过来又看不到你只穿着单衣,没日没夜的做事,总是不肯爱惜自己。”

于运龙握住她的手笑道:“夫人有命,老夫岂敢不从,可夫人也要懂得爱惜自己才是,别叫老夫笑话你。”

于夫人温柔浅笑,抽回手,递上参茶道:“你与我不同岂能相提并论,冰儿在宫里还需指望你。”近来她却安分许多,再听不到她生事,倒是稀罕。”于运龙淡哼道。

于夫人担忧地摇首道:“她在宫里步步为营、事事留心,其中的苦岂是你我能想到的?你也知道当日若非为你,她不会放下唾手可得的幸福执意进宫。我只担心她不能好生照顾自己。她树敌太多,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日日不得安于运龙听出她话里有话,挑眉问道:“她跟你说些什么?”

于夫人淡淡一笑,温言道:“她将李嬷嬷遣出宫来告诉我她已经怀有龙裔。”

“果真如此?”于运龙喜上眉梢,抚掌笑道:“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有冰儿的龙嗣在,老夫更能够名正言顺。”

于夫人娓娓道:“你也知道大皇子体弱多病,二皇子日前暴毙,三皇子的生母婕妤孟氏身份并不算高贵亦不算有宠。四皇子的生母被打入冷宫。节骨眼上冰儿的身孕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牵扯众多,聪敏坚强如冰儿亦不免担忧,何况是我。”

于运龙微微皱眉:“你有话不妨对我直言。”

“我想进宫陪伴冰儿,这也是李嬷嬷的意思,恐怕冰儿难以应付。”于夫人眼看他露出不悦的神情,柔声道,“她向来孤掌难鸣,虽然面上看着冷漠高傲,其实心里何尝不害怕?我不能听而不闻,若是冰儿或是她腹中胎儿有异,我怎么对九泉之下的姐姐交待?”

于运龙敛目思索半晌方抬首,下定决心道:“你若执意要进宫,老夫也不阻你的心愿,随你离开。仅一句:“万事小心!”夫人眼中一热:“老爷——”

“我一生亏欠你太多,若不顺着你只怕你心思越发沉重,伤及自身。所以我答应你,待事情安排妥当后,我再将你接回来。”于运龙盯住她含泪带笑的面庞,坚定道,“照顾好自己,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第八十七章 算无策(下)

婉辞她们被软禁的住所临近正房,是一处清幽的独门院落。平日她们也能在院中随意走动,只不准她们离开院子。婉辞与云珠商议逃跑计划,霜娥跟暄妍虽心中也想离开,却着实担心计划失败。

殊羿偶尔还是会来找她,婉辞唯一答应他的便是与他下棋。自视甚高的殊羿起初并没有将她的棋力放在眼里,料想温柔安定的她棋风也较温和,却不意接连败在她手上,方才不敢小觑她。

婉辞浅笑着抿一口茶,望着举棋不定的殊羿,浓眉深锁半晌不得落子。“你下棋步步为营、心思细密,布局天衣无缝,确实是我罕见的对手。”

婉辞轻笑道:“族长天纵英姿,生平未尝败绩,故一昧求进,才会苦苦陷入困局。其实退一步何尝不是海阔天空?”

殊羿眯着眼端量她。“你总是不失时机地旁敲侧击。”

“可惜对族长而言,所有的方法用尽却莫衷如是。”婉辞轻轻敲着盘面,无奈地摇头道,“我早已使尽浑身解数。”

殊羿不觉莞尔。“你很聪明,知道用这样的办法慢慢让我消除对你逃跑的戒

婉辞讶然地挑眉道:“原来竟被你看穿我的用意,真是失策,看来我有必要想想别的法子。”

殊羿笑容渐渐忧伤,出乎意料地柔声道:“倘若你肯改变心意,即便明知是你欺骗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给你自由。”

婉辞怔了怔,轻叹道:“那样于你又有何意义?”

她低低的叹息掠过他心底,殊羿一时恍惚。“那也好过你始终若即若离。连一分希望都吝啬给予。”

婉辞沉默不语。

殊羿浅浅一笑,问道:“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正是我爹当初遇见我娘的地方。”

婉辞直觉想点头,终究仍是摇头。

“我娘心里始终有别人。二十年我爹的倾心相待未曾换来她地展颜。我爹却不曾后悔,毕竟二十年朝夕相处的陪伴胜过她与那人的天各一方。对你。我同样甘之如饴。我只不明白,他既对你放手,为何你不能对他放手?”殊羿眼底地光芒咄咄逼人。

婉辞看定他,轻柔的微笑里不经意间地坚定。“没有他也不会是你。”

夜间,婉辞与霜娥暄妍准备妥当。果不其然云珠的声音响起:“是我,云珠。”

婉辞开门将她放进来,她迫不及待地问:“你们都收拾妥当了?”

霜娥兴奋地点头道:“早就准备妥当了。”

云珠迟疑地看着婉辞,再一次确认道:“你当真要走?绝不再回来?”

“倘若你能顺利让我离开,我自是不再会回来。”婉辞挑了挑眉问道,“你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放我走?”

云珠冷笑道:“真是笑话,这世上绝没有我做不到的事。”她顿了顿,眼瞅着三人道,“你们跟我走。就让你们见识下我的手段。”

婉辞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暄妍则握紧暗纹青花呢包裹,紧张地望着她。今夜是鸪望族图腾地诞辰。本是最热闹的时光。殊羿吩咐她参加却被她以身体不适拒绝。如今夜空漆黑,灯火如昼。越是繁忙越是混乱。

马车忽然间停驻不前。婉辞心中早有答案,却仍旧掀起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这一掀开车帘。便看到殊羿高大的身影溶合在夜色里,犹如幽魅的暗影。

那护送她们的小厮早已吓得跪倒在地,婉辞下了车浅浅一笑道:“族长白忙里却还能记挂着,真是我的荣幸。”

“你以为这么简单的伎俩便能轻而易举地离开?”殊羿揪着浓眉问。

婉辞巧笑倩兮道:“自是不能。”

“你却还铤而走险?”殊羿克制着愤怒。

“从我借故推脱族长的盛情开始族长便怀疑我会逃不是么?我确实有这打算,但并非自己要逃。”婉辞微微一笑道,“只要我的婢女平安到达宛城,一切就足够了。”

霜娥骑马奔至宛城帅府时已是第二日黄昏,精疲力尽地她连人带马昏倒在宛城帅府门前,幸得李长安有军情禀报方才及时将她送了进去,待她醒转已是第三日午时。

恪纯守着她足足一夜,看到她醒来才安下心,急切地问道:“你跟婉姐姐为何会失散?婉姐姐去了哪里?”

霜娥将这些时日的经过以及昔日鸿锦寺遭遇殊羿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恪纯心急如焚道:“竟然落在殊羿地手里,若是让皇叔知道怕不会急疯了。”

霜娥闻言鼻子里哼出口气道:“依我看,殊羿待小姐远胜皇上。”

恪纯哭笑不得道:“此刻不是你生无名气的时候,皇叔有皇叔地苦衷。婉姐姐地事我们都瞒着他,要不然天都会塌。你先休息,我跟书呆子商议营救婉姐姐的法子。”

霜娥抓住她地手道:“你定要救小姐,其实我知道小姐心里还是记挂着皇上的,我也不愿她被软禁在那里。”

“你放心。”恪纯安慰道,“我待婉姐姐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胆大包天的殊羿胆敢与我争抢婉姐姐,我定要教他好看。”

恪纯径直前往温宁远的书房,温宁远见她形色不悦,问道:“可是慕小姐出了事?”

恪纯忿忿地拍案,直惊了温宁远,方才道:“她被殊羿软禁起来。”

温宁远奇道:“怎会被殊羿软禁?”

恪纯不知如何开口,踌躇半晌道:“殊羿曾经在婉姐姐入宫前见过她,心中早已意属婉姐姐,才会关注婉姐姐的行踪将她夺了过去。”

温宁远变色道:“你此话当真?”

恪纯重重点头:“是霜娥亲口所说,若不是婉姐姐施调虎离山计,她也无法逃脱回来给我们报讯。”

温宁远摇头道:“事情可便棘手了。”

恪纯不满道:“你便这般没用,连人都没法子抢回来么温宁远叹口气,犹豫片刻回道:“我担心的不是无法将慕小姐营救出来,而是担心她曾落入殊羿手里的事被受把柄,到时有口难辩。”

恪纯跺脚道:“就算有错也是皇叔有错在先,关婉姐姐何事?”

温宁远抚着她的发道:“事情却没有你说的那般简单。”

“若我们瞒着呢?”恪纯不甘心地问道。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恪纯恨恨道:“事到如今管不了许多,若是皇叔小气至斯,或是有旁人闲言闲语,大不了不让婉姐姐回去便是。当由我照顾她,看谁能伤害她!”

温宁远赞许地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同你一起想办法对付殊羿。”

第八十八章 前缘误(上)

宫里最奢华耀目的宫殿便是于冰艳所在的紫宸宫,琉璃瓦盖,龙凤呈祥。春日融融愈见迤逦典雅。于冰艳拖着茜红的衣裙慵懒自如地倚在贵妃榻上,轻轻慢慢地尝了口燕窝,缓缓地推开杯盏,蹙眉道:“我不要了。”

于夫人一旁劝道:“眼下你的身子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别怠慢自个。”

于冰艳微微浮起一抹笑意。“这话不假,这里可寄托着父亲所有名正言顺的希望。”

于夫人脸色煞白,瞅了眼默不作声的明珠轻道:“冰儿,宫里头到处是别人的耳目,你怎可说话如此放肆?”

于冰艳懒懒地凝聚讥诮的笑。“我身边没有那起没眼色的人,他们若是想背叛我也得有足够的胆量,还是你们做贼心虚,听不得一句半句不中听的话?”

于夫人轻叹口气道:“你爹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你何必出言伤害他?”

于冰艳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他是记挂我还是不愿拂你的心意?那些摆在台面上的事你何必我血淋淋地挑开,多伤我们的情面?”

“冰儿,你何时为你爹真正想一想,或许你会理解他的苦衷。”于夫人恳切道。于冰艳唇角抽起一丝几近全无的冷笑,起身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道:“我为我爹想得还不够多么?是不是也该你们回报我了?”

秋日的午后盎然暖融,于夫人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寒气迎面袭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冰儿,你的话是何意思?”

于冰艳唇际缓缓绽出笑容,似冰天雪地的笑。“我处心积虑把你骗过来,自然是为的手上有张足够自保的王牌。”

“冰儿你——”于夫人闻言愤然起身,却不料眼前漆黑模糊,不由瘫软下去,“你何时对我下的毒?”

“你放心,你的命金贵得很,我怎会舍得将你置于死地?”于冰艳轻轻一笑,妩媚的脸上极艳却极冷漠,“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在爹的心里,究竟是天下重要还是你的命更重要,想必你心里也很想知道答案吧。”

于夫人由惊诧到恐惧,不禁打了个寒战。“冰儿,你不能这么待他,他是你爹!”

于冰艳使力捏住她的下颌,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我爹,你是我姨娘。可是我怎会忘记若非你们利欲熏心我娘又怎会含恨而终?你们当真以为我年少无知不清楚我娘为何而死么?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娘是被你们逼死的!”

于夫人忍住下颌的疼痛,惊惧道:“不是的,我并没有伤害姐姐的意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替代她的位置。”

于冰艳讥讽道:“你自是没有想过替代她的位置,因为自始至终你都认为那本该就属于你不是么?”

“没有,我不想伤害姐姐,我不想她会自焚。这些年我并不比你好受,我时时刻刻都生活在痛苦里,我到现在都没法踏进姐姐的院子里,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她。”于夫人泪流满面,苦苦地哀泣。

于冰艳眼底划过冰冷的恨意。“就算拿你的命来抵偿也换不回我娘的性命,更何况你低贱的命如何跟她相提并论!”

“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不要伤害你爹,我求你不要伤害他。”

于冰艳松开对她的桎梏,精致的眉眼里闪动摄魂的光芒。“不是我要伤害他,是他逆天而行,自寻死路。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一定不会让他走得太孤单。”

番外 于冰艳

暮春时节,鸟雀调嗽,卉木萋萋。

一位身着玫红撒花裙袄的女童肤若凝脂,明媚鲜妍,活蹦乱跳地奔向庭院里娘亲的房间。才近院门却被护卫阻拦。“大小姐请留步,老爷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七岁女童凤目微挑,冷笑道:“你在府里也算不上是新人,竟也会说出这样的笑话!我要进去的地方有谁阻拦得住。”

护卫变了变脸色,低头道:“请小姐高抬贵手。”

话音方落,他脸上顿时挨上火热的巴掌。“我想我的话不需要重复第二遍。”于冰艳挑高眉眼,微微冷笑,再不看他一眼径直前去。

“你既然心心念念的是那贱婢,当初为何跟我爹提亲非我不娶?”是娘亲的声音,带着悲凉的愤慨,似愤怒的火焰轻易点燃幼小女童单纯的

于冰艳不觉顿足聆听。

“我以为你很明白,我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当初我若是选择怜心,还会得到你爹的扶持么?”于运龙的声音冷漠而略带讥诮,“如今我只是要回我最初想要的而已,怜心为妾已经很委屈她了。”

“你休想。”那狂风般的愤怒掩盖她一贯的优雅高贵,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恩爱不疑的夫君心里藏着的是另一个女子,她从小都看不起的庶出的妹妹,“有我在的一日,她休想踏进于府的门。”

于运龙嘴角的笑容残酷诡谲。“倘若你坚持的话,我也不妨成全你一心求死的心愿,将于府正妻地名分名正言顺地交给怜心。”

明晃晃的太阳一下失去炽热的温度,陡然生出彻骨地寒冷。于冰艳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一句话。她地父亲,世人眼中爱护妻女的父亲竟然以死亡威胁她的母亲。以那么轻描淡写的态度。

她努力睁大迷蒙的眼睛,听任泪水慢慢滑落直至眼底干涸。缓慢地脚步回到庭院的门口,冰冷的如同利箭的眼眸不带温度的射向护卫略带恐慌的面孔。“倘若有人知道我来过。我保证你以及你的家人会死得很难看。”

“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护卫惊恐地应道。

她其实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脑海中闪现过些许温馨的片段,记忆深处仍有真心愉悦地笑声回荡。原来那仅仅是笑话。是刺进心底最锐利的剑!

她绝不容许有人伤害她的母亲,哪怕是她地小姨跟父亲!

华丽的卧房彰显华贵地繁复,菱花镜中清艳绝伦地女子细细描画,一身珠冠朝服艳光四射,她嘴角露出明丽的笑。“冰儿。娘好看么?”

“冰儿从没有见过比娘更美丽地人。”于冰艳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于夫人将她安置在自己膝盖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冰儿长大以后定然会比娘更美丽更高贵。那时你会知道,美丽并不能给女子带来幸福。”

“娘,我恨他们。”于冰艳望着她惨白的面容,蓦然道,“我恨小姨还有爹,他们欺骗您,害您伤

“你都知道了?”于夫人嘴角勾起冷漠却疲倦的笑意,“想必离开那一日不远了。”于冰艳扯着她的袖子。坚定地道:“我不会让爹伤害您,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于夫人眼中一热,轻抚她细致柔滑的面容。“娘总算没有白疼你。”

“娘。您这里疼么?”幼小的于冰艳轻轻按在母亲的心口上,柔声问道。

于夫人美丽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鸷。“疼。所以我要让她尝到更痛苦的滋味。”她忽然明媚地一笑。“世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妹妹。逆来顺受是她的天性,唯有要她终生背负命债。她才会一生寝食难安,悔恨终生。”

“娘?我不明白。”七岁的女童尚不能理解她的话,更无从体会刻骨铭心的绝望和毁天灭地的仇恨。

“冰儿,娘不指望你现在明白,你只要记住。”她的面容凌厉肃杀,“永远都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他们会给你幸福。你要知道女人比男人更聪明更坚韧,当我们握有权力的时候会比他们更出色。可一旦你真心爱上一个男人,你就会忘记上天赋予你的聪明才智,忘记自己的尊严骄傲,被他践踏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不要对任何男人动真情,你记住了么?”

于冰艳被她的力道禁锢地生疼。“娘,冰儿记住了。”

于夫人笑靥如花。“娘可以安心地做娘最想做的事情了。冰儿,你去给娘拿娘最爱吃的藕粉桂糖糕好么?”

于冰艳乖巧地道:“好。”

年幼的她不会知道那样一别便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待她兴高采烈地回来却闻见空气里弥漫的刺鼻的酒味,不禁瘫坐原地。

烈焰轰然燃烧,强烈的热气熏得她睁不开眼,耳畔唯听到凄厉的叫唤:“江怜心,我要你此生痛苦不堪!我要你永远背负我的血债,一生都偿还不清!”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曲径通幽处一股清泉潺潺东流,细碎的花瓣顺流而下,美不胜收。于冰艳傍水而坐,眼眸深邃,轻吟道:“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秋风撩起搭在前襟的丝帕,轻飘飘地在空中旋转、坠落。她回头,见一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长眉星目,温文儒雅。他轻轻拣起那方绢帕,蹂拭几下,方踏前一步递还于她。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俊雅男子微微翘起嘴角,接着她的诗。

她凤眸微微眯起,秋日的阳光并不热烈,她却好似睁不开眼,仿佛所有的温暖全都凝聚在那么澄澈的眸子里,叫人不知今夕何夕。

第一次见面,他温柔地捡起她的锦帕,为她拭去尘埃。她心底映上他模糊的容颜。

第二次见面,他专注地作画,画里有骄傲女子寂寞的眼神。他的眼底有她的倒影。

第三次见面,他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写下诗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后一次见面,他温和如春水的眼眸里有心灰意冷的疼痛。

“冰儿,为何不等我提亲却要执意进宫选妃?”

她仰头望天空,牵起漠然的笑意。“我从来都知道,唯有九重宫阙才是我的归宿。唯有高高在上的天子方配得上我高贵的身份。”

彻骨的无情,冷漠讥诮的表情。

身旁传来幽幽的叹息,最终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