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伏低了,很轻很轻的对谢玄吐吐信子“嘶嘶”。

小小一下伸出手:“豆豆!”

豆豆立时抬起脖子,游到小小的手掌上,像原来那样想把身子缠在她腕子上,绕了半天还有半截。

豆豆愣住了,扭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它还不习惯自己变得这么长。

小小摸着它的脑袋,问谢玄:“怎么一天会长得这么大?”

谢玄哪儿知道,这小东西在壳子里就会引诱人去吸食魂魄,突然长大,也就不是什么怪事儿了。

豆豆还想在小小的怀里打滚,可它已经不是条巴掌长的小蛇了,它这会儿有小小的胳膊那么长,打滚不成,呆在床上。

小小破涕为笑,下床绞了巾帕给豆豆擦身,问它:“是不是一条黑花蛇找到你的?”

豆豆竟然点点头,它被一条黑花蛇找到,两蛇嘶嘶交流,这才知道小小和谢玄都在找它,它躺直了任由小小替它擦身,小小一边擦一边奇道:“豆豆怎么好像变色了?”

谢玄凑过来看了看,伸出手指头戳戳肚皮:“这儿好像白了。”

原来是通身赤红色,这会儿肚子上的皮隐隐泛白,背上皮肤颜色更深,成了暗红色。

豆豆仰着下巴“嘶”一声,委委屈屈的,它觉得它现在没有原来漂亮了。

小小赶紧安慰它:“豆豆现在也漂亮,缠不上手腕了,咱们就缠在腰上。”当一条漂亮的细腰带。

豆豆这才高兴起来,等擦干净身体,还用尾巴尖尖点点窗口。

小小到窗前一看,就前窗前放着一段蛇皮,是豆豆蜕下来的皮,薄如蝉翼,却十分柔韧,轻轻撕拉都撕拉不开。

这东西可以入药,但豆豆的皮有什么药效他们都不知道。

小小用帕子把蛇皮包起来,收在竹篓中,豆豆还不习惯自己突然变大,还要盘在枕头上,被谢玄拎起来放到床边。

豆豆气坏了,尾巴尖刚要拍床,谢玄一根手指伸了起来,隔空威吓它。

豆豆虽长大了许多,力气也大了,可它还是垂下尾巴,把头藏在身体下面,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小小心中虽有许多事,但豆豆回来,还是落下心口一块大石,枕着谢玄的胳膊,安然睡去,谢玄在黑暗中看了许久,也慢慢阖上了眼。

第二日清晨,山间鸟鸣声准时将二人叫醒。

谢玄伸着懒腰打开门,就见闻人羽自石阶上来,手里拎着个竹篮,篮中装些小桃子:“山中桃树结果晚些,这是才摘下来的,带给谢师弟桑师妹尝一尝。”

说着又取出一张帖子:“这是澹王府送来的。”

澹王终于进了京城,明珠立刻便给小小谢玄送了帖子,请他们去王府一聚。

“第二场比试之后,会歇息三天,正可趁这三日进城疏散疏散。”

谢玄微微皱眉,没大比之前,闻人羽恨不得天天泡在道经里,开始大比了,他两样都得个中等便罢,竟然还想着要出去玩。

谢玄只当闻人羽还沉浸在穆国公府那件事,没有缓过气来。

他拍了拍闻人羽的肩:“兄弟,你要是想喝酒,你就来找我,我陪你喝。”

紫微宫道士饮酒便是破戒,闻人羽也找不到别的伴,一个人喝闷酒,也太惨了些。

本是一句玩笑,闻人羽却点头:“好啊,比剑之后咱们就去京城的酒楼,我请你喝酒。”

小小洗漱出来,她今日没穿道袍,穿了那件海棠色的裙衫,豆豆当真缠成了一条赤红腰带,显得她的腰肢极细,肌肤莹白。

闻人羽看着小小,微微一笑。

小小的目光自闻人羽头顶滑过,他的五蕴之气怎么一日比一日更浑浊了?

不及细想,钟响三声,召唤参加大比的人到场中准等候。

谢玄来了精神,比文他不成,比武他可不怕,看了眼闻人羽道:“你说,咱们不会遇上罢,交情归交情,我可不会手下容情。”

闻人羽大笑一声:“好哇,我早就十几年与你好好比一场。”

他何曾这样放恣大笑过,他一笑过后,谢玄也跟着笑了:“你这样才痛快。”

广场正中立着几十根木桩,根根木桩合成一个八卦,五十人中分出一半抓阄挑选对手,一柱香之内将对手打落八卦桩,就算赢了。

一共五十人,入选的只有其中的十位。

谢玄抱着胳膊,这对一对一对的比,不知要比到什么时候。

心里正这么想,他的名字便被人抽中了。

今日紫微宫派出的是一阳真人,他念出谢玄的名字,抬眉打量他一眼:“上桩。”

谢玄的对手是奉天观的,他一跃上头,稳稳站住,手中握着一把拂尘,对还在台下的谢玄道:“道兄请罢。”

谢玄并不点地,飘然而起,依旧抱着胳膊,落在木桩上。

这桩他踩了十几年,不会御风术的时候都能如履平地,更别说苦练御风术之后,山间风自四面八方而来。

他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若这样还输了,真是没脸见两位师父。

“亮兵刃罢。”那个道士一上台,奉天观诸人便涌了过来,在台下替他叫好,显是奉天观中数得上名号的。

来参加道门大比的都能数得上名号,他兵刃一亮,日光之下银丝根根泛光,原来这柄指法是用极细的玄铁丝攥成的。

谢玄没去紫微宫的剑库里挑剑,用的还是在商州时随手买来的剑。

谢玄挽了个剑光,一只手背在身后。

台上香炉点起一根线香,小小与闻人羽站在一处,她虽知道师兄功夫厉害,可看那人凶霸霸的样子,依旧为谢玄担心。

“那人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小小问闻人羽。

闻人羽点一点头:“这人叫章九行,极擅软兵器,纵是道门,也是练剑的多过练拂尘的,上一回大比,站桩比武他不曾输过。”

小小咬唇担忧,师兄虽然厉害,可还从来没有单打独斗的比过武,想出言提醒谢玄小心,一阳真人已然高声道:“肃静!”

场中一静,桩台上二人对峙。

章九行两脚并立,左手握着拂尘横在胸前,右手掐个剑诀,沉肩坠肘,目视谢玄。

这一招叫道童迎客,章九行自觉给足了谢玄面子,可谢玄哪懂得这些,纵身起跳,横剑刺出。

奉天观人人脸上怒极,觉得被谢玄扫了面子:“无耻小人。”

章九行看他剑势极猛,不得不退后一步,拂尘挥出,一下缠住剑身,将谢玄一拖一带,侧身用拂尘柄一击,想将谢玄打落八卦桩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突然无耻·玄

豆·蛇友满天下·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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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连胜

惊蛰

怀愫/文

章九行身子一揉, 下盘发力, 拂尘紧紧绞着谢玄的长剑,一拖一甩,以谢玄冲势之猛, 眼看就要掉落桩台。

奉天观诸人纷纷叫好, 都以为谢玄这一下是怎么都要掉下来的了,章九行一招之内取胜, 一时欢声雷动。

紫微宫诸人有的提心吊胆, 有的皱眉暗叹, 谢玄虽不是紫微宫的,到底也是同宗,自然比奉天观那些人要亲近些。

都道谢玄是年轻气盛,稳扎稳打, 纵使赢不过章九行, 也不会输得这样难看。

小小两手叠在襟口, 大气都不敢出,小声轻唤:“师兄。”

谢玄状似是发力过头,身子扑出桩台外, 谁知他就在半空翻转过身来, 脚尖一勾木桩, 牢牢稳住了。

人人仰着脖子, 就见谢玄身子横斜,只有半只脚掌立在桩上,却能以这一点之力, 稳住全身不落。

这一下,场中鸦雀无声。

谢玄看了小小一眼,冲她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别怕”。

长剑一挽,跳上桩台,剑尖刺出,章九行立刻变招,两腿作弓步踩在两根木桩上,右手一抖拂尘,由绞变击。

银丝拂面而来,谢玄不闪不避,长剑也做了个绞势,将拂尘激偏,抢步上前。

章九行“咦”了一声,谢玄使的是九宫八卦剑,是紫微宫上门入门剑法,他自然识得。可谢玄一剑刺出的时候还是金龙盘柱,使到一半竟借着剑势变了半招。

就是方才章九行自己使过的那一招,若是谢玄手上使的是柄软剑,便能将自己手中拂尘卷住,若他立大便能将拂尘抽走。

不过一招,就被他学走了半招,这半招移花嫁木,接到剑法中去,竟然也能用得如此得当。

章九行轻身跃起,两臂张开,却非攻势,而是守势,往后退了一载。

两人在八卦台上,从边缘站到了八卦阴阳的两个点上。

方才谢玄出手就刺,让章九行十分不满,觉得这个年轻人轻狂放肆,他拂尘抱胸,对方便该苍松迎客,历来比武都有这规矩。

如今看谢玄不过看了一次就能像模像样接上半招,料来在武学上极具天赋,比如拂尘与剑对接,他便从来不曾想过。

心中快意,竟冲着谢玄点了点头。

仙人开门,四象孕育四方正。

云横高山,云手拨开千层雾。

谢玄纵横跳跃,一套剑法使完了,反从章九行的拂尘中学了十来招,双方倒不像是在比输赢,反而像在互相教学。

章九行见谢玄反复使用旧招,心中讶异,难道他就只会这一套剑法。

立在桩上,双手平展:“道友何必藏私,咱们打个痛快。”说着竟将那根过于长的拂尘柄拆分开来,一手拂尘,一手短剑。

奉天观诸人,只听说过章师兄练习的是拂尘剑,但从来只见拂尘,不见剑,原来剑在拂尘中。

谢玄也不隐瞒:“我只会这一套剑法。”

紫微宫来观战的默默记下谢玄的剑招,还有的干脆以手为剑,与师兄弟们套起招来,原来九宫八卦剑的六十四般变幻,还能互相拆开拼接。

这第二场比试,紫微真人不曾下来,就立在高台之下,广场上的八卦桩,在他眼中不过正似一枚八卦。

他垂着双眉,似乎没在看八卦桩上的剑光,小道童奉上香茗,又取来大氅:“太师父,山间风凉,要不要披上。”

紫微真人身子强健,看人已经老迈,白须鹤发,身子瞧着单薄得很。

他听见徒孙这样说,笑了笑,接过大氅,披在肩上。

小弟子碰着紫微真人的手背,竟然火热滚烫,才知他站在石栏前也在练功,这才知道太师父一点也不冷。

紫微真人在栏边站立,似是没看下方战况,可等云雾一来,将八卦桩台遮住,紫微真人被一拂衣袖,将云雾吹散。

谢玄站在桩上,看章九行拔出短剑,心中可惜,他还真想见识见识章九行的拂尘剑要如何使,可那根香,就快点到头了。

谢玄凝神站在木桩上,对章九行道:“你的拂尘功夫很不错。”

说着纵身跃起,长剑先荡后劈。

这一招平平无奇,他也使过许多次了,回回都被章九行格开,这一回章九行也是一样举剑去挡。

剑身相碰,他便脸色大变,谢玄剑意勃发,比刚才每一次都更强劲,劈得章九行往后一退,谢玄旋身出剑,快得都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知寒光一闪,章九行就落下了木桩。

原来,他刚刚是在慢打,有意重复那些招数,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章九行脚底刚沾着地,香炉中的线香便熄灭了。

“谢玄,胜。”

小小一直提着心,听见谢玄胜了,这才松一口气。

谢玄从桩台上跳下来,冲章九行拱拱手:“兵不厌诈。”

章九行还以为谢玄从上台起就在演戏,是故意不守比武规矩,有心想要激怒他的,对谢玄拱拱手。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自己竟止步第二场比试。

小小跑到谢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眼睛都笑弯了,谢玄敲敲她的额头:“这有什么好怕,我难道还会输?”

道童将谢玄的名字记在名册中。

奉天观又出一人,第一场输了,第二场却不能输,得振一振士气才是,随手一摸,将签塞到道童手里。

由道童唱名。

道童看那人满面横肉,心里先怯了,打开纸条一看,轻声道:“桑小小。”

谢玄倏地皱眉,那大汉五大三粗,哪像个道士,倒像是卖猪肉的屠户,手里的兵刃也不是剑,而是用刀,这一刀下来,小小一下都挨不过。

“不成,咱们弃权。”

小小看谢玄刚才打得这样起劲,轮到自己,就这么弃权,也太给师父丢脸了,她摇摇头:“我不弃权。”

“听话,你连站桩都没练过,怎么在桩台上比武?”

那汉子本是想大打一场,见小小这么娇滴滴的模样,自己一伸手都能把她的腰给掐断了,也对一阳真人道:“换一个换一个。”

一阳真人眉毛一抬:“规矩如此,若不想战,就当弃权论。”

那大汉挠挠脑袋,转身对小小道:“你一女子,比什么武。”

小小蹙了眉头,声似嫩鹂:“我怎么就不能比武。”

说着轻轻一跃,飘然落在桩台上,她本就身形纤细婀娜,双臂伸出翩然似蝶,这功夫虽不多高明,却胜在姿势漂亮。

也引得一众叫好声。

紫微宫众徒方才见过谢玄的本事,再看小小的,以为他们同出一门,功夫也该很强才是,都为小师姑助阵。

“胖子!你别瞧咱们师姑年纪小,一只手都能赢你两只手。”

这说的是方才章九行又是剑又是拂尘,谢玄只用单剑便赢了他。

奉天观的人听了,怒道:“比武台上不论生死,褚师兄一拳头把你们小师姑砸个稀巴烂,到时可别说我们欺负女人。”

这人话刚说完,就被凭空扇了一耳光,“啪”一声轻脆响亮。

他捂着面颊:“谁!谁干的,别当缩头乌……哎哟!”又是一巴掌。

谢玄站了出来:“这两巴掌,就当你给我师妹助威了。”

他使的什么法子,无人瞧见,那人被这两巴掌扇的面颊红肿,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小小站上桩台,等了半日那大汉也不上来,她眉心微拧,清声问道:“你不敢比?”

大汉气得往桩台上一跳:“小姑娘,你仔细了,我手重得很,拳脚无眼,擦着碰着,可怪不得我。”

道童往香炉内插上一根香,鼓响一声,比试开始。

可谁也没动。

大汉嘴里这么说,可真要出刀去砍个妙龄少女,到底还是显得欺人太甚了些,他横也对小小道:“这样罢,也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三招。”

小小的性子,同谢玄一样,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就半点不客气。

“好。”一个好字音还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