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不参加毕业旅行,方翼就是其中的一个。

就在学校如此热闹欢腾的时刻,她却只是穿好自己的剑道服,独自一个人拿着木剑优哉游哉的去剑道场练习。

“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边拉开滑门,一边自顾自地抱怨,“练习完了从来都不知道收拾场地,一个个都找打呢。”

她还是那样男孩子气。

然而再拉开滑门抬头看向剑道场里面的那一刻,她却微微愣住,手中紧握的木剑静静地垂了下去。

仿佛是一道清新的光芒。

娉婷的身影伫立在诺大的剑道场上,白色的衣裙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晨风轻轻地飘扬着,乌黑的长发温顺无比地从略微消瘦的面颊两旁垂落。

凝看着方翼怔愣的样子,玄栀林乌眸清亮,略微侧了侧头,笑容中竟带着孩子般的天真和纯净。

“小翼,我等你好久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翼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医院呢,你不需要去陪王子殿下吗?”

玄栀林嫣然一笑,“我来,是想请小翼帮我一个忙。”

方翼微怔,“要我帮忙?”

“对啊,有一样东西,我想请小翼帮我转交给一个人,”玄栀林走到方翼的面前,伸出手来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方翼的手心里。

“请你帮我转交给他!”

她微笑着把东西交给方翼,眼中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清光,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那里看到她的感情波澜。

然而,她的手指却带着微微的冰凉。

方翼愕然地低头去看玄栀林放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明亮的眼眸中带着浑然不解的神情。

“这是……”

小小的一块琥珀,在她的手心里闪动着晶莹的光芒,琥珀里,有着一枚洁白的缅栀花瓣,精致美丽的令人屏息。

“帮我把它还给文晴川。”

玄栀林的声音在方翼的耳边轻柔地响起,她依然纯净地笑着,眼眸中的光芒却更加的晶莹,犹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等小七哥从丹麦回来,你就替我对他说,现在的玄栀林已经没有办法保存它了,希望他有一天会找到可以保存这块琥珀的女孩,然后……幸福的生活。”

“等一下,栀林……”

“我现在要去陪一个人,”玄栀林依然微微地笑着,笑容却带着一抹固执的坚定,“他为了我,几乎失去一条命,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就再也没有自私的权利,再没有逃避他的权利。”

方翼怔愣地看着玄栀林。

“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我留在星飒的身边,对小七哥来说,也是一种保护,我可以保护小七哥不受王室的压迫!”

“……”

“拜托你了,小翼。”

玄栀林静静地垂下眼睫毛,依然努力地维持着面孔上淡淡的笑容,她从方翼的身边走过,走向剑道场的大门。

“玄栀林——!!”方翼猛地转过身,握紧了手中的缅栀琥珀,愤然地大声喊道:“你这样做是要放弃文晴川?!放弃你的爱?!”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剑道场都有着她的回音在震荡。

玄栀林站住。

她背对着方翼站着,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捏住又松开,眼中的光芒清澈如水,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方翼,唇角轻轻地扬起,露出一抹柔柔的笑容。

“方翼,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

“我才不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感情,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文大人?!”

“因为责任!”

诺大的剑道场,玄栀林看着方翼,白皙的面孔上有着一片淡定的光芒,嘴唇却开始微微地苍白起来。

她依然很努力的笑着。

“现在的玄栀林,已经不能再逃避敷衍,我要承担一种责任,而这种责任,要比爱情来的更加重要!”

比爱情更加重要的责任!!

圣亚非医院的高等住院部。

星飒支撑着身体靠窗站立着,默默地忍受着来自于伤口的隐隐疼痛,他低头看着窗外花园里来往的人群,紫眸黯淡。

他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人。

她没有来,她一直都没有来。

明亮的玻璃窗上,阳光温柔地闪耀着,透明、纯洁,那些光芒笼罩着他英挺却苍白的面孔,绝美仿佛打上柔焦的动人画面。

他伸出手指,轻触那温暖的玻璃窗,然而这样轻微的举动居然就可以牵动伤口,突然而至的疼痛让他咳嗽出声,伤口却更加的疼痛起来。

空中飞过一片翠绿的叶子。

他痛苦地咳嗽着,眼眸中那紫宝石般闪亮的光芒恍若失去了光彩,在刺目的阳光中,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在他的身后,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星飒一惊,慌忙地转过头来,眼中还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喜和快乐,脱口而出,“栀林……”

门边。

只有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

约八九岁的小女孩,苍白羸弱的模样,乌黑的眼睛却分外的明亮,她拄着双拐,看着星飒,可爱纯真的一笑。

“王子殿下,我是囡囡。”

星飒怔然,安臣早已经拉开门走进来,低头对小女孩说道:“小朋友,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请出去好吗?”

“可是我认识王子殿下啊!”囡囡略微委屈的眨眨眼睛,转头看向星飒,“王子殿下忘了我吗?我曾经送给你一幅很大的画哦,在教堂里,我还……”

“小朋友,王子殿下需要休息,我们出去吧。”安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他把她当成一个只是崇拜星飒的小孩子。

“王子殿下……”囡囡再次眨眨眼睛,就快要流下泪来。

“那首歌,你还会唱吗?”

看着囡囡委屈的模样,星飒微笑着轻声说道:“我记得你,教堂的小女孩囡囡,三年前,你曾教给我的王妃唱过一首歌,现在你还会唱吗?”

“会,会。”囡囡破涕为笑,使劲的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唱给王子殿下听……”

“我们下楼去花园里,”星飒依然温和地笑着,唇色苍白虚弱,“到了花园里,你再唱给我听。”

“王子殿下。”

安臣紧张地抬起头来看着星飒,“您现在的身体状态还不适合随意走动,王太后陛下千叮咛万嘱咐……”

“可以坐轮椅下去,”囡囡用力拄着双拐,美美地笑着,“我也有轮椅的,坐着那个到处走很方便的。”

她单纯的把坐轮椅说成是很方便的事情。

“好的,那我们就坐轮椅下去,”星飒抬头看安臣,淡淡地说道:“给我准备一个轮椅,我要下楼。”

圣亚非医院的花园里,温馨美丽。

在一棵高大的缅栀花树下,星飒静静地坐着轮椅上,他的面前是同样坐在轮椅上的囡囡,囡囡很开心地笑着,因为她离王子殿下那样近,就仿佛是置身在自己的童话书里。

她活泼地把手中的花瓣指给星飒看。

“院长妈妈说,缅栀花是一种很虔诚的花呢,因为每一朵缅栀花瓣上都有着一个神奇的缅栀花精灵,只要你对着缅栀花许愿,你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星飒垂下眼眸看着她手中的缅栀花瓣,沉默着不说话。

“王子殿下不相信吗?”囡囡略微失望地握紧花瓣,“这是真的,只要你许愿,就一定会实现的。”

她竭力游说着星飒,想要让星飒点头。

“我相信,”星飒微笑,“因为曾经有人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她和你一样喜欢缅栀花。”

“是王妃殿下吗?”笑容立刻点亮了囡囡的面庞。

“是。”星飒点头,俊美的面孔依然雪白,因为想起那个人,所以他的笑容是温暖的,“每当她不见得时候,我都可以在缅栀花开放的地方找到她。”

缅栀花开放的地方……

囡囡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盛放的缅栀花,那些白色的花瓣已经落满了她小小的轮椅,她忽然皱皱鼻子,调皮的笑了。

“我知道王子殿下为什么要到花园里来了?”

“……?”

“因为你要在这里等着王妃殿下对不对?”囡囡调皮地眨眨眼睛,“王子殿下一定和王妃约好了,在缅栀花树下见面,所以才……”

“她不会来的。” 星飒轻声说着,眼眸中一片失神的颜色,声音落寞悠长,“就算是我一直等下去,她也不会来的。”

紫色的眼眸中有着清晰的寂寞和失望,然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却没有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突然间安静下来。

囡囡忽然怔怔地看向星飒的身后。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样的熟悉安静,就像在他的梦中,这样的脚步声响起过千次万次,却在醒来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只剩下他心中那抹悲恸的绝望!

然而。

这一次,熟悉脚步声却似乎没有消失的意思,一直一直走到他的身后,温暖的气息一寸寸地传递给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

温柔宁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静静地响起,那声音很轻,却让星飒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恍惚了。

他呆怔着忘了回头。

阳光透过缅栀花的枝枝叶叶在星飒的眼前飞舞着,温暖着他冰封的心,然后又一寸寸地融化……

仿佛这是一个不真切的梦,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的梦,他等待着她,等待着她走到他的身边来,然而,每一次等到的都是失望!

终于。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一刻,是上天对他最大恩赐。

阳光洒落下来,笼罩着星飒和玄栀林,在他们的周围,无数的缅栀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地面上沙沙作响。

“你……”

胸口忽然有着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动起来,激动的情绪瞬间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突然低下头捂住嘴唇,止不住地咳嗽着。

咳咳咳……

咳嗽声不断的从他苍白的手指间弥漫出来,他孱弱的像个生病的孩子,除了拼命地捂住嘴唇竟没有第二种办法来让自己好起来。

纤白的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肩头,玄栀林缓缓地蹲下来,依靠着他的轮椅,仰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你不要急,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会一直在这里!

星飒的眼角忽然一阵湿润,他的手指僵硬地颤抖着,紫眸中有着复杂的光芒,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玄栀林。

就仿佛是一个小孩子,一直都梦寐以求的礼物突然摆在他的面前,他却紧张得不敢去碰触,深怕那只是一个幻象,一触即碎!

他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缓缓地伸出来,触摸到了玄栀林微笑的面庞,触摸到她温暖的肌肤,最后苍白的手指静静地停留在她的额角。

紫眸中的光芒仿佛就要破碎了,他凝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般仔细地看着她,声音竟然在刹那间沙哑。

“玄栀林,我终于等到你!”

微风缓缓地从他们之间吹过。

高大的缅栀花树随着风来得方向沙沙作响,白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心,美丽的令人屏息,飞舞的花瓣就仿佛是微笑的缅栀精灵,给与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晴空万里。

白色的云彩一如柔软的柳絮,点缀着湛蓝的天空,明亮的玻璃窗大开着,清风缓缓地吹进来,温暖如昔。

星飒靠着床头坐着,护士刚刚来为星飒输液,透明的药液顺着长长的输液管流淌,在通过尖细的针头一点点地流入星飒的手背的血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