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栀林坐在他的身边。

她低头看着星飒手背上的针管,却发现他的手背上已经有了很多小小的针头,还有着青色的淤血。

玄栀林轻轻地眨眨眼睛,瞳仁清澈“你的手背……是不是很疼?”

她的声音中带着低柔的感情。

星飒微微怔住,他微愕地看着玄栀林,仿佛不太敢确定她那样关切的表情是因为自己,她是在对他说话。

玄栀林同时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星飒,“你的伤口还疼吗?真对不起我来的有点晚,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保证让你很快恢复。”

星飒默默地看着玄栀林,最初的愕然在他的眼眸中缓缓地褪去,他僵硬地捏紧手指,暗哑地说道:

“你不需要这样。”

栀林依旧微笑,恍若未闻他的话,双眸弯弯的犹如两弯新月,“我刚才去问了院长了,他说你恢复的很好,说不定你可以提早康复去参加我的开学典礼呢。”

“……”

“从今天开始我会代替安臣守在这里,因为最近是学校的毕业旅行月,所以根本不用去学校的,我就有充足的时间照顾你了。”

星飒的面容犹如百合一般雪白,他凝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玄栀林,眼眸幽紫深邃,有着无数复杂的感情涌动着。

她在他的面前,竟会笑得如此灿烂。

“这几天我都拜夏笛姐姐为师父,认真的学习厨艺呢,刚才做了桂圆莲子汤,等下我端来给你喝,保证好味道,因为我都已经做了好多次了,这是做得最好的一次。”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星飒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黯淡,苍白的面孔出现了一抹失神的颜色。

“你喜不喜欢喝鸽子汤,夏笛还有教我做鸽子汤呢,只是我的手艺真的很烂,”玄栀林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你如果喜欢喝,我可以去好好学的,不过那个汤的名字超级怪,叫作鸽子炖三七。”

“……”

她说了好多的话,因为他一直都不说话,眼神越来越奇怪,让她的心越来越忐忑,却还是维持着自己的笑容。

面对他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直到——

他依然淡淡地看着她,轻轻地出声,“是王太后陛下让你来的,对吗?”

“不是,”栀林摇头,低头认真地帮他掖了掖被角,“是我自己要来的,其实我应该早一点出现,但是因为要……”

“你走吧!”

栀林的手指默默地停留在洁白的被子上。

“我不需要你在我的面前强颜欢笑,不需要你因为愧疚来我这里报恩,你这样做,一定也会很难受吧!”

星飒安静地看着她,声音却带着倔强的固执,“玄栀林,我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你这样报答我!”

栀林扬起长睫毛,眼眸清澈,“星飒,你误会了,我只是……”

“别再说假话,你的眼睛骗不了人,”星飒打断她,眼眸默然,“只因为我几乎为你死过一次,你就选择这样来报答我?你这样做,算是……怜悯我吗?”

他竟然固执到如此的地步!

玄栀林垂下眼眸,“你需要怜悯吗?你需要我怜悯你吗?”

“我不需要。”星飒凝视着她,声音暗痛沙哑,“尤其不需要玄栀林你来用这种方式怜悯我……”

“可是……这些天我想了好多的事情……”

她看他,瞳仁静静的好似清透的水晶,“我在想,我应该留下什么,应该放下什么,我应该怎样面对你,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现在的你。”

“是吗?”星飒忽然淡笑,眼神黯淡幽深,“就因为我差点为你死了?你以为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去为你挡那一枪吗?我没有死去也没有残废,不需要你这样来对待我!玄栀林,我真的不需要!”

“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那我不反驳你,”玄栀林平静地望着星飒,白皙的面容上有着温柔的光芒,“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你,我会照顾你,尽我……”

“请你走吧!”

栀林眼眸中的光芒凝住了。

星飒固执地抿紧嘴唇,不再去看玄栀林的眼睛,转过头去躺下,然后低声说道:“我要休息了,不想被打扰。”

房间里忽然静悄悄的。

微风徐徐吹来,空气中依稀流淌着淡淡的香气。

良久。

玄栀林从床边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地一笑,笑容温婉清透,“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到外面的休息室去,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都可以叫我。”

星飒没有回答,他只是固执地背对着她躺着。

玄栀林走出房间,背转身轻轻地将房门掩上的那一刻,她眼中的笑意却一点点的凝固了,消失了。

原来……

无论她怎样掩饰,还是……

伤到他了……

病房里。

直到房门被掩上,直到他确定她已经离开,星飒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空寂的房间,紫眸中一片黯然。

曾经那样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可是,再看到她的时候,他却亲手搞砸了这本可以很温馨的一切!

为什么一定要赶她走?!

因为她勉强的笑容,因为她眼底那抹努力掩盖的失神,因为他不想看着恍若木偶人的她!

星飒攥紧手指,胸口忽然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猝不及防,他闷哼出声,同时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真正的她!

她的眼睛早已经暴露了她所有隐瞒的感情!她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的难过!!

夜晚。

安臣从星飒的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玄栀林,马上躬身说道:“王妃殿下,王子殿下已经休息了。”

休息室的灯光暖暖的。

玄栀林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安臣,微微地一笑,“他睡了就好,我晚上会守到这里,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安臣不敢,”安臣忙说道:“还是请王妃殿下去休息,王妃殿下身体要有什么闪失,王子会震怒的。”

“没关系,让我陪着他,”玄栀林静静地抬头看了看休息室与病房相通的玻璃窗,但是病房里已经拉上了厚厚的帘幕,所以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很温和的一笑,“你也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夏笛刚做了汤送来,大家都喝过了,这会她一定正等着你呢。”

安臣怔了一下,稍微犹豫地看了一眼玄栀林,玄栀林依然清澈地笑着,他便不再坚持,朝栀林鞠躬之后走了出去。

玄栀林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

她其实是从上午坐到现在的,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她还以为,他会改变主意,不再那样坚决地要她走!

这些天,他都在等着她来,夏笛早已经悄悄地告诉她。

可是——

他骨子里竟然是如此的固执和骄傲!!

玄栀林静静地看着那扇被厚厚的帘幕遮盖的玻璃窗,双眸越发地澄澈安静,仿佛是一潭清澈的泉水。

深夜。

病房里静悄悄的,清澈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着整个房间,病床的桌柜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绽放着那份纯洁的美丽,尽力舒展着翠绿的长叶。

空气中流淌着百合花的香气。

星飒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睛却是睁开的,目光有着淡淡的紫色,他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他只是安静地躺着。

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犹如清风一般。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他忽然轻轻地侧头,看向了房间的另一面,那有一扇窗户,通往连接病房的休息室,但现在窗户已经被厚厚的帘幕遮挡住,看不到外面的所有情形。

紫色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晶莹的光芒,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是在下着某种决心。

良久。

他轻轻地睁开眼睛,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咬着牙忍着疼痛从床上站起来,胸口马上一阵沉闷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轻咳出声。

只是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颤抖,白色的病号服衬得他的面孔更加的苍白,几乎没有一点点血色。

他一步步挪到了那扇与休息室相通的窗前,一面努力支撑着让自己不摔倒下去,一面伸出苍白的手,拉开了那扇厚厚的帘幕。

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一抹紧张,透漏了他内心所有的感情。

他屏息朝窗外看去。

休息室,依然是暖暖的米黄色灯光,宽敞的空间,柔软的大沙发。

大沙发上,玄栀林安静地坐着,微低着头,纤瘦的身影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浅浅的影子,全身却在米黄色的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很温馨的光芒,可以将一颗孤傲的心一点点融化。

星飒苍白的手指触到了冰冷的玻璃,他屏息看着窗外静坐在沙发上的玄栀林,紫眸中承载着深邃的感情,令人动容。

然而。

胸口忽然一阵血气翻涌!

他猛地皱紧眉头,痛的瞬间呻吟出声,突然而至的剧烈疼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下去,从墙边一点点地滑下去,最后瘫软在柔软的地毯上。

呼进去的一口气只会让他的疼痛加剧,他的呼吸已经不稳,止不住地呛咳出声,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一下下的牵动着他的伤口。

咳咳咳……

他的身体越抖越厉害,面色煞白恍若金纸,靠着冰冷的墙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瘦弱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早已经蜷成虾米一般。

哗——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米黄色的光线瞬间撒入略微阴暗的房间里,也照他苍白的面孔上,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充满了关切的声音,宛如天籁。

“星飒,你不舒服吗?”

玄栀林惊愕地看着靠坐在地毯上不停地咳嗽的星飒,慌张地走上来扶住他的肩头,跪坐下来紧张地说道:

“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她看着他的身体越弯越低,表情越来越痛苦,一时之间更加得手忙脚乱,慌忙地想要站起来去叫医生。

然而。

玄栀林还没有站起来,甚至话音未落,她的手却被星飒死死地攥住,让她没有办法离开,星飒使劲地攥住她的手,声音轻颤。

“玄栀林,不许你离开!”

“可是你……”

“我还死不了!”

星飒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咳嗽声还是接连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弥漫出来,伤口因为这股牵扯的力量变得更加疼痛难忍。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玄栀林担忧地看着他,看着他努力把自己平复下来,看着他终于一点点安静下来,最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已然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

“星飒……”

“我知道,你就是看我这么可怜才回来的,”星飒靠着墙壁,仍旧攥着她的手,却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一字字地低声说道:

“现在,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唤起了你的怜悯心,所以你才陪在我这里的,这些我都清楚。”

玄栀林一言不发。

她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星飒握住了右手,他居然握得那样紧,生怕她会突然溜走一样。

心里涌过一丝淡淡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