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和我联络太多,不认真读书,成绩下降得很快,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

她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怎么可能?那时我可是我们班的前二名啊。我前面是有一个人总是比我高一两分,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次关在房门里和苏嘉年打电话,她“嘉年哥嘉年哥”地撒娇卖萌,旁敲侧击打听那个男孩子的近况,但挂电话后打开门,却正对上父母让人背心发麻的目光。难道从那以后,他们都以为……她早恋的对象是苏嘉年?

苏嘉年也向她投来了错愕的目光:“真的?”

看见她的表情,他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他们缄默相望了几秒。一阵狂风吹来,把雨水刮到他们脸上。她侧过头去,避免长发碰到他。他却一动不动,任颤动的刘海扰乱视野。终于,他的笑容略微无奈:“那,他们可能只是不希望你和男生联系太多吧。”

她从小跟男生一起长大,这个假设不成立。他们只是不想和宫州有联系,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没有解释,而是宽心地笑出来:“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介怀的啦。我还以为你只是觉得我烦呢。”

“洛薇,我不可能这样想。”

苏嘉年真的变了不少,稳重了许多,不再像小时那样敏感。他再度陷入沉思,对话没再进行下去,一直到小辣椒家门出现在视野中。以前晚上从这里走过,都能从两边高楼缝隙中看见明月。这个晚上,抬头却只能看见缠绵的丝雨。她潜意识放慢了脚步,想努力寻找合适的道别语,但还没开口,他已先说:“你搬走以后,我从来都没想到过,会收到你写的信。”

她沉默着,听他说下去。

“其实那段时间,我爷爷刚去世,父母在闹离婚,我又刚好在叛逆期,不懂调节自己情绪,在家已经完全不练琴了。所以,妈妈对我更加失望,你知道她失望起来有多可怕。”果然,看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所以,当时我每天都不想回家,经常一个人在这里闲逛,看你的信。那是那段时间里,唯一能令我开心的事。”

“嘉年哥,很遗憾我没有陪你度过难关……”

“男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吧。虽然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初中生。”

她笑着,心中却觉得对话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她在包里翻门卡钥匙,同时说:“我准备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家。”

“洛薇。”

“嗯?”她刚摸到门卡,抬头看了看他。

“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从和你失去联络后,我就再也没法喜欢上别人。”

“原、原来如此……”大脑忽然短路,她迅速转身,把卡按在机器上。

身后又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哪怕当年你接近我只是因为其他人,我也没有变过。”

“嘀嘀”两声响起,前门打开了。可是她手一抖,钥匙和卡都掉在了地上。苏嘉年把钥匙捡起来,递回给她。她抓过它,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拉开门,冲上楼去。静夜的雨恰似朦胧的初恋,昙花一现,隔夜即逝。她刚在沙发上躺下,就看见小辣椒发来的一条消息:“洛薇,今天早上你看微博了吗?你的双胞胎姐妹出大事了。”

她心情有些乱,随手打开微博,搜索“谢欣琪”三个字,打开一个转发率高达几十万的视频:镜头晃动着,拍摄的是下午的游乐场,一个背影都精致无比的姑娘挽着一个高大男生的胳膊,时不时朝四周打量。偷拍的人跟了他们走了三十多秒,洛薇正想关掉,却发现那个姑娘转过头来,赫然是谢千金的脸。她对镜头惊讶地睁大眼,发现有人在偷拍,却并没有闪躲,只是收腹翘臀,用45度侧过身体,摆出S型线条,冲镜头的方向微微一笑,随即用食指拉开下眼睑,吐舌做了一个特别丑的鬼脸……

洛薇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回了小辣椒一排省略号。小辣椒立即回复:洛薇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回了小辣椒一排省略号。小辣椒立即回复:“大小姐胆子真大,连这个赛车手都敢碰,他的脑残粉、女友粉、腹肌粉堪比当红小鲜肉,现在网上黑粉骂战成这样了,你看她还在干嘛,真是佩服这姑娘的心理素质。”随后,她发来一张谢大小姐的海滩比基尼自拍照。

美国人民的爱好就是周游世界,他们文化奔放,见多识广,任何怪咖在他们看来都正常得很。但此时此刻在洛杉矶马里布海滩上,他们还是不由自主转过脑袋,看着躺椅上的亚洲女性:她穿着彩色比基尼,鼻梁上架着荧光黄框墨镜,亮粉双唇含着鸡尾酒吸管。一条粉裙小白狗在她脚下跑来跑去,摇尾动作都像主人一样娇气。不远处的专属停车位有她的大红灯笼法拉利,而她暴晒的肤色和法拉利颜色差不了多少。

她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管家,面色苍白,严肃古板,默默为她举着一张印有她照片的报纸。面对那张鬼脸照,她只是扬了扬右眉,学着老外的样子夸张地耸耸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送报纸?”

“我是来通知您,您兄长看见这张照片很不开心,请您速度回宫州。”

“以哥哥的行事作风,看见我这条新闻,只会觉得我为家族增添了荣光吧。”

“还请您亲自告诉他。”

想到哥哥板着脸叫自己的样子,浑身鸡皮疙瘩都站成了队,她咬牙切齿地说:“他心里清楚得很,我和这个人约会,是因为哥哥自己身边的女人跟流水似的,却总不让我谈恋爱。他是这世界上最直男癌的直男癌!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不是小女孩了!”

“还请您亲自告诉他。”

她特想一拳打在这个复读机脸上,但还是忍了下来,对报纸挥挥手:“告诉他我在写博士论文,没时间。”

“谢先生说,如果您坚持不回去,就让我把这个交给您。”管家又递来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您相亲对象的照片。”

“相亲?你开什么玩笑,哥哥会让我相亲?他不是觉得我只有十三岁么,不是觉得我和男人说话都会生下七胞胎么?”

“那是因为谢先生说过,要配给小姐的男人,一定得是质量最高的。”

“质量最高的?”她缓缓抽照片,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什么人?”

“小姐请先过目。”

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她先是眨了眨眼,把照片放回信封,再从里面把它抽了出来。墨镜在阳光下一闪,她冷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对方只是微笑。她伸了个懒腰,一副即将烤熟升天的洒脱相:“叫我去和这人相亲?本小姐一看这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不管什么女人贴上去,不是被碰钉子,就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吧?”

“所以呢?”

“所以,给我订回宫州的机票。”她把墨镜往下拨了一些,露出一双大眼睛,嘴巴呈正圆形吐出一个单词,“Now。”

哥哥太靠谱了,她错怪了他。她又看了几遍照片,发现怎么看都看不腻。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又面无表情,却总给人一种微皱眉心的错觉。就冲着这人疏冷的王者气质,她嫁了。

管家也看出了她的满意,微微笑起来:“看来小姐对贺先生还算满意。”

“他姓贺?”谢欣琪背直了起来。

“是的,小姐都没看一看他的名字吗?”

见管家做了一个翻书的动作,谢欣琪把照片翻过来,看见下面一个孤零零的英文单词:

King

她手一抖,差点弄掉了照片:“……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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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一言难尽的弟弟(就是那种你在写稿子,他微微笑着走过来把你主机电源关掉如果你不打他你会被气死如果打他他还特别兴奋满屋跑喊着“打我啊打我啊你打不着呀姐姐你怎么跑不动了果然缺乏锻炼啊姐姐你好弱啊姐姐”的弟弟= =),我看到恶意卖萌的小男生就头疼,很想要哥哥,于是培养出了严重的兄控。

一数,发现到现在我已经有三本小说都有兄控倾向了。求我弟带给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谢公子让女人浮想翩翩,King让女人只能浮想翩翩。——《镜中蔷薇》3

哥哥太靠谱了,她错怪了他。她又看了几遍照片,发现怎么看都看不腻。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又面无表情,却总给人一种微皱眉心的错觉。就冲着这人疏冷的王者气质,她嫁了。

管家也看出了她的满意,微微笑起来:“看来小姐对贺先生还算满意。”

“他姓贺?”谢欣琪背直了起来。

“是的,小姐都没看一看他的名字吗?”

见管家做了一个翻书的动作,谢欣琪把照片翻过来,看见下面一个孤零零的英文单词:

King

她手一抖,差点弄掉了照片:“……我的天。”

这男人,是King。

以前为什么没想过要去搜一下King的照片,他居然长成这个样子?哥哥说的真是字面上的“质量最高的男人”啊……

生活在宫州的人都知道,这座城市的上流圈子里,最多情的男人是谢公子,最无情的男人是King。谢公子可以让任何女人都浮想翩翩,而King可以让任何女人都只能浮想翩翩。

“King”是一个特殊的代号。从宫州博彩业兴起,就有了甄姬王城。王城的统治者,也就是董事长,人们都称之为“King”。去年,甄姬王城易主。据说新King不满三十,手腕之狠辣却不亚于老King。他曾以钻石发家,后把业务重心转移到珠宝古董上,打击异己,垄断行业,其影响可以用《阿特拉斯耸耸肩》的典故形容——泰坦巨人阿特拉斯耸了一下肩,整个世界都晃了一晃。

在这种巨大变革的影响下,毕业生们面试全面扑街,简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这也是洛薇无期限待业的主要原因。

在这又一个闲置的艳阳天里,她与小辣椒一起喝着冷饮,忍不住叹息:“唉,珠宝业现在实在太难混,都怪小樱,忘恩负义离开我们,不然我都可以去当他的水钻设计师。”

小樱和洛薇、小辣椒、苏嘉年是青梅竹马,也是洛薇千方百计想要寻找的男孩子。他们在同一个街区上长大,苏家兄妹住的是别墅,她和小樱就住在旁边的平民小区,两家楼是面对面的,所以他们俩也是邻居。她一直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小时还喜欢玩妈妈的水钻首饰。记得她曾经对小樱说,你长大以后去当水钻商吧,他答应了。提到他,原本只是想开玩笑,让自己的失业显得不那么狼狈,不料小辣椒不再说话,反倒一脸凝重地望着她:“其实,薇薇,你知道新任King的事吗?”

“我知道啊。”

“原来你知道,我们都以为你不知道。唉,这件事真是遗憾。我们也和小樱哥失去联系了。不过,我知道他的活动范围,明天可以试着带你去找找他。”

“好、好啊。”

不知为什么,只要提到小樱,她内心很容易激动,却又有些别扭,无法坦率。

小辣椒一向是个行动派。她溜回家把自己的SUV开出来,载着洛薇大野牛般“轰”地一声开出去,到一家高级定制服装店拎了两个大袋子,从车窗里塞到洛薇怀中。翻开一看,里面是两件晚礼服,洛薇迷惑了:“我们是要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吗?”

小辣椒点点头,神色凝重:“一会儿到了以后,你记得少讲话,跟着我走就好。”

“好。”

“这些年,其实我和我哥有私底下和小樱哥见过面,但不知道是不是新环境给他太大压力,他把我们拒之门外了。只希望跟你见面,他能够变回来一些。”

“他跟你们相处时间比我长,如果你们和他谈话都没用,我去更没用。”

“不,有用的。”小辣椒沉思了片刻,“虽然后来你们闹得那么僵,但我一直觉得,你对他来说非常特别。”

这句话让洛薇思考了很久。

一个小时后,夜色渐浓,魔幻的灯光照亮车窗外的世界。小辣椒戴了一个银色小丑面具,递给洛薇一副泥金皇后白羽面具。眼前的建筑矗立于宫州大桥一侧,覆盖了大半条海滨大道,二十多个小门上镶满人造珠宝,被旋转四射的灯光照得闪闪发亮。主楼高达四十五层,立成了一座深海冰山,巨大空心红桃镶嵌中央,装着全透明的下午茶餐厅。它头顶的高空中,印有“HersonGroup”标志的直升机绕着建筑徘徊,不时也被灯光射中。脚下有游艇快艇往来,送来世界各地的亿万豪客。

这是一座融合了古典与现代艺术的杰作,集休闲、娱乐、赌场、酒店、餐饮、会所于一身。每天晚上八点后,正门的喷泉就会被火山模型替代,每十分钟爆发一次,将冰蓝建筑烧成红色。在这里,舞女跟南迁的鸟儿一样繁多,她们妆浓艳丽,踏着大理石台阶进进出出。这是任何人提到宫州时,第一个想到的娱乐中心——甄姬王城。

洛薇的礼服是一条裸肩曳地水蓝长裙,胸前有一朵雅致的花。而小辣椒穿了一套白色西装,颇有几分好莱坞同性恋天后的味道。进入甄姬王城,她们把外套和包存了,小辣椒两只手指夹着五张钞票,递给存衣女郎,作为小费。

看见那五张钞票的面值都是一百,洛薇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内心已经晕厥了一百次。她知道小辣椒是富二代,但这样花钱,是打算送快递送到阿布扎比吗?

不过,更令她意外的是,原来小辣椒提到小樱那样诡谲的表情,是因为他在赌场沦陷了。

记忆中的小樱,是个长着美人痣的漂亮男孩子。上小学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女孩,也误以为他名字里那个“英”写作“樱”,所以叫他“小樱”,以至于小辣椒也叫他小樱哥。读书以后,得知她们学校的“校草”和“校霸”都是小樱,她还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小樱应该是“校花”才对呀。可事到如今,“校霸”还真跟所有学校的坏学生一样,变成了个嗜赌成性的流氓……

脑补一个痞子叼烟吐雾、满面油光推麻将喊“糊了”的样子,再联想小时拥有雪花肤色的小樱,洛薇整个人都不好了。

透明电梯在甄姬王城正中央飞升,她们从里面看见每一层楼的画面:除了大量轮盘、巴卡拉、老虎机等博彩娱乐设施,还有鸡尾酒宴会、艺术展览厅、全球直播的拳击赛……她甚至在某一层入口处看见活鲨鱼和老虎,但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状况,电梯就与它擦身而过。

最终,电梯停在第四十五层。这里有天花板都是透明的旋转餐厅,上方的星光洒落下来,让人错以为自己在漫步银河。

下电梯后,小辣椒却带她刷卡进入另一个门,徒步走上楼梯,小声说:“甄姬王城其实有四十六楼。那个四十五层的顶,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折射出四十六楼才能看见的星空。”

上了四十六楼,过了安检,穿燕尾服的门童看过小辣椒的邀请函,就为她们打开皮革大门。这道门里面是一个赌厅,扑克的洗牌声传了出来。地面由黑白格大理石制成,就像国际象棋的棋盘。角落里摆放着大量红白玫瑰,美艳繁盛如同来往的女宾。

墙上挂着白色的时钟,大到占了半面墙,弯曲的黑色指针仿佛有扭转时空的魔力。中央的巴卡拉桌周边围了盛装的赌客,记账员拿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平勺在桌上铲牌。洛薇还发现了一个猎奇的细节:巴卡拉桌的对面,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超大乌龟,它像个驼背老头,背上的壳拱得高高的。

她自觉就像爱丽丝梦游进入了仙境:“辣椒辣椒,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秘密交易的赌场,只有特殊邀请函的人才能进来。”

原来,这里是一个特殊赌场:每一个宾客入场会用巨额买下筹码,选择性参与淘汰式竞赛。最后胜出者可以用所有筹码换取现金,或者换回一个罕见商品——现在的交易商品,就是那个笼子里的乌龟。笼子前写着它的名字:

平塔岛象龟(Geochelone nigra abingdoni)

新闻里报道过,这种动物曾经生活在厄瓜多尔西面,东太平洋科隆群岛的平塔岛上。最后一只被命名为“孤独乔治”的平塔岛象龟死于2012年,此后没有再发现纯种的个体。所以,这……这是已经灭绝的动物吗?

她们在这里等了许久,看见他们卖掉绝种龟,又接连卖掉了北印度洋的艾赛恩海岛、已故巨星梅波·丽安的卵子、多明尼加的军事机密、提香·韦切利奥未公开的圣子油画遗作……这些东西让洛薇大开眼界,但她更关心小樱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有人拍拍她的肩,低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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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构思《镜中蔷薇》的时候,本来计划让欣琪当第一女主角,但想到《月上重火》里也是一刚一柔俩妹子中刚烈的当了女主角,那这回换个温和的姑娘当女主角。于是定了洛薇。

亲妈一向偏爱有人格缺陷的孩子,如裴诗、森川光、洛基、子箫,所以写谢欣琪这千金大小姐因为作死的个性吃瘪的剧情,其实还挺戳我萌点。话说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萌点……

下次更新是下周一,不出意外每周一、三、五更新。

祝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_^

她可是人生赢家,都赢到觉得人生无趣的程度了。——《镜中蔷薇》4

一个男人出现在洛薇身后。他有一米八出头,头发是深褐色,穿深红西装、黑色衬衫,系白色领带,胸口有一个VIP客户专用的杏黄古典徽章。骑士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从洞里的双眼可以看出,他有一双自带桃花的迷人眼睛。面具下的嘴唇颜色很浅,十分饱满,嘴角微微上扬。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又一次说:“你不是应该还在飞机上么?”

洛薇摸了摸脸,还以为自己面具掉了。但男人很快瞳孔紧缩,淡淡说:“抱歉,我认错人了。”转身走掉,回到自己的朋友圈里。小辣椒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笑了:“他把你认成他妹了。这人是谢修臣啊。”

想了很久,洛薇也没能从小学同学名单里找到耳熟的名字。她只能老实说:“谢修臣是谁?”

“洛薇你认真的吗?谢欣琪你都认识,居然不认识她哥?”

“我是正派人士,不看娱乐八卦。”

洛薇做了个捻须的动作,却被小辣椒推了一下脑袋:“这不是娱乐八卦,是常识好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宫州,最多情的男人是谢公子,最无情的男人是King。”见洛薇再次摇头,她扶了扶额:“你果然是太久没回来了。这里说的谢公子,不光是指谢修臣,还指他老爸。这里说的King,也不光是指现在的King,还指King他老爸,老King。总之,姓谢的都是花花公子,姓贺的都是冰山教父。”

“原来如此,不过他不是挡了脸吗,你怎么知道他是谢公子?”

“因为他的袖扣和鞋。”

再度看去,那个男人穿着一双灰白相间的牛津鞋,袖扣是一朵白金蔷薇花。小辣椒一本正经地当起了解说:“谢修臣不管衣服如何骚包,鞋子都一定是最正统的。他有恋妹情结,妹妹设计的东西会放在身上。白金蔷薇花是谢欣琪珠宝设计中加入最多的元素。”

“辣椒妹,讲真,你确定要去送快递?不觉得八卦记者更适合你?”

“记者只能写八卦,送快递却可以看八卦,你说哪个更划算。”

遗憾的是,她们没能等到想找的人。午夜过后,洛薇无奈地说:“小樱大概今天不会来了吧。”

“他经常来这里逛,我们下次再来看看好了。”

洛薇无奈地点点头。原来,小樱还不是一般的赌徒。他混入了豪赌的高端圈。

翌日下午,一辆兰博基尼化作一道红色飓风,卷席过海滨大道,在距离甄姬王城几百米处来了个急刹车。车中的谢欣琪戴着墨镜,身穿绕脖式多褶连衣裙——也是大红色。她拨了拨刚弄好的栗色大卷发,大口大口吸气、吐气。

活了二十多年,谢欣琪一直视男人为粪土,第一次有了畏惧的感觉。

淡定,淡定。King又如何,不管外界把他传得再神奇,他到底还是一个男人。是男人都喜欢她,她能拿下他的。但越这么想,她越乱,尤其再次看了一眼King的照片,她用脑袋在方向盘上撞了两下,比在美国大学第一次面对百名学生做演讲还紧张。

不能这样,她可是谢欣琪。只有男人看见她紧张的份儿,怎么可以倒过来?

她把手袋里的化妆品全倒在副驾上,挑出最喜欢的口红,单手把口红帽剃掉,对着倒车镜熟练地描了一圈,抿嘴发出“邦邦”两声,再踩下油门,杀到甄姬王城门前。她开门下车,把钥匙扔给门童,踩着细高跟走上台阶,很有《环太平洋》中的战士从机甲中走下来的架势。路过一扇玻璃门,她看见里面的倒影,摘下墨镜,撅了撅嘴,用大卷发挡住一只眼睛,扭进甄姬王城。

二十分钟后,她从同样的门中走出来,已经换上了备用的平底鞋,手里拎着防水台高跟鞋,头发也全部扎在了脑袋顶上。尽管如此,她被高跟鞋虐待太久,还是有些跛脚。她打着电话,摘下沉重的耳环:“哥,你在家里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那男人是个神经病?什么男人?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男人,His Majesty King Herson啊!”说到“King”时,她把日本进口的假睫毛撕下来,说到“Herson”时,她把假睫毛愤怒地丢了出去。

这对兄妹的日常情绪都像心电图,只不过谢欣琪是活人的,谢修臣是死人的。电话那一头,谢修臣声音平静无波,忽略了她的愤怒:“你是不是迟到了?”

“十五分钟。”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女人和男人见面,迟到十五分钟根本不能算是迟到!”

“你对King有做过调查么?”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精神病院为什么要提前放他出来!”说到这里,她从Bra里抽出两块透明的塑胶水饺垫,猛扔出去,不慎砸在了路人脑袋上。

事情是这样的:回国前,King的助理就发邮件通知她,这个下午四点在甄姬王城下午茶餐厅见面。她进去豪华间以后,一个留着和尚头、小短胡的男人站起来,并不是照片上的男人。经解释才知道,他是甄姬王城负责市场的副总,因为她没来,King先走了,他留下来等她。“绝对不能比男人早到”是谢欣琪的人生法则。但是,King居然连等十五分钟的耐心都没有。

谢欣琪开车兜风绕城半圈,总算发完了神经。回到谢氏庄园时天色已晚,南岛被浸泡得只剩一天繁星。临水的富人区画栋重重,花粉似锦,一轮皎月挂在写满岁月跫音的古楼上,大有一番“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韵味。谢氏庄园是宫州南岛第一豪宅,连古典的外墙都是高科技纳米技术修建的。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都会放慢脚步,多看它几眼,游客还会和它合照。全城最漂亮时髦的女孩集聚于这里的下午茶餐厅,她们只用叫一篮点心,就一边听室内弦乐四重奏,一边花四个小时换着角度自拍,选角度最好的照片上传到朋友圈。除了修照片特别需要,其它时候并不与闺蜜们交流。透过落地窗看见这样的场景,谢欣琪只觉得不可理喻。

谢欣琪把车停好,推开家门。除去菲佣说了一句“Welcome home, Lady Xie”,客厅中就只剩下了沉寂的灰烬。她踩过大理石地板和毛地毯,走到餐厅西洋长桌前坐下。厨师为她拿来了晚餐目录,她随便指了一道西餐,坐在大桌的小角落无聊地翻手机短信箱,不经意翻到了和“妈”的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个月前发的:“妈,元宵节快乐。”没有回复。她又翻了翻和“爸”的消息记录,最后一条也是她发的:“爸,没钱了。”对方回复是:“已转账,请查收。”前一条、再前一条、再再前一条……全部都是“爸,没钱了”和“已转账,请查收”,要不是日期不同,一般人肯定以为是网络信号不好,所以重发了十几次。

直到他们为她上了第一道前菜,她才放下手机。接下来,整个豪宅里只有端送餐盘的声音,厨师小声询问需要哪种酱料的声音,还有她微不可闻的放置刀叉声。她把菜一道道吃完,厨师为她端上镀金的贝壳小碟,里面装了浇灌野生蓝莓汁的冰激凌。她用小勺剜起一点塞在牙缝中,叹了一口气就把勺子放下,擦擦嘴起身,在注目礼中走到楼梯上。想到在下午茶餐厅里拍照的女孩们,她回头扫视了一下室内,发现家里的角落都比那个餐厅尊贵奢华,心中洋溢着不屑一顾的优越感,却也找寻不到半点快乐。

是因为什么都有了,失去了追求,所有才感到不快乐吧。

她想起有一次上微博,看见有网友评论说:“谢欣琪内心还真是非常强大,不管有多少人骂她,她每天都还是很开心。”于是有人回复说:“废话,她可是‘谢’欣琪。你如果是‘谢’欣琪,你也会开心的。”

说得还真对,她可是人生赢家,都赢到觉得人生无趣的程度了。这样的人生赢家,怎么能不找一个好男人。King很好,对她的味。要征服那样日理万机的男人,如果没有耐心,似乎不大好吧?正这么想着,她接到一通电话,是和尚头副总打过来的。他说King明天晚上有空,可以和她在海边见面。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才是世界的定律,没有不被她美貌征服的男人,连最冷酷无情的那一个也一样。挂掉电话,她扔下手机,坐在化妆镜前卸妆,却听见外面传来听脚步声。她眨了眨眼睛,等到主人的小狗般跳了起来,又强压着冲动坐下来,静听其变。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隔壁书房传来一声体重秤的金属声响,以及轻微的叹息。她一脸没辙的笑,摇摇脑袋:“多少啦?”

“肯定是因为这两天没睡好。”隔壁书房里,她的哥哥不紧不慢地说着,同时传来脱外套的声音,“六十七点五。”

“穿着外套都才一百三十五斤?敢不敢把外套脱了?”

要说她和谢修臣的生活习惯的不同,大概就是对待体重的态度:她永远是早晨上过厕所后裸体空腹踩在体重秤上,谢修臣永远是晚上吃完饭穿着外套踩在体重秤上。称体重后她叹息是因为长胖了,他叹息是因为又瘦了。

在谢欣琪看来,这种事完全是他自找的。他回家总喜欢为她买夜宵,简直跟她有仇一样,只买她最爱吃的高热量食品、甜食、面食,自己却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对他而言,食物只是维持能量的东西,所以买来夜宵以后,多半是他看着她把东西吃完,自己不动筷子。最后结果是,两个人都为体重苦恼。她每次都会抱怨哥哥阴险狡诈,但当他回家时真的两手空空,她又会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