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跟其他人道别,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感到懊恼。倒是老九左拥右抱地靠过来,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走?难道嫂子不喜欢这里?”

“不是啦,我还有工作要做,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吧。”

“我看不像。” 老七眯着眼睛看她,想看穿她的小心思,“其实虽然你嘴上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嫂子是一个骨子里很高傲的女性。”

他身边的舞女本来一直在陪酒,但她混遍风月场,几下就把这些个人的内心戏摸得清楚透彻,也看出了KING醉酒时努力掩饰的痛苦。真是有意思,KING在宫州这样呼风唤雨,遇到爱情也跟个小男孩没区别。阅历可以让一个人成熟,却还是没法把他改造成一个不属于他的年纪的人。这样纯情的KING,让人有些心疼。她一边帮老七倒酒,一边轻佻地笑着说:“高傲?说白了就只是无趣。故作矜持的女人,男人可是一点也不喜欢。”

洛薇不知道舞女安的什么心,敢当着贺英泽这样说话,但被这样贬低,直接冒犯对方或是当个软包子,都不是她的作风。她笑了笑说:“可能人与人不同吧。我的理解是,男人不会对主动的女人认真。”

舞女娇笑两声:“不过是为胆小找借口,故作清高。”

本来她不打算和舞女继续对话,但听见旁边的贺英泽鼻间轻轻哼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轻视,她来气了:“对男人主动还需要胆子?男人主动还有可能会被拒绝,女人主动可能会被拒绝吗?”

“那也要看是什么男人。” 见鱼上钩,舞女扬眉看了看贺英泽,“这个你敢吗?”

“贺先生是很传统的男人。”

“不,我和所有男人一样,喜欢女人主动。”贺英泽坏坏的笑着。

这是瞬间打脸,洛薇笑容僵了几秒,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无视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然而,贺英泽可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带着醉意的笑也是迷人得不行。他什么都没说,但那副表情写着赤裸裸的四个大字——你做不到。洛薇拿着包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说:“我不会做这种让自己吃亏的事。”

“对一般男人主动,确实是很吃亏。”舞女转过头去对其他舞女发话,“你们觉得亲一下KING是吃亏吗?”

那帮女人整齐地抱在一起,花痴地摇头,还有一个满面春情地捂胸:“是占便宜好吗?”

洛薇扯了扯嘴角:“我……”

“看,我说了,你不敢。”

只有单纯过头的小女生才会中激将法,但亲吻自己喜欢的人,有谁会不愿意?她看了一眼贺英泽,心想,从上次决心放弃他,他们就几乎不再见面。从今以后,恐怕站入以他为中心的周围五米内都非常困难。如果没有这最后一次,她也不可能再触碰他。豁出去了。她喝了一口壮胆酒,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动作太快,他眨了两下眼睛,抬头看她。她低下头,抱着他的脖子就吻住了他。

他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口哨声、起哄声、掌声、舞女艳丽的笑声响成一片。

“哇,嫂子太猛了!!你可是世界上第一个敢推倒六哥的女人呢!好厉害!”

“哟,嫂子好样的!”

本来主动的人是她,他也说了,他喜欢女人主动。但是,出于雄性生物本性,他的反击也快得惊人。他的唇舌与身体间,满满都是名酒香、他偏爱的香水与他自己的荷尔蒙气息。只被他回吻了片刻,她就腿软得几乎跪在地上。他把她反压在沙发上,把她困在只属于他的小空间里,缓慢而缠绵地挑逗着她的舌……所有的理智好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太热情了,好像她所能做的所有事,就是跟随他的步伐与节奏……

周围的人不知不觉的离开。等她回过神来,包间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俩。她轻轻咳了一声,想从不可收拾的情形中抽身而出。他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她想,就这样结束了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的情绪是失落。然而,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长长的五指插入她的发中,再度吻上她的唇。

眼泪从胸腔中往上涌,在激烈亲吻换气的空隙间,她哽咽着呼唤:“贺英泽……”

“嗯?”

他温柔的声音好听极了。她却无法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贺英泽,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我知道我会嫁给其他人。我也知道,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这种感情是一场绝症,早已无药可救。但没有关系。即便只能依偎在你怀里,就算立刻死掉,我也没有任何遗憾。

其实,不如就这样死掉吧……

搂住他脖子的那一刻,她心中这样想着。

贺英泽喝得很醉。他们并没有机会对话,或是进行更亲密的举止,他就已经靠在她的肩头沉沉睡去。她抱着他坐在残垣断壁般的虎皮沙发上,回想起那些童年时的破碎记忆。她想起桃花雨中的告别,他曾经对她说,我会等你回来。等花再开的时候,我就会和你结婚。

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起那么幼稚的事情,心里反而更难过。眼前的景象都被泪水模糊,包括贺英泽靠在自己腿上的碎发、长长的睫毛、鼻尖上那一颗秀气的美人痣。她很怕被别人看见此刻的窘迫,掏出纸巾擦眼角,从包里拿出粉盒,想要用妆盖一下泪痕。但是,打开粉盒,却发现里面的粉饼和镜子全都摔成了碎片,映出无数个残缺的自己。即便家里还有全新的粉盒,她也没忍心把它丢掉,只是把它合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回了包里。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把眼泪逼回去。最后,深呼吸几次,她拉开门,请其他人进来照顾贺英泽。

“六哥最近一直很辛苦,酒量都不如以前了呢。” 起哄够了,老七扶起贺英泽喃喃说道。

“他最近不都在‘放松’吗?”她婉转地点醒他。

“当然不是,前两天我们到他家里,才看见医生为他打针,叮嘱他注意睡眠、不要透支健康,现在过度操劳,到老了都是会还回来的。”

她恍然大悟。难怪他会瘦成这样。她看了一眼贺英泽的脸:“注意睡眠?他睡眠不好?”

老七看看手表,望天算计着说:“女佣说,他最近每天都是凌晨四点以后睡觉,天刚亮就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九月底到十月初吧。”

洛薇仔细一想,时间差不多是上次同学婚礼,也就是她从他家里搬出来之后。是因为那之后他遇到了什么事吗?还是说,是因为……不,跟自己肯定没有关系,不要自恋。可是,刚才贺英泽种种奇怪的表现,又让她忍不住乱想。直到他的手机振动着从口袋里掉出来,她过去帮他捡起来,却看见屏幕上出现了来电人的名字“倪蕾”,她才再度被现实的冷水泼醒。

喜欢上一个人是幸福的吗?真爱是甜蜜的吗?看见自己所爱之人,心情是愉悦、满足的吗?不过是用来骗孩子的童话谎言。

她后悔与他见面,做了亲吻他的傻事。

她更讨厌自己,因为她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

这一天回去以后,她也瘦了很多,每天早上起来眼睛一定是肿到发疼的。每当清晨的阳光射入窗户,每当看见崭新一天的开始,她都只觉得颓废,不想做任何事情,但还是会强迫自己从冰箱里取出冰袋,敷在胀热的眼皮上。冰碴儿直接刺激着敏感的皮肤,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但好歹可以看见镜中的猪头缓慢地痊愈回归人类。等完全消肿,眼睛还是红红的,化妆都会疼。到这一刻,她总会恨自己不争气,顺带把前一天晚上躲在被子里流泪的自己嘲笑一遍——你可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还为感情的事哭,真是不争气。

只是,顶着这一份坚强,也仅能持续到工作结束后。一个人静下来,无边无际的痛楚又会扩散到血液与骨髓中。只要夜晚降临,她就会再一次无声而冷静地流泪,把被子都哭湿,累到眼泪都没干就进入梦境。

这世界上所有的伤口都一样,总是在白昼愈合,在晚上折磨人。被爱与恨撕裂的那一道也是如此。

然而,受伤的人又总在夜晚孤独一人。

纵然有再多的情绪,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即便提笔写随笔,能写下来的也不过三个字。

贺英泽。

她不会再见他了。

|兔兔兔兔兔ッ手打,转载请注明|

十八面镜飘沦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人在病情发作时,还接到一个由敌人亲口告知的坏消息。

接到电话的那几分钟,谢茂正巧一个人在家,身体极度不适。

“谢先生,多日不见。”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因为,谢茂与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者开会时,曾无数次被这个声音堵住,它语速不快,但攻击性强、油腔滑调,让人很难没有印象。听到这里,谢茂捂着胸口,吃力地说:“常……枫?”

“谢先生是贵人,却不多忘事。”

他现在病情严重,按理说不应和外人多聊,但他也知道,贺丞集团的人极少与他们谈公事。这一通电话,有一些分量。他忍着痛苦说:“有什么事吗?”

常枫用他惯有的社交语气轻松地笑笑:“令夫人正在甄姬王城消费,输掉了所有现金,还欠了别人三百万,现在保安把他们扣了下来。不过谢先生不必担心,我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钱为难令夫人,马上就放她走。只是来电跟您说一下这件事,以免您不知道。”

“锦茹……锦茹为什么会在那里?她是一个人?”

“不,她是跟黄四爷的手下一起来的。”

“黄四爷?黄啸南?” 他本来想问出一句“她为什么会和他的人在一起”,但反应过来后迅速地住了嘴。难道,那些关于妻子和黄啸南的传闻都是真的……

“是的,宫州还有几个黄四爷呢?何况是和令夫人有关的。”常枫平静地嘲讽道,“啊,现在黄四爷的千金也来救令夫人了。”

“黄啸南的女儿?”

“是的呀,就是您的养女谢欣琪小姐。”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把谢茂的大脑劈成一片空白。他咳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没有等到常枫的回答,但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电话给我。”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相当年轻动听,语调也并没有故作老成,却总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记得,每次与贺丞集团的人见面,当常枫的发言结束后,这个声音偶尔会惜字如金的说一两个字。几秒过后,这个声音响了起来:“谢欣琪和洛薇都是黄四爷的女儿,母亲是周锦茹。你孩子的母亲只有一个人,就是被你和你太太联合逼死的吴巧菡。”

“贺……贺英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哼笑,算是肯定的回答。谢茂从短暂的惊讶中走出来,又细细思量了他刚才那一番话,冷笑一声:“你别想骗我,你打这一通电话,是有什么商业目的吧。”

“谢氏地产的企业规模,还轮不到我用这种计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像是死神在宣告死亡通知,他缓缓说出了后面的话。只见谢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后接近蜡白。挂断这一通电话时,他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用最后一口气拨通了周锦茹的电话:“你给我立刻回来……”

那边的女人听见这边的垂死挣扎,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或是担心,只是如冬季深潭般平静的说:“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立刻回去,岂不是自掘坟墓?”

“周锦茹,你这贱女人,你这臭婊子……”

“尽情骂吧,反正你慢待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早已习惯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关于吴巧菡的信……”

随着真相一点点被揭开,他虚弱地捂住胸口,但还是没能阻止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他的喉咙间发出“咔咔”两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谢茂因脑血栓发作死了,带着满腔的愤怒,圆瞪的眼中写满不甘,直至妻子伸手为他合上双眼。在他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比周锦茹哭的更加悲戚。所有人都说,这个女人是个好到犯傻的女人,丈夫花名在外,不曾对她忠诚,她却还是一心只有一人。她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所有的家业,并且在看上去极为被动的情况下,排除掉女儿与庶出的儿子,成为谢氏产业的大股东。对谢欣琪和谢修臣而言,父亲的死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他们也无意与母亲计较财产问题。谢修臣曾经对父亲的遗嘱提出过质疑,也被后母“庶子还敢争财产”的轻蔑眼神驳回。家里被死亡黑色的钟声环绕数月,直至新年第一场雪下过,一部电影《天鹅的谎言》横空出世,搅乱了这一潭死水。

谢欣琪不关注娱乐圈的事,看电影也只是日常生活消遣,连当红明星的名字都记不住几个。最初让她关注这部电影的人是谢修臣。他转发给她一篇点击率超高的微博长文,标题是《相比“霸气”的假汉子,男人更爱温柔的真妹子》。文章作者是一个以毒舌出名的博主,他从两性角度分析了影片《天鹅的谎言》的主要恋情。高富帅男主角为什么放弃了影后张慧贞饰演的强势美艳女二号,而选择了灰姑娘女一号?他阐述了这部影片很写实,如果是他,他也会选择真实而软萌的女一号。文章里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男人挑选女人很讲究性价比。大多数男性并不想要娶质量最高、最难伺候的那个,反而会选物美价廉、性格温柔的那一个。就像这部影片里,为顶级奢侈品牌Cici代言的张慧贞,最后还是没能得到高富帅的心。要说高富帅是否真的对她动过心?肯定有,但再多的爱,都会被她的花式作死逼到灰飞烟灭。他最后还是编织了童话,但公主不是她。” 下面配上一张图,是影片里男主角为女主角戴上项链、女主角流泪的瞬间。

谢欣琪对商业营销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看到最后也没明白,这篇鸡汤文其实是一个软广告。她只是愤怒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我早就说过了,品牌代言不要这些庸俗的明星!芭蕾舞者有什么不好?现在好了,因为张慧贞乱接戏,Cici的口碑也受到了影响!”

“这是别人有意为之的。你看这里。”谢修臣指了指那张剧照里的项链。

那是一把金色的小锁,上面点缀了蓝宝石和碎钻,远处看有点像同心结,但又比同心结多了时尚奢华的气息。谢修臣递来一本杂志,上面有一张相同姿势的广告,不过男女主角换成了苏嘉年和一名瑞典女超模。他指着右下角的金锁项链立体图说:“就是这个情人锁,Melanie Green珠宝第一拨主打产品。”

谢欣琪瞠目结舌。

写那篇长博文的博主自然免不了被女权主义者们骂成直男癌。但这部影片原本就极具争议,在他和许多影评人的连番轰炸下,这部片子火了。大龄都市女青年们纷纷站出来支持大明星演的女二号,恋爱或已婚的姑娘和男性观众都支持女一号。而电影的票房朝十位数逼近的同时,电影里那段送项链邀舞的剧照频繁出现在网络、纸媒,被各式各样的广告商放大,张慧贞为Cici打的广告就缺乏了那么一些说服力。相反,那一条出现在电影里的情人锁项链却被不少年轻女性惦记。眼见情人节即将到来,一句话,在微博、微信以及各种社交平台上出现,被无数单身女性转载:

“我不要情人节,我要情人锁。”

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洛薇心中早有了点子,决定孤注一掷,已经低调很久不发声了。

情人节当日,Melanie Green的新品“情人锁”上市的第一小时,销量和销售额就已经超过了谢欣琪设计的鸽血红项链。不管是旗舰店门口、购物中心,还是下午茶店、电影院……只要是有年轻女性出现的地方,就一定能看见有人脖子上戴着“情人锁”。

“情人锁”上市前夕,洛薇的黑眼圈都快垂到了嘴角,正式上市的第一天,听见各个发行商的捷报,她感动得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设计师更是被销量吓得连续推了三次眼镜:“我的天,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作品能被推广成这样……”

“是啊,洛小姐,你很善于洞察市场走势,真是个策划天才。” 另一名设计师也惊叹道。

“哪有,没有你们的优秀设计,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用。都是大家的功劳啦。”洛薇笑得没了眼睛。

这时,再想想贺英泽说的话:“每个人都有才华,只是你没找到点儿。”

确实如此,一条路走入绝境时,不必把自己困死在里面,退回来看看交叉路口,一定有康庄大道在不远处等待。当一个人决定放弃时,或许成功就在不远处。

她掏出手机,正编辑消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屏幕上却出现了他的来电提醒。她吸了一口气,佯装平静地“喂”了一声。

“谢欣琪的消息看到了吗?” 他单刀直入地说道。

她打开旁边的电脑,上网搜索关键词。“谢欣琪离开Cici”的字眼骤然出现在眼前。她愕然地说:“她被炒鱿鱼了?为什么会这样?”

“输的太难看,当然只能卷铺盖走人。不过,她的事你最好少操心。谢家的事你都别操心,不然以后肯定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操心她和谢家?”

“听我的话就行,别问那么多。” 他又失礼地挂断了电话。

新闻确实是真的。随着谢欣琪的项链销量骤减,她自己焦头烂额不说,Cici全球总部打了一通电话给她,告诉她以后不用再到Cici上班了。对于谢欣琪而言,这简直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事。他们把她当什么了?她可是鼎鼎大名的谢欣琪,哪怕现在父亲不在了,她的名气和才华也摆在那里,他们怎么能、怎么敢让她离职?她在家里气得哭了很多次,最后总算找到了一切问题的症结——苏嘉年。

如果不是他为洛薇代言,也不会有这么多话题,“情人锁”的销量也不会超过她的设计!她原本就恨他用不光彩的方法要挟自己,现在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帮洛薇?虽然洛薇和他是旧识、感情深,但现在他的女朋友可是自己。除非,他们之间……

难道,他和洛薇之间并不只是暧昧?他们之间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接吻,还是……她背上凉了一大片。她你也知道,如果直接和他硬碰硬,他一定不会承认与洛薇有什么。她必须得抓到证据,让他从自己身边滚蛋。

她以被炒鱿鱼心情不好为理由,让苏嘉年陪自己去听了一场美国摇滚歌手的演唱会。中途她拍了很多张照片,一直拍到手机空间不足,然后拿他的手机继续拍照、录像。演唱会结束后,她坐在车的副驾上整理照片,用他的手机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发现她一直在自己手机上按来按去,他有些心不在焉,但只敢多瞄她几眼,不敢催她还手机。中途到了加油站,她说自己口渴,让他去便利店买冷饮。他看见她正在用自己的手机为自拍照磨皮放大眼睛,匆忙下车去了便利店。等他一走远,她就翻开他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聊天记录,终于发现了不愿看见的东西。

那个发送“嘉年亲亲我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人家啦”的女人并不是洛薇,而是一个半露香肩、容貌漂亮的女人,名叫Adeline。她继续往上翻,发现他对这个Adeline说的话都不长,却句句让她五脏六腑直冒酸水:“宝宝我就来。”“别哭,我在呢。”“好好好,都听你的。”——这不都是他平时哄自己时最喜欢说的话吗?只是她往往不会给他太好的脸色看,最起码做不到像Adeline一样嗲声嗲气。语音里的对话更让人想吐,Adeline有多肉麻就不用提了,连他回复的“好”,都是拖得长长的,后面拐了一个弯——这依然是只有对她说话时才会用到的语气!

再往上翻,这两个人某次大吵一架后,他费尽心思跟Adeline解释,其中一段话是这样的:“我和她一开始就不是真的,现在被她这样三天两头发脾气、嫌弃,就更不可能有感情。但宝宝,你要为我考虑一下,我的事业遇到了瓶颈,需要大量资金才能渡过难关。我妈辛辛苦苦找来了Tim Statham演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她不那么傲气,更容易上钩。你认为我跟她呆在一起开心吗?我只能每天忍她。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给我们的爱情打下更好的物质基础。再等等我,宝宝。”

但最可怕的是,他表现得像个情圣,这个女人却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近半年来,他不知和多少女人有过暧昧关系,什么类型的都有,Adeline只是比其他女人更受宠而已。

谢欣琪心脏剧烈跳动,用自己的手机拍下这些聊天记录,然后关掉微信,待苏嘉年回到车上,把手机还给他。他体贴入微地为她拧开饮料瓶盖子,把瓶子与纸巾一起递给她。他坐在旁边看着她喝完饮料,才发动了车子,但车还没开出去,就觉得她的脸色和平时不大一样:“宝宝,你觉得不舒服吗?”

听见这声“宝宝”,她被恶心到了。她提起一口气说:“我是在想,是不是该给自己取一个英文名。”

“你不是已经有英文名了吗?” 他笑道。

“不,我觉得Adeline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他身体僵了一下,但又没事人一样摆摆手:“这个名字太老旧,不适合你。”

“那适合谁呢?”她用自己的手机发了几张截图给他,“适合其他宝宝?”

他终于开始慌乱,猪肝色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部:“欣……欣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该发的东西都已经发给你,现在你给我滚下车。立刻滚,一秒都别多留!” 把他赶下车,她把车当火箭开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他那条长消息的内容。Tim Statham?谢欣琪绞尽脑汁回忆,却没什么印象。她把车停在路边,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名字。一个头发花白的英俊老男人照片出现在结果中,关于他的介绍里写着“美国作曲家”。她总算认出了这张脸——在苏太太生日宴会上,他曾把她当成服务生。再结合苏嘉年那条短信,她完全明白了前因后果。难怪他一开始就总是把结婚挂在嘴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像洛薇,而是因为他缺钱。

对谢欣琪来说,这一天与世界末日没什么两样。但她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在等着她。晚上,她接到一通苏嘉年打来的电话。他喝得醉醺醺的,口齿不清地说:“欣琪,你想甩了我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恋爱对我来说非常不公平?你根本没有爱过我。是,我是出轨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出轨?你压根儿就没瞧得上我过。别的女生恋爱都是小鸟依人,只有你,把我当个娘们儿似的使唤!”

“拜托,你本来就娘,又不是跟我在一起才变娘的。连出去吃个饭都要女朋友挑餐厅的男人能man到哪里去,还有脸指责我?”

“那是因为我不敢选餐厅!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吃自助餐,我没把菜吃完,你就对我露出一脸嫌弃。我那时就想,从那以后去哪里都由你来定好了。”

谢欣琪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我觉得你真好笑,你点了那么多菜却不吃完,难道不是没有修养的表现?”

“不止这一件。上次我们俩去巴厘岛旅游,你非要我给你买一顶特别贵的沙滩帽,我不过是跟店家还了价,你就不开心了半个小时;我们登记入住酒店的时候,我让门童来搬行李,没给他小费,你就又是对我一脸嫌弃;半年前你在加州生病了,回来以后医院给我们寄来三千四百美金的账单,我觉得他们是敲诈就暂时没管这件事,后来你查出来账单没还,问都没问我打算怎么做,就直接骂我素质低没信誉,还当着我的面给他们转账,说我们不缺这点钱……还有好多事,我都不想说了。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累?我每天都要想尽办法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寒酸,因为只要你一嫌弃我,我就会想你在拿我跟谁比较。想得越多,我就越害怕看到你。你能理解吗?我请别的女孩子吃一顿饭,她们都会感动得不得了,回家还会发n条信息跟我说谢谢,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就成个屌丝了?“

谢欣琪被他说得目瞪口呆。她知道苏嘉年神经比一般人纤细些,但她从来不知道,他是一个这么纠结细节又记仇的人。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喝醉闹分手,他可能根本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她和他刚好相反,心里藏不住事,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说的这些事,她都只有一点点印象,而且没往心里去。

确实,苏嘉年在欧洲学来了很多绅士举止,例如为女士开门、拉椅子、脱外套,但很多源自本质的坏习惯还是改不掉。例如吃自助餐,如果是跟哥哥一起,他食量不大,但不会有吃不完会亏的心态,不会跟苏嘉年一样看见什么都要点。哪怕哥哥只吃一杯鹅肝蛋羹,他也会陪她付自助餐全额,而且点菜熟练迅速,点完就把重心放在她身上。出国旅游时,不管是去餐厅用餐,还是使用门童、客房服务,哥哥都会把给小费当成一种习惯,而且只使用纸钞,不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钱给服务生。至于花钱方面,哪怕她把自己的卡刷爆了,哥哥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卡扔给她随便刷。她已经习惯了跟谢修臣同行时被当成公主对待的生活,跟苏嘉年一起遇到的尴尬就难免令人觉得火大。记得哥哥曾经说过:“就你这种严重的大小姐脾气,根本没有男人受得了。”爸爸也曾经说过:“男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女人真爱一个男人就会对他温柔。” 他们说的或许是对的……可是,她就是遇不到让她满意的男人啊。

苏嘉年又接着说道:“哦对了,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十二点半,你让我给你去买杨梅汁,我跑遍了整个宫州,总算给你买了一杯,结果你说我太慢了,你不想睡前喝饮料长胖,不愿意喝。我不过表现出了一点点不悦,你就对我大发雷霆,说我没用,说如果是你哥,他不但可以亲手做给你喝,还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为你弄新鲜的来。问题是,我他妈是谢修臣吗?他是豪门大少爷,我只是一个濒临破产的艺术家!你对我说过全天下最恶毒的言语,这样对我公平吗?欣琪,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们和好吧,只要你对我温柔一点点,我保证一辈子对你……”

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通讨厌的话,居然还想要和好。她懒得听他说下去,直接把电话挂断。他随即发消息过来:“就算想分手,就算要我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我在你家楼下,你当面跟我说清楚。”

她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不管一个人有多好看,一旦做了欺骗人和违背道德的事,总是会有几分猥琐气息。但是,她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知道不通过短信分手是对人基本的尊重。她走下楼去为她开门,准备在门口跟他讲清楚,他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却猛地推开门,挤进来抓着她的手腕说:“欣琪,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满口酒气,喷得她皱眉侧过头去。她想挣脱那一只被他牢牢抓住的手,却徒劳无功,只能愤怒地说:“我早就告诉你,我不是一般女孩。我懂你那种急需被人崇拜的感觉,但我做不到。我周围修养好的人太多了,你如果做的不够好,又不愿改,那我们的问题也只会越来越多。现在你对我也非常不满,也出轨了,我俩算两清了吧,你可以走了吗?”

“我不需要你崇拜,只要你给予基本的尊重。”

“我没有不尊重你,你想要的也不仅仅是尊重。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你劈腿对象的温柔,我再说一次,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做不到呢?”

“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是谢欣琪啊!”

“谢欣琪又如何?你是世界第一美吗?洛薇长得也很漂亮,可是她一点架子都没有。”

又是洛薇,又是洛薇!谢欣琪心里憋屈极了:“你好奇怪,凭什么要我跟贫穷姑娘一样生活?哦不,她现在靠”没有架子“傍上了KING,以后也不会穷了。但她想要的我都有了,我不需要委屈自己好吗?再说,你劈腿了还敢对我有要求?我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就好奇了,劈腿、与亲哥哥乱伦,哪一个更过分?你为什么连后者都能接受,前者就不能了呢?”

“苏嘉年,你给我说话注意点。我和我哥什么都没有!而你不光劈腿,还打我们家财产的主意。所以,不要想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们已经完了,你给我出去。”

她试着推他出去,但他就跟一座铁山似的岿然不动。这天是周日,这个点儿也是他她家唯一没有人在的一个小时,他记得比谁都清楚。他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来的。她更加恼了:“好,好,你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也可以,我根本不在乎,你想说什么就去说!但我告诉你,你威胁我越多,我就越讨厌你!找你的Adeline去!那边有你想要的柔情似水,我这里你找不到!你也不要想打我一分钱主意,我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她。但我也不会跟你分手,我一定会娶你的。”

她握紧双拳,恨恨道:“请你从我家滚出去!我嫁给一条狗,也不会嫁给你——”

“啪——!!”

她的话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他:“你……居然敢打我?”

“怎么,你以为你是谁?公主?名媛?你知道吗?谢氏马上不行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脾气糟糕透顶的臭婊子。有我愿意娶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好吗?”

“你恶心!”她涨红了脸,因为受到羞辱而哭出来,他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相反,看见她如此痛苦,他发现这才是唯一让她动感情的方法,哪怕是负面的。心中的黑暗面完全被酒精和情绪激发,他把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掀在地上。她尖叫着逃跑,却被他拽着手腕,拎小鸡一样扔到沙发上,狠抽了几个耳光。她躲不开,只能哭喊着“人渣”。他抓着她的头发,嫌恶地看着她脸上沾满泪水的青筋:“和你这种婊子结婚,搞不好以后我都得把乱伦的野种当儿子养。怎么你就可以有很多男人,我就不能拥有很多女人?谢欣琪,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初次见到苏嘉年,他如此温文尔雅,弹奏钢琴的样子可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女人叹息。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过于完美,所以拼命寻找他的缺点,却总是不能如愿。而现在她知道了,男人比女人想得更会伪装。只要他愿意,是可以把本性藏很久很久的。和一个过于完美、过于忍让的男人恋爱,当把他的面具撕下来时,真相往往比想象的更可怕。

而且,她情绪越激动,越是努力逃离他,他下手就越狠。直到四十分钟过去,她伤痕累累地缩在角落里,哭都哭不出来,他才留给她一个恶毒的眼神,说“你以后最好温顺点”,然后离开了她家。她四肢疼得无法动弹,脸上全是擦伤,泪水流过更疼,但还是止不住。她翻出手机,拨通了快捷键1里的电话,屏幕上出现了谢修臣的照片。

不到十分钟,谢修臣就赶回家中。客厅一片狼藉,全是摔坏的陶瓷、玻璃碎片,而妹妹坐在角落,一副瘫痪一般的模样。他方寸大乱地冲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抬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手指:“欣琪,欣琪,快看着哥哥,你还有意识吗?”

她抓住他的衣角,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哥……哥哥……都是那个苏嘉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