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来,让两人脸上都感到一阵清凉。两个初出校园的年青人沉浸在如夕阳一般金黄色的理想之中。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桥的思绪很快从金黄色的风景中跳出来,道:“就此分手吧。你和陈秀雅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好好珍惜。平时多关心青皮,他这一年的日子不好过,关键时得拉他一把。”

杜建国诧异地道:“蛮哥怎么有些伤感,这不象是你的作风。”

送走了杜建国,王桥来到李家。

姐姐王晓仍然住在李家。无论从现实还是从感情角度,王桥来到山南省城,都要到李家去拜访其长辈。

李仁德很欢迎孙子的有出息的舅舅,在客厅里泡了茶,陪着王桥聊天。

聊了一会闲话,王桥道:“李叔,我这次分配全靠姑爷帮忙,如果不是他给丁原打了电话,我肯定有点麻烦。”

李仁德道:“你是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就算老丁不帮忙,也差不到哪里。”

王桥道:“我现在了解到,昌东县这些年分去的选调生都没有职务,我是唯一的例外。”

李仁德惊讶地道:“昌东安排得也太差了。”

王桥道:“我想抽时间去感谢丁部长,还请姑爷再搭桥。”

“没有问题。”李仁德当然明白王桥想借机搭上丁原这条线的真实意思。

王桥如此年轻又是才参加工作,就懂得官面上的人情世故,让他颇为赞赏。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邓建国

王桥在客厅与李仁德里聊了近一个小时,告辞而去。王晓拿着车钥匙送弟弟下楼。

王晓呼吸着夜晚的空气,道:“好想单独住啊。”

王桥道:“李家对你不好吗?”

王晓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我没有了自由。每次想搬出来,想到婆婆爷爷对安健的深厚感情,又觉得于心不忍。”

王桥道:“你不可能永远沉湎在过去,总得有自己的新生活。”

王晓神情平淡地道:“这事再说吧。你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不是专程聊天吧。”

王桥讲了老味道土菜馆散伙之事。王晓说了一句与王桥几乎一样的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艾敏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

王桥道:“艾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这一次也是正常提出散伙,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埋怨。我现在想用这笔钱进行投资。”

王晓道:“你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想搞什么投资,又是餐馆?”

王桥道:“投资还是有收获的,在山南大学读书,除了最初拿了家里一点钱,以后都靠自己。现在大学毕业,还要分一笔钱,这就坚定我投资的想法。以前我在广南第三看守所时,恰好遇到山南交通厅总工陈强被异地关押。我在看守所时照顾过陈强,后来陈强的女儿陈秀雅又是我的同学,你在老味道见过她,是胖墩的老婆。我想和他合作。弄一个路桥方面的公司。”

王晓道:“陈强坐过监狱,人心善变。就算他以前为人不错,从劳改队出来以后会不会变化?”

王桥道:“我还是选择相信他。理由是他被关进监狱后没有乱咬人,人品不错。他在省交通系统颇有人脉,拿点工程问题不大。据胖墩说,陈强在监狱时,很多交通系统的领导和地市领导都去看过他,出狱时,接风酒都吃了好几天。我们两人一起投资,和他合作,应该能行。他不仅是交通系统有人脉。还是路桥方面的专家。”

王晓道:“我的钱不多了,加上你的钱,做工程还是不够。再说拿你的钱来投资,万一亏了,我觉得对不起你。”

王桥道:“能不能把赵海拉进来,他本来就在搞投资,拉他进来应该问题不大。”

王晓没有立即答应,道:“这事先说在这里,我得和那个陈强见一面。先看看感觉好不好。再征求赵海的意见,他经商多年,眼光毒辣。如果他觉得行,才有下一步合作的可能。”

姐弟俩都是干脆人。十来分钟就把此事框架敲定。

“你今天晚上住哪里,是华荣小区,还是回老餐馆。”

“拿了艾敏给的散伙费。现在回老味道是物是人非,我住华荣小区。”

小车开过省委大楼。省委大楼还有几扇亮着灯的窗,王桥暗道:“人的命运太诡异了。原本以为和晏琳再也没有关系了,结果又因为这幢省委大楼与她发生间接关系。”

晏琳正好在值班,端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远处车来车往。她喜欢独自在单位值夜班,累了乏了就站在窗前发呆。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任思维象湖中一片叶子,随浪飘动。

晏琳从吴重斌那里知道了王桥成为选调生,分到了昌东县,还知道王桥没有女朋友。她就经常幻想着突然来到他的面前,两人重归于好。她幻想了很多种重逢的场景,每一种都极具画面感,感人至深。

男:你漫漫走来走进我的视线

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

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合:当你和我随人群擦身而过

请你不要把思念写在脸上

男:慢慢走过

女:静静走开

合:我们都别说再见

电脑里放着叶倩文和林子祥的《重逢》,她将歌曲设置成单曲循环,反复听,百听不厌。

歌曲声音不大,飞出窗外就被风吹散。

王桥坐着小车快速地开过省委大院,将微弱的婉转歌声远远地抛在脑后。人生就是如此,有无数人、无数机遇与你擦身而过,你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王晓发现弟弟在经过省委大院时变得沉默起来,道:“还在为分配的事情耿耿于怀?”

王桥道:“这是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怎么能轻易放得下。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激励我继续奋斗的动力,我的人生又有了目标。十年时间,我要回到这里。”

王晓笑道:“搞好投资才是正经事,至于当官,那不是你单方面所能决定的,制约人的因素太多。比如这次分配,你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吧。”

王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总要搏一搏。”

与姐姐分手以后,王桥在华荣小区的房间里独坐,喧嚣的电视声更显得独自一人的孤寂。他身体里有强烈的欲望在涌动,这是一个年轻的强健男人对女子的渴望。

终于,内心渴望促使他下楼,沿着小巷,来到一处砂舞场所。读大学时,为了防止被熟人看见,王桥和赵波多次前往更偏僻的位于东城的东砂舞场,一直不敢来这一家更近的砂舞场所。

此时,大学同学各奔东西,在山南几乎没有熟悉的人,也就不担心在砂舞场所被熟人瞧见。他可以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下稍稍放纵自己,将积累的能量慢慢释放出来。

山南城内的砂舞场所依然火爆如昔,平时在办公室里戴着面具的一本正经的男人们。在昏黑环境和缠绵歌声中放下了让人疲倦不堪的伪装,露出了人性的另一面。

相较垃圾场的争斗。砂舞场犹如另一个妖魔世界。

王桥与一位身穿吊带裙的高挑女子相拥进入舞池,一曲罢。女子主动道:“帅哥,包场吧,我陪你跳。”王桥熟悉其中的套路,点头同意。

如亲密恋人一样跳舞,王桥欲望不断高涨,有些压抑不住。女子觉察到帅哥身体有着巨大反应,微笑着更加主动,道:“帅哥,等会带我出去吃饭。”王桥只想跳砂舞。并不想做更出格的事,趁着舞曲间隙将女子放开,抽了一张人民币塞到女子手里。女子迅速低头,看清楚手中钞票的面额以后,拉着王桥的手,道:“我可以外出的。”

王桥没有理睬年轻女子,穿过昏暗灯光下妖魔鬼怪一般的人群,走出舞厅。在街道上,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他在黑暗处站了一会。等身体恢复平静后,独自在街边吃了几串又麻又辣的烧烤,喝了一瓶啤酒,这才回到华荣小区。

夜晚。不服输的身体欲望奔涌而出,王桥在梦中回到羊背砣,激情万丈地与吕琪做运动。

一泄如注后。王桥睁开眼睛,透过窗户能看见满天繁星。他脱下内裤,赤裸着身体来到卫生间,任由冷水淋遍全身。

此时。他身体里的渴望消解了,变得平静。

星期天早上,王桥到老味道餐馆取了摩托车。

离开山南前,王桥特意到偏僻的太平菜市场买了两条来自王家河的黑鱼。打了两年多交道的鱼老板见到王桥,道:“好几次都给你留着货,你没有来,就卖给别人了。”王桥道:“我不做生意了,以后不用给我留鱼。如果那天想吃黑鱼了,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鱼老板用抹布将骨节粗大的手揩干净,惋惜地道:“你不做鱼生意,又少一个识货人。想吃黑鱼尽管给我打电话,王家河黑鱼,质量有保证。”

王桥骑上摩托车,轰着油门,一路奔驰来到静州。

几年时间,王桥和杨琏成为关系特别的忘年交。王桥只要经过静州,必定会到康家去一趟,也不用预约,就这样自自然然就去了。

听到门铃响,杨琏开门。

王桥晃着手里的袋子,道:“杨叔,我从山南弄了两条黑鱼。今天吃红烧鱼还是酸菜鱼?”

“酸菜味道最地道,吃酸菜鱼。”杨琏等王桥进门后,道:“王桥,给你介绍一个朋友,邓建国邓书记,山南工业大学党委书记。”

沙发上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学者,他主动道:“在康老师家里没有邓书记,只有邓建国。我是杨琏老师的学生,读高中的时候家里穷,经常到康老师家里蹭饭吃。”

王桥礼貌地道:“邓书记你好,我叫王桥,在昌东工作。”

杨琏兴致颇高地道:“王桥是山大毕业生,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在昌东城管委当副主任。他做的酸菜黑鱼味道极佳,今天我们不出去吃饭,就在家里喝点革命小酒。”

邓建国道:“王桥很年轻嘛,就当副主任了,是哪一年毕业的?”

王桥道:“今年毕业的。”

邓建国道:“昌东不错,还给选调生安排了职务。据我了解,工业大学的选调生没有一个安排职务。”

杨琏在昔日学生面前无话不谈:“安排职务是有原因的,王桥毕业时,省委办公厅到山大选人,王桥是最有希望的一人。最后结果让人意想不到,山大七个优秀学生干部全部落选,一名来自北京的女学生分配进省委办公厅,我估计王桥的职务是一种补偿性安排。”

王桥清楚自己被安排职务的原因并非省委组织部的补偿性安排,而是姐姐的姑父赵永刚与静州市委组织部常委副部长丁原是老朋友。当然,他不会傻乎乎把这个关键点说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偶遇改变命运

王桥到厨房把围腰穿上,道:“杨叔,邓书记,你们慢聊,我去弄鱼。”

杨家冰箱长期放着几包酸菜,随时方便做酸菜鱼,王桥用料酒和盐码好黑鱼,再用热油爆炒酸菜,酸菜特有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

邓建国见王桥对杨家十分熟悉,有眯疑惑,道:“王桥老弟论年龄应该不是杨老师的学生吧。”

杨琏道:“这是我的一个忘年交。我认识王桥时他还在旧乡贩鱼,参加静州书法比赛得了奖。后来还出去打过工,然后他读了复读班,考上山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了七年。王桥这个年轻人重情重义,这些年来,每到节假日都要到我这儿来,每次来都帮我做饭。如果我有女儿,肯定要招他做女婿。”

邓建国与杨琏认识多年,第一次听到杨琏如此没有保留地夸奖一个人,不由得对王桥产生了好感。

吃饭时,邓建国有意无意询问静州的情况。

王桥这一段时间恰好抽空看过《静州年鉴》,对静州的基本数据还有所掌握,基本答出了邓建国提出的问题。

杨琏道:“建国,你再考就要将王桥考糊了,他上班不到一个月。”

邓建国道:“不到一个月就掌握了全市的基本数据,王桥算是个有心人。”

王桥实话实说道:“邓书记夸奖了。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闲来无所就翻看办公室那本《静州年鉴》。记了些数据。这些数据都是囫囵吞枣记下来的,深层次的含义还不能完全掌握。”

邓建国笑道:“管理一个地区哪里有这么容易,须得长期磨砺。这些数据的含义以后自然会明白。你在城管委当副主任,对新工作有什么感悟?”

王桥道:“在城管委工作的感悟就深刻了,第一个感悟不是针对城管委的感慨,而是针对社员与镇干部的关系,我小时候住在旧乡,出厂后就到牛背砣玩,村小就在牛背砣旁边。村小旁边就是村办公室。经常看到乡镇干部戴着草帽、挽着裤腿来到办公室,一路上。乡镇干部很随便与田土里干活的社员开玩笑,大家熟悉得很,关系很融洽。到昌东工作以后,到阳和镇垃圾处理场解决堵路的纠纷。我发现阳和镇的乡镇干部与社员根本不熟悉,多数人只认得村社干部,不认识镇干部。”

邓建国道:“你分析分析具体原因?”

王桥道:“据我了解,在八十年代,乡镇干部大多通过招聘方式从本土本乡产生,对当地情况非常熟悉。九十年代中后期,乡镇干部只有两个来源,转业军人和大中专学生,转业军人多是当地人。对乡村还比较了解,大中专学生基本上是来到一个陌生环境,很多人不安心在乡镇工作。这个原因造成了乡镇干部必须依赖村社干部才能开展工作。打个浅显的比方。以前我们干群关系为鱼水关系,现在变成了油水关系,如果变成了水火关系就糟糕了。”

邓建国凝神细听,道:“你说的是昌东的事情,表面看是垃圾场争端的小事,其实这是一件大事。是党和人民群众关系的重大问题。你继续。”

王桥道:“第二个感悟是村民的想法,其实这也不是村民的想法。而是老百姓的普遍想法。改革开放前,大家都穷,又有共同理想,所以人心比较齐。现在贫富不均,共同理想不在了,虽然生活都比以前好了,可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现象比以前多了。”

拉拉杂杂地讲了些自己的感受,王桥抱歉地对邓建国道:“邓书记,我是随心所欲地乱讲,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一定对。”

邓建国鼓励道:“随心所欲的话才是真话,那些逻辑严密的论文其实加入了太多的修饰和伪装。城管委这个岗位接触面宽,处理的事比较复杂,是一个锻炼自己、了解社会的好岗位,你潜下心来做事,一定会有收获。”

王桥道:“要做好城管委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必须得全力以赴。”

午饭过后,三人泡了一壶茶,漫无边际的聊天,五点半,王桥离开康家。

杨琏和邓建国站在窗边,看着王桥骑着摩托车消失在街道远处。

“建国,你很关注地方的事,是不是工作有什么变动?”

“杨老师洞察力还是那么强,我有可能要在近期调到地方工作,组织部门吹了风,只是不知到什么地方?”

“如果平职调动,你应该是地区级的一把手。”

“在山南这边按惯例还当不了一把手,党委副职,带括号的正厅。”

“这还是为当一把手做提前准备。”

“组织上应该有这个考虑。”

杨琏目光炯炯地看着邓建国,道:“权力大了,责任亦大,建国,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所以送一句话——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

邓建国道:“我会记住杨老师的话。”

杨琏道:“我看着王桥一步又一步努力成长,这是一个值得信赖和培养的孩子,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提携他。我这样做其实是走了任人唯亲的老路,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与其让小人占了高位,不如让品德可靠的人成为自己的左右臂。我衷心希望王桥能成为栋梁之才。”

邓建国道:“得到杨老师青睐,肯定不是凡品。虽然我只接触了一次,也没错得他不错,为人沉稳大方,工作心中有数,思考问题深入,后生可畏啊。”

王桥并不知晓两位长者的议论和对自己的期许,更没有想到偶遇会在某一在改变命运。在摩托声的阵阵轰鸣中,他骑车来到曾经复读过的静州一中,在校园里走了一圈,站在香樟树下抽了好几枝烟,回想着复读班往事,六点多钟才重新上路。

经过“昌东人民欢迎您”的高大砖柱子以后,森林逐渐茂密起来,超过百米的山坡接连不断。

天近黄昏,摩托来到距离昌东县城约有二十来公里处时,一辆小车停在路边,引擎盖打开,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公路边拨打手机。

王桥认出年轻女孩是昌东电视台记者,便将摩托车停在女孩身边,推开头盔,道:“李记者,需要帮助吗?”

李宁咏最初见有摩托车停在身边,下意识有些警惕,见来者是城管委的年轻副主任王桥,松了一口气,踢了一脚轮胎,道:“这个破车,半途歇火了,我修不了。”

王桥道:“你叫人来修车没有?”

李宁咏道:“打了电话,修理工过来得四十多分钟。”

此地树林茂密,前不挨村后不靠店,且又天近黄昏,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此地不安全,王桥将摩托熄火,道:“四十多分钟?天就黑完了,这里不安全啊,我留在这里陪你,可以吗?”

李宁咏打量着王桥的摩托车,道:“我能不能搭你的摩托车回城?”

“敢坐我的摩托车吗?”

“有什么不敢,你是城管委副主任,又不是打黑棍的江湖毛贼。”

“小车怎么办?”

“等会叫修理工开回城。”

李宁咏随即拨通电话,道:“哥,我搭熟人的车先回城了,车就停在路边,你找人把车修好,再开回来。”

李宁咏关好车门,提着一个小包站在摩托车前,道:“你骑摩托车水平如何?”

“这是我骑的第二辆摩托车,技术没有问题。”王桥又想道:“作出决定后,才想起问这个关键问题。”

“你敢骑,说明还是有信心的,我相信年轻的城管委领导。”李宁咏又道:“你开慢一点,安全第一。”

这时,又一辆小车开过后,在前方一百米停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烛光晚餐

从小车上下来一个瘦瘦的有些病态白的年轻人,神情有些阴沉,道:“宁咏,你的车坏了?早就该换个车了,还开这辆破车。”

李宁咏道:“我喜欢开这车,你管得着吗?”

年轻人用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摩托车和摩托车驾驶员,道:“你坐我的车,我给找修理厂的人把你的车弄回来。”

李宁咏道:“我二哥找的人已经出发了。”

年轻人脸上这才有点笑意道:“我正要找二哥喝酒,上车吧。”

李宁咏道:“我坐摩托车回去,你自己走。”

年轻人道:“摩托车不安全。”

李宁咏不高光了,道:“我乐意做摩托车,不要你管。”

年轻人悻悻地开车走了。

两人说话之时,王桥一直默不作声,等到小车开走,他才问:“你为什么不坐小车?”李宁咏道:“他这人长得象个吸毒的,看着就烦。”

“那走吧。”

“好,走。”

摩托车在山间公路上发出雄性的轰鸣声,阵阵山风将李宁咏长发吹得飘了起来。最初李宁咏用手撑着摩托车后座,由于山道弯多且起伏不平,手撑着后座实在费劲,她就抓住王桥腰。偶尔遇到转弯时抓得紧一些,起起伏伏中,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李宁咏迎着风,明知故问道:“你读的什么大学,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主任?”

王桥道:“大声点,我听不到?”

李宁咏重复了一遍,王桥道:“我是山大中文系毕业的。今年毕业。”

在呼呼风声中,李宁咏喊道:“那我们同级。我是沙州学院中文系,今年毕业?”不等王桥回答。又道:“山大是省内第一,为什么要分回县城?”

王桥道:“组织分配。”

李宁咏道:“你以前在哪里读高中。”

王桥道:“我最后一年在静州一中读复读班。”

李宁咏惊喜地道:“那我们还在一起读过高中。”

静州一中的复读班被隔在单独一个院子里,复读生和应界生之间没有任何交集,王桥和李宁咏虽然在一起读了一年高中,互相不认识,也没有共同的朋友。

夏天衣服单薄,王桥的后背能感受到李宁咏身体的柔软和饱满,一番想入非非以后,自责道:“我真是精虫上脑了。见到漂亮性感的女子就朝性方面想,专心开车,不能乱想。”

两人迎着风聊天,不知不觉来到了昌东郊区。

昌东郊区正在大兴木土,公路坑坑洼洼,大车经过之时,灰尘满天。李宁咏为了躲避灰尘,将脸藏在王桥宽大的肩膀后面。

进了城,十几位城管委下属的监察队队员拦在路上。要求凡是进城的车辆都必须冲洗。有进城司机嫌贵不愿意洗,无奈监察队员人多势众,抗拒不得,只能一边骂一边去洗车。

王桥原本以为摩托车不必洗。谁知一位带着红袖章的执法队员粗声恶气地道:“摩托车也要洗,不洗不准进城,进城就要罚款。”

李宁咏低声笑道:“他们是有眼不识领导。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你把工作证拿出来,闪他们一眼。”

王桥道:“我工作时间不长。又分管环卫,他们不认识很正常。现在拿工作证耍威风是傻瓜才做的事情。我又不傻。”

红袖单见高个子只顾着与美女说话,不耐烦地催促道:“摩托车三块钱,交了钱自己拿根管子冲一下就行了。”

王桥交了三块钱,拿根胶水管子,里里外外细细地洗摩托车。

李宁咏将手伸在胶水管前,自来水在晶莹如玉的双手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欢快地跳落在地,她笑道:“你这人还能屈能伸,在自己部下面前能这么低调。”

王桥道:“他们是执行公务,我按规矩执行就是了,这不是低调,是识时务。”

“你别动,我洗个脸。”李宁咏用发夹将小波浪长发夹紧,蹲下来,脖子往前伸,将水浇在脸上,细细地洗去脸上的灰尘。

拿着胶水管子的王桥能清楚地看到李宁咏白晳修长的脖子。他移开眼光,将注意力转移到几位监察队员身上。

重新发动摩托车后,王桥问:“我把你送到哪里?”

李宁咏道:“送我到电视台,距离城管委不远。今天多亏你,否则我还得一个人守在山里,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还真有点怕。”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王桥又笑道:“没有遇到我,你也不会在山上,还有那辆小车经过。”

“感谢你搭乘我。晚上我请你吃饭。美女邀请,不能拒绝哟。”

“第一次吃饭,还是男士请客吧。”

“你请就你请,下次我请。”

摩托车来到电视台楼下,李宁咏道:“我要去换件衣服,你二十分钟后再到楼下等我。”

李宁咏走进电视台前,回头对着王桥挥了挥手。她原本想做一个飞吻,又觉得这样有点轻浮,便只是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