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不能住在你家,如果被你爸妈堵在家里,那就太难堪了。”

离开温柔乡,回到冷冷清清的租用房里。喧嚣让人思维肤浅和迷失,冷清则让人沉思,父亲的一席话和今天在枫林山庄的场景在头脑中交错出现。

“我能和李宁咏走在一起,必然会陷入邱家的阴影中,不管做出了什么成绩,获得了什么进步,人们都会认为这是邱家女婿带来的福利,而忽略了自己的努力。”

“邱家的实力在昌东,我的未来必然不在昌东。从长远计,我还得想办法离开昌东。只要离开了昌东,邱家将不是问题。”

一夜无梦,睡得很沉。早上被闹铃叫醒后,由于室外气温低,他就在屋内做俯卧撑和深蹲,打完青年长拳,微微出了些汗,身体格外舒服。

上午九点钟王桥和李宁咏到彭克家拜年。与彭克聊了十来分钟,王桥和李宁咏交换了眼色,告辞离开。离开前,李宁咏将一个小袋子放在桌上,道:“彭叔,这是我外面旅行里买的土特产。”彭克道:“其他人的东西我不会收,小侄女的土特产我要收。”

出了门,王桥悄悄问:“你提的什么东西?”李宁咏道:“一根老山参,彭叔是老关系,送烟酒和钱都太俗。我送你到车站,然后我去牛部长家里,给你擦屁股。”

王桥还是不准备去牛家,道:“以后多沟通,别自作主张,但是还是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李宁咏道:“现在我发现你还是个大老爷们,脾气不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住院

今天下午有事外出,所以两章合并到一章,下午章节就提前发了。本章是大章节,一共5588个字,很吉祥的数字。祝大家周末愉快!

在客车站依依惜别,王桥坐客车前往静州。从大三开始,他在冬天很少骑摩托车,骑摩托车看似威风凛凛,实则被冷风吹得象个冰棍,还不如坐客车舒服。

李宁咏驾驶小车去送礼。

她提着小小的礼品盒子来到牛清扬家里。她虽然在静州长大,可是对昌东有名望的官场人物都很熟悉,特别是这种本地成长起来的县级干部,十有八九要到邱家拜年。

牛清扬见李宁咏一人进门,惊奇地道:“你一个人?男朋友没有来吗?”

李宁咏甜甜地道:“我男朋友叫王桥,在城管委工作,他原准备一起来,谁知他妈妈突然生病了,他急急忙忙回乡下去了,所以我一个人过来。”

慌话在特定的环境是润滑剂,胸有城府的牛清扬没有揭穿李宁咏的慌话,也没有提及弟弟牛清德与王桥的恩怨,笑道:“在我的印象中,小李是一个小姑娘,几年时间没有见到,你都参加工作了,难怪我们都被称为老头子。”

李宁咏道:“牛叔哪里老,牛叔看上去就是三十岁。”

牛清扬开怀大笑:“如果我只有三十岁,就是在梦里都要笑醒,人最宝贵的就是青春,这一点只有人老了才看得明白。”

离开牛家,李宁咏给王桥打了电话:“我从牛部长家里出来了。他的态度好得很,还询问了你的工作情况,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记仇,你是从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王桥道:“人心难测,当面说的话是不是真话。我看不一定。”

李宁咏道:“你这人挺有傲气,在官场混有傲气是不行的。凭着我不多的经验来看,在官场得先当孙子,才能当大爷,不当孙子就当不了大爷。你别反驳,我问你有谁喜欢傲骨铮铮的孙子。”

客车在前往静州的路上颠簸,王桥回味着李宁咏在电话里所说的话,她的话听起来刺耳,却反映了客观现实。他反思自己在拜年问题上的得失:“人情练达不是无原则,圆滑不等于无底线,并不是每一尊菩萨都要拜。宁咏倒是好心,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沟通,以后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主动告诉她,免得又造成这种让人难堪的事情,甚至起反作用。”

王桥到静州和杨琏见了面。

他随后来到姐姐家,给李仁德夫妻、姑父赵永刚拜年。

初五。在阳和镇党政办副主任邱洪的联络下,昌东县的六个选调生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选调生们对昌东县委组织部颇多怨言,一致认为昌东选调生安置得最差。

初六,王桥和山大老师黄永贵、师兄雷成等人吃了一顿饭。

初七,王桥到静州与杨红兵喝酒。

王桥准备正式向杨红兵讲李宁咏的事,道:“我正式谈恋爱了?”杨红兵调侃道:“是那位女主持?蛮哥现在很时髦。官不大,学会泡主持人了。”

王桥道:“她是县级电视台的小主持人,我是管垃圾的小吏,谈不上泡。”杨红兵道:“她漂亮吗?”王桥道:“她叫李宁咏,沙州学院毕业的。现在我心中有一个疙瘩。她的家庭比较特殊。”

正要谈及李宁咏的真实身份,王桥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是单位的事情,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对杨红兵道:“城管委杂事特别多,大年三十晚上化粪池爆炸一次,伤了人,幸好没有死人。”

话筒传来父亲王永德的声音:“你妈发了病,腰腹痛得很,我们正朝县城赶,到人民医院。”

母亲得病,王桥将关于李宁咏的话题抛在一边,道:“你有空没有,有空送我到昌东,我妈病了,要住医院。”

杨红兵道:“肯定有空,怎么会没有空,就算没有空,也得有空。”

两人放下酒杯就走。在车上不知不觉聊到了陆军。杨红兵道:“蛮哥,你以后官当大了,别把官架子绷起,也别在朋友面前变得虚虚假假。”

王桥道:“我才回到昌东之时,陆军确实一直回避我。这个我能理解,毕竟部长和常务副部长都是我的敌人。但是我回头想起这事觉得特别悲哀,从这一件小事可以看出官场己经把人异化了,朋友、同学在上级领导面前的看法不值一提。”

杨红兵道:“你以后也会这样,毕竟官场是一个染缸,跳进去,很难出来。出来以后,也会染得五颜六色。”

王桥道:“我肯定不会这样。因为我是有这方面经历的,思考得比较早,肯定比同龄人早。我个人觉得不管官场、职能还是商场只能是人生的一部分,整个人生肯定要大于职业人生,看清楚这一点,就能清楚如何行事。”

杨红兵道:“你这是装逼啊。”

王桥笑道:“如果不这样想而这样做,那是装逼。如果我真是这样想,是不是装逼,我觉得不是。比如左宗棠、曾国藩、比如开国领袖们,他们都是有独立人格的,这样或许一时会受挫,但是终究会有更大的发展。你知道我不是古板的人,也懂得见机行事,但是所有的圆滑和古板都是建立在个人原则之上的。”

杨红兵道:“你读了四年大学,确实有些变化。”

王桥道:“我这些年读了许多书,还是有收获的。左宗棠有一个绰号叫做湖南螺子,年轻时性格倔强,几乎达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是个很拧巴的人。我的绰号蛮子跟着我这么多年,倒是很符合我的性格和特点。”

前面一辆车开得颇慢,又占着车道。杨红兵拿起话筒道:“前面的车让开,靠边。”前面的车见后面开来一辆警车,慌忙停靠在路边,看着警车呼啸而过。

王桥评论道:“你这是被特权思想所异化。公权私用。”

杨红兵道:“当警察工资低,生活不安定,经常面临危险,如果没有这点小特权,这工作干起来还有屁个意思。”

王桥道:“这几年你变化也很大,我建议好好梳理一下原则问题,这样走得远。”

杨红兵道:“长期接触阴暗面,肯定会影响心理。但是我也有做人的底线,也就是你所说的原则。我的原则是可以出卖肉体,可以出卖权力,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如果把我换到陆军的位置,我还是会将你当成好兄弟,这一点都做不到的人不值得交往。”

王桥道:“陆军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果为了我的事情耽误了前程,很不划算,理解万岁。理解虽然理解。但是不是我的做法。”

杨红兵道:“我们穿上这层皮,就是政府的打手。平时没有时间想太多形而上的事情。你在山大读过书,接触的东西肯定不一样,觉得我们现在社会到底是好还是坏。”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关注是本职工作以及吃喝玩乐,很少把目光集中到上层建筑。今天开车与王桥聊得兴起,提出一个超越自己关注点的问题。

王桥进入山大以后。与杨红兵在思想上便渐渐拉开了距离。上层建筑是山大学生会干部最喜欢讨论的话题,他们可以整个晚上都讨论相关问题,王桥有社会经验,看问题的角度比较现实,而多数学生会干部都是从中学校门直接跨进了大学校门。看问题比较偏激。王桥经常和激进派就社会问题进行激烈交锋。

他对杨红兵的话题有自己的看法:“党的力量和基础来源是最底层的群众,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尽管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本质没有变化。我们政府始终没有被资本控制,政府在人民和资本中间起到了平衡作用,这是很了不起的制度设计,尽管还很不完善。主宰西方的不是政客,不是选民,而是资本。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资本真的能主宰了我们政府,我们的政府成为傀儡,广大群众的悲惨命运就要来了。”

杨红兵把烟头弹出车外,道:“算了,算了,不谈这些无意义的话题,听来耳朵痛。”

王桥笑道:“这是你先起的头,我平时也不谈这些话题。个人意见,仅供参考。”他想起了在山大与趣味相投的朋友们激辨的日子,不觉神往。

聊着天,小车很快到了昌东。王桥在医院焦急地等了半个小时,王永德扶着杜宗芬的身影才出现在医院里。

在等待父母之时,他给李宁咏打了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春节期间,内科大夫没有上班,急诊医生做了简单检查,开了药便准备让杜宗芬回家休养。看见母亲难受得伸不直腰,王桥对急症医生道:“我妈的腰一直很痛,否则也不会从旧乡到县医院,回家再痛怎么办?”

急诊医生见惯了病人,轻描淡写地道:“我们这是急诊,只有这个条件,回家休息一天,初八就正式上班。”

正道走不通,王桥就想着找关系。他到城管委时间短,而且城管委与医院没有业务交集,因此没有在医院建立起可靠的人脉。他再次给李宁咏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杨红兵主动道:“我在医院有熟人,住在后面家属区,我去找他想办法。”

“我等你。”王桥看着杨红兵急匆匆的脚步,心道:“如果杨红兵搞不定,我就向李宁咏大哥求助,他是副检察长,说话管用。”

他站在急诊室门口转圈之时,李宁咏的电话回了过来,道:“刚才在听音乐,没有听到电话,你现在回昌东没有,我妈叫你如果回来就到家吃饭。”

王桥道:“我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在急诊室门口团团转。”

得知王桥母亲生病进了医院,李宁咏道:“你别急。我马上就过来。”放下电话,她轻轻拍了自己的嘴巴:“我在牛清扬家里随口找了一个王桥母亲生病的借口,谁知她真的就生病,看来春节期间真不能乱说话。”

邱大海坐在前台副驾驶位置,得知王桥的母亲得了急病,对驾驶员道:“直接到医院。我们去看看亲家。”

李珍英在一旁道:“我们两人没有必要到医院,让三妹去就行了,顶了天给耿医长打个电话。”

邱大海道:“如今王桥还没有成气候,我们做的事情就是雪中送碳,等到他成气候了,我们做的事情就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碳好,还是锦上添花好,不言而喻。”

李珍英道:“他一定要成气候吗?我看不一定。”

李宁咏不高兴了。道:“妈,你认为我的眼光好差,难道会去找一个窝囊废。”

李珍英叹道:“女大不由娘,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又道:“他成了我家女婿,窝囊废也能弄个一官半职,其实窝囊废还好一些,你好驾驭。”

小车驾驶员为邱大海服务了十五年,与邱家关系极为密切。他知道邱家人讲话基本上不回避自己,因此将自己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十五年没有出过差错。

小车来到医院,王桥已经在大门口等着,见到邱大海。

邱大海道:“听说你妈妈生病了,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王桥道:“肾上的病,老毛病了。平时都没啥问题。这一次突然疼痛难忍。现在最麻烦的是医院没有上班,医生要明天才来,我的一位朋友正在找熟人。”

邱大海道:“那里有病人来等医生的道理,我马上给老耿打电话。”他拿出手机,给耿锋院长打了电话:“我是邱大海。在急诊室外面,我没有病,亲家母的问题,耿院长安排个专家来看看。”

放下电话,邱大海等人朝急诊室走去,刚到急诊室,就见到耿锋匆匆走了过来。王桥见到匆匆而来的耿院长,这才想起在枫林山庄见过面,只是耿锋坐在第二席,他在第一席,两人没有单独聊天。

耿锋院长对跟着身后的大夫道:“熊医生,你去看看。”

熊医生和气地问杜宗芬:“你哪里不舒服?”

杜宗芬道:“我在山南人民医院治过肾病。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痛起来要命。”

在熊医生询问病情时,王桥将父亲介绍给了邱大海。王永德神情庄重,很正式地与邱大海握手,道:“邱主任,你好,谢谢你关心。”

王永德手掌中颇多老茧,言行举止又带着书卷气。这就符合邱大海预设的形象,邱大海热情中带着些久当领导的威严,道:“侯师傅不容易。一儿一女都成了栋梁之才,这更不容易。现在年纪大了,条件好了,更要保重身体,每年都要体检一次,有什么问题早点治疗。”

王永德装了一肚皮老书,可谓满腹经纶,但是此时却说不出来,只是道:“多劳邱主任费心。”

邱大海又道:“王桥,每年都要记得带爸爸妈妈体检。”

王桥道:“我记住了,等开了春就带爸妈过来。”

熊医生与杜宗芬谈了一会,道:“耿院长,建议让病人到住院部,我开点药控制病情,明天让病人照片。”

耿锋安排道:“安排一个单间,给值班医生和护士打好招呼,多到病房来看看,及时掌握病情。”

邱大海办事向来注重分寸和火候,解决了亲家的治疗问题,没有在医院久留,让女儿留下帮忙,然后与夫人一起离开医院。

王永德和王桥在医院门口送走了小车。

杨红兵还坐在行政楼会议室里等人,接到王桥电话便开口骂娘:“老子在昌东的时候,帮他办过好几件事情,现在老子到了静州,他龟儿子忙着打麻将不给我回话。蛮子,你稍等一下,我在给另一个哥们打电话。”

王桥道:“事情解决了,我妈到了住院部,在住院部四一三房间,明天正式检查。”

杨红兵道:“他娘的县官硬是不如现管,你这个副主任比我这个破刑警管用。”

在住院部四一三房间,杨红兵第一次和李宁咏见面。

杨红兵知道王桥和县电视台的一位主持人在谈恋爱,今日见面,果然貌美如花,笑道:“蛮子艳福不浅,几个女朋友都这么漂亮。”

王桥道:“斧头,你硬是想挑起我和小李的矛盾,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宁咏握着拳头,挥舞道:“你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到底谈过几次恋爱,杨红兵说是每一个女朋友都这么漂亮,那肯定不止一个。”

谈笑几句,三人上楼。杨红兵听说李宁咏父亲认识耿锋院长,这才在住院部要了一个单间,又骂道:“从上到下都在讲公平、公开、公正,这三公完全是哄人的鬼活,特别是在昌东这种小地方,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杨红兵读中师时还是个略为羞涩的人,在刑警队伍里混了七八年,彻底变成了一个说话直截了当且不拘小节的粗男人。王桥在读中师时最粗野,在山大读了四年书,当了三年多学生干部,不知不觉中变得含蓄内敛起来。

413室,耿锋院长和熊医生还在讨论杜宗芬的病情。见三人进屋,耿锋客气地道:“王主任,县医院的硬件条件不如静州人民医院,更赶不上山南第一人民医院,但是医生技术还是很好的,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给我讲,也可以给熊医生说,熊医生是山南医科大的高材生,技术一流,马上准备就提副院长了。”

病房干净整治,有独立的卫生间,电视机是新长虹,条件比起普通病房好得多。王桥真心实意地道:“感谢耿院长和熊医生。”

耿锋院长笑眯眯地道:“王主任不耿直啊,母亲生病直接找我就行了,还让老爷子亲自跑一趟,下次绝对不行啊。”他出门时,又对杜宗芬和王永德道:“两位老人家有什么要求,随时提出来,千万别客气。”

杨红兵在昌东工作过,听说过耿锋院长的大名。他知道一个城管委副主任不足以让耿锋亲自到病房过问,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宁咏。

李宁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出去买纸巾、水果等物品。

“蛮子,看来你这个新女友很有背景。”杨红兵自言自语道:“姓李,姓李,昌东县没有姓李的县领导,局行领导到有几个姓李,可是没有这么大的女儿。”

王桥道:“不要猜了,李宁咏随母姓,他父亲姓邱。”

杨红兵瞪圆了眼,道:“邱大海?”

王桥朝门外瞅了瞅,道:“你小声点,不要大惊小怪。”杨红兵走到门口,刚好看到李宁咏走到楼下大院,回头道:“邱老虎的女儿,难怪大名鼎鼎的耿院长态度这么和蔼可亲。”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云再起

不管王桥是否成为邱老虎的准女婿,也不管这个消息多么让原来的同学震惊,四季轮回都不以人的意愿如期而至。

春暖花开,阳和镇垃圾处理场的上空出现一股灰色烟雾。

随着这股灰色烟雾升起,垃圾中最容易发臭的有机质被烧掉,臭味明显减少,苍蝇也减少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

经常围堵垃圾场的村民有着各种各样的诉求,最集中的诉求还是臭味和苍蝇,最执着的是搬迁问题,至于体检等问题都是由这两方面问题派生出来的。焚烧炉修好以后,最集中的诉求解决了,参加围堵垃圾场的村民大大减少。

但是,最执着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想搬迁的六户村民数次堵路,由于人少势孤,每次都被强行拉开,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王桥知道垃圾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因此他时刻关注着垃圾场,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对垃圾场的管理人员极为不满意,寻找着换人时机。

如今城管委的钱不再经过财政局,而是独立核算,直接对财政。他己经说服了乐彬,让曹致民按合同运行到最后一个月,然后不再续签合同。

3月1日,王桥到垃圾场检查之后,坐车回城。在路上看到两辆印着环保检查的越野车朝阳和镇方向开去,他问乔勇道:“环保局的车到阳和做什么,难道是到垃圾场吗?”乔勇回头看了看越野车,摇头道:“环保局基本不到垃圾场,应该是其他事情。”

这两辆车正是到阳和垃圾场。一辆是静州环保局的车,另一辆是昌东县环保局的车。小车停在焚烧炉前。静州环保局总工程师屈建明神色严峻地看着正在冒着灰色烟雾的烟囱,道:“举报信说的是实话。焚烧炉确实存在大问题,小李,准备检测。”

昌东县环保局林乐华局长下了车,站在焚烧炉前,用手朝炉子探了探,感受到灼人温度,暗觉不妙。

小李和另一位技术人员提着箱子跟着下车,直奔焚烧炉。

“林局长,从肉眼看就知道严重超标。二恶英最适合的温度是七八百度,这里燃烧温度刚好合适。”屈建明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道:“昌东这个燃烧炉相当于专业生产二恶英的炉子,这哪里是垃圾处理场,简直就是二恶英生产车间,是二恶英孵化炉。林局长,你难道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屈建明搞技术出身,说话向来简单直接,各县环保局都知道他的风格和厉害。林乐华陪笑道:“环保局也有难处,垃圾场开场以后周边村民一直闹事,为了解决臭味和苍蝇,县政府决定修焚烧炉。环保局提了意见,县里根本不采纳。”

实际情况是在开会时环保局一位副局长根本没有反对,这位副局长刚从另一个局转岗过来。对环保工作一窍不通。当时在会场上唯有城管委王桥提出了反对意见。

屈建明态度坚决地道:“这个炉子绝对不能生产。马上回县里,我要和分管县领导交流情况。如果县里坚持使用焚烧炉。市局就出通报。”

林乐华苦着脸道:“垃圾场情况确实特殊,焚烧炉不使用。解决不了苍蝇和臭味的问题。”

屈建明走到垃圾场边缘,查看了整个垃圾场的情况,道:“这个垃圾场不是卫生填埋,只是自然堆放,环境不恶劣才怪。你赶紧和县领导联系,如果县领导不想见我,我就回静州,等到检测结果出来就发通报,同时抄报省环保厅。”

林乐华知道屈建明向来说到做到,只得给宫方平副县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宫方平听到这个消息后,脑袋立刻大了几分,吩咐秘书阮籍通知城管委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立刻来县政府。

乐彬和王桥急急忙忙来到县政府,看到了宫方平副县长一张黑脸。宫方平虎着脸对王桥道:“垃圾场是怎么管理的,市环保局到垃圾场检查,说焚烧炉污染严重超标,他们马上要过来与县政府交换意见。”

王桥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道:“焚烧炉是建委设计和修建的,最近才交付使用,我们城管委只是管理方,按照流程进行焚烧。”

宫方平恼火地道:“污染这么严重,管理方就没有责任?我们干部不能当手电筒,只是照别人,不照自已。”

坐在旁边的乐彬担心王桥控制不了脾气,用手轻轻碰了碰他,暗示别再说话。

当初上焚烧炉项目时,王桥一人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如今出了事,责任却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心里颇有委屈,可是领导的大帽子己经扣下来了,只得闭嘴不言。

秘书阮鹏走进来报告道:“市环保局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到县政府。”

宫方平发完火后,安排道:“你给建委丁局长打电话,让他立刻到一会议室来。”

建委距离县政府不远,丁勤奋很快就来到了会议室,恰好宫方平副县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丁勤奋见会议室坐着乐彬和王桥,问道:“小阮,这么急叫我过来是什么事情?”

小阮道:“是阳和垃圾处理场的事情。”

丁勤奋抱怨道:“阳和垃圾场己经建设好,通过了验收,使用了几个月,现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阮道:“我也不清楚,事情挺急的。”

乐彬正准备给丁勤奋局长散烟,听到对话,心里不快起来,自顾自抽起烟来,也不和丁勤奋打招呼。

丁勤奋放下手提包,走出会议室,径直去找宫方平。

乐彬忍不住在王桥面前发起牢骚:“建委和城管委平级单位,某些人表现得象是县里面的分管领导。”经过半年时间,乐彬完全接纳了王桥,把他当成了城管委领导成员,面对共同压力,有了“同仇敌忾”之意。

王桥点头道:“分明是建委弄了一个半拉子工程,结果让我们来承担后果,这不公平。”

乐彬道:“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我们只能把城管委工作做好,提高地位,才能扬眉吐气。”

林乐华陪着市环保局副局长屈建明等人来到会议室,座谈会开始。

屈建明道:“宫县长,接到举报,我们到阳和垃圾场来看了。今天在阳和垃圾场发现了严重问题,垃圾焚烧炉原本是减少污染的装置,现在成了最大污染源。”

丁勤奋刻意把话题朝管理方向引导,道:“请问屈总工,焚烧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工程质量的问题还是管理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有针对性整改。”

屈建明一针见血地道:“从设计思路上来看就是错误的,焚烧炉的温度刚好是产生二恶英的温度,大气污染的后果比臭气严重得多。我建议立刻停止使用垃圾焚烧炉子。”

丁勤奋感到一阵难堪,不再说话。

宫方平道:“我记得设计方案是由静州建筑设计院搞的。”

屈建明道:“建筑设计院搞建筑还是可以,搞环卫专业设计就差了点专业水平,这方面的设计还得找山南环卫设计院。目前焚烧炉的监测数据没有拿出来,但是我敢说,焚烧炉的二恶英超标,必须关掉。”

宫方平道:“既然市环保局提出明确要求,县里将责成相关部门提出解决方案。”

屈建明道:“这我就放心了。静州环保局将把阳和垃圾场列入列入重点检查目标,同时我会向静州市政府建议将阳和垃圾场焚烧炉纳入下半年党政一把手环保实绩考核。”

党政一把手环保实绩考核是静州于99年新建立的一项制度,将环境保护纳入到市委重大决策事项的督查范围,通过此办法避免了“市环保局考核区县环保局”的情况,解决考核压力过度集中于下级环保局的怪圈。考核包括环境管理、目标任务、环保投入、环境状况、社会评议等内容,设置了不能评定为实绩好、实绩较好等次的“一票否决”条款。

在座之人听说此事有可能纳入党政一把手环保实绩考核,明白焚烧炉肯定会被关闭。

在讨论修焚烧炉时,王桥曾经说过类似意见。他初出茅庐,没有威信,所提建议被当成了耳旁清风。屈建明代表环保局肯定了自己当时的判断,但是王桥一点都不高兴,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残酷的画卷:关闭焚烧炉,意味着恢复以前的运作模式,以前的运作模式就是自然堆放,自然堆放必须会产生无法遮蔽的臭味和苍蝇。这是由垃圾场运作模式所决定,与管理方有关系,但是关系不是太大。臭味和苍蝇重出江湖意味着己经被安抚住的村民会群起堵路,强制进场则是最终的必然选择。

果然,在会议要结束的时候,宫方平道:“不管焚烧炉是否停用,城管委都要加强对垃圾场的管理,不能因为放松管理出现环境问题,引起群体性事情,乐主任、王主任要回去认真研究,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云再起(二)

建委丁勤奋最初听到焚烧炉引起环保问题后心怀不满,批了两句。很快他就想通了问题核心,不管是否停用焚烧炉,出了责任有城管委作为管理方兜底,与建委关系不大,因此在后来一直沉默寡言。

散会后,王桥坐上乐彬的车。开出政府大院前两人都没有说话。车离开大院,乐彬道:“王桥,有什么想法?”

王桥半年来到垃圾场的次数不低于30次,对垃圾场状况和周边老百姓心态了解得很透彻,道:“堵场是必然结果,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乐彬道:“有没有好办法?”

王桥道:“办法有,只能采用卫生填埋法。但是没有修路进垃圾场,所以卫生填埋根本无法实施。”

乐彬只觉头大如麻,道:“修路是远水不解近渴,下午三点钟我们开班子会,提前研究,提前布置。”

不用乐彬安排,自从得知焚烧炉被停用,王桥就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处置肯定要到来的群体性事件。中午,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转圈,在转圈过程中,解决问题的思想渐渐清晰起来。

下午三点,王正虎、王桥以及办公室主任刘友树来到乐彬办公室。

乐彬三言两语传达了上午会议精神,问道:“王主任,你确定焚烧炉停用就要堵场。”

王桥道:“三月温度慢慢回升。臭味比冬季严重,春风又将臭味吹得更远。我判断停用焚烧炉后,肯定要堵场。迟则半个月,快则一个星期。”

乐彬愁容满面地道:“既然判断要堵路,我们就要提前谋划,免得到时忙手忙脚。”

王正虎发牢骚道:“我们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单位,从职能上说只花钱不能赚钱,又没有审批权,所以不讨县领导喜欢。县领导口里面说三分建设七分管理。实际上是九分建设一分管理。”

俗话说,话丑理端。王正虎所言正是乐彬心里话,但是副手能说牢骚,一把手则不能轻易在部下面前牢骚满腹。乐彬道:“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没有想到会来接城管委这个摊子。如今只能往前走。往后退必然会把城管委弄成一个烂摊子。我和正虎倒无所谓,几年时间就到了改非年龄,王主任不一样,事业才刚刚开始。”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茶,道:“这些闲话就不必多说,当务之争是制定工作预案。”

王桥道:“我觉得当前要做的工作只能是加强管理,但是不必去找阳和镇,也不必提前做群众工作,也就是说除了加强管理以外不必提前采取预防措施。”

这个思路有些出乎乐彬预料。道:“为什么这样,理由?”

王桥道:“提前采取措施没用,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村民堵路以后。垃圾进不了场,县里最终会采取强制措施。强制进场以后,村民怨气必然很大,这时最容易形成互相顶牛的僵持局面。我们在僵持期作适度让步,采取措施给村民消气,这样才有可能解开顶牛的局面。”

乐彬道:“你的意思是堵场不可避免。就算我们提前做工作也没有用。”

王桥道:“据我对垃圾场现状和周边村民的了解,该来的总要来。堵路村民并不是铁板一块。态度最坚决的村民只有六家,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多数村民就是嫌臭,觉得苍蝇多,还有些村民借着堵路之机顺便想解决原本是私人的问题,基于这个现状,我才想到把工作重点放在解决顶牛上,让利给大部分中间派村民,孤立搬迁派村民。”

“具体措施?”乐彬在基层摸派滚打多年,知道动嘴容易,做实事难,因此办事并不机械,具有相当高的灵活性,为了办成事,甚至会打些擦边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