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波道:“我有个同学就在巴州当律师,让他出手,我在背后当参谋,应该没有问题。”

王桥听到巴州两个字,立刻否定道:“邱家老大在巴州市检察院,邱家老二在县局,都是政法系统的,你用巴州律师极有可能放不开手脚。有没有在其他地方的,最好是省城南州的,这样没有压力。”

赵波脑袋还是很灵光的,他明白邱家的手能伸到巴州,却伸不到南州。他没有思考,立刻说出一个名字,道:“杨三火。我们班同学来自天南海北,留在山南的不多,当律师的只有三人,那就让南州的杨三火来。”

在山南大学,中文系和法学系是紧靠着,王桥基本上认得赵波的所有男同学,纳闷道:“杨三火是谁,我怎么没有印象。”

赵波道:“杨焱,是女同学,短头发的那个,你曾经见过。”

王桥道:“就是那个挺泼辣的那个?”

赵波道:“就是她。她办事能力挺强,是有资格证的律师。我们关系比较好,请她出马没有问题。”

提起杨焱,王桥不由得想起以前的苏三妹,从苏三妹到吴培,再到杨焱,赵波喜欢的女人其实都是和苏三妹一个类型的。

“蛮子,你的表情有些怪,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何操作这事。”

“不对,你似笑非笑,一脸奸笑。”

“苏三妹和杨三火长得有点象啊。”

“喂,不要提苏三妹,硬是那壶不开提那壶。”

“好吧,不提男女私情,我们谈事。那你就跟杨三火联系,看她愿不愿意接招,这事没有多少报酬。”王桥又道:“从时机来说,应该是等到拘留结束以后,先与当事人见面,取得当事人支持才行。如果当事人不敢打官司。也白费。听你的说法,这个环卫工人很懦弱。”

赵波道:“我问过那个环卫工人的情况,他们家里挺困难,老婆是个老病号。家里还有一个老的,很缺钱。诱之以利,他肯定敢干。”

王桥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说清楚,此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至少摆在桌面上是如此。”

赵波笑道:“你这是欲盖弥彰。如果真要和邱家那个公安局的头头对阵,光靠打官司影响不大,还得靠胖墩新闻社的力量出马。有些记者天天在找劲爆的新闻线索,嗅到这个环卫工人状告公安局的大戏,肯定会不顾一切扑上来。”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副局长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场景,故意发出一阵阵得意的“奸笑”。

王桥瞅着赵波的笑容,道:“你还真是吃这碗饭的人,如果当初同意你父亲的想法,分到司法局。倒是浪费你这份烂脑壳。”

“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我已经颓废了两年时间,现在总得要从低谷爬起来。蛮哥相信我,我就从此事开始重振雄风,证明自己不是窝囊废。”赵波又道:“蛮哥的担心是对的,除了钱以外,我还有其他办法。这事你就要不参加了,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从赵波在大学新生军训时为了苏丽摔倒军训教官之事,可以看出其性格中有偏激且不计后果的一面。王桥有些担心,道:“你不能乱来啊,如果乱来,这事不做也罢。”

赵波道:“放心吧。我毕竟是山南大学法学系的毕业生,分寸还是有的,一切都在法律和政策允许下进行。绝对不会有任何违法行为,但是会让公安局感觉很难受的。这事就当成我事业的起点吧,你就别具体管。”

两人在客厅里摆开了战场,吃烧腊。喝啤酒,剥花生,谈往事,聊前途。

赵波喝酒有些类似于巴州一中复读班的包强。包强身体严重缺少解酒酶,基本上不能分解酒精,属于一杯倒的角色,而且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总要闹事。相较于包强,赵波身体里还有些解酒酶,只不过稍有欠缺,所以酒量比较浅,容易喝醉。

一瓶啤酒下肚,赵波开始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大学四年,我都是在失恋状态下渡过的,现在想起来我真是他马的太蠢。我这人长得不丑,虽然只有一米七多一点,这身高在山南还是可以的。学校是山南大学,全省一流,专业是法学,至少比中文强吧。我就奇了怪,为什么谈恋爱就不顺了。苏三妹和我从小长大,为什么就非得和不认识的陌生人牵手。”

王桥劝道:“你是当局者迷,正因为你和苏三妹从小在一起长大,所以才不容易谈恋爱,这叫做远香近臭。我们常开玩笑,太熟了不好下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赵波眼睛开始泛红,道:“现在回想起来,山南大学确实是美女如云,我白白地蹉跎了四年,不,是五年。”

王桥再劝:“我们两个是难兄难弟,大哥莫说二哥,一对苦瓜。我的条件也不差啊,还不是这样。”

“你少跟我鬼扯,那个大波美女楚小昭就一个劲地追求你,只要你点点头,她肯定就会扑到你怀里。你和我是不一样的。”赵波道:“然后就遇到吴培,她日夜想要出国,难道国外就是天堂,国内就是地狱,我真搞不明白,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王桥仰头喝了一杯啤酒,道:“人各有志,岂可强求。男人还得有自己的事业,有了事业,何患无妻。”

“和蛮哥比起来,我太幼稚了。我以前没有深刻地意识到刚才你说的这句话,以为对女人好,就能赢得女人的真心。这是不对的,应该反过来,只有女人对你好时,你才能得到女人的真心。”赵波也端起了啤酒,猛地喝完,道:“你别反对我这句话,这是血泪教训。我的理想就是要当一名律师,但是以前的途径不对,从今天起,我要脚踏实地做事,第一步,先拿你这事来练手。锻炼自己;第二步,要拿到资格证。第三步,第三步还没有想好。”

王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有些醉意的赵波,道:“听你刚才的话。我觉得我错了。”

赵波瞪着眼,道:“你没有错,找我办事,你的心就放到狗肚子里。”

王桥道:“这事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其实对我挺重要。涉及到在镇里的威信,涉及到我和邱家的关系,稍有不慎,会惹来大麻烦,再说得耸人听闻一些,和我的政治前途联系在一起的。但是,刚才我没有听错吧,你是来练手?我这事容不得练手,我们商量一下,你退出吧。”

赵波用手摸着短发。傻笑道:“我说过练手吗,没有,绝对是你听错了,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会承认。蛮哥是我和胖墩共同敬仰的大哥,坏你的事,就是坏我们的事。”他突然伸腿踢了王桥一脚,指着王桥的鼻子道:“你是我们大哥,一点都不耿直。”

这个变脸也够快,王桥拨开赵波的手指。道:“不要转移话题。”

赵波气愤难当地道:“没有喝酒时,我还把这事给忘记了。你居然和陈秀雅的爸爸一起进过看守所,这个保密硬是守了五年,若不是那天我混到胖墩家里。与陈叔喝个痛快,还不知道这事。这事瞒着别人可以,为什么要瞒着兄弟。”

王桥道:“这是我的秘密。我当年可是一颗红心当学生干部,谁能那么傻,宣扬进过看守所。”

赵波道:“那也是,这事就算原谅你了。蛮哥。你别怀疑我的能力,等到那个环卫工人老赵出来,我立刻着手。等到立案以后,新闻媒体跟上,绝对会把火烧到那人身上去。”

王桥道:“你不要乱来,任何事情都要给我说,由我来把握分寸。”

赵波诚恳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喝完三瓶半啤酒,赵波又醉了。他在寝室摇晃着转圈,酒意慢慢就上了头。他到厕所去站了一会,出来时就手扶着墙走回寝室,走到门口,他扭头张着白色牙齿天真地笑道:“那天吕一帆在家时,我半夜起床撤尿,听到你们在做什么,哈哈,羡慕人啊。”

等到王桥气急败坏地追过来时,赵波已经如一条麻袋似地仰躺在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王桥站在床边,叫道:“青皮,不要装了,再装把你拖到卫生间,来一个迎面痛击。”他叫了几声,回应的是有节奏的鼾声。每次赵波喝醉酒,睡着时总会发出如此频率的鼾声,王桥觉得自己有些失误,把一个看似简单实则重要的事情交给不靠谱的赵波。

王桥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在山南混得风声水起、极擅长做疑案怪案的雀湖律师事务所,就起步于三瓶半啤酒之后。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四天后,环卫工人老赵走出了拘留所。

最初是要被拘留十天,罚款五百,宋鸿礼给老袁打了电话以后,最终减成六天,取消罚款。宋鸿礼找到了政法委李书记,又减了两天,最终环卫站执法人员和工人老赵还是在里面坐了四天。

当老赵走出来以后,宋鸿礼和王桥单独谈了一次话。

宋鸿礼道:“王镇,这事只能如此了。城关镇被扫面子不是第一次,当年你在城管委工作的时候,也扫过我两次面子,不知你还有印象没有。”

王桥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道:“也只能如此了。”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官面上的事只能如此,但是法律的子弹刚刚射出去。”

宋鸿礼安慰道:“王镇,我当了多年领导,被人扫面子的事情也很多。当领导既有受尊敬的时候,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宰相肚子里必须撑船啊,否则早就被骂死了,被整翻了。”

王桥道:“谢谢宋书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挺强的,不会让这种小事弄得失了分寸。”

宋鸿礼道:“那就好,我最怕你沉不住气。公安局占着法津法规,我们闹起来,摆在桌面上,说不过去。”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道:“吃了这个哑巴亏,我宋某人也不是好惹的。”

此时,在环卫工人老赵家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自然是青皮赵波,女的则是娇小玲珑的省城律师杨焱。

杨焱把名片拿给了环卫工人,道:“我最同情和尊重环卫工人,听说你的事情,准备无偿帮你打官司。”

老赵才从拘留所出来,压根不想和公安局打官司。

赵波道:“我也姓赵,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给你说实话,你进了拘留所,环卫部门肯定要开除你,除非证明你没有错。谁说的,陈武阳说的。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和杨律师帮你打赢官司,一分钱不收你的,还可以给你弄点小赔偿,更关键是打赢了官司,你的工作就能保住。”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不和他玩了

在静州,邱家三兄妹聚在一起。

最先到达的是李宁咏和邱宁刚。初夏时节,女子们纷纷扔掉厚重的遮住身材的衣服,换上轻薄衣衫。

李宁咏是爱俏的女子,更是在初夏时节换上了精心挑选的新衣。她穿了件白色雪纺连衣长裙,上部分采用精美的蕾丝拼接,中间搭配上一条黑色细腰带,用来修饰腰身,这样就让身材显现得更加苗条高挑。又在脚上搭配白色尖头高跟鞋,显得很是淑女。

漂亮的李宁咏走进安静餐厅,立刻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或欣赏,或贪婪。还有年轻女人的目光,或嫉妒,或羡慕。

邱宁刚朝妹妹微微招手,道:“下班这么晚?”

李宁咏道:“李部长召集开会。”

邱宁刚道:“李元昌在宣传部好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出去。他们这些老同志不出去,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办?”

李宁咏从昌东电视台调入静州电视台,再调到静州宣传部,正式走上了从政之路。这是当年王桥出事以后,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靠男人靠不住,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

她喝了一口身前茶水,道:“听说李部长不久就要外放,要么到电视台任一把手,要么到报社。他原本可以到区县任职,两次机遇都没有抓住。”

邱宁刚道:“这一辈子没有几回机遇,抓住了,就上了,抓不住,以后就只能混日子。”

李宁咏道:“嫂子不来?”

邱宁刚道:“今天有事给你们两人谈,家里人多嘴杂,说不清楚。妈现在严重脱离社会,有她在,什么事都朝歪里说。你两个嫂子都没有头脑,她们听了正经事。再到外面说,反而影响不好。”

“什么事这么郑重?”李宁咏随即警惕起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

邱宁刚点了点头。

李宁咏道:“什么事?”

邱宁刚道:“你二哥闹的事情。”

邱宁勇在下午接到大哥电话,下班前正要出发。又被一些小事耽误。出发后,他开起警灯,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回到了静州。他喜欢开快车的刺激,也喜欢所有车辆在警灯面前回避的快感。虽然上级严令领导干部亲自驾车。他还是喜欢自己开车。

他没有穿警服,只是一件板色的T恤,显得身材很是魁伟,尽管肚子稍大了些,仍然算是上美男子。

邱家三个子女都长得不错,这是大家所公认的。

邱宁勇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邱宁刚就对妹妹道:“正主来了,我们等会再谈。”

邱宁勇坐下来以后,端起茶杯品了品,道:“茶不错。老大,叫我过来做什么?”他看了大哥和三妹的神情,惊奇地道:“怎么这样严肃?还真有事?”

邱宁刚道:“我接到王桥打来的电话。”

邱宁勇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道:“都是当镇长的人,怎么沉不住气,遇到事情还找大人诉委屈。”

李宁咏看了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大哥,道:“你们两人打什么哑谜?”

邱宁刚道:“让你二哥说。”

邱宁勇得意地笑道:“这事严格来说和王桥没有关系。派出所拘留了城关镇环卫执法人员,这是公事。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符合法定程序,绝对没有问题。当然是削王桥的面子,城关镇的人牛什么牛,遇到我手里。一样拘留,这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桥当起了缩头乌龟,老宋到处打电话四处找人,先给袁局打了,后找了李书记,最后由十天减成四天。四天足够了。给了王桥一个响亮的耳光。”

邱宁刚一言不发地看着弟弟,脸上没有表情,道:“再加上在电力家属院抓嫖,两次了。”

邱宁勇道:“我是为了三妹出口气,欺负到了老邱家头上,直是不想活了。”

在邱家,李珍英、邱宁勇是坚定的“反王派”,他们认为王桥对邱家有重大隐瞒,这是不忠诚,这是对邱家的欺骗,所以,分手的全部责任在于王桥。在这种逻辑之下,他们两人将王桥当成了仇人。

邱大海和邱宁刚则采取现实主义态度,不在意是谁错,只是在现实面前做出合理的选择。

李宁咏的态度则属于中间状态,从男人本身,王桥无疑是最优秀的;而从当时的现状来看,王桥除了自身条件外,其他条件都不如后来杀入的杨白脸。

经过这一段时间,她在心里对当初的选择已经后悔了,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邱宁刚道:“王桥还不满三十岁,就当了城关镇镇长,这人迟早要起来的。我作为大哥,正式给你提出建议,或者说是警告,别去招惹王桥了。”

邱宁勇道:“他在城关镇,我在公安局,他求的我时候多,我基本上不求他。他能奈我何?”

邱宁勇道:“你这是鼠目寸光,王桥这种人,没有成为朋友就算了,最好别成为敌人。他现在不能奈何你,不代表着以后不能奈何你。王桥性格强硬,个性坚韧,会记仇的。”

李宁咏对此深有体会,道:“王桥这人确实很犟,以前牛清德在旧乡得罪了他,他一直记仇,坚决不肯给牛清扬拜年,第一次就弄得我很尴尬。”

邱宁刚道:“为了我们邱家以及邱家后代的安全,你必须停止做出这些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挑衅。我不是开玩笑,是正式建议。”他缓了缓,道:“其实客观来说,王桥从来没有针对邱家有恶意的行为,你这样做有失风度,极其愚蠢。”

邱宁勇道:“那得看三妹的态度。”

“我希望王桥不要再和我们家有什么联系,没有友谊,也不要敌对。不是怕他,实在没有必要。”李宁咏沉默了一会,幽幽地道:“二哥,你这样做,把我和王桥恢复关系的可能性都斩断了。”

邱宁勇如被踩着尾巴的猫,道:“你什么意思,还想和王桥好?你不早说。”

李宁咏神情有点落寞。道:“杨白脸和王桥比,不是男人,差得太远。”

邱宁刚素来算无遗策,唯独没有想到滑入梁强大案的王桥会这么快就咸鱼翻身。而且翻得这么彻底。他最后叮嘱了一次:“老二,不要再去故意挑衅,你羞辱了王桥除了心理快感以外没有任何价值,反而给全家惹上一个强敌。”

邱宁勇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忌惮王桥,脱口而出一句脏乱:“我们邱家不是泥搓的。怕他个球。”

邱宁刚用冷冷的眼光看着弟弟,道:“下不为例。”

邱宁勇被大哥目光刺得有点痛,道:“好吧,我不和他玩了。”

在电力家属院,赵波和杨焱在客厅里讨论案情。

杨焱道:“蛮哥拿到了那盘录相带,大事定矣,事实认定不清,足矣推翻公安的结论。”

赵波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觉得还不够。”

“你还想从程序上下手?”杨焱梳着一个短发,是那种经过精心打理的短发。尾部略微上翘,脑勺处线条饱满,成熟中带活泼。

赵波道:“这是我重出江湖的第一战,一定要打得精彩。”

看到赵波斗志昂扬的状态,作为大学同窗且关系微妙的杨焱很是高兴,但是她故意做出一幅挑剔模样,道:“我还是觉得考过司法考试才谈得上重出江湖,现在只是隔山望火而已。”

“三火,依我的智商,认真学起功课来。又是科班出身,怎么会考不上。考不上是不可能滴。”赵波盘腿坐在沙发上,灯光照着宽阔的额头上闪闪发亮,道:“经过我研究发现。派出所向老赵送达治安管理处罚裁决书时,裁决书上未注明原告享有的复议权和复议期限。在送达笔录上倒是告知了复议期限,但原告要求复议和听证。这是不是可以认为,派出所在程序上存在瑕疵。”

杨焱道:“这个点抓得可以。”

两人研究到了六点半,仍然没有见王桥回来。

赵波道:“三火,你去做饭。肚子饿得都开始惨叫了。”

杨焱道:“为什么是我去做饭。”

赵波道:“我是男人。”

杨焱道:“蛮哥是男人吧,他都能做饭,你为什么不能做饭?”

赵波道:“蛮哥当过餐馆老板,会做饭不稀奇。以前学校外面的老味道就是蛮哥开的,你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亦,等到蛮哥回来,让他给我们做鱼吃。我们是为了他绞尽脑汁,做顿好吃的是绝对应该的。”他伸手要过杨焱的手机,给王桥打电话。

王桥、分管企业的副镇长罗基奎和企业办的同志一起来到了大鹏铅锌矿。大鹏铅锌矿位于半山坡上,站在半山坡上能俯视山沟。山沟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多数人家都是独立的,藏在竹林中,极富田园色彩。

王桥对大鹏铅锌矿的情况极为熟悉,也不多问,指着更高的山坡道:“上面的矿还有多远?”

罗基奎道:“上面是牛总的矿,还得走半个小时才能上去。”

王桥今天就是要到实地看一看,为什么牛清德宁愿削自己的面子,也想要将这个矿拿到手。

几人沿着几乎不是路的小路,从密林、灌木和草丛中穿行,王桥身强力壮,天天锻炼,走起来轻松自在。其余几个人闷在林里,温度上来以后,体力很快就迅速消失。只是镇长都不怕苦不怕困,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汗水淋漓地咬牙坚持。

原本以为半个小时就能到矿上,实则在草丛中爬了一个小时,包括王桥在内,大家都被锋利带锯的茅草所伤。

来到了矿前,就有保安过来招呼。

企业办的同志道:“我们是城关镇的,那是王镇长和罗镇长。”

保安见几个人穿着和气质都不是普通人,不敢造次,只是解释道:“这是阳和镇,不归城关镇管了。”

王桥对此十分清楚,见矿边有一个高过矿区的小坡,道:“我们到坡上去。”

只要来人不进矿,保安便没有责任,他坐在门前板凳上,抽了一枝最便宜的白静州香烟,望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爬山。

来到小坡,整个矿区尽收眼底。

王桥是带着目的来的,眼光一直在寻找尾矿库。牛清德这个矿在山坡上,沿途都有不少的坡度,能够修尾矿库的地方很少。矿山原来的尾矿库明显容量不足,开始往外溢出了。

从地形看看,扩建这里的尾矿库工程造价极高。

王桥目光在山林间寻找来时的路。尽管往上爬了一个小时,但是在高外俯视,从牛清德这个矿到大鹏铅锌矿的直线距离并不远。王桥有修垃圾场入场道路的经验,凭着直觉,修这条山道成本并不高,比修垃圾场入场道路高不了多少。

垃圾场入场道路是从山坡上削出一条道,而连接两个矿的道路可以修成盘山路,不必大量削山。

王桥在心里提出一个问题:“大鹏铅锌矿有成为大型尾矿库的条件吗?”

第三百七十章 连锁反应

王桥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又自我思索,寻找答案。

大鹏铅锌矿位于半山坡上本身的尾矿库也还有容易,比起山顶建尾矿库的条件要好得多。但是,大鹏铅锌矿毕竟还是在半山坡上,承受本矿的尾矿没有问题,要承担牛清德这种大矿还是不行的,除非大规模改造。

大规模改造加上修路的钱,费用并不比在山顶建尾矿库便宜。

如果不改造尾矿库就直接使用,则危险性极高。出了问题,山沟了十几户人家就会遇到大麻烦。

而且顺着山沟往下就是巴岳山的小河,这是沿岸很多农户的水源地,真要发生尾矿库爆溢等事件,影响面就太宽了。

“一定要慎重!”王桥居高临下,将整个事情想得非常透彻。

“王镇,回去吧。”罗基奎累得够呛,提议道。

王桥转过身指着东边那个山坡,道:“那边山沟与大鹏铅锌矿平行的位置也有一个矿,是城关镇还是阳和镇?”

巴岳山高度并不高,但是十分宽阔,整个山脉里山峰耸立,用“横看成岭侧成峰”来形容十分贴切。从大鹏铅锌矿朝东约半公里另一道山沟几乎在同一高度还有一个矿,冒着黑烟。

企业办的同志道:“那是阳和镇的地盘,那个矿是黑岭山铅锌矿,和大鹏铅锌矿差不多,也是资源枯竭那种。”

与大鹏铅锌矿相比,黑岭山铅锌矿距离牛清德的矿更远一些,修路难度更大。

在山上详细走了一圈,王桥心里有底了。

此时太阳落坡,天到黄昏。

王桥一行人没有沿小路返回,而是顺着较缓山坡走到了山顶的阳和镇公路。老赵早就在此等候,拉着诸人便下山回城。

经过阳和垃圾场之时,王桥看见一群村民堵住了入场的支公路。堵路的人里面有好些熟人,比如杨少华,光头在夕阳上特别明显。

王桥初参加工作是在城管委会。上任不久就遇到村民反复堵路。堵路之事让他刻骨铭心,估计一百年都忘记不了。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他不禁暗自感叹。

小车刚拐了个弯,就见到乐彬、刘友树、乔勇等人坐在山坡上。

王桥赶紧让老赵停车。走到车下后,从车尾搬了一箱矿泉水过去。企业办的同志赶紧跟着下车,想要帮忙搬矿泉水,被王桥拒绝了。

“王镇,你怎么来了?”乐彬接过矿泉水。猛地喝了一口。

“我、罗镇和企业办的同志走访沿山企业,顺着山路就上来了,准备回城。”王桥又道:“乐主任,入场道路修好了,垃圾也实施卫生填埋,他们又闹什么?”

乐彬苦笑道:“垃圾场的事情是没完没了,今天是污水的事情。前几天下了雨,山体滑坡,把截洪沟弄跨了,山水灌进垃圾场。漏了些污水出去。沿山村民吵着稻田和水塘被污染了,要赔偿。他们要价太高,我们赔不起。所以就堵在这里,估计又得两三天才能解决。”

阳和镇在山顶,山脚就是城关镇的地盘,王桥道:“有城关镇向阳坝的村民来堵场没有?”

乐彬摇头道:“暂时没有。”

如今王桥不再是城管委副主任,只要不涉及到城关镇,垃圾场的事只能抱以同情,而不能再去参加了。他与乐彬、刘友树和乔勇等人寒暄几句,就要离开告辞离开。

乐彬单独与王桥在车边聊了几句话。“这次下雨,漏出去的水多,还真有可能波及到城关镇。如果不是老弟执政城关镇,我肯定不会说这事。”

王桥道:“严重吗?”

乐彬道:“向阳坝养鱼户不少。说严重就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最怕有人挑事。我只是隐隐有点担心。”

王桥道:“谢谢乐主任提醒。”

乐彬叹息道:“这件事情环卫所和分管领导都有责任,没有去巡查截洪沟。如果还是你在当副主任,估计不会出这事。分管领导不上山,环卫所又松懈。才出此事,唉。”他叹息一声,又道:“我调到城管委,撑到五年时间,我也争取调走,换一个轻闲点的部门。”

王桥最初认识乐彬时,乐彬还在旧乡当党委书记,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基层领导。五六年时间过去,特别是在城管委工作这两年,他迅速出现了老态,头顶有了不少白发,眼袋也是若隐若现。

当了城管委主任,就必须得面对当前困局,这是职责所在。

王桥没有办法安慰乐彬,只是用力握了手,便上了车。

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王桥进屋后闻到一股焦糊味道,道:“怎么回事,谁把锅烧糊了。”杨焱不好意思地道:“我本来想煮饭,结果和赵波讨论案子,一时忘记锅里还煮着菜,结果就糊了。”赵波兴致盎然地道:“先别想着吃饭,蛮哥,听我们讲一讲思路。”

王桥在外面忙了一天,着实有点累了,但是他不是太想与赵波和杨焱到外面吃饭,于是安排道:“不急,赵波去切烧腊,杨焱帮我理菜,我们把饭菜弄好,一边吃一边谈。”

等到吃完饭,接近十点钟了。

三人拿出扑克,斗了一会地主,到了十二点这才休息。赵波仍然住在他的寝室,王桥则将自己的床让给了杨焱。

睡在沙发上,王桥不由得想起毕业前夜发生的事,暗道:“看来杨焱对赵波还是不错的,我是不是要帮他们一把。”他想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就沉入梦乡。

第二天上班,王桥和宋鸿礼一起参加了关于招商引资的小规模座谈会。散会以后,到了县政府大院,王桥想起阳和镇垃圾场堵路之事,站在车旁给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杨明福打了电话:“杨镇,等会到我办公室来,有事要跟你讲。”

杨明福压低声音道:“我在县里开会,散会后给王镇打电话。”

上了车,老赵回头问:“王镇,朝那里走?”

王桥想了想,道:“走。看一看青桥三社的公路。”

平时只要回到办公室,王桥便会被无数琐事缠住手脚。这也是做为镇长必然有面对的事,静州有俗语,叫做变成了什么虫就得钻什么木。当镇长必然会面对这些具体的繁琐的事。王桥对此并无怨言,只是如今走出了办公室,就想趁机到村社去走一走,了解实际情况。

在前往青桥三社的时候,王桥给罗基奎打了电话。道:“罗镇,三社公路进展得怎么样,我才从县里开会出来,正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