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咏用手背擦泪水,道:“你就想用一张空口支票来打发我!虚伪,伪君子、岳不群。”

王桥道:“今天我讲得这么彻底,就是不想当伪君子,我宁愿作一个真小人。而且,把话讲清楚,就是不想给你以幻想,免得耽误你的时间。”

李宁咏幽幽地道:“你已经耽误了两年时间,女人青春有几年,你就占了两年。现在又如扔一张破桌布一样把我抛在一边。”

“我希望你有美好的人生。”王桥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楚准确后,就不想多说这个问题,道:“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等会我去煮点皮蛋瘦肉粥,算是分手饭吧。”

李宁咏深知王桥的强硬性格,今天晚上疯狂的事就是其为了挽回爱情的一次大胆尝试。

从知道阳和镇的饭局,再到主动参加,然后挑起战争,最后与王桥睡在了一起,整个过程都很完美,都是按着计划在进行。

当激情之后,她已经感到了胜利的曙光。

谁知,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为了这事要永远戒酒。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应该是真实的意思表达,而且能够做得到。戒酒之事,其实比直接拒绝都让李宁咏伤心。

事已至此,李宁咏知道事情确实无法挽回了,邱家人骨子里的坚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准备接受“当初自己选择分手”带来的不可逆后果。她扯了一张纸巾,认真擦掉了眼泪,道:“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要答应我。”

王桥道:“首先申明,我不接受威胁。你说吧。”

李宁咏道:“你不能和晏琳谈恋爱。”

王桥道:“这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李宁咏威胁道:“我不管什么自由,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你要和晏琳谈恋爱,我就去给她说今天晚上的事情。”

王桥道:“我说过,我不接受任何威胁。我与晏琳的事情虽然与你无关,但是我也可以这样表达吧,我在读复读班的时候和她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但是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有近五年时间。这一次她来挂职是组织安排,我们两人就是一般同事。”

李宁咏坚持道:“你要答应,不能和晏琳谈恋爱,我会吃醋,吃了醋的女人很可怕的,能做出什么事情,自己都控制不了。”

王桥叹了口气,道:“我和她不会再谈恋爱,这不是受你威胁,而是这一段时间接触后的真实感受。往事不可追回,我没有当初的激情了。”

听到这个承诺,李宁咏也并不高兴,道:“我这是损人不利己,没意思。你真不受我威胁?”

王桥道:“最初和晏琳见面的时候,我还有些迟疑,后来觉得往事确实不可追回,感情结束后很难重新开始。”

李宁咏道:“晏琳和你为什么要分手?”

王桥道:“当初晏琳认为我一直没有忘记前女友。”

李宁咏有点惊讶地道:“你还记得那个杨明?她不怎么样吧,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我和晏琳吧。”

王桥道:“不是杨明,是另一个。”

李宁咏愤怒地抬手指着王桥道:“你真他马的花心,谈了这么多女朋友。”

王桥想起从看守所出来以后就人间消失的吕琪,道:“我没有女人缘,总会被莫名其妙地被人甩掉。包括你,也是你甩掉我,当时我是准备和你结婚的。”

听到这句话,李宁咏又如被飞刀扎了一刀,道:“这几个女朋友,你最喜欢谁?”

王桥道:“交往的时候,我都是真心的。而且在交往时,我绝对没有任何对不起女友的事情。”

李宁咏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最喜欢谁?”

王桥道:“这个重要吗?”

李宁咏道:“对我很重要。”

对于女人这种不理智的情绪,王桥有点无语。他仔细将吕琪、晏琳和李宁咏在脑海中过了一趟,道:“可不可以不说。”

李宁咏道:“不,我想知道。”

王桥道:“当初我在旧乡教过小学,那是我非常艰难的一段日子,幸亏有吕琪陪伴,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我一直想与她见个面,问一问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黯然道:“我和她也没有未来。吕琪后来考了研,在国外。”

李宁咏虽然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王桥最喜欢的那一个,可是听到真实答案,仍然很伤心。幸好晏琳也不是王桥最喜欢的,这让她稍稍好受一些。

这一次谈话是王桥完全敞开心扉的唯一一次,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谈起与吕琪的感情。谈完这一段往事,王桥道:“时间很晚了,你还是去休息一会,我把皮蛋瘦肉粥煮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喝了。”

李宁咏苦笑道:“这是最后一粥吧。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能最后告别拥抱一下吗?”

王桥答应了这个请求,当他将李宁咏抱在怀里时,肩膀突然产生一阵剧痛。他忍着没有动,任由李宁咏咬自己的肩膀。

咬完之后,李宁咏有一幅邱家人的高傲,道:“你现在享受的是张无忌的待遇,希望我的牙齿印会一直留下来。我借用你的床休息一下,早餐时叫我起来。”

李宁咏独自回寝室,躺在王桥床上,拉了薄被盖在头上。她想着再也无法与王桥在一起,悲从心来,无声地哭起来,眼睛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王桥肩头有一片血迹,不停地往下流。他到卫生间看了伤口,肩头上有一圈牙齿印子,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流。他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道:“我是不是太心狠了,一点不念旧情?”

他随即又想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我不能软弱犹豫,否则害人害己。”

第四百零七章 真要戒酒

煮好了皮蛋瘦肉粥,时间很晚。

王桥走到寝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屋面关了灯,看不清楚李宁咏的状况。他便转身回到客厅,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就着腐乳喝了一碗。

香粥带出些汗水,让身体舒服一些。可是,王桥心里并不好受,心情颇为复杂。毕竟与李宁咏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时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此强硬地对待她,伤了她的心,也让自己心情烦乱。

烦乱归烦乱,王桥还是认为自己的处置方式没有错,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快刀斩乱麻。这种方式表面上看起来心硬心狠,却是后遗症最少的方式。如果继续唧唧歪歪,粘粘乎乎,表面上多情,其实是无情。

喝了瘦肉粥,他就在沙发上合衣躺下,迷迷糊糊中,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

王桥到外面买了两笼李宁咏喜欢吃的蒸饺,又将皮蛋瘦肉粥加热,把腐乳打开。他原本想要买一枝新牙刷,又怕引起误会,便没有买。

等到忙完了早餐,想要进去招呼李宁咏之时,李宁咏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

李宁咏双眼红红的,眼里有血丝,神情落寞。她朝王桥点了点头,就向卫生间走去。从卫生间出来,她的精气神看起来恢复了一些,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早餐。”

王桥道:“粥是加热了的,可是喝一点。”

李宁咏摇了摇头,道:“我走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要静州住几天。”

王桥道:“你给江老坎说一声就行。”

李宁咏道:“好吧。那我走了。”

王桥站在门口看着李宁咏出了门,直到背影消失以后,才将房门轻轻关上。然后来到阳台前,看着大门口。李宁咏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今天是罕见地没精打采,低着头,慢慢走出了电力局家属院。

“唉。”王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从阳台回到客厅,王桥用手抓了一个蒸饺,丢进嘴里,也觉得没有什么滋味。他知道自己情绪还是受到了李宁咏的影响,而这个状态到单位是不妥当的。于是换了球衣球鞋,到电力局家属院球场去打球。

跳了一身大汗水之后,昨日残酒就完全被逼了出去,精神上的刺激似乎也烟消云散。

老赵准时来到家属院,正站在门洞上抽烟,见到汗水淋漓的王桥走了过来。

王桥道:“老赵,你稍等几分钟,我去冲个澡。”

“要得,我就在下面。”老赵就在门口等着,表面上和平时一样,其实一直在观察李宁咏是否会从门洞里出来。

直到王桥从楼里出来,老赵也没有见到李宁咏出现。

在车上,王桥神情如常,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没有谈及昨天晚上的酒战,仿佛昨天酒战根本没有发生过。王桥不谈昨天的事,老赵也就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小车刚来到办公楼,王桥敏感地发现有好几个残疾人出现在院子里,显得有些异常。他走到办公室,见黎陵秋办公室开着门,就轻敲了门,道:“黎书记,你来一下。”

黎陵秋跟在王桥身后走进了办公室。走进办公室以后,她就动作娴熟地拉开窗,又将开水器打开。

王桥道:“刚才我看到有四五个残疾人坐在院子里,今天有什么活动?”

黎陵秋道:“残联是由晏书记分管。我没有听说有什么活动。”

王桥道:“春节天天叫我们严防死守,弄得我现在的神经开始过敏。刚才看见几个残疾人坐在梯子上,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残疾人很抱团,动不动就上访,以前在县府办工作时就处理过几次残疾人上访的事,城关镇残疾人多,不要掉以轻心。”

黎陵秋道:“城关镇残联工作还可以,这两年没有听说过什么事。”

王桥又道:“晏书记以前在省里工作,接触基层不多,你是管组织的,要考虑细一些,比如,残联理事长是不是需要换一换。否则由你兼着理事长,晏书记又分管残联,这个关系总是不顺。虽然只有一年,还是按程序换一换。”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是王桥作为一把手考虑得如此细致,还是让黎陵秋觉得不太好意思,道:“王镇不提这事,我都忘记了还有理事长这个职务。今天如果有时间,我就把晏书记带到县残联去见个面,对接一下工作。”

随着时代发展,山南省残联工作也取得很大进展,在近期召开的省残疾人联合会第五次代表大会上,提出了“横向到边、纵向到底,职责明确、自成体系,有效运转、充满活力”的工作原则,省、市、县、乡镇、村、企事业单位全覆盖的基层残疾人组织网络开始形成,投入残疾人的资金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与残疾人有关的纠纷也多了起来,很有些时代特点。

虽然说王桥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县里交办的大事上,但是对这些关系到民生的事情还是挺注意,不敢稍有马虎。

黎陵秋离开不久,王桥听到走道上传来一些嘈杂声音。

“我是残疾人,残疾人的房子你们都拆,要不得哟。”

“现在国家对残疾人这么好,就是你们底下这些当官的乱来。”

“残疾人也不是好惹的,不把事情解决好,我们就去上访。”

随后又传来晏琳的声音:“你们到底是什么事情,请一个一个说好不好,这样一齐说,我也听不清楚。”

“你是哪个,我们要找黎书记。”

“我姓晏,现在分管残联工作。”

黎陵秋声音就比晏琳要大得多,道:“喂,喂,你们不要站在走道上吵成一团,影响办公,到二楼残联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去。”

“残联办公室没有开门。”

“才上班,没有开门很正常。小雷有可能到村上去了,也有可能到其他办公室去了。我马上叫人打开会议室。”黎陵秋道:“老江,你是青桥村的吧,平时领钱的时候听招呼,今天硬是喊不动了。喊得动,那就到小会议室去,你帮我招呼一下。”

王桥没有走出办公室门,就坐在办公室里听外面的人应对到访的残疾人。刚开始还能听到晏琳的声音,随后就以黎陵秋来唱主角了。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以后,他给老赵打了个电话,道:“走,到小竹河。”

走到门口,走道上清清静静,似乎刚才的喧闹声并不存在。王桥提着包就下楼,坐上小车直奔小竹河。

宋鸿礼早就等在办公室,等到王桥出现在门口,就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与王桥一起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小竹河工业园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过来泡茶,放在了王桥身边。

与城关镇办公室工作人员相比,小竹河工业园的工作人员更加新派一些,穿着统一服装,挂着胸牌。当王桥提到这一点时,宋鸿礼哈哈笑道:“这是做过外人看的,显得与大城市接轨,其实和城关镇相比,城关镇干部很多都是城里人,小竹河很多人还是从镇上抽调过来的。”

闲谈几句,王桥道:“宋书记,创彩集团征地前期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我想搞一次强拆,啃硬骨头,所以过来征求一下意见。”

宋鸿礼神情顿时就严肃起来,道:“你要动王家院子?”

“正是。”王桥点了点头,道:“我个别征求了班子几位同志的意见,大部分同志都觉得先难后易,最后来啃这块硬骨头。”

宋鸿礼道:“先把容易的拆掉,最后集中来处理麻烦,这些年征地都基本上是这个思路。”

王桥道:“根据我们前期摸底情况,最麻烦的确实是王家院子和张家院子,这两个院子比起来,王家院子更难。张家院子有两处违建,另外有大量的抢种,与王家院子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王家院子到目前为止有十一家违章建筑,他们日夜等着拆迁来了以后,好发大财。当前,我们和国土部门都依据职能下发了整改通知书,还有做动员工作的相关视频。”

宋鸿礼道:“先啃硬骨头,这个决心不好下。”

王桥点了点头,道:“我是这样思考的,创彩集团用地要求得急,县委吉书记非常重视,所以,留给我们是时间并不宽裕,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雷霆一击,让所有被拆迁户都看到我们的决心,让他们取消获得非法利益的念头。”

宋鸿礼道:“王镇是擒贼先擒王的思路,如果顺利把王家院子拆下来,以后肯定会很顺利。但是,如果王家院子违章建筑强拆并不顺利,那就会惹出大麻烦,群起响应,你怎么办?”

王桥道:“我反复斟酌了两种方案,最后还是决定采取先啃骨头,啃下骨头,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比先易后难要轻松得多,这个险值得一冒,关键就是如何组织。”

宋鸿礼道:“你下定决心了?”

王桥道:“我基本上说服了自己,现在是来征求宋书记的意见。”

宋鸿礼想了一会,道:“如果采啃硬骨头,就得一鼓而下,千万不能反复。而且,千万要从法律程序上站得住脚。”

“这是我制定的预案。”王桥从包里取出一份手写的预案,递给了宋鸿礼。

看罢预案,宋鸿礼道:“既然王镇下定决心,预案也很详细,那我支持。”

王桥道:“宋书记不反对,我就要向县委县政府作一次汇报,这次拆迁不能单打独都,必须要各部门配合。”

宋鸿礼笑了起来,道:“王镇是大大狡猾,按你的方法来做,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谈完事情,宋鸿礼道:“王镇还是第一次到小竹河,今天中午我把班子成员叫过来,陪你喝个酒。”

“时间还早,我就不打扰宋书记,等把王家大院拆下来,我们再来庆祝。”王桥又道:“我昨天到阳和镇去喝酒,没有控制好,喝得太多,基本人事不醒。我发现自己上了酒场自制力容易变弱,所以我决定戒酒,从今以后,滴酒不沾,还请宋书记支持。”

宋鸿民道:“如果遇到吉书记这种大领导,你喝不喝?”

王桥道:“我也不喝,最初可以要引起很多误会,但是久了,大家就能理解。我是给宋书记说的实话,如果其他人,我可以就说是肝脏不适宜喝酒。”

宋鸿礼感慨地道:“我一直都不想喝酒,可是没有戒酒的决心,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

离开了小竹河,回到办公室时,刚坐下不久,郭达就走了过来,报告道:“今天上午几个残疾人来上访,黎书记和晏书记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走。”

王桥道:“黎书记和晏书记到哪里去了?她们办公室门都关着。”

郭达道:“两位书记到残联去了。”

要下班时,晏琳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道:“今天有残疾人来反映意见,有一人是反映拆迁问题的,其他五人都与此事不相干。”

晏琳正要具体汇报,王桥插话道:“基层工作感觉怎么样?”

晏琳道:“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最初几个残疾来围着我的时候,我都有点蒙了,幸亏黎书记来解了围。”

谈完工作后,晏琳道:“刚才我接到电话,刘沪今天在静州,晚上她要和田峰、钳工来昌东,到时请你吃个饭。”

“好啊,好些年没有见到刘沪了。”王桥又道:“我戒酒了,滴酒不沾,晚上田峰他们来时,你要帮着说两句。”

第四百零八章 老友各不同

晏琳有些惊讶地道:“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戒酒恐怕很难吧。有时没有酒的时候,气氛就不会活跃。特别是互相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不喝酒很难受的。”

王桥道:“虽然这事有点难,但是与喝酒误事比较起来,还是戒酒好一些。”

晏琳道:“与几年前比起来,你的变化还真大。”

王桥道:“当然会有变化,社会在进步,人肯定要变化。我只是想要在这个变化的社会里坚持自己的价值观。”

正在聊着,黎陵秋走过来,道:“刚才接到残联同志的电话,今天到我们这里闹的老黄被叫到了残联,残联和他谈好了。老黄表示要支持镇里的工作,他提出一个要求,只要考虑他的门面房问题,就不再找政府的麻烦。”

王桥一阵头痛,道:“他的房子本来就不是门面房,按照门面房来补助,一碗水搁不平。”

黎陵秋解释道:“我到老黄家里去过的,他现在住的是平房,房产证上肯定不是商业用房,但是确实是一个商店。搬到楼房去了,这个商店肯定开不成了,他要求有所补偿。他是家族性遗传的软骨病,走路不利索,儿子也是这个病,现在也进了残联办的学校,所以他才要听残联的话。”

王桥表态道:“老黄这种情况算是个案,我们就算要帮助,也不能帮在明面上,得考虑其他迂回的方法。黎书记情况熟悉,认真考虑一下,提个方案出来,在办公会上讨论。”

等到晏琳和黎陵秋离开办公室,王桥暗道:“我从此以后就不喝酒,是不是有点拧巴?”他反思自己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父亲。

父亲王永德坚持自己的原则,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来生活,在自己年少时的眼光下,父亲就是一个相当拧巴的人。

但是,如今经过了生活的磨练,王桥再返观父亲,可以得出三个结论:

一是父亲是坚持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生活没有损害其他人,反而是惠及了很多人,这是他坚持的价值观,难能可贵;

二是自己以前最不愿意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实际上父亲的影响已经深入自己的灵魂深处。自己以为能变成与父亲不一样的人,结果时间证明自己越变与父亲越来越接近。

三是什么是成功?在读大学之前,成功的概念就是逃离乡村生活,过上大城市衣食富足的装逼生活。读大学的时候,成功的概念就是要做一个侯卫东似的人物,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受人敬仰和追随。而现在对成功的概念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成功的概念是实现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一点与第二条其实相当重合,但是却有细微变化。

下班以后,侯红星给晏琳打去电话:“田峰和老段到了没有,晚上安排在哪里?你就不用安排了,我请他们去吃火锅肥肠鱼。以前读复读班的时候,我经常给他们讲火锅肥肠鱼的美味,惹得他们口水长流。今天他们能来昌东,就要让他们得偿所愿。”

晏琳道:“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昌东。”

王桥道:“你去接他们,我到师范后街的肥肠火锅鱼老店等他们。”

放下电话不久,两人几乎同时出门,在走道上又遇见。王桥道:“那我先过去,走走路,免得到时候长出一个大肚皮出来。”

晏琳道:“好吧,我接到人以后,直接过来。”

王桥一路步行,来到了师范后街,目光在老师范校的校门口略为停留,便转到了其他地方。他走进了肥肠火锅鱼,刚看到“十年老店、童叟无欺”的条幅,立刻就被老板娘认了出来,道“王镇,来吃饭啊。”

十来年,老板娘粗看还是老样子,细看却是颇有变化,脸上、脖子上都有了肥肉,头发变得花白了,手指上戴着看起来就价格不便宜的戒指。她并不记得眼前的年轻人在七八年前曾经是师范生,还在这里大醉过一次。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城关镇的镇长,是一个有权的领导。

老板娘亲自把王桥带上了楼,把最大的单间调了出来,热情地笑道:“以前来吃饭都是郭主任或是赵所长带过来,今天怎么王镇亲自过来?”

王桥道:“今天是私人请客,都是些老朋友,所以就没有麻烦单位上的人。”

在单间坐了二十多分钟,他听到田峰和段钳工熟悉的声音。

第一个走进屋的是晏琳。她换了一身红裙子,穿着高跟鞋,身材和几年前一样好。这条裙子是粉红色,与李宁咏撞衫的那条裙子不一样,还要显得稍稍休闲一些,露出了锁骨。

走到身后的是刘沪,刘沪与前些年相比,变化就很大了,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项链,头发有一束略带浅黄色,见到王桥后就热情地张开怀抱,道:“我一定要拥抱一下,几年未见,蛮子还是那么帅。”

在读书时代,晏琳比刘沪要泼辣胆大。如今离开了学校,环境对人的改变就太明显了。她与王桥拥抱后,又笑着对晏琳道:“没有想到你们两人转来转去又凑到了一起。”

晏琳自从见到同穿红衣的李宁咏以后,就对王桥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她怕刘沪的话引起王桥的误会,道:“我是挂职过来,在这边一年。”

王桥招呼着大家坐下,又问道:“田峰和钳工喝什么酒,啤酒还是白酒?”

段钳工道:“你喝什么酒?你喝什么,我们就喝什么。”

王桥道:“我戒酒了,只能陪你们喝饮料。”

段钳工道:“你是什么时候戒的酒?”

王桥道:“最近几次喝酒,醉得不醒人事,而且严重断篇。我不适合喝酒,所以干脆就戒了。你不要劝我,有朋自远方来,最关键是心情高兴,不一定喝酒啊。”

钳工道:“不喝酒,没得劲,一点都不好耍。蛮子,你当了官,就不和我们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

晏琳帮腔道:“老段,别劝了,王镇不喝酒就算了。”

刘沪夸张地道:“晏琳,你不叫蛮子,居然叫王镇,这个叫法听起来好刺耳朵。在我心中可没有王镇长,只有当年复读班的蛮子。”

王桥道:“刘沪说得对,我还是蛮子。”

田峰也问道:“真不喝酒?”

王桥道:“真不喝酒。”

父亲王永德坚持自己理念数十年不变,其间引起了很多质疑、疑问,甚至来自于儿女。如今王桥做出了一个不喝酒的决定,便遇到来自朋友、同事等诸多或友善或质疑的阻力,他猛然间就觉得父亲很了不起,能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为外人所动。

正式开始吃饭,除了王桥以外,大家都喝了酒。

田峰举起洒杯要碰酒,王桥举起了开水杯。田峰喝了一杯酒后,道:“蛮子,我们最近想到昌东扩展业务,除了维修以外,我们同时还在出售矿山机械,你有没有门路,帮我引见一下。”

王桥道:“我记得你们以前就和昌东这边的企业有一些业务往来。”

段钳工道:“我们以前以维修为主,昌东这边有几家固定的业务,现在就想扩展一下,把设备采购这一块搞上去。”

王桥随即摸出电话,给企业办王渝生拨打了过去,“王主任,你吃过饭没有?那你就到师范后街的肥肠火锅鱼,我有几个朋友在吃饭。”

打完电话后,王桥道:“等会城关镇企业办主任王渝生要过来,他和城关镇辖区内企业都熟悉。你们见了面以后,可以和他谈,看哪些企业合适做。”

段钳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激动地倒了一杯洒,正想举起来,又发现王桥并不喝酒,道:“蛮哥,你不喝酒,人生乐趣就少了一半。这杯酒,我喝完,你看着办。”

段钳工很豪爽地将一杯酒倒进肚子里,然后将酒杯倒立,道:“我们检验喝酒的标准是倒立酒杯,滴酒成串就是不耿直。”

王桥就喝了一杯水,倒立过来,居然滴水成串。

段钳工就笑:“你娃不耿直啊,滴水都成串了。”

开了些玩笑,气氛就渐渐融洽了。企业办主任王渝生端着粗气就上了二楼,服务员紧随其后,立刻就加了一套碗筷。王渝生给王桥打过招呼,见晏琳也在,赶紧又招呼了一声“晏书记”。

田峰不等王桥介绍,主动就给王渝生送了名片,介绍了自己的业务。在大老板坐镇餐桌,王渝生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接过名片,就与田峰讨论其业务问题。

这一顿饭,喝了两瓶高度白酒。

段钳工就吼着要去唱歌。

王渝生知道这一桌子人都是同学,也就不再去凑热闹,给王桥打了招呼,便打着酒嗝回家。

刘沪脸喝得红红的,道:“昌东有没有好的歌厅?”

晏琳道:“我对昌东也不熟悉,得问王桥。”

王桥想了一会,道:“我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