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足袋上门

沈妩紧蹙着眉头,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色越发清冷,她皱了皱眉头,再次轻声问了一句:“四处都找遍了么?”

明心瞧她如此看重那双足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听得她如此问,连忙点头道:“先前的计划中,就是让奴婢把那些东西都找到。唯独少了那双足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里里外外都瞧过了好几遍。”

主仆俩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沈妩最怕她的衣物上出差错,因为后宫里所发放的同位分的物什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最容易被旁人钻了空子。所以每回领来了份例,沈妩总要让人想法子在那些物什上印上记号,并且平日里也看管得甚严。

沈妩此刻身上所穿的衣裳,从头到脚都在不起眼的地方,绣上了一个“姝”字,就是为了防备那些人。没想到此刻倒是弄巧成拙,那双带有独特标志的足袋,究竟是被谁发现了?如果趁着她昏迷之时,已经有人拿着那足袋暗暗地通知了皇上,那她此刻再想挽救也于事无补了。

她蹙紧了眉头,暗自回想着方才应对皇上的时候,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不过越想却是越懊恼。

主仆俩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色,明音推门而入,还没进入内室就先轻咳了一声。明心立刻退到了一边,沈妩也收敛了面上沉郁的神色。

“姝修仪,外头有个司药司的宫女要求见您。说是您丢了东西在她那里。”明音的脸上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不知道这个司药司的宫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直接摸到了沈妩的院子里。

沈妩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奇的神色,因着行宫人手比较少,天气炎热害怕各位主子中暑多。所以沈妩并没有要司药司的宫女过来伺候,只是让身边的几个小宫女跟着学会了换药。不过那司药司的宫女,似乎一定要见到她,她细细一想,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丢了东西!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下来,那个宫女是何来意?

明音见沈妩半晌没有反应,只慢慢地等着。想起方才那个宫女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瞧着有几分深沉。

“让她进来吧!”沈妩轻轻挥了挥手,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既然猜不中,自然要先见面。

“奴婢司药司宫女云溪,见过姝修仪。”来者是一个十j□j岁的宫女,行礼姿势做得行云流水,显然是在宫中浸淫已久。

沈妩轻轻瞥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云溪的面貌看起来要比明音和明心都大,而且气度也更沉稳些。再练一两年,估计就是一个姑姑了。

“瞧你身上这宫装配饰,应该是正七品的典药吧?掌管司药司的是两位正六品司药,你只差一点儿了!”沈妩的眼神停留在云溪的穿着上,轻轻眯起了眼眸,已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

面对沈妩这两句话,云溪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些惊诧。这位姝修仪,与她所听到的传言有些不一样。本以为只是一位靠姿色取得帝王恩宠的妃嫔,却没想到她对后宫之中的制度了解得如此透彻,连她这种小宫女身上的配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回修仪的话,奴婢正是两位司药提携上来的,心中对她们十分感激。”对于沈妩这番试探,云溪很快就摆出了自己的姿态,倒是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模样。

对于云溪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沈妩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她慢慢放松□体,重新靠回了床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悠闲。

“方才你说本嫔有东西在你手里头,不知是何物?此刻可以拿出来让本嫔瞧瞧了!”沈妩轻轻眯起了眼眸,声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云溪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偏过头盯着明心和明音二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

“无碍的,你说便是。她们都是本嫔的心腹。”沈妩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沉稳。

云溪见她如此说,也不再推脱。手伸进衣袖里摸了片刻,便从里面抽出一双叠得整齐的足袋。露在最上面的锦缎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刺绣“姝”字。

明心的眼睛徒然瞪大,她刚和沈妩说这事儿,丢掉的足袋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速之客!

明音自然也认得那个针法,恰好这双足袋的字还是她绣得。她虽然不知道沈妩丢了足袋,却也猜出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这个云溪敢拿着足袋,这么冠冕堂皇地站到沈妩面前,肯定是有所图。

“本嫔方才还在说怎么弄丢了一双,没想到竟是你捡了。”沈妩轻轻挑了挑眉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对于如此镇定反应的沈妩,云溪倒也不惊诧,而是不慌不忙地道:“其实不是姝修仪丢的,是奴婢擅作主张,把这足袋上的血洗去了。又赶紧晒干了,此刻特地来归还!”

云溪边说边双手捧着足袋,慢慢地举过头顶。沈妩冲着明心使了个眼色,明音便立刻走到云溪的跟前来,伸手准备接过那双足袋。

就在明心的指尖要碰到足袋的时候,云溪却是一下子松了手。那一双足袋就这么飘飘然地落到了地上,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模样也都散开了。

明心连忙蹲下/身,准备去捡。云溪也已经蹲下/身来,两人的手同时扯到一只足袋。明心的手恰好抓在足袋的遮住脚腕的地方,她轻轻一摸,才发现上面竖着撕了一道长口子,恰好和沈妩脚腕上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她像是触了电一般松了手,那只足袋彻底被云溪抓在手中,正是左脚的足袋。沈妩和明音一直在旁观着这场似是巧合的场景,此刻瞧见那足袋上裂开的口子,心底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明音已经听过沈妩弄伤自己的脚,明心把过程说得非常详尽,并没有提到把足袋也弄坏了,此刻一瞧明心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便知道这道口子是被人后弄上去的。

“奴婢真是笨手笨脚的,这足袋虽然洗干净了,不过上面被石头划开了一道长口子,估计姝修仪是穿不了。”云溪歉意地冲着明心笑了笑,又将另一只足袋捡起,仔细叠整齐了再次双手举过头顶,这回却是站在床边,让沈妩亲自接。

沈妩轻轻一低头,就能瞧见上面那道口子,显然云溪是故意的。叠得方法不同,导致露在最上面的地方也换了一个。

沈妩伸手接过,只是瞧了一眼便扔到了旁边,低声道:“云溪费心了。本嫔是个念旧的人,即使这足袋穿不了,也定要找到的。不知本嫔可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也好对你洗干净这足袋表示感谢!”

云溪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低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轻蹙着眉头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抽搐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有什么地方有求于本嫔么?那便算了。”沈妩瞧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声音里透出几分不耐,挥了挥手像是要撵人出去一般。

“奴婢的确有个不情之请。奴婢想调到姝修仪身边伺候!”云溪见沈妩像是要把她打发了的模样,连忙开口说着,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沈妩轻轻挑起眉头,疑问似的看向她。云溪再熬个两年,兴许司药那个位置就该她做了。掌管着整个司药司,难道不比到她身边伺候来得清闲么?

“后宫派系复杂,即使奴才之间也是一样的。像奴婢这种没有靠山的,最容易无辜受牵连。奴婢今年都十九了,还有几年便能出宫了。奴婢并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修仪能护着奴婢,最后安稳出宫。”云溪一下子跪倒在地,腰板却是挺得笔直,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

沈妩垂着眼睑,仔细地盯着她看,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云溪迟迟未等到她的回答,便慢慢地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沈妩审视的模样,她的心底涌现了几分希望。

“奴婢能当上典药,是因为对于基本药理,奴婢都掌握得很好。药材也能识别大半,修仪身边正好缺一个会药理的人伺候。不仅可以帮您用药膳调理身体,而且面对一些阴毒小人的暗算,只要是关于药这一方面的,奴婢也好甄别一二,防患于未然!”云溪再次低下头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滔滔不绝地讲着,让听者心动。

只不过沈妩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她并没有急着开口,眼神始终停留在云溪的身上。什么样儿的宫女,最需要迫切地寻找靠山?刚入宫时根基不稳的,才会害怕自己太过稚嫩,而惨死于无辜牵连之中。

像云溪这样的老人儿了,位置爬得挺高,大风大浪也见识过了。若是想投靠的话,早就投靠了。后宫曾经得宠的妃嫔无数,云溪却偏偏在她快到二十岁的时候,才来选择沈妩。先前云溪讲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调你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本嫔不会因为你帮着洗了一双足袋,就答应你。你必须得显示出你的诚意来,本嫔才敢把你往身边放。”沈妩沉静了半晌,总算是开了口。 !

 

129 慢性毒药

云溪一听沈妩说这话,就知道是有希望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她连忙跪下来磕头,低声道:“奴婢谢修仪收留!”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激动,像是知道了天大的喜讯一般。头碰地不停地磕着头,这副略显失态的模样,倒与之前的淡然有着天差地别。

沈妩听着“咚咚”的闷响声,足见云溪磕头是用了几分力气的。

“一切还得看完你的表现,才能决定是否把你调进锦颜殿!”沈妩冷声打断她的叩头,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云溪直接没从地上起来,依然跪在那里,听到她这句话,脸上相反带着几分喜色,轻轻扬高了声音道:“修仪请尽管吩咐,奴婢丁当竭尽所能!”

沈妩瞧着跪在地上的人,脸上露出几分冷笑。云溪周身都带着几分欣喜,脸上的表情更是摆足了忠心耿耿的模样。

“其实也没有多难,太医开药的药材,不少都是在司药司配置的。不如你替沈娇的药材里头,多放几味药,你看如何?”沈妩淡然地开了口,语调波澜不惊,丝毫没有什么起伏。

内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云溪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遇见鬼一样,眼神里透着几分恐慌。

一旁的明心和明语也怔怔地看着沈妩,心脏猛烈地加快了速度跳动着。姝修仪说过在行宫时,不好要沈娇的命,但是这下药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要被打入冷宫的,若是死了,皇上肯定要派人查的!”云溪苍白着一张脸,语气急切地说道。

谋害沈娇的话,她是不敢的。

沈妩“扑哧”一笑,方才阴冷逼迫的神情,消失得干干净净,瞬间转变为亲切的笑意,她柔声道:“云溪,你想哪里去了。沈娇可是本嫔的亲姐姐,本嫔怎么可能会害她。即使我和她之间有仇,也不会要她那条命的,只是让你加几味药而已。不是要她的命,而是让她没那么快好起来,多受些罪罢了!”

沈妩这么一解释,原本惊慌失措的云溪,就稍微镇定了些。毕竟沈娇所做的事儿,早已传遍了整个行宫,沈妩要找她算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云溪抬起衣袖,慢慢地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脸上惊恐的神色慢慢消散了,再次变得谨慎而严肃起来,低声道:“修仪想要加哪几味药,奴婢会着手办的。”

沈妩伸手撩了撩发髻,脸上带了几分甜腻的笑意,轻轻地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般,最后才轻声道:“比如关木通、细辛这样的。本嫔对这些药材都不大懂,你看着办好了。云溪如此聪慧,定是知道本嫔的意思,这药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沈妩的话音刚落,云溪慢慢恢复常态的面色,再次失去了血色。沈妩方才举例子的这两味药材都是带有毒性的,的确很好混合在开的方子里面,适量的可以救人命,若是用多了就是慢性毒药。

明音和明心并不懂药理,自然不知道沈妩单独说出这两位药是何用意。不过瞧着云溪被吓成了这样,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药。

沈妩见云溪迟迟不敢接话,脸上露出几分意料之中的笑意,冲着一旁的明心轻声道:“明心,拿些赏银给云溪,多谢她替本嫔把足袋送回来!”

明心得了吩咐,便立刻走上前来,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就要往云溪的手心里塞。

云溪依然跪在地上,一把推开明心伸过来的手,那锭银子就这么摔落在地。

“奴婢愿意,能替姝修仪分忧,是奴婢的福分!”云溪再次磕了一个响头,回应的话语掷地有声,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沈妩挥了挥手,示意明心站回来。对于云溪能答应下来这件事儿,她似乎有些意外,轻轻地挑了挑眉头。

“成,一切就看你的表现了。”沈妩轻笑着回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始终半温不火。

云溪慢慢地站起身,冲着沈妩行了一礼,便弓着腰退了出去。

待人走远了,主仆几人的面色才逐渐产生了变化。明心和明音皆是一脸不解的神色,明心更是焦急万分,直接急切地冲着沈妩说道:“修仪,您都没查清楚她的底细,就敢让她去给沈娇投毒?这也太冒险了!到时候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真不知会如何惩治您呢!”

明心此刻是火急火燎的,浑身不好受,因为担心沈妩,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失了分寸。

沈妩却是不以为意,脸上反而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见到如此炸毛的明心,轻声地安抚道:“莫着急,原本我的打算,就是要在行宫里,给沈娇下迷幻剂或者慢性毒药。这会子有了旁人代劳,何乐而不为呢?等着坐享其成便是!况且若是云溪失败了,也怪罪不到本嫔的头上!”

沈妩的话音刚落,她就轻笑出声了,显然十分满意今儿有人送上门来。沈娇如此暗算她,她自然不会让沈娇好过。既然在行宫这里要留着命,只要能喘气儿就行,无论是迷幻剂还是慢性毒药,都可以一一来过。

原本要实施这个计划,就必须买通太医或者司药司的宫女,此刻有现成的。不用白不用!即使到时候云溪被抓住了,若是供出沈妩的名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种下毒之事,当然是要找身边的亲信来做,委任一个不相识的宫女,有可能么?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相信云溪所说的话。

“若是云溪办到了,修仪真的准备把她调过来么?”一直没开口的明音,满怀着好奇心问道。

沈妩脸上的笑意停了一下,然后偏过头看向明音,脸上闪过几分狡黠,轻轻地耸了耸肩,低声道:“怎么可能?你把本嫔想得也太好糊弄了吧!她连下毒这种事儿都敢做,只一心要来到本嫔的身边,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把她放在身边,我只怕寝食难安哟!”

沈妩丝毫没有遮掩她心底那点无耻而龌龊的想法,非常简洁明了地表达了她的意愿。语气里是十足的理所当然,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明音和明心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十足地闭紧了嘴巴,谁都没有开口。

呵呵,姝修仪,“过河拆桥”这个成语就是为你制造的!

安静了片刻之后,明心还是不放心,眉头始终就没松开过,最后她想到了最坏的打算,语气有些弱弱地道:“那万一要是皇上的人呢?”

她这话一出,其他两个人便都扭过头看着她,那犀利的眼光像是能杀死人一般。沈妩和明音头一回有了十足的默契,异口同声地道:“不可能!”

齐钰有那么无聊么?若是这事儿已经被他知道了,估摸着方才他替沈妩按腿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动作轻柔,更不会小心翼翼的。恐怕直恨得,连她的两条腿都直接扯断了吧?

沈妩甚至能猜到皇上会如何嘲讽她,爱嫔,再叫你作啊!既然这么想弄伤自己,那索性两条腿都别要得了!

沈妩一想起这些,就不由得颤抖了两下。这事儿一定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明音则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随时要扑上去,殴打明心一般。皇上若是调了人过来,却不通知她,只能代表明音这个往日的龙乾宫奴才,已经失宠了。皇上不再信任她!

“最近把几个小宫女都看住了,谁都不许和别宫的人太过频繁得接触,免得又被算计上什么。本嫔都成这样儿了,若是谁被暗算了,本嫔可救不了!”沈妩肃着一张脸,拿捏着强调训话。

明音二人也只有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这一下午折腾过去之后,皇上回来用晚膳的时候,才带来几个消息。

皇上不久之前刚下旨,罢黜了几个洛阳的地方官。其中有一个从四品的官员,直接被抄了家,搜查出不少罪证,全家流放。当然这倒霉的人,就是前几日与沈娇联系的人。

因为沈妩的腿伤成这样,皇上自然是不敢与她同床的,但是又不想分开睡,就让人另外搬了一张床放在内室。

花会的举办失败,再加上洛阳地方官不少人受牵连,这几日几乎没人再敢来烦扰皇上。齐钰索性乐得清闲,只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批阅奏折,其余一律陪着沈妩。

有时帮她捏捏腿,有时又去翻箱倒柜找一些幼儿读物,躺在床上与沈妩一起读着,偶尔还交流一些心得。

“阿妩,你瞧这句‘融四岁,能让梨’,从小朕就觉得这句话是错的。”齐钰倚在沈妩的侧腰上,呈一种平躺的姿势,他轻轻扬起手中的书,手指着那句话给沈妩瞧,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沈妩已经昏昏欲睡了,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三字经。越看越让她觉得,自己跟这些名士大家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失败的人,满脑的害人思想,满肚子的防人之道。

此刻听到皇上又要发表高谈阔论了,她面前的睁开眼眸,睡眼惺忪地瞧过去。书上的字还有些迷糊,她不停地眨眼睛,才勉强瞧清楚那句话。!

 

130 瑞妃没了

“这句话主要讲得是尊老爱幼,爹娘都是这么教孩子的,有何错处?”沈妩轻声地嘟哝了一句,算是回应皇上的话。

对于她这种敷衍的态度,皇上明显十分不满意。直接扬起了手中的书,就往她那张柔嫩的脸上招呼。沈妩立刻被拍得惊醒了,困意慢慢散去。

“那皇上就说说这话错在哪里,嫔妾洗耳恭听!”沈妩强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看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嗔怒的神色,似乎若是皇上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就要冲上去咬他一般。

皇上晃了晃手中的书,低声道:“朕七岁的时候,母妃怀上九弟。朕十一岁的时候,母妃离世。后来朕就带着九弟一起在后宫里生存,九弟幼时性子比较倔强。如果按着上面所说的四岁就要让梨,若是他不让,难道朕还要跟他抢么?”

齐钰一脸的不满,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究竟要不要抢。

沈妩听了他的话之后,是彻底醒过来了,哪里还睡得着。亏他想得出来,连这点都要质疑!

“皇上既然觉得错了,那就去抢吧!后宫里,应该不缺梨子吧?”沈妩懒得和他纠缠,只是有些诧异地追问了一句。

齐钰偏过头来,瞧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像是觉得沈妩今儿一直在敷衍他一般。顿时心底高昂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英气的眉头紧蹙,他暗自想着: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性格缺陷已经十分不明显了,而且还有好转的迹象。

这会子如此冷遇他,是伤好之后,继续让他用五指兄弟解决生理需求的节奏么?齐钰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皱缩一下,他再也不要捏痛自己的兄弟了!

“阿妩,你既然如此不喜欢看《三字经》的话,就换成唱童谣吧?前几次唱得挺好的。”皇上边说边从她的侧腰上坐起,随意地穿上鞋子,就往书架上寻找那本《地方童谣两百句》。

但是悲剧发生了,那本书册不翼而飞了,任齐钰翻遍大大小小的角落,就是没瞧见。

躺在身后的沈妩有些心虚,那首歌她已经连续唱了好几日,恳求着皇上换一首。皇上竟像是着了魔一般,硬是不同意,于是她便自作主张地把把那本书给扔了。

“书呢?李怀恩!”齐钰找得满头是汗,都没发现那本书,气得脸色都泛白了,他极其愤怒地扬高了声音,冲着外面喊了一句。

李怀恩一听他这语调,就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进来了。也不敢走近,只立刻行礼,低声道:“皇上有何事?”

齐钰猛地转过身,将手里拿着的《三字经》一下子扔到了李怀恩的脚边,冷声问道:“朕让你派人好好收拾这一摞书,为何那本《地方童谣两百句》不见了!你让姝修仪待会子照着什么唱歌?”

李怀恩一听原来是书丢了,先送了一口气,待挺清楚书名的时候,脸色又立刻暗沉了下来。的确,那本书就相当于皇上的命疙瘩一般,有时候肚子一人翻看,脸色都会变得好看许多。

“奴才罪该万死,当时书册放上去的时候,的确是一本都不少。奴才亲自清点过的,还请皇上恕罪!”李怀恩连忙低声求饶,脸上带着几分苦不堪言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那书究竟去哪里了啊,姝修仪躺在这里休养,他总不能派个人进来,日夜不离地守着吧。

李怀恩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偏过头瞧了一眼沈妩,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心中便警铃大作。姝修仪的脸上露出几分同情的庆幸的神色,当她对上李怀恩的视线时,便立刻闪躲般地移开了。

“姝修仪,您替奴才说句话啊!要不然皇上真的会弄死奴才的!”李怀恩直接跪着转过身,双膝撑着地对着沈妩的方向跪行而去。

沈妩瞧着他脸上那如丧考妣的神色,最终还是不忍他替自己受过,便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对皇上说道:“皇上,这事儿虽然全赖李总管。但是他平日里对您一直服侍周全,只这一件事儿没办好,就算了吧。若是皇上还想听那首《送别》的的话,也不用再找书了,嫔妾已经会唱了!”

听着沈妩劝慰的话,齐钰脸上暴怒的面色明显缓和了些。

李怀恩听到沈妩的话,脸上露出惊诧十足的表情。他没想到沈妩竟然这般说他!现在仔细一琢磨,这书八成就是姝修仪收起来了,此刻却把罪责全赖在他的头上。姝修仪,您真不仗义!

“行了行了,还杵在这里作甚!既然姝修仪都替你求情了,朕就不再追究了,没有第二次!”齐钰冷声地开始撵人,李怀恩一脸的悲愤难耐。

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哀怨地看了一眼沈妩,又转过身去瞧了一下齐钰,最后一扭身跑了出去。那急速狂奔的模样,像是也不再害怕皇上治他的罪一般。

你们两个奸夫j□j,等着!李怀恩心底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出了大门。脸上的神色依然难看得很,气哼哼地走了出来。

不过片刻,屋子里便传来了女子轻柔的吟唱声,让人心底一阵舒坦。当这熟悉的歌声一响起来,众人便知又到了皇上听小曲的时候了。说实在的,这还是头一位在皇上面前展露歌喉的妃嫔了,最重要的是来回就那么一首歌,皇上还听得乐呵呵的。可见,他对姝修仪爱得深沉!

瞧见李怀恩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明音便凑了上来,轻声道:“李总管,您这又是怎么了?要不要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逗我开心一下?”

面对明音这样的问话,李怀恩的脸色更加暗沉。有其主就必有其仆,瞧瞧明音这刁钻的模样,活脱脱就是被姝修仪给带坏了!

李怀恩冷哼了一声,怒瞪了她一眼,便扭过去不理会。即使心底有火,也不好冲着明音发。

明音此刻可不是龙乾宫的小宫女了,而是姝修仪身边的大红人儿,他自然不好仗着身份高些来压制她。

明音讨了个没趣,抬手摸了摸鼻尖,便站在原地不说话。

沈妩这边是一片缠绵悱恻,沈娇那里就是一片水深火热了。她是直到很晚了,才有太医想起来这位已经被罢黜的妃嫔,提着药箱过来,替她诊治。

“里头的骨头断了,需要静养,不能乱动。尽量吃些流食,少喝水,不然很麻烦。”来诊脉的太医还算仁德,依然态度温和地诊治,匆匆开了一张方子,就让小宫女送去司药司那边去抓药。

太医的话只是含糊带过,他并没有仔细说清楚。一开始沈娇还不以为然,当晚实在是太饿了,便忍着疼吃了一个馒头。伙食质量虽然下降了,但是管饱还是有的。又大口地喝了两碗飘着几片菜叶的青菜汤,这才算是吃饱了。

只是到了晚上,她便受罪了。早就想解手,可是此刻在外面守夜的人,几乎已经睡死过去了,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喊。好不容易才叫起来,她却连动都不敢动,只是干瞪着眼。

那一晚她极其难熬,直憋到凌晨了,她才咬着牙让人搀扶起来。好容易解决了,她却痛得浑身冒汗,泪眼婆娑。

药喝了好几日,身上的疼痛却是一点都没有缓解,相反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每日清醒的时间倒是不多。太医也不再来了,一直秉持着皇上所说的,只要不死就好。身边伺候的宫人们,也越发倦怠了,很少让她喝水,饭菜也只有很少的分量。

不过这司药司的宫女,倒是极其负责,每日必定把熬好的药端到跟前来,看着沈娇喝完了才离开。

可惜这么一碗药的时间,也拯救不了沈娇。如此几日的冷遇,倒是把一个几日前还如花似玉的娇修容,生生地折磨得不成人形,瞧着都甚为可怜。

经过这么几日的休养,沈妩是吃得好、睡得香,除了遭受皇上的压迫,每日《送别》不离口之外,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安然。

这日,皇上和沈妩在榻上下棋,棋盘上黑白双方紧咬住对方,显然是旗鼓相当。沈妩的腿已经能弯曲起来了,只要不碰到脚腕,她就不会再喊着痛。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看,暗想着要如何才能把对方逼进死胡同。忽然李怀恩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皇上,皇上。”李怀恩边跑边急切地呼唤着皇上,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

齐钰从冥思苦想之中回过神来,有些不满地看向李怀恩。如此没规矩地喊叫,李怀恩又不是个新入宫的小太监。只是他刚瞧了李怀恩一眼,脸上不耐的神色就已经收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