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想了这个法子让沐家早点将女儿嫁给林世晟,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樊祺却得目瞪口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听二小姐这口语,是要成全沐家的大小姐。可这是件好事啊,二小姐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用意不成?他是很愿意帮二小姐跑腿,可若是二小姐要害人,那他…怎么也要劝劝啊!

“这,这能行吗?”樊祺磕磕巴巴地道,“不会是那沐家大小姐有什么不妥当吗?”

“人家沐家大小姐好着呢,有什么不妥当的?”周少瑾不悦地道,“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就算沐家和林家心有疑窦,等到戊戌科科举舞弊案事发之后,他们心中就再也不会怀疑了。

前世,周少瑾和沐姨娘相处得还不错。

沐姨娘心心念念地想为自己的父亲阵冤昭雪。

用她的话说,她的父亲完全是冤枉的。

当时的主考官、副考官泄露了考题,最终后却把板子打到了具体办事的人身上。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沐姑娘嫁到林家去,沐家的官司就与她无关了,以林世晟的能力和手腕,也就可以以姻亲的身份用钱把沐姨娘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赎出来了。

周少瑾细细地吩咐樊祺:“你让送人的人把你放在朝阳门附近的悦来客栈。你先在客栈里住两天,到处走走看看,趁这个机会悄悄地把沐家和林家住的地方打听清楚了。然后再想办法搬到祟仁坊一条胡同附近高升客栈去,离那不远,有个上清宫…地方虽小,却常有武台山、九华山的道士在那里挂单…我给五百两银票你带在身上…要找那种吃拿哄骗的出家人,编一个沐大人棒打鸳鸯的故事,让别人以为是林家托人做得这个局…千万不要心疼银子,只要你把这件事做成了,多少银子都值得。”

樊祺不住地点头,心里的狐疑却越来越大。

二小姐,应该没有去过京城吧?

可她京城却那么的熟悉,甚至是沐家附近有什么饭馆,林家附近有什么客栈都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道:“二小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是沐家和您是亲戚还是林家和您是亲戚?你这是在帮他们吗?”

周少瑾微微一愣,道:“林、沐两家都是我的亲戚,但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她语气不详,樊祺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忙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保证谁也不告诉。”

周少瑾没指望他能一辈子保证不说出去,可把这事在心里放个两、三年,等到沐姨娘嫁给了林世晟,他说不说也都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她要的事都做成了。

周少瑾所事先准备好的银票装在一个荷包里给了樊祺:“你想办法分开放好了,估计这几天就有人送你上京城了。”

樊祺把荷苞小心翼翼地贴身放了,起身出了书房。

周少瑾坐在书房里,把和樊祺说的话前前后后地琢磨了良久,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这才吁了口气,去了宴息室。

她如今的宴息室,左边一张书案,右边一张衣案,落地的衣架上还挂着姹紫嫣红的绫罗绸缎、漳绒细布,荷包络子,旁边还放着架绣花绷子,凌乱的得很,可也温馨得很。

周少瑾准备给关老太太做两条额帕。

上次郭老夫人寿辰,她听了关老太太的建议,送了两条额帕给郭老夫人作寿礼。关老太太虽然没说,但在她拿去给关老太太看的时候,关老太太摩挲了好一会才放手。显然很是喜欢。

这次她绣的是葫芦宝瓶和仙鹤衔果的图样,选了花青色和丁香色的料子。

只是她刚刚把葫芦宝瓶的图案画好,春晚就走了进来:“二小姐,有个小丫鬟,说是小山丛桂院的,奉了集萤姑娘之命请姑娘过去喝茶!”

周少瑾讶然,道:“现在吗?”

“应该是现在吧?”春晚也不敢肯定,道,“那小丫鬟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周少瑾走出去一看,还果真是个小丫鬟。

穿了件大红色的潞绸比甲,还没有她的桌子高。

难怪传个话都传不清楚了!

她抓了把糖给那小丫鬟,牵着小丫鬟去了小山丛桂院。

集萤一看见她就抱怨:“你说你这个舅舅是怎么想的?又不是没有银子,却像鸡公鸡似的,连个丫头小子都舍不得买,我想找个人传话都找不到。”又道,“鸣鹤嫁了,他竟然不添人。以后这屋里的话谁干啊?”

周少瑾道:“会不是因为池舅舅觉得他迟早会回藻园住的?”

集萤冷“哼”一声,道:“藻园比这人更少,除了两个守门的夫妇,就是一对管花木的夫妇并一个管事,四个小厮,两个丫鬟。上次南屏回来说,屋里的灰都堆成了山,再不找人好好打扫一番,那些家具什么的,就只有让人重新漆一遍了。”

周少瑾奇道:“既然如此,他买个别院做什么?”

“鬼知道。”集萤道,“我又没去过,谁知道那里藏了些什么?”然后拉了周少瑾的手往内室去,“我有话跟你说。”

应该是护送樊祺去京城的事!

周少瑾心怦怦地跳,吩咐施香守在门口,随着集萤去了内室。

集萤关了门,从首饰盒里翻出了根一点油的银簪子递给了周少瑾,道:“我也不问你要干什么,你拿了这根银簪子,派人去米铺里找一个姓王的大伙计,直接吩咐他就行了。”

“集萤!”周少瑾接过簪子,只觉得这簪子有千斤重似的。

“你说了把我当朋友的,”集萤笑道,“多的话就不要说了。你舅舅这个人既狡猾又多疑,你下午还要去寒碧山房抄经书,等会就在我这里用了午膳再走。这簪子你藏好了,别让小山丛桂院的人看见。”

周少瑾眼眶有些发红,把簪子藏在了衣襟。

集萤哈哈笑着捏了捏她的面颊,道:“可惜了。若是我还在沧州,肯定想办法把你骗回家,让你许配给我的堂弟做媳妇。”

周少瑾泛滥的感激之情顿时不翼而飞。

她一把打掉了集萤的手,道:“你再捏我,我以后都不帮你了。”

集萤闻言戏谑道:“你帮我什么了?让你做袜子,最后还是我把雪球送给你,你才气消。让你帮我抄《女诫》,你说你没空…我看,我还是再捏捏你好了。”

周少瑾捂着脸跑出了内室。

集萤忍俊不禁。

晚上回去,周少瑾把簪子交给了樊祺。

她问樊祺:“你怕不怕?”

樊祺昂首挺胸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想给您做大总管呢?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怎么能管那么的丫鬟婆子小厮呢?”

周少瑾不由笑了起来。

谁知道她以后会怎样呢?

不过,有愿望总是好的。

她正色地嘱咐樊祺:“若是觉得情况不对,就立刻赶回来。你一定要记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性命最珍贵。”

“二小姐,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樊祺辞了周少瑾。

第一百三十六章 菊宴

送走了樊禄,周少瑾几乎一夜没有睡。

她知道,这件事有些冒险,可如果她不去冒这个险,就只能睛睁睁地看着林世晟和沐姨娘劳燕分飞。

但愿那些人会因为樊祺年纪小而忽视他,让他能钻个空子。

周少瑾早上起来,去给菩萨上了三炷香。

樊刘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周少瑾知道她多半是想问樊禄的事,她无意让樊刘氏担惊受怕,索性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没有。”樊刘氏想了想,道,“我就是怕祺儿年轻,差事当得不好,误了二小姐的事。”

没有分家的爷们都不能置私房,何况是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儿!

乳娘,到底还是向着她的。

周少瑾心中流过一道暖意,轻轻地挽了樊刘氏的胳膊,笑道:“你放心,不过是让樊祺去看看,成不成还两说呢!”

樊刘氏既然决定替周少瑾瞒着,也就定下心来,笑道,“这小子从小就机敏,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愿天遂人愿,一世都顺顺利利的。”又道,“我看二小姐起来后就不怎么精神,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您看您要不要用过早膳之后再去补个觉。我昨天听大小姐屋里的持香说,等过了十月初一,静安斋那边又要开课了,您到时候静安斋、寒碧山房的两边赶,这身子骨可要注意了。不如真着这几天闲着,好好的歇歇。针线什么的,有施香、持香,再不济,也有外面的针线铺子。你就别做那么的活了。”

句句都是自发肺腑的关心。

周少瑾抿了嘴笑。道:“我没事,可能是犯秋困。”

“那就更要休息好了。”樊刘氏道,“秋收冬藏。这秋天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秋天休息好了。冬天就少得病。”

两人正说着,周初瑾梳洗打扮好了,由持施陪着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她笑着和周少瑾、樊刘氏打招呼,“这么高兴的。在屋外就听见少瑾的声音了。”

“姐姐这是冤枉我吧?”周少瑾笑道,“都是樊妈妈在说,你怎么就推到我身上来的呢!”

大家一阵笑。

周少瑾和姐姐分主次坐下来用早膳。

软糯的白粥佐上什锦大头菜、清炒小白菜、奶香馒头,虽然简单却回味无穷。

等到放下了筷子,周初瑾斟酌着对周少瑾道:“我已经探过兰汀的语气了。听她的意思,还是想跟着父亲在任上。”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就不会趁着李氏失去女儿伤心欲绝的功夫怀上父亲的子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