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紧紧地抱住了周少瑾,含着她的耳垂喊了声“乖乖”。

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自然要把心爱的女子娶回来。

可一个人的奋斗和两个人的努力,是那么的不同!

好像吹箫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弹着琴轻轻地和,而不是站在旁边观赏…有人作伴,有人陪着…他又亲了周少瑾的面颊一下。

周少瑾一把推开了。气鼓鼓地睁着大大的杏眼瞪他。

他哈哈地低笑。道:“少瑾,你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周少瑾心中一跳。

难道他知道了郭老夫人找她说话的事?

转念又觉得不可能。

郭老夫人就算是打算那天和她说这话,可说话的时机却是临时决定的。池舅舅不可能事先知道。

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周少瑾有些不知所以,道:“我没有什么事跟您说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妨直说。”

笑意就一点点从他的眼里溢了出来。

他的小姑娘,他怕她受了委屈,可她为了自己看重的人。从来都不曾觉得过委屈。

“少瑾!”程池温柔地喊着她,抚着她的头发。

周少瑾忙避开了程池。朝后挪了挪,靠在了床板上,面如朝霞地道:“干嘛?你有话快说,我要歇了!”

程池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再次地笑了起来。

周少瑾就用脚蹬他,意思是让他快说。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程池笑道,对好怕举动不以为意。

“那现在你看过了。还不快回去歇了!”周少瑾红着脸道,“小心回去晚了遇到了宵禁。”

程池点头。道:“我看着你睡了就走。”

周少瑾从来有倔得过程池的。

她胡乱地裹着被子躺下,道:“不用,不用,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程池居然就这样应“好”,帮她重新掖了被角,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起身出了内室。

周少瑾有些目瞪口呆。

池舅舅今天好奇哦!

怎么这么容易就走了?

平时是个很霸道的人。

周少瑾咬了咬牙,趿了鞋趴在窗户上看。

程池出了角门。

真得就这样离开了解榆钱胡同。

周少瑾不解,却又想不明白程池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三更半夜来看她。

她让春晚去朝阳门打听。

春晚大惊失色地匆赶了回来,竟然擅自作主打发了周少瑾屋里服侍的,急得快要哭了地道:“二小姐,大事不好了!我去朝阳门那边,听说九如巷要分家,二房留在金陵,长房搬到京城来。公中的产业全都会留给二房,长房还要给二房很多银子的补偿。因此这件事,长房在金陵的产业全都卖了,就是袁夫人的陪嫁也不例外。如今好多曾经在长房当过差的仆妇都不愿意留在九如巷,要老夫人带了她们来京城。我去的时候,碧玉姐姐正巧接到她两个姐姐的信,想让她帮着在老夫人面前说说情,把他们两家人也带到京城来。大家心里都很慌张,不知道老夫人和大老爷会怎么决定!”

看来九如巷分宗的事已经浮了了水面!

周少瑾对春晚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既然是长房的世仆,若是有想跟到京城来的,肯定是要带来过来的,这样把那些人丢在了金陵城,以后谁还会为长房所用?这个道理连我都知道,老夫人和大老爷没有道理不知道的。你再去,就把这话说给他们听,安抚安抚她们!”

春晚连连点头。

李氏闯了进来,脸色微白地问周少瑾:“我听我大哥说,外面都在传九如巷要分宗,是真的吗?”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分割

既然是李家大舅爷告诉李氏的,想必是他想知道九如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商人趋利。

周少瑾不由地多了个心眼,道:“我之前是听池舅舅说起过,九如巷分了宗不好吗?反正大家早就分了家,不过是在一起住。如今三位舅舅都在京城,又是有儿有女甚至是有了外孙的人了,特别是泾大舅舅那里,入阁拜相了,府里连个主持中馈的人都没有。可要是袁夫人来了京城,就只让老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金陵或是让许表哥夫妻留在老家服侍老夫人了,可许哥表还指望着下一科金榜提名,这两年正是要紧的时候,我想,老夫人他们肯定是考虑良久才做的这样的决定。”

李氏脸色微宁,不住地点头,道:“只是长房三个儿子三个进士,还有一个做了内阁辅臣,二房却是连着几代都没有出个进士,两比之下,分宗对二房更不利。大家也是喜欢同情弱小,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长房这样好的人家也有无奈之处。我哥哥也是担心长房这件事处理不好被人捉了把柄有言官弹劾。”

周少瑾笑道:“就算是有人弹劾,也不关我们的事——几位舅舅都是胸有丘壑之人,我们能想到,他们肯定也想到了。”

李氏想想正是这个道理,不由为自己的慌张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二小姐,还是你有见识!”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呢!

周少瑾窘然。

李氏又和周少瑾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周少瑾把她送到了门口,回到屋里靠在临窗的大炕,却想着这件事。

不知道有没有她能帮忙的。

还有四房,之前她让人送了信过去,沔大舅舅只说让她不要担心这件事。万事自有长辈们出头,然后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送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去了书房,磨着墨寻思着这封信该怎么写好。

那边李氏出了正院就被小丫鬟拦住了,道:“太太,大舅老爷还在客房里等着您,说是有要紧的事和您商量。”

或者是因为之前程池歇在书房。周少瑾有意无意无地暗示着家里人。程池说不定哪天有事还会歇在书房,李氏就重新布置了间客房安置她的哥哥。

她闻方去了客房。

李家大老爷正眉头紧锁地站在屋里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前仔细打量着那画,见妹妹进来。眉头锁得更紧了,道:“二小姐怎么说?”

李氏把周少瑾所说的话告诉了李家大老爷。

李家大老爷的脸色并不见好转,沉吟道:“九如巷分宗的事,程家的人自有计较。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我的生意…不管程家从前分没有分家。走出去总是一家人。大姑奶奶是四房的外孙女,二小姐却连个外孙女也不是。偏生和你交好的却是二小姐,大姑奶奶那边,却不好打交道…也不知道以后程家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和二小姐走动?”

李氏笑道:“大哥这是可真关心则乱!分宗是那么简单的事吗?九如巷分宗的事我们现在才知道,说不定人家已经闹了好几年了?你看长房待少瑾。就是这样好的宅子也是说送就送了,你还没有看见朝阳门那边对二小姐的好呢?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必须有榆钱胡同的一份。连家中的管事和丫鬟、婆子也多是从朝阳门那边过来的。这就像程家的另一个宅院。”

李家大老爷失笑,道:“我也是急糊涂了——酒醋局那边已经给我们一单子。这两天货就要上船了,我这不是怕有什么变化酒醋局那边不认帐吗?我和他们毕竟是刚接触,没了程家帮着说项,这生意我做得实在是不踏实啊!”

李氏安慰哥哥道:“我也知道,做皇商和做普通的商家隔着天壤之别,可有些事也不必强求。平安清泰地过日子最要紧。”

李家大老爷颔首。

可李氏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周少瑾却接到了周镇六百里加急从保定府送来的信。信中语气焦虑地问起她程家分宗的事来。

周少瑾这才真切感觉到程家分宗的影响力来。

她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了父亲。

很快,程家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特别是在江南籍的官员里传开了。

杏林胡同每天都有人去拜访。

周少瑾不由暗暗庆幸还好郭老夫人和渭二太太都搬去了朝阳门那边的宅了,不然每天都被告人打听分宗的事,只怕没有一刻好心情。

程池突然过来了,歇在了榆钱胡同。

李氏听说后忙派人上街采买了很多新鲜名贵的瓜果招待程池,并吩咐李嬷嬷等人好生服侍,道:“只怕是被家里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到这边来清静清静的。让外院服侍的都管好了嘴,别乱说话。”

李大老爷前些天打听到九如巷这次分家,长房保住了祭田和族谱却拿出了很多的银子补偿二房,如今元气大伤。

李氏想到之前去九如巷做客时看到的那些精美景致,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家到底是分了!

以后只怕是再也难看到九如巷的美景了。

周少瑾因为是在程家长大,大家都把她当程家的姑娘,姐姐又嫁到到了同为江南名门望族的镇江廖氏为长孙媳妇,自然知道得比李氏和李大老爷更多些。

说起来袁氏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一经袁家大舅老爷和身边幕僚的一番点拨,她立刻就明白过来。

长房和二房之前就已分了家,虽然没有在官府备案什么的,却是立了字据,并且因为是金陵数一数二的人家,在字据签字做见证的既有几房的娘家舅老爷,还有时任金陵父母官的官员。族谱按照约定俗成没有写在字的字据上是归谁所有,可祭田却是清楚明白地写着归长房所有。族谱二房不给,行,现在长房还没有分出去,袁氏还是九如巷程家的宗妇,负责准备家中祭祀所需,端午节的正是祭拜先人之时。袁氏让人守住祠堂。在二房进祠堂祭拜之时闹了一场不说,还找了人来商量把程家的祭田卖掉,把制公和老太爷等人的坟都迁到京城去。

程叙大怒。却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去和长房打官司吧?而且不要说打官司了,甚至不能说出去。

那样一来程家就成了江南的笑柄了!

不管是官司输了还是赢了,九如巷程家的名声都完了。

一个人家连名声都没有了,又谈何立足于世!

何况程识还要读书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