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郭老夫人的反应这样激烈。慌慌张张地拿了帖子就要去烧。

沉香等人怎么敢让她动手。忙接了过去。

袁氏喃喃地道了谢,低头给郭老夫人赔着不是:“娘,这件事是我糊涂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先问过您老人家”

“你有事问我做什么?”郭老夫人冷笑,“你嫁进我们家也有三十几年了,也是娶了媳妇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我就是想给你体面你也得让我有个说法吧?这些小事你到现在还要我提点你。你让我怎么办?”

袁氏忍不住小声辩道:“吴家不同意吴氏大归,吴氏没有儿子。又被送回了金陵和汶大太太做伴,以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可那康六娘不一样,据说她十四岁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她的叔叔之所以护着她是因为她太厉害。大家撕破了脸她叔叔只有吃亏的份…”

“所以你怕那康六娘生了儿子得了势?所以你就像个不明事理的无知妇孺般地捧高踩低?”郭老夫人怒目道,“你是堂堂阁老的夫人,三品的诰命。原来还怕得罪个商贾妇人!你要是这么想,你不如让大郎致仕跟着那康家去做生意去——阁老做商贾。那肯定是一本万利的事了。”

袁氏臊得脸色通红,忙道:“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亲戚间越强越是助力…”

“呸!”郭老夫人鄙视袁氏道,“那也要看是什么样助力?那曲源还是高耀的岳父呢!像康家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他们能助你些什么?你要是还这样分不清楚是非,分不清楚轻重,我看这家你也别当了,免得给大郎惹出祸来。趁早让嘉善媳妇来主持中馈!”

“娘!”袁氏脸色煞白。

如果闵葭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她交出管家的权力还可以说是做了祖母,要含饴弄孙,如今闵葭一点影子也没有,正是休养身体想办法怀孩子的时候,她把管家的权力交给闵葭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别人,只怕闵家的人就会指着她的脊背说她虐待媳妇,闵葭进门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她这个做婆婆从中做梗!

郭老夫人也懒得说她了,正要让她退下去,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来禀,说邱氏带着阿宝和阿仁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郭老夫人笑着吩咐小丫鬟,却对袁氏敛了笑容道,“你弟媳和侄孙要过来了,你去迎一迎吧!”

袁氏松了口气,忙转身去撩了帘子。

周少瑾、程笙和闵葭都没有走远,正和邱氏见礼,见袁氏笑着迎了出来,如释重负,簇拥袁氏和邱氏进了屋。

可这件事并没有完。

等用了午膳,郭老夫人回房午休,叫了程泾陪她。

路上,郭老夫人对长子道:“修身齐家平天下,你现在已是阁臣,家里的事也应该注意注意了,像今天这样,拿了五房的帖子过来干什么?”

程泾内疚道:“娘,都是我的不是。我回去后会好好地说说她的。”

郭 老夫人摇头,道:“看来还是我没有把你教好——你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的,你媳妇却疲惫不堪,你就没有想到你媳妇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如果是为了五房的 事,那你就更不应该了。有些事妇人拿不定主意,你就应该帮她拿个主意才是,有些事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不能因为这是内宅的事你就一应不管。这一点你不如你 两个弟弟——你看二郎,邱氏有什么事都会请了他拿主意,这样固然有弊,可他家宅宁静,夫妻和美。子女孝顺,大事上不会出错。四郎就更不要说了,她媳妇是丧 母之女,比起邱氏来都不如,可你看现在,家里的小事虽有不足之处,可大事上却从来不曾犯过糊涂。俗话说得好。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你得要好好想想才是了。 别让后院的事拖了你前堂后腿。”

程泾唯唯称“是”。

郭老夫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花园却很热闹。

孩 子们湖里划船,活泼好动的程笙拉着闵葭也上了船。两个人笨手笨脚的,船在岸边打了半天的转也没有划开,惹得在岸边抄手游廊里观看的周少瑾、程筝和程箫笑得 不行。程筝更是毫不客气地道:“还说我们几个没意思,我们只是难得有这样个清闲的时候。想姐妹们坐着说说话好了。”说着,她叫了程箫和周少瑾。“我们也去 划船去。”

韫哥儿还小,由李氏带着和宗瑾去睡午觉去了,幼瑾却精力充沛,和阿宝、顾中玩得不愿意走。乳娘陪着她坐着和阿宝几个在划船。

见程笙下岸上了船,站在船边喊着周少瑾:“二姐,二姐。你也来划船。划船好好玩的!”

乳娘笑着拉着她的手,怕她乱跑。

周少瑾也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候。她回头朝坐在水榭旁凉亭里的程池望去。

凉亭里铺着毡毯,程池、程劭、顾绪、袁鸣、彭藻、程许、程让几个围坐在亭间的茶几旁说着话喝着茶,程让最小,自觉地帮众人沏着茶,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可众人的姿态都颇为放松,看上去气氛不错。

周少瑾放下心来,笑着应“好”,道:“我不怎么会划船,阿筝可要教教我。”

程筝笑着点头。

程箫却道:“婶婶怎么不求我?”

周少瑾愕然。

程箫笑道:“姐妹里,我最会划船,还会凫水。”

“真的吗?”周少瑾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学会凫水的?”

“小的时候跟婆子学会的。”程箫笑道,“那时候不懂事,非要学不可,祖母就让人教我。”

程筝在旁边笑着补充道:“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胆子却大,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敢下水,偏生她吵得厉害。”

程箫抿了嘴笑,率先上了船,然后站在船尾扶了程筝和周少瑾上船。

船晃悠悠的,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程箫朝程笙笑道:“阿笙,我们不如来比赛划船,谁先到那边的白塔谁就赢了,怎样?”

“不行,不行。”程笙笑道,“你们那边有三个人,我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不公平。”

袁氏和邱氏听着紧张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许比试,划划船就行了。”

“没事!”程筝笑道,“您还怕她们掉进水里了不成?就算是掉进水里了,也让她们尝尝那滋味。”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啊!”袁氏颇有些无奈。

邱氏则笑了起来,对袁氏道:“我们年轻的那时不也像她们似的,都是做娘的人了,我们还是别管她们了,让她们好好的玩玩,难得她们姐妹在一起。”

女孩子嫁了就有很多的规矩。

袁氏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不再说什么。

自从知道了程许和周少瑾之事后就一直觉得没脸到朝阳门来的闵葭看着这样的场景也笑了起来。

一时间湖边气氛大好。

周少瑾陡然间站了起来,望着岸边的游廊面色凝重。

程筝等人微微一愣,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程池身边的童子清风带着程劭的幕僚吴先生一路小跑着朝程池等坐着的凉亭而去。

第544章 国丧

????程笙和闵葭顺着她们的目光也看见了清风和吴先生。只是程笙还不在状况之中,笑着对周少瑾道:“是又有客人来了吗?”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含糊地笑道:“可能是吧!”

闵葭却是长在官宦之家,又是嫡长女,从小在曾祖母膝下长大,当成宗妇培养,立刻就看出了异样。程笙今天的主动让她心生感激,不由对程笙就多了几分亲近。闻言悄悄地拉了拉程笙的衣袖,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我们暂时别出场,看看情况再说。”

程笙心有所触,踮了脚望过去,只见清风带来的那位先生进了凉亭,很快凉亭里的人就都站地起来,紧接着程池送程劭和那位先生出了凉亭,一路急行地出了花园。

“是二叔祖有什么事吗?”她喃喃地道。

大家的兴趣都淡了几分。

只有小孩子还不谱世事地在船上叽叽喳喳地高声喧嚣着。

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可大家却没有了高兴的心情,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少瑾立马笑道:“我这就让人去问问,看二叔父那边出了什么事?”

程筝几个急急地点头。

周少瑾忙叫了商嬷嬷过来吩咐下去。

商嬷嬷立刻就去了凉亭又很快地折了回来,道:“是宫里来了人,说七皇子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宣了二老太爷进宫下棋。”

大家都松了口气。

湖面这才恢复了刚才热闹。

凉亭里的人却没有女眷们那么轻快。

袁 鸣道:“…七皇子的事到底怎样处置,就是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弹劾——往深里,可以说成是谋逆;往浅里,可以说成是贪墨。如今朝野上下都看着皇上的脸色好出 招,大哥。您说二叔祖进宫陪皇上下棋,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个时候谁知道皇上会问什么话,一个应答不当,就有可能抄家灭族啊!”

他们本是连襟,只因程筝三姐妹过往从密,就依着姐妹间的排名论了兄弟,以显亲热。

顾绪闻言笑道:“哪有那么多抄家灭族?纵观本朝。除了太宗开国之时曾经杀过世代诗书礼仪传家的名门望族。之后的皇上可曾对士林世家下过手?”

袁 鸣是袁家的子弟,袁氏的堂侄,和袁维昌还没有出三服。父亲也是个读书种子。只因身子骨弱,考了个举人就没有再下场,论学问,在袁家是数一数二的。袁鸣之前 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父亲读书。就是袁维昌的几个儿子,也都是由他父亲启的蒙。在袁家是说得上话的人。母亲出身蓉城巨贾,只因于袁家有恩才结得这门亲事,当年 的陪嫁就有整整十艘船。嫁到袁家之后又只生了袁鸣这一个儿子。加之父母恩爱,少年聪慧。在袁家就是袁维昌待他也另眼相看,养成了他率真直爽的性子。

听 顾绪这么回答,他笑道:“规矩不都是被打破的!当初太宗皇上还说永不加税。你看现在,相比开国之时。这税都回了几次了?反正我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倒是我 觉得四叔父这样好,想做生意的时候就做生意,想入仕的时候就入仕…所以我最佩服的是池叔父了。我也想学他…”

顾绪和彭藻等哈哈大笑。

程许却低下头,慢慢地喝了口茶,再抬头时,目光就在湖面上留停了半晌。

这里人人都比程让大,程让觉得袁鸣说得有趣,但也不敢和他们一样的说笑,只咧了嘴给顾绪等人倒茶。

彭 藻祖父和父亲都是两榜进士,但他们家和周少瑾家一样,在祖父之前都只是略有资产。他能娶了程笙,完全是因为他祖父和父亲都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不管是 仪容还是学识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程家三个姑爷相比之下,他既没有顾绪的功成名就,也没有彭鸣的显赫家势,他说话就比较慎重,轻易不开口,但开口必然落 地有声。可这样的性格不仅程泾喜欢,程渭和程池很欣赏。

他笑完道:“大伯父不是在祖母那里吗?等会回来问问大伯父就是了!”

袁鸣嘿嘿笑,道:“我这不是看长辈不在,就称称大王吗?”

这下不要说顾绪了,就是程让都笑了起来。

程池就在他们的笑声中折了回来。

袁鸣忙道:“四叔父,二叔祖说了什么没有?七皇子的事,都察院可有什么消息?”

刚才程劭在这里,几个人都拘着性子不敢胡说八道,现在只剩下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程池,之前没有交往的时候不了解,自来了京都之后话不多,待人却宽和,袁鸣说话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