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笑道:“二叔祖刚才还和我们在一块,我们不知道的事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啊!至于七皇子的事,我这些日子奉命在工部核查河道总督府从前的旧账,还真的没有注意。”

袁鸣一听这个就兴奋起来,笑道:“池叔父,听说曲阁老家里连胡椒就抄出了一千多斤,是真的吗?”

程池咳了咳,正准备四两拔千金地把袁鸣打发了,凉亭里却响起了程泾的声音:“你池叔父是都察院的官吏,朝廷没有正式行文的事他若是说了出来,那是渎职。你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应该有个分寸才是。”

把袁鸣训了个狗血淋头。

袁鸣红着脸,窘然地唯唯诺诺。

顾绪和彭藻都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程池看着就打断了程泾的话,道:“娘歇下了吗?二叔父被皇上叫去了宫里,说是心里不舒服找二叔父下棋。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和二叔父说七皇子的事?”

程泾明白了程池的意思,道:“你放心吧!二叔父行事向来稳妥,李阁老前两天刚刚问了七皇子的事,皇上含含糊糊的。想必是不想处置七皇子。我都能知道的事,二叔父肯定也知道了。”

程池笑着点头。

程让帮忙程泾沏茶。

气氛顿时显得沉闷起来。

程泾看着就有些泄气,看见程池神色悠然地在那里喝茶,想到刚才郭老夫人对他说的话,他不禁道:“子川,你说说看,皇上对这件事到底准备怎样办?”

朝堂之事。谁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最少也能做到拜相入阁。

程池有点奇怪程泾会绕着这个话题打转,虽然这是庙堂之事,可更是皇家的私事。

他笑道:“大家不都在观望皇上的意思吗?”

程泾笑道:“不过是私底下说说!”

什么时候大哥变得这么轻浮了?

别人可以私底下说说。可他是阁老,私底下说说的话也会被人曲解。

程池原本想说几句搪塞过去,转念想到程泾的异样,又想到刚才母亲把大哥叫过去了良久。顿时在心里哂笑。

不知道大哥在母亲那里受了什么气,要找个地方出气。

可 他不是二哥。友善悌孝,他对袁氏已经忍了很久了…他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观望些什么。皇上一看就是不想处置七皇子。可皇上也是难得的名君,不处置 七皇子,只会让伦理崩坏。以后谁都可以无视皇权。皇上现在拖着,只不过是想留下七皇子一命,也有试探皇太子的意思。我瞧现在最不好过的应该是皇太子了。上 书请求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手足之情。不上书处置七皇子,怕皇上觉得他没有储君之能,就算是这样不闻不动,最后皇上也会觉得他心思狡黠…”

程池看得出来,程泾自然也看得出来,程泾问程池,只是不知道程池看不看得出来罢了。

程泾听着就苦笑起来,道:“如果当初你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就好了!”

程池却不以为然地道:“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觉得我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顾绪却早已双目炯然地望着程池,猝然间道:“池叔父,皇太子的事,您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绪的身上。

顾绪却不躲不闪地望着程池。

大家这才想起顾绪是东宫属臣。

程池原本就想和顾绪说上话,把顾绪拉到自己的船上来,他有这一问,程池也不会藏拙。

“我觉得皇太子此时应该上书皇上,一来要回忆一下自己和七皇子的兄弟之情,二来要痛斥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做为兄长,他心痛七皇子犯下的错;做为储君,他却不能徇情枉法,最后建议皇上把七皇子贬为庶民之类的,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顾绪听着眼睛更亮了,他道:“我和池叔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个折子不知道上还是不上,皇太了这些日子情绪有些不好。”

“还是上吧!”程池觉得要是皇太子因为这件事而死了,说不定四皇子会对付皇长孙,这样一来,水肯定会浑,他正好浑水摸鱼。

顾绪沉思着点了点头。

袁鸣朝程池投去钦佩的目光。

可大家也都心事重重的,勉强支持到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皇上没有上早朝,程劭也没有出宫。

顾绪派了心腹告诉程池,东宫的太子和皇太孙昨天一大早也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池的面色凝重起来。

下午,宫中传出来报丧的钟。

皇太子暴病于慈宁宫。

皇上没有通过礼部,下旨皇太子的葬礼用天子之仪下葬。

第545章 猝然

????周少瑾吓了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

前世,太子是至德二十七年的冬天病逝的,现在才是至德二十三年…太子提前四年病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周少瑾急急地去找程池。

程池却注意到诏书是由程劭执笔的。

也就是说,程劭被招进宫里去有可能不是去下棋,而是去处理皇太子病逝的事了。

皇太子两天前就病逝了。

可皇太子为什么不在东宫,而是在慈宁宫暴病的呢?

而且皇长孙也在。

别人不知道,太后和皇长孙都知道太子有心疾,又是什么事能让太子暴病呢?

程池一出来就对来找他的顾绪道:“东宫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顾 绪苦笑:“东宫已经乱了套,哪里还有什么常理可言!皇长孙还在宫里,太子妃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太子的良娣在照顾太子妃。那良娣原是宫女出身,因从小在太子 身边服侍,又为太子生长女,太子特为她请封为良娣。除此之外,太子并无其他嫔妃。她胆小懦弱,平日里除了去庙里上香,从不出房门一步。不要说指望出面主持 大局了,就是日常用度的事回到她那里她也说不清楚…”

“那就只能等二叔父回来再说了。”程池想了想,对顾绪支招道,“还好太子不是在东宫暴毙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了,日夜不眠地为太子哭丧,逢人就哭诉痛失太子之死,谁能表现的忠心耿耿,谁就能熬得过皇上的怒火。谁就能熬出头来,熬出个前程。”

“我 也是这么想的!”顾绪无奈道,“只是太子殿下的死太蹊跷了,让我心中很是忐忑,您说,这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别的宫里不能请医问药。 可慈宁宫的事谁敢耽搁片刻。太子殿下怎么会说去就去了?别人我也不敢去说,不敢去问。只好求池叔父帮我在二叔祖面前探个口气了。”

也不怪他沮丧。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样的,一位太子一个詹事府。

原本光明的前途因为太子猝然病逝而变得暗淡无光。不知前程了!

程池想到之前顾绪对自己的尊重,道:“你放心,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这个时候。你有什么事问皇长孙于情于理都不为错。”

顾绪听着目光微凝,迟疑道:“池叔父是说,皇上可有打算立皇太孙?”

程池也不敢肯定,可周少瑾说。前世皇上是立了皇太孙的。

现在情况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可谁又能保证皇上不会立皇太孙呢?

程池含蓄道:“什么事都有意外,多留一手。就多一条路。”

顾绪若有所思。

清风过来禀,说周少瑾过来了。

顾绪起身告辞。

程池送他到了院子门口才折回来。

周少瑾已经到了。正坐站在大书案前观看他刚刚画的一幅雨打芭蕉图。

“四郎心绪不宁吗?”她指着芭蕉叶尖上那滴欲落未落的雨珠道,“这雨珠下笔犹豫,显得有些厚重。”

程池笑着揽了周少瑾的肩膀,目光顺着她说的落在了芭蕉叶尖上的那雨珠上,道:“让你看出来了!”

周少瑾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四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生的事和我从前知道的不一样…”

“这 不是你的错。”程池的声音更轻柔了,低声和她耳语道,“前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今生我们不仅利用七星堂开始频频地接触几位皇子,而且还因为 我的崭露头角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上次石宽请我吃饭,就多次提到四皇子的为人处事,而七皇子的事又让其他的皇子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任由 皇子太做储君的,有异样心思的人也就多了。

“原来我以为皇太子的病只有皇上和皇长孙等特别亲密的人才知道,后来发现二叔父也知道。

“既然二叔父都知道了,不能排除其他的人也知道。

“皇太子头顶上等于是悬了柄剑,只要做法巧妙,多的是办法置他于死地。

“我想,也许是因为今生和前世不一样了,所以皇太子才会提前病逝。

“这件事等二叔父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你也不要着急!顾绪也想通过我向二叔父打听皇太子的事…”

周少瑾转身紧紧地抱住了程池,依在了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

这是最近才发现的事。

只要这样在程池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慌乱的心很快就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