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院。

秋霞走到了齐自贞的卧室,小声开口;“夫人,刚才传来的消息,说是司令要休了四夫人。”

“哦?”齐自贞抬了抬眼睛,微微一笑道;“她白燕云先前在府里耀武扬威了这么些年,又给司令了生下了幼子,她居然也能有今天。”

“可不是,听说司令发了好大的火气,要不是有太太劝着,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秋霞咂嘴。

“白燕云怎么样了?”齐自贞开口。

“四夫人眼下让司令下令关在了祠堂,谁也不许见,就连二少爷也是交给乳娘带着,看样子,司令这次的确是气狠了。”

“白燕云敢对他的心头肉下手,他自然会生气。”齐自贞声音平静,定定开口,“他肯定会想到,白燕云既然有法子能给傅良沁下避孕药,自然也有法子给她下毒药.....”

齐自贞的话音刚落,秋霞便是打了个激灵,低声道;“这样说来,司令定是不会留下四夫人的了。可是白家在江北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白老爷子掌握着江北的码头,若是司令休了四夫人,岂不是打白家的脸?”

“打脸又如何,她白燕云也不过是白家的一颗棋子,眼瞅着这颗棋子不中用了,他们白家也不过会想方设法的再送一个女儿过来,你以为他们有这个骨气,敢和司令置气?”

“夫人说的是。”秋霞想了想,又道;“只不知道,若是白家再送一个女儿过来,司令会不会娶。”

“目前是不会,”齐自贞摇了摇头,“他现在一心迷在傅良沁身上,哪怕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再娶,至于以后,”说到这里,齐自贞顿了顿,继而吐出了几个字;“那就说不准了。”

秋霞不敢接话。

“如今送走了一个白燕云,今后兴许还会有李燕云,陈燕云,张燕云,这个官邸,总归不会冷清。”

听着齐自贞话音中颇有伤感之意,秋霞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劝道;“夫人,您别怪我多嘴,这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更何况司令一统江北,身边自是不会少了女人,您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个生气。”

“秋霞,”齐自贞轻声喊着丫鬟的名字,低语道;“你若是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男人,自然也会盼着这个男人眼里心里也都只有你自己。”

“夫人....”秋霞还未成亲,自然是理解不了。

“一想着他摸过别人的手来摸你,亲过别人的口再来亲你....”齐自贞眼眸凄清,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东院。

主楼那边的事,良沁已是知晓,蔡妈亦是让人连夜赶出了官邸,也不知是赶到哪去了,良沁倚着床头,想起这件事,便是无尽的心酸与后怕。

她环着膝盖,一动未动的坐在那里,纵使自己万般小心,却依旧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也幸得那白燕云没有想要她性命,倘若她让人下的是些旁的药,她此时哪还有命在?

良沁想到此处,便觉得心底寒凉,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她将脑袋埋在臂弯,想起之前在川渝时,即便梁建成对她百般凌辱,可因着他时常去自己屋子,已是让她沦为众人众矢之的,如今在江北,谢承东的宠爱,同样为她招来了如此的嫉恨。

良沁心里有些难过,对于后宅里的日子,她是真心怕了,也是真心倦了。

听到脚步声时,她知道是谢承东,她并没有抬头,仍是坐在那里,直到谢承东伸开胳膊,搂住了她的身子。

“沁儿。”谢承东声音低哑,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良沁忍住心底的酸涩,抬眸向他看去。

“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派专人负责你的衣食住行。”谢承东心下愧疚且怜惜,他温声安慰着怀里的女子,但凡想起白燕云用这般阴毒的法子对付良沁,眸心深深处便有火光在烧。

“你要休了白夫人?”良沁轻声开口。

“她今天敢对你下药,明天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这种人自然不能留在官邸,我已经让人去白家知会了一声,明天白家的人就会来把她接走。”谢承东握着良沁的手指,望着她白皙柔弱的面庞,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心疼,是庆幸那些药,她并未吃太久,是心疼她身子本就难以怀孕,却还让人这样害她。

“那琪儿呢?”良沁想起那个一岁多的孩子。

“交给乳娘带着。”谢承东看着良沁的眼睛,他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在良沁的发间,“是我的错,我是真没想到,白燕云有这个胆子,敢对你下手。”

良沁没有出声。

“往后,我再不会这般自以为是了,也再不会让人伤你。”谢承东环住她的腰,他微微垂下了眼眸,映着眉宇间十分深邃。

良沁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将身子偎在谢承东的怀里,她的眼瞳透着水光,很轻的声音与谢承东说了句:“我从没想过和她们争,也从没想过和她们抢,可为什么,她们总是不愿放过我?我明明已经很难生出孩子了,她又何必要给我下避孕药?”

良沁说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可一语言毕,泪水却还是涌了下来,她侧过身子,不欲让谢承东看见。

谢承东心中不忍,他抚上了她的发丝,哑声道:“是我的错,今后,咱们去别院住。”

良沁微微摇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在谢承东的怀里合上了眼睛,她的眼泪,染湿了他胸前的军装。

祠堂。

女子尖利的喊叫声,在夜空中回响。

“来人,快放我出去!”白燕云不时的扣着门板,可直到她将嗓音喊哑,外面也还是漆黑而寂静的一片,并无任何人前来。

白燕云心中渐渐有些绝望,只嘶哑着嗓子对着外面低吼;“我是司令的四夫人,我是二少爷的生母!二少爷年纪还小,晚上只要娘亲,你们再不放我出去,若是惊着我的琪儿,你们是有几个脑袋?”

白燕云话音落地,便是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屋外仍是安静到极点,似是只将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白燕云有些害怕,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她心知这次谢承东动了真怒,她跟了他那样多年,哪怕之前她仗着年轻貌美,敢对傅良澜无礼,谢承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后宅的事,她十七岁就跟了他,这些年未曾受过他一根手指头,孰知今天,他为了傅良沁,竟会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想来,白燕云便是愤恨与难过,她不过是给那女人下了几颗避孕药而已,他有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还有那傅良澜!竟会对着自己用计,从自己嘴巴里套出了实话,白燕云既恨自己大意,又恨傅良澜阴狠,想起傅家姐妹,只恨的咬牙切齿。

闹了这半宿,白燕云也是没了力气,她的身子软软的靠在墙上,只盼着天色快亮,谢承东消了气,快些将她送回西院。

不知过去多久,白燕云迷迷糊糊的刚要睡去,就听外间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仆人恭恭敬敬的声音响起;“大夫人。”

傅良澜来了。

白燕云顿时来了精神。

有人打开了祠堂的大门,白燕云这才看清外面守着好几个下人,傅良澜披着披风,带着赵妈走了进来。

白燕云沉着一张脸,与傅良澜冷笑道;“姐姐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燕云笑话?”

“我来,是替司令将这一纸休书给你。”傅良澜面色恬淡,从赵妈手中接过休书,递到了白燕云面前。

白燕云心头一紧,将那纸休书打开,待看清谢承东的亲笔后,脸色顿时比白纸还要苍白。

“明儿一早,白家的人就会来接你,往后,你与司令桥归桥,路归路,至于琪儿,自然也与你没了干系。”傅良澜拢着手,与白燕云闲聊家常般,吐出了一句话来。

“司令要休了我?”白燕云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眸子里的光却是惊痛至极,“不可能!我跟了司令这样多年,又给了他生了儿子,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几粒洋鬼子的药就要把我休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休书我是给你带来了,司令的意思,你也不必再回西院,明儿直接走人便是。”傅良澜说完,便是领着赵妈欲离开祠堂。

“傅良澜!”白燕云却是蓦然扑了过来,赵妈赶忙将傅良澜的身子挡住,外间的下人听着动静,也是纷纷跑了进来,齐齐将白燕云制住。

“你这个毒妇!你用计害我,还让司令休我,我要去见司令!我要见司令!”

看着白燕云近乎癫狂的模样,傅良澜扯了扯唇,“你要见司令?司令眼下在东院,你觉得司令他,会有功夫来见你?”

075章 燕逝

白燕云眼底的光熄灭了。

傅良澜说完这一句,便没有再待下去,她离开了祠堂,见她走后,几个下人方才收手,将白燕云继续关在了祠堂里。

白燕云面如死灰,将那一纸休书攥在手心,不论她如何狠命的拍着门板,直到她那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拍的血红,却依然不曾有人上前将门打开,不知何时,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拼命的摇头,哑声吐出了一串字来;“司令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是琪儿的母亲,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天亮了。

白燕云一宿未睡。

终于,有人打开了祠堂的大门,一束阳光射了进来,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白燕云蓬头垢面,双目红肿,看起来分外狼狈,再没了从前的娇艳。

她抬起头,就见管家立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开口;“白小姐,白家的人来接你了。”

白小姐!他竟唤自己白小姐!?

白燕云眸中有怒火闪过,她挣扎着站起身子,刚出祠堂,果真见自己的大哥白鹏云立在那里。

看见娘家人,白燕云的委屈不可抑制,待兄长走近,刚唤了声;“大哥”,泪水便是滚落了下来。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白鹏云压根没好气,一双剑眉拧的死紧,开口便是对着妹妹低声训斥;“你跟在司令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怎还会这般糊涂?咱们白家因为你,也算是丢尽了颜面,你赶紧与我回家,与父亲好好解释此事。”

“不!”白燕云声音尖利,看着面前的兄长,“我不走!我的琪儿还在这里!我要去见司令!”

“你以为司令还会见你?”白鹏云怒目圆睁,呵斥道;“司令昨日便派人去了白府,和父亲说了清楚,他是再不会要你了,你明白了吗?”

“不,不会的....”白燕云眸心放空,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看着她这幅样子,白鹏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声道;“你自己做出来的好事,连累了白府一大家子,父亲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心血,都是白费了。”

“大哥,我这些年也没少帮娘家,”白燕云忍着热泪,与兄长开口;“我如今让傅家姐妹欺凌,司令狠心要休了我,你和爹爹不为我出头也就罢了,您又何必口口声声来怨怪我?”

白鹏云冲着妹妹冷哼,“你如今已经得罪了谢司令,连带着我们白家都让司令厌弃,你当父亲还会为了你出头?我实话告诉你,父亲已经打算送了鹭云过来,司令身边,总要有个白家的女儿。既然你不成器,也就别怪父亲和哥哥狠心。”

听完兄长的话,刹那间白燕云的脸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哥哥,不知过去多久,她却慢慢笑了,她的笑意凄惨,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她却浑若不觉。

“大哥,我这还没离开司令府,你和父亲就找好了人来替我,你们....可真是燕云的好父亲,好哥哥。”白燕云笑声嘶哑,披头散发的样子,倒是有些可怖。

“行了,别废话了,快些跟我回去。”白鹏云早已失去了耐心。

有仆人上前欲搀住白燕云的身子,却被她尽数甩开,她眼底血红,一笑道;“我十七岁就跟了司令,拼死给他生下儿子,我把最美好的年华全给了他,可就为了几颗药,他就要休了我!”白燕云说完,一手指向白鹏云,又是颤声开口;“我这些年为了娘家用尽了心思,我处处小心翼翼,讨好着司令,我为的,不还是白家?不还是父亲和大哥?可你们,你们却这样对我!”白燕云声声泣血,一手抵在胸口,只觉那里犹如让人用刀子扎进去般,痛彻心扉。

“去,把她押上车。”白鹏云压根没心思再和妹妹说什么,只对着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顿时便有白府的人上前,想将白燕云带走。

“你们谁敢碰我!”不等他们沾上自己的身子,白燕云便是向后退了两步,她眼底血红,唇角噙着凄凉的微笑,与众人道;“我是谢承东的女人,我是他儿子的母亲!你们若敢碰我,就不怕他拿枪崩了你们?”

“还愣着做什么?”白鹏云声音已是严厉了起来;“还不把她给我带走!”

“不!我不走!我要我的琪儿!我要去找我的琪儿!”白燕云发疯般挣开仆人的手,向着中院跑去。

“快拦下她!别让她惊动了谢司令!”白鹏云皱眉,连忙对着下人吩咐。

西院。

一岁多的谢振琪寻不到母亲,正在乳娘怀里哭号,任由几个嬷嬷轮流哄着,也是不起作用,眼见着一岁多的孩子哭得这样凄惨,打小带着谢振琪的乳娘也是不忍;“二少爷年纪还这样小,司令也真能狠下心。”

“嘘!”立马有嬷嬷将手指竖在唇边,对着乳娘小声道;“不想活啦?这种话也敢说?”

那乳娘也觉后怕,一面哄着谢振琪,一面嗫嚅着开口;“我这不也是可怜二少爷吗?”

几个人正这样说着闲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乳娘和嬷嬷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你们听,倒好像是四夫人的声音。”

“司令都休了她,哪儿还有什么四夫人。”其中一个嬷嬷回嘴,话音刚落,屋子里的门便让人一把推开,从外面闯进来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的女子,细看才知此女竟是白燕云!

白燕云奔进屋子,双眼便落在了儿子身上,她跌跌撞撞冲向乳娘,从乳娘怀中一把抢过了孩子。

“琪儿,娘回来了,琪儿不哭,琪儿乖,娘不会把琪儿丢下的。”白燕云紧紧抱着儿子,泪水一颗颗从眼眶里往外冒,许是她与平日里的样子大有迥异,又许是她太过用力,弄疼了孩子,总之,谢振琪刚到母亲怀中,便是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远比方才闹得还要厉害。

“琪儿....我是娘啊....”白燕云手忙脚乱的哄着儿子,管家也是领着下人尽数追了过来,瞧着白燕云这样,便是冷声道;“白小姐,您还是赶紧儿把二少爷交给乳娘,自个快些走吧,不然惊动了司令和太太,不会有您好果子吃。”

“我要见司令!我要亲口问问他!他怎么就这样狠心!”白燕云再没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瞧着下人们渐渐逼近,她抱着孩子情不自禁的向后退去,一面退,一面与管家吼。

恰在此时,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太太!”

白燕云一惊,泪意迷蒙的向外看去,果真见傅良澜领着赵妈走了进来。

“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一群人都看管不住一个人,由着她跑回来?”傅良澜蹙眉,训斥着管家,管家躬下身子,压根不敢还口。

说完,傅良澜转过眸子,向着白燕云看去。

看着眼前的母子,傅良澜也不啰嗦,直接对着身后的嬷嬷与丫鬟吩咐;“去,把二少爷带过来。”

几个嬷嬷与丫鬟立时称是,一起向着白燕云母子走去,白燕云惊慌失措的抱紧了孩子,在众人的撕扯下,谢振琪的哭声简直是撕心裂肺,白燕云起先不论如何都是紧紧攥着孩子不愿松手,直到儿子的哭声一声声的绞着她的心,逼着她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嬷嬷抱回了谢振琪,送到了傅良澜面前,傅良澜瞧着那孩子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只使了个眼色,让乳娘把谢振琪抱了出去。

“琪儿!”白燕云声音凄厉,一双胳膊让人紧紧按住,让她堪堪跪在了傅良澜面前,傅良澜打量了她一眼,淡着声儿开口;“往后,琪儿就是我的儿子,和你再无关系,你就当从没生过他。”

“傅良澜!”白燕云眼底几乎沁出血来,她死死的盯着傅良澜的眼睛,眼泪流了一脸,“你抢了我的琪儿!你是在逼我去死!”

傅良澜一记轻笑,看着白燕云这幅凄惨的样子,心中刚欲生出几分同情,可又想起这些年她处处与自己作对,几次三番的让自己脸上无光,此时瞧着她落到这个地步,倒也觉得痛快。

傅良澜不欲再和她多嘴,只对着下人们道;“把她送出去,交给白家人手里,往后,再不许她踏进官邸一步,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开口。

“嗯。”傅良澜迈着步子,款款踏出了门槛,向着院子里走去。

蓦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阵尖叫,傅良澜停下了步子,她没有回头。

直到赵妈颤着声音告诉自己;“太太,白燕云自尽了!”

傅良澜手指一抖,她勉强平静着自己的呼吸,每一步都是端庄而平稳,一直,都没有回头去看上一眼。

白燕云额上的鲜血蜿蜒而下,衬着五官十分凄艳,她的眼睛大睁,瞳孔里的光已是散去,再没了昔日一丝一毫的风采,她躺在那里,却是死不瞑目。

076章 追君

“小姐,您多少吃点儿。”阿秀将一碗燕窝粥递到了良沁面前,小心翼翼的劝着。

良沁接过碗,搅了两下,便是将碗搁在了桌上,她的脸色苍白,只与阿秀呢喃道;“阿秀,我吃不下。”

“小姐,白夫人的事,和你压根没干系,你别往心里去。”阿秀心知良沁定是在为白燕云的事伤怀,轻声安慰着。

良沁摇了摇头,“我没有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太可怕了。”

良沁声音渐低,“那样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两天还活生生的站在咱们面前,可现在,说没就没了。”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那白夫人心术不正,背地里给您下药,她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

良沁的眼睛向着西院的方向看去,自白燕云自尽后,尸首被白家的人抬了回去,谢振琪让乳娘抱去了主楼,那一座西院,便让谢承东下令封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良沁眼底有晶莹之色闪烁,轻声说着;“我们都一样,都只是家族的一颗棋子,等这颗棋子没了作用,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哥哥,又还有谁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见良沁这般说来,阿秀连忙劝慰;“小姐,您可别这样说,司令对您这样好,那白夫人哪儿能和您比啊。”

良沁微微笑了,她抬起眼睛向着阿秀看去,只温声说了三个字:“傻阿秀。”

“小姐,司令是真的爱你的,你别多想。”阿秀有些焦急。

“爱?”良沁吐出了这一个字,她的眼底有些许的迷离,缓缓开口;“他眼下是对我好,可是,他会是真的爱我吗?”

阿秀刚要说话,余光一瞥,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见到谢承东,阿秀心头一震,也不知主仆两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她压下心中的慌乱,与良沁道;“小姐,司令来了。”

良沁回过头,看见谢承东后,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阿秀不敢多呆,与谢承东行礼后,便是知趣的离开了屋子。

“这燕窝怎么不吃?”谢承东走到桌前,瞧见了那碗燕窝,遂将碗拿起,但觉触手生温,便是舀了一勺,喂到了良沁的唇边。

良沁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她看了他许久,直看到谢承东微微皱眉,问她;“怎么了?”

“你不难过吗?”良沁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底,她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与懊悔。

谢承东淡淡道;“我若说我不难过,你一定会觉得我薄情寡义。”

“她跟了你这么多年,又给你生了儿子,她死的这样惨,你.....怎么忍心?”

谢承东看着她的眼睛,眉心渐渐紧蹙,“我怎么忍心?”他低声默念着这句话,说完,他一手揽住了良沁的纤腰,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沉缓着声音吐出了一句:“沁儿,你不该这样问我。”

“为什么不能问你?”良沁抬起头,迎上他的眸子,她的声音很小,“你今天会这样对她,往后,又会不会这样对我?”

谢承东听了这一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一个扬手,便将那碗燕窝摔在了地上,就听“啪嚓”一声脆响,良沁听着全身一惊,谢承东已是扣住她的下颚,告诉她;“傅良沁,我只差把心肝掏了出来给你,你还来问我爱不爱你?”

良沁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

谢承东怒极反笑,他盯着良沁清柔白皙的容颜,抬起她的脸庞,低声道;“你有什么?我能图你什么?我要不是真的爱你,我费尽心思这样讨好你,我为了什么?”

听着谢承东几欲低吼般的说出这些话,良沁心底微怔,其实,谢承东说的没错,她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无法图。可这般赤裸裸的话听在耳里,仍是让人有些难过。

谢承东说完,便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他压下心中的火气,静默片刻,终究还是将良沁抱在了怀里,“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沁儿,你根本不必管我怎样对别人,你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

良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良久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主楼。

自从那日从西院回来,傅良澜便时常梦魇,连带着白日里也是精神不佳,请了医生来看,开了些药吃也是不见好转,而今快到年关,官邸里的事也多,傅良澜强撑着操持了几日,终究是体力不支,这一日早早便是歇下。

夜色深沉。

赵妈在傅良澜床前守着,上半夜,就见傅良澜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水,她似是梦见了什么,在睡梦中不住的翻着身子,嘴巴里亦是不停的呓语。

赵妈瞧着心惊,忍不住轻声唤着;“太太?太太您醒醒?”

傅良澜声音尖利,大声喊出了一个“不”字,继而便是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太太又梦见白燕云了?”赵妈连忙给傅良澜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