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走来,良沁刚要站起身子,谢承东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看着谢承东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良沁有些不解。

谢承东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他望着她的眼睛,声音中既是无奈,又是有些怜惜,“干嘛瞒着我喝药?”

“我没有瞒你,”良沁心知定是他刚才看见了阿秀,她握住了谢承东的手,轻声道;“那药是给我调理身子的,你事情多,这样的小事我就没和你说。”

“你不是一直在吃洋人的药吗?”谢承东看了她单薄的身子,他的大手揽住她的腰,但觉她的腰肢柔软纤细,甚至他张开手,就能整个握住。他微微皱眉,忍不住道;“你这身子哪能经得住这样折腾?”

“洋人那些都是维生素,对身体不要紧的。”良沁含笑,轻声抚慰着丈夫。

“你就这样想要孩子?”谢承东低语。

“你也想要的,不是吗?”

谢承东摇了摇头,沉缓着吐出了一句话来;“比起孩子,我更希望你能好端端的陪着我。”

良沁还欲再说,就见谢承东抬起眼睛,“你好好吃饭,总比吃那些药强,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以后都给别吃了。”

良沁知道他是心疼自己,眼见着谢承东盯着自己,只盯的她没法反驳,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只能点了点头。

谢承东淡淡勾唇,抚了抚她的面颊。

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官邸里放了烟花和炮竹,刚吃了团圆饭,谢珊,谢振琏,谢瑶三个大一点的孩子俱是给谢承东与傅良澜磕了头,三个孩子今日俱是穿着新衣,尤其是谢振琏与谢瑶两兄妹,穿的一身红彤彤的,就跟年画里的金童玉女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谢承东与傅良澜给孩子们发了红包,小一点的谢振琪也是让乳娘抱在怀里,对着谢承东夫妇拜年,看着这个孩子,想起他小小年纪没了生母,谢承东双眸深敛,只向着乳娘问了两句孩子的情形,一旁的傅良澜一一作答,谢承东见她果真将谢振琪放在了心上,遂是点了点头,让乳娘将孩子抱了回去。

谢振琏和谢瑶最是淘气,缠着侍从去了院子里放炮,因着是过年,傅良澜也就随着孩子们去了,她与良沁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见一旁的齐自贞款款向着自己与谢承东走了过来,她垂着双目,按着规矩向着谢承东与傅良澜跪了下去,口中只道;“自贞给司令,夫人拜年。”

“快起来吧,”傅良澜唇角含笑,想起往年的除夕,府里的那些小妾总是黑压压给她跪下一屋子,到了今年,却只剩齐自贞一人了。

许是兔死狐悲,傅良澜心底竟是生出几分感伤,直到一旁的良沁站起身子,走到了齐自贞身边,亦是要如齐自贞般,向着谢承东夫妇跪下。

不等她蹲下身子,谢承东已是从主位上起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都是些旧礼,免了也罢。”说完,谢承东看向齐自贞,道;“你也起来。”

“自贞心知自己身份,身为妾侍,除夕之夜给主母问安,也是本分,既是本分,自然不能免。”齐自贞声音十分清晰。

见她这般说起,良沁从谢承东手中抽出手指,刚欲在齐自贞身旁跪下,谢承东便是拉起了她的身子,他的眉心微皱,眼睛在齐自贞身上划过,低声道;“你自己爱跪,那就跪着。”

说完,谢承东握住良沁的手,带着她离开了主楼。

079章 扶桑

“瑞卿,按着规矩,你今晚要陪着姐姐守岁的。”良沁一路被谢承东拉出了主楼,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和他小声说着。

“现在都已经是民国,哪还有这么多规矩。”谢承东挑了挑眉,刚出大厅,便是一股寒风吹了过来,谢承东将良沁护在怀里,不由分说的揽着她向着东院走去。

良沁见自己压根劝不住他,只得住了口,生怕自己说多了会惹得他厌烦,可是想起姐姐,良沁心里终究难安,只能垂下眸子,随着谢承东一块回到了东院。

“你又何必如此。”待谢承东与良沁走后,傅良澜幽幽叹了口气,与仍是跪在那里的齐自贞开口。

齐自贞不言不语,看见她这样,傅良澜只轻声道;“起来吧,如今府里的老人儿只剩下了咱们两,这个岁,你就与我一块守。”

“这么多年,除夕夜司令都是陪着夫人,只有这一年,司令倒是连旧礼都不顾了。”齐自贞缓缓站起身子,傅良澜听着她的话,只将不悦压下,瞧着她婀娜的身段,依旧细腻的皮肤,又是开口;“你这性子,最好也改上一改,你和司令有旧时情意在,又有珊儿,只要你在司令面前能服个软,多说几句好话,你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齐自贞闻言,眼底有淡淡的苦涩划过,她微微一笑,说了句:“多谢太太好意,司令厌弃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又何必去惹他心烦。”

“你啊,就是性子太烈,眼睛里容不下一点儿沙子。”傅良澜淡淡出声,让齐自贞在自己身边坐下,谢振琏与谢瑶的欢声笑语不时传进大厅,傅良澜看了谢珊一眼,与她道;“珊儿,去和弟弟妹妹一块儿玩吧。”

谢珊闻言,一双眸子顿时向着母亲看去,直到看见齐自贞点头后,一丝喜悦才浮现在谢珊唇角,与嫡母和生母行礼后,谢珊走出了大厅,和弟弟妹妹们一块燃起了烟花。

看着孩子们,傅良澜眸心柔和,轻声道;“珊儿和振琏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你平日里也不要太拘着珊儿,多让她和弟弟妹妹一块走动走动才是。”

“珊儿是庶出,自然更应该严加管教,不能和大少爷和二小姐相比。”

“庶出?”傅良澜微微苦笑,默念着这两个字,她想起良沁,顿觉心中五味纷杂,不轻不重的吐出了一句;“庶出又如何?风水轮流转,庶出的孩子,也未必就没有出息。”

齐自贞明白她话音中所指的乃是良沁,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向着窗外看去。

傅良澜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俱是沉默着,唯有孩子们的玩耍声不时传进主楼,方才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屋子增了几分活气。

东院。

吃年夜饭时,谢承东喝了几杯酒,回房后,良沁让丫鬟送来了醒酒汤,服侍着谢承东饮下。见他眼底隐有醉意,良沁有些担心,轻声问他;“还难受吗?”

谢承东见她秋水般的瞳仁透着关切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一软,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几杯酒而已,哪里会难受。”

良沁听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伸出手指,为谢承东轻轻揉着太阳穴,谢承东合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温柔。

少倾,谢承东睁开眸子,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别揉了,再揉下去,小手都要酸了。”

良沁也是微笑,安安静静的倚在他怀里。

两人依偎片刻,谢承东凝视着她的侧颜,问了句;“沁儿,有句话,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

“什么话?”良沁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如果....”谢承东抚着她的发丝,刚说了两个字,便觉得自己可笑般,噤了声。

“如果怎么了?”良沁问。

如果傅家不用仰仗江北,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谢承东黑眸炯深,这一句话涌上心头,他却并未开口,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陪良澜一块回金陵,见不到你,眼下,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良沁一怔,想起当初倘若没有见到谢承东,自己如今定是还在傅家,过着受人白眼与欺凌的日子。即便姐姐有心想将自己许给贺连恺,可想来嫡母也会从中作梗,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一并受着冷落。

念及此,良沁心头对谢承东满是感激,感激之余,亦是生出几许柔情,她将脸庞靠在他的胸膛,轻声道;“如果你没去金陵,我和阿秀,怕还住在后院,被那些嬷嬷欺负。”

良沁说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笑了。

谢承东听着却只觉得心疼,他抱紧了良沁的身子,低声告诉她;“往后,只会是你欺负别人,再不会有别人欺负你。”

良沁莞尔,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抿唇笑道;“你又胡说了,好端端的,我才不要去欺负别人。”

谢承东最喜欢看她的笑靥,见她笑了,谢承东微微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将她箍在怀中,他的眼睛漆黑,满是暗沉,良沁每逢瞧见他这个眼神,就晓得他要做什么了,不等他亲上自己,良沁已是转过身子,与他道;“今夜是除夕,还是不要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碌了一年,别说咱们这些凡人,就连天上的神明也要放假休息,谁来管咱们?”谢承东勾了勾唇,将良沁压在床上,不等良沁再说什么,他已是封住了她的唇瓣,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吞了下去。

睡到半夜,良沁枕着谢承东的胳膊,正窝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司令?司令?”

谢承东睁开眸子,见良沁仍是睡得香甜,他小心翼翼的起身,轻轻地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为良沁将被子盖好,自己才披衣下床。

“什么事?”谢承东打开了卧室的门,就见邵平站在门口,看见自己,顿时一个敬礼。

“司令,刚才传来的消息,扶桑人(扶桑一词一指日本,另一指墨西哥,本文中指日本。)向着东北发兵了。”邵平额角冒着细汗,虽是匆匆赶来,声音倒还算得上平稳。

谢承东闻言,眉心顿时拧了起来,他担心两人说话声会吵醒良沁,遂是走出了卧室,将门合上,才与邵平开口,低声说了句;“消息可靠吗?”

“司令放心,消息绝对可靠。”邵平也是知趣的压低了声音,将手中的密电双手呈在谢承东面前。

谢承东伸手接过,打开后扫了几眼,眸心泛着寒光。

“司令,东北的冯将军请求咱们江北派兵支援,您看,咱们该如何回复?”

“东北是中华屏障,倘若东北失守,扶桑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江北。”谢承东声音低沉,他将密电攥在手心,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开口;“回电给冯将军,就说这一仗,江北定会与东北联手,一同抵抗倭寇。”

“可是,江北军如今的精锐尽数派往了江南,若是此时撤兵,梁建成攻下金陵....”

谢承东打断了他的话,“冯将军自然不会只向江北求援,我若没猜错,梁建成手中,也有这样一封密电。”

邵平心中一跳,脱口而出,“司令,那梁建成,会出兵相助东北?”

谢承东沉默片刻,道;“梁建成为人虽然狡诈,但在大节上却不曾有失,你忘了当年咱们和老毛子打仗,川渝也曾出兵相助。”

邵平闻言,细细思索了一番,与谢承东道;“司令,倘若梁建成能以国家为重,与咱们江北联手,东北的老百姓可就有救了。”

谢承东点了点头,只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来;“但愿如此吧。”

江南,绍州。

夜色已深,梁建成却还不曾歇息。

周玉芹端着夜宵,走进了书房,见着他坐在主位上,面前搁着那一封东北的求援电报,周玉芹轻手轻脚的将夜宵搁下,与他开口;“司令还在想着东北的事?”

梁建成燃起了一支烟,没有出声。

“司令别怪我多嘴,如今金陵唾手可得,司令若要相助东北,与扶桑人打仗,不免要前功尽弃。”

“我知道。”梁建成狠狠的吸了口烟,他的眉宇让烟雾笼罩着,让周玉芹看不真切。

“扶桑人一直对中华虎视眈眈,这一仗,单凭冯将军,根本守不住。”

“不是还有江北吗?”周玉芹声音静定,徐徐出声;“东北是江北的屏障,谢承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有谢承东出兵相助,司令只管将心思放在眼下的大战上,等司令打下了江南,江北军与扶桑人开战,实力自然大减,到时候,司令大可打过江去,司令心里,不也一直想统一天下吗?”

梁建成闻言,锐目向着周玉芹看去,周玉芹并未示弱,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迎上梁建成的目光。

“你让谢承东去做英雄,让我梁建成来做小人?”隔了许久,梁建成低声一笑,一字字的开口。

“难道,司令是要和江北结盟?”周玉芹问道。

梁建成将烟卷熄灭,站起了身子,“玉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国家面前,家仇只是小事。”

080章 联盟

金陵,司令府。

“司令,梁建成从绍州退兵了!”一早,傅镇涛的机要秘书便是赶到了官邸,与傅镇涛说了此事。

傅镇涛与傅夫人正在用膳,听到秘书的话,傅镇涛握着汤勺的手就是一抖,里面的汤洒出来少许,他眼角微跳,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低喝一声;“你说什么?”

“属下说,梁建成已经从绍州退兵,渝军也已经通告全国,会与江北一道支援冯将军。”

“川渝要和江北联手,一块去打扶桑人?”傅镇涛不敢置信。

“正是如此,司令,不论如何,金陵眼下总算是保住了。”

“梁建成心狠手辣,他能放过金陵,出兵去打扶桑鬼子?”傅镇涛双手背在身后,在饭厅来回走动着,吐出几个字;“我不信!”

“司令,此事千真万确,渝军已经撤退,听闻江北那边,也是从川渝撤军,谢承东甚至还写了封亲笔信,邀请梁建成夫妇去江北商谈联盟的事。”

傅镇涛缓缓坐下,一旁的傅夫人已是开口;“老爷,那梁建成害了良波,咱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

“妇道人家懂什么?”傅镇涛皱起眉头,“渝军这次能放过金陵,咱们就该烧香拜佛了,至于良波.....”提起嫡子,傅镇涛眸心浮起一抹痛色,哑声道;“并非我不想给他报仇,而是咱们已经是自身难保,压根没法子去谈报仇的事。”

“梁建成不是要去江北吗?咱们给良澜发个电报,让她寻个机会下手......”傅夫人的脸上满是癫狂。

“够了!”傅镇涛呵斥,“这样的蠢事亏你想的出来!梁建成此番去了江北,若是少了根汗毛,川渝和江北非要打起来不可!”

“让他们打!”傅夫人一眼的泪水,“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反正那谢承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巴不得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见妻子越说越不像样子,傅镇涛眼底闪过不耐之色,干脆离开了餐厅。

院外,傅镇涛想起六姨太,遂是与身后的秘书问道;“有六夫人的消息了吗?”

“回司令,这些日子咱们的人也是多番查探,却还是没有寻到六姨太的下落。”秘书声音恭敬,说起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傅镇涛皱了皱眉,倒不是关心六姨太的踪迹,而是顾念着她到底是良沁生母,若是日后江北那边询问起来,他不好与谢承东交代。

“让人继续找,哪怕是把金陵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傅镇涛吩咐。

江北,司令府。

“姐姐,您找我?”良沁走进主楼,就见傅良澜正将谢振琪抱在怀里,亲手喂着孩子吃米糊,眼见着谢振琪吃的香甜,虎头虎脑的样子,十分可爱。

看见妹妹,傅良澜将谢振琪交给乳娘,又是嘱咐了两句,自己方才向着妹妹走过去。

“来,”傅良澜挽住了妹妹的手,与她一块在沙发上坐下,轻声道;“今儿姐姐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姐姐,是什么事啊?”良沁不解。

傅良澜有些难以启齿,她默了默,才道;“是梁建成。”

良沁心中一紧,就连手指也都是情不自禁的绞在了一块。

“扶桑人向着东北打了过去,那些人丧尽天良,在东北犯下的那些事,简直是罄竹难书,东北的冯将军没法子,拍了电报给司令和梁建成,求江北和川渝出军相助,司令....已经决定和川渝联盟,江北军和渝军拧成一股,一道奔赴东北,抗击外寇。”

傅良澜这一番话落在良沁耳里都是“嗡嗡”的,唯独“联盟”那两个字,良沁听得清楚。

“姐姐,司令,要和梁建成联盟?他们....是要和好?”良沁声音有些颤抖。

“不错,良沁,”傅良澜看向妹妹的眼睛,有些不忍,“姐姐知道你之前在川渝受尽了梁建成欺负,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敌当前,咱们只能将私怨压下,不要说你恨梁建成,就连姐姐,又何尝不恨他?”傅良澜想起兄长,最后几个字只说的咬牙切齿。

“姐姐,我从没恨过他。”良沁摇了摇头,轻声吐出了一句话来。

傅良澜一怔,疑惑的看着良沁,良沁深知自己失言,她收敛心神,只道;“那,司令是要去东北打仗了吗?”

“嗯,”傅良澜点了点头,“司令邀请了梁建成夫妇来江北做客,一道商讨东北的战事,姐姐提前和你说一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傅良澜话音刚落,良沁面上的血色顷刻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姐姐是说,梁建成和大夫人要来?”

“是的,梁建成夫妇要来江北。”傅良澜握着良沁的手,与她说了下去;“到时候司令会在北阳饭店为梁建成一行举办接风宴,我和你都要出席。”

傅良澜静静说着,察觉到妹妹变得冰凉的手,却不得不狠下心,继续道;“良沁,江北和川渝敌对多年,如今梁建成夫妇来江北,也算两军中的一件盛事,江北的那些富商和军政要人也会来,你什么也不要想,你和他的那些事,早已都过去了,你只管陪在姐姐身边,吃了饭,让他们男人商议着战事,我们回来。”

良沁身子微微发颤,她唇瓣微抿,隔了半晌,才轻声吐出了一句;“姐姐,我不想见他。”

“姐姐知道,可这次的宴会非同小可,齐自贞也要去的。”傅良澜安慰着妹妹,“更何况,你如今是司令的人,即便见了又能如何,那梁建成还能吃了你?”

良沁眸心水光莹然,她看着姐姐,却实在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就这样定了,你来了江北这样久,一直都是在官邸里待着,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多认识一些人才是。”

良沁掩下眸子,终究是再没说什么,只能对着姐姐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专列向着北阳驶去。

“司令在想什么?”周玉芹亲手磨好了咖啡,倒了一杯搁在梁建成面前,见他的眼睛一直看向窗外,遂是轻声问道。

梁建成没有吭声,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继而才道;“想来觉得跟做梦一样,我和谢承东打了这么多年,没成想还会有联盟的一天。”

周玉芹微微一笑,“听说江北这次为了迎接司令,可是煞费苦心,不仅将一座北阳饭店全都包了下来,供咱们落脚,谢司令还请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来给司令接风。”

梁建成闻言也没说什么,他低头抿着咖啡,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在川渝的时候,晚上,他孤身一人在书房里批着公文,就见一抹单薄纤瘦的影子走了进来,为自己送来了一碗刚出锅的抄手(馄饨,川渝著名小吃)。

那时候,是他们少有的一段安宁的日子,看着她来,他也没有厌烦,只顺手接过了抄手,张嘴便是吃了起来。

他的桌角,便搁着一杯咖啡。

那时候的咖啡传入中华不久,良沁压根没有见过,她看着那一杯黑漆漆的泛着苦味的东西,只以为是药汁,她小声问他;“你病了吗?”

他便笑了,他搁下碗,起身将那杯咖啡端了起来,告诉她;“这叫咖啡,洋人的玩意。”

“咖啡?”良沁默念着这两个字,她那时候毕竟只有十六岁,清澈的眼睛里有好奇之色闪过。

“嗯,”他点了点头,环住她纤瘦的身子,将那杯咖啡递到她的唇边,“喝一口。”

他说。

她那时候还是有些怕他的,对他的话压根不敢不从,她张开口,抿了一口咖啡,一张脸顿时苦的皱了起来,她不敢吐掉,却也压根咽不下去,瞧着她那模样,他唇角的笑意却更是深邃,忍不住笑出了声。

最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是一时的走火入魔,他抱住了她的身子,吻住了她的唇瓣,将她口中的咖啡尽数饮下,唇齿间的缠绵温柔美好,最先沉溺下去的是他。

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灿若红霞的一张小脸,他不是没有心动过。

“司令?”见梁建成久不吭声,周玉芹小声唤他。

梁建成蓦然回过神来,他身子一震,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一些,而他的脸色铁青,只将咖啡搁下,与周玉芹道了句:“我不爱喝洋人这玩意,以后给我泡茶。”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一路去了盥洗室。

放满了浴缸里的水,他穿着衣裳睡了进去。

池水刺骨,冰的人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