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走过来时,就听屋子里面安静到了极点,这些日子梁建成每日都是醉生梦死,宿醉已是寻常,就连跟随他多年的幕僚长也是劝不住,他们这些侍从更是连话也不敢多说,侍卫长此时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倾听了片刻,不得不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司令,属下有事禀报。”

卧室里良久没有动静。

“司令?”侍卫长又是喊了一句,自从亲手手刃了傅镇涛之后,梁建成已不大处理军政上的事,来往的军务全都交由了秘书,若不是今日的事必须要梁建成亲自示下,侍卫长压根不敢上来。

“什么事?”终于,屋子里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接着,便是卧室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一张英俊而疲倦的面容。

侍卫长向后退了一步,恭声道;“司令,咱们的探子从江北传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梁建成眉头紧拧,一脸的不耐烦。

“说是江北商会的会长顾晟年,昨日里去了谢承东的府上做客。”

“这算什么狗屁消息?”梁建成当即便是骂了一句,他走回了屋子,示意那侍卫长跟了进来。

“司令,据说是谢承东想要从顾家贷一笔巨款,顾晟年也是开出了条件,放出了话,说是除非让自己的女儿当上江北总司令的夫人,不然,这笔款子无论如何不会给谢承东。”

“总司令夫人?”梁建成一声嗤笑,眉宇间却是一扫之前的倦意,复又变得英气起来,一双黑眸更是精光闪烁,让人忽视不得,“这个顾晟年,胆子倒也当真不小,居然敢和谢承东叫板。”

梁建成淡淡说着,燃起一支烟后,又是问道;“那谢承东答应了没有?”

“这个,咱们的人还没有探到消息,司令,这事就连属下听着,也觉得顾晟年未免太过狂妄。”

“顾晟年财大气粗,家底殷实,他是算准了谢承东一心想吞并天下,为了军饷,不得不向他开口。”梁建成声音低沉,一语言毕,他微微倾下身子,弹着手中的烟灰,想起傅良沁,顿觉心如刀绞。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见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他坐在那里,心里却是不经意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般晚了,不知她睡了没有?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梁建成的脸色已是变得铁青,不得不伸出手,紧紧抵上自己的心口,将那股痛意死死的抵回去。

“司令,倘若谢承东当真娶了顾家的小姐,得了顾家的财力支持,他挥师南下的日子,只怕就不远了。”侍卫长的声音透着焦急,压根没留意到梁建成的脸色,只将幕僚长的话一一与梁建成托出,“司令,咱们刚攻下金陵,渝军的元气还没恢复,若是江北军打了过来,怕是抵挡不住啊!”

梁建成收回心神,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深吸了口气,与侍卫长说了句;“咱们元气大伤,你当江北军就实力大增了?”

他的声音平稳,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喜怒。

“可是司令,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让谢承东和顾家联姻,不然,江北军有了顾家的支持,装备上定会远远超过渝军,打起仗来,咱们必输无疑。”

梁建成只是吸着手中的香烟,一语未发。

“司令?”侍卫长见他久不吭声,小心翼翼的开口。

“顾家的那个小姐,叫什么名字?”梁建成骤然出声。

“顾家有两个小姐,一个是姨娘生的,压根不受重视,另一个便是顾老爷和顾夫人的幼女,听说刚从国外回来,是留过洋的小姐,叫顾美兰。”

“顾美兰?”梁建成扬了扬唇,轻声吐出了这三个字,眸子里则是浮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北阳,官邸。

良沁走到主楼时,见傅良澜正在拷问康儿的功课,见到小姨,康儿如同看见了救星,连忙跑到良沁身后,良沁握住康儿的手,和姐姐好言相劝,傅良澜才算是松了口,让侍从带着康儿去了前院玩耍。

“你这两日怎么样,晚上睡觉,小腿那里疼不疼?”待儿子走后,傅良澜上前扶住了良沁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妹妹搀到自己身边坐下。

良沁如今已是有六个月的身孕,每日里只觉得肚子沉甸甸的压在那里,压的人吃不好,睡不香,就连晚上睡觉,小腿那里也会时常抽筋,将她从睡梦中疼醒过来。

然而此时听着傅良澜相问,良沁不愿姐姐担心,只微笑道;“这孩子很乖,没怎么折腾我,晚上睡觉,我也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姐姐别担心。”

傅良澜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我让厨房的人每日多给你做些小鱼小虾,别瞧那些鱼虾个头不大,对你身子却十分有好处,还有那些牛乳,早晚也要记得喝。”

“姐姐放心,我都记下了。”良沁声音温婉,姐妹两说了两句闲话后,有片刻的沉默,良沁握住姐姐的手,将傅良澜的手心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傅良澜感受到良沁腹中胎儿的胎动,先是一震,继而唇角也是露出些许的笑意,微笑着开口;“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就这般调皮,等生下来,怕也和康儿一样,有的你头疼。”

“姐姐,”良沁看着姐姐的眼睛,声音清晰而温柔,“不论这个孩子像康儿,还是像平儿,姐姐都是他的母亲,他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更是是姐姐的孩子,等着他长大,他也一定会在姐姐膝下尽孝。”

傅良澜眼瞳微怔,良沁话中的含义,她如何不明白?良沁是说,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她都是这孩子的嫡母,和她自己的骨肉,并无多大区别。

傅良澜将自己搁在良沁肚子上的手收回,她凝视着妹妹的面容,姐妹两彼此相望,似是顷刻间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傅良澜眼眶有些温热,她揽住了妹妹的肩头,与她道;“良沁,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姐姐真的不甘心,看着司令对你那样好,那样看重你的孩子,姐姐其实.....真嫉妒你。”

良沁的眼泪瞬间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她抱住傅良澜的身子,与她哽咽道;“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是我对不住你。”

傅良澜拍着良沁的后背,将眼底的泪意压回,道;“良沁,你是我妹妹,不论如何,姐姐都不会真的去恨你,往后,若是顾小姐进了府,只怕到时候.....”

想起顾家的条件,傅良澜心中酸苦,只觉没法再说下去。

103章 暗夺

“姐姐,您别担心,司令不会那样做的。”良沁明白姐姐没说完的话所指的是什么,关于顾家的事,她也多多少少的听了一些,为了五百万的鹰洋,谢承东究竟会如何抉择,她心里也是没底,可嘴巴里却只能这样安慰着傅良澜。

“良沁,你不懂,”傅良澜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苦涩,“一统天下,是司令多年的夙愿,顾家财力雄厚,能襄助司令打过江去,在天下面前,我又能算的了什么?”

良沁心底一酸,却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别说傅良澜,就连她自己,即便谢承东对她这样好,她也是不敢拿自己和这个天下相提并论,良沁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傅良澜的手,与她一起沉默了下去。

晚间。

谢承东回来时,就见良沁正倚在美人榻上发呆,她的身旁搁了几件小孩的衣衫,似是整理到了一半出了神,就连谢承东走近也没发觉。

“在想什么?”谢承东俯下身,从她的身后将她抱在怀里。

良沁吃了一惊,回眸向他看去,谢承东的手指抚上了她的面容,刚欲去亲她,良沁却是微微侧过身子,问了句;“瑞卿,你会休了姐姐,去娶顾家的小姐吗?”

闻言,谢承东的眉峰顿时皱了起来,道;“是谁在你面前说三道四?”

良沁微微垂眸,“府里已经传开了,我自然会知道的。”

“你身子不好,这些事你别管,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你别操心。”

良沁眼睫轻颤,小声道;“你.....真的要娶顾小姐?”

谢承东低叹,揽紧了她的身子,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了句;“沁儿,我和你说过,我身边绝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良沁想起许久之前,那时候她刚来江北,他将府里的姨娘遣走时,的确是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可她压根不曾往心里去,只以为那是他当时为了讨好自己,随口一说罢了。孰知,他竟会真的放在心上。

语毕,谢承东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声音中透着无奈,又是与她开口;“别说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即便没这个小家伙,我也不会娶别人。”

良沁一怔,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见他眼瞳中满是坦然之色,她疑惑了,“可是顾家的人,不是要让顾小姐当正室夫人,才同意将款子借给你吗?”

谢承东轻抚着她的发丝,听着她的话,眼瞳中的光便是暗沉了下去,他笑了笑,淡淡道;“顾家兜里揣了几个钱,倒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良沁听着他的话音,又见他眼中有戾色一闪而过,她有些担心起来,握住他的手道;“瑞卿,是不是顾家的人惹恼你了?”

谢承东反握住她的小手,将声音放的温和,“不管是顾家,还是你姐姐,外面的事你都别去管,你就给我好好地养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知道吗?”

“那,顾家那五百万的鹰洋,你不要了吗?”

闻言,谢承东笑了笑,男人粗粝的手掌缓缓抚上良沁高高耸起的肚子,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怜惜而小心的将良沁母子环在自己的臂弯,与她低声道;“别说那五百万鹰洋,就是这个天下,跟你和孩子比起来,又能算的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柔情与怜爱,良沁听在耳里,心中顿时一颤,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承东,只看着谢承东无可奈何,低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良沁眼眶发红,倚在谢承东的怀里,谢承东将她们母子尽数抱在怀中,看着良沁红起来的眼圈,只让他微微笑了,低声喊出了两个字;“傻瓜。”

深夜。

谢承东守在床前,直到良沁睡着,将被子为她掖好,又是守了一会儿,见她睡得极沉,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卧室。

邵平已是在东院门口等候多时,刚看见谢承东出来,便是行了一礼道;“司令,田军长和邵军长他们都在前院等着您。”

“走。”谢承东言简意赅,刚到办公厅,就见江北军中的几个幕僚与心腹俱是在会议室里等候,看见他过来,俱是齐齐的一个立正,唤了句;“司令。”

“都坐吧。”谢承东取下军帽,自己则是在主位上坐下,粗略的环视一周,见众人均未落座,彼此面面相觑,似是有难言之隐。

“这里没外人,有话就直说。”谢承东燃起一支烟,在东院待了半日,碍着良沁,他是一支烟也不敢吸,此时没了顾忌,自是一支接一支的吸了起来。

“司令,关于顾家那边的事,属下们也是商议了几日,不知司令有何打算?”江北军中的参谋长先是开口。

“先说说你们商议的如何?”谢承东弹了弹烟灰,示意参谋长继续往下说。

“司令,顾家实力雄厚,江北军若想打过江,拿下江南,少不得顾家的支持。”

“嗯。”谢承东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参谋长大着胆子,又是说道;“有了那五百万鹰洋,江北军在装备上便可大大超过渝军,打起仗来自然是如虎添翼,咱们如今要打江南,只有五成把握,但若得了顾家的财力支持,最起码可以给咱们再加三成的胜算,那样,可就是稳操胜券了。”

谢承东微微颔首,他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是看着自己,他淡淡笑了,道;“所以,你们是要我休妻,将顾小姐娶回来?”

“还请司令以大局为重,”邵军长向着谢承东行了个军礼,毕恭毕敬道;“大夫人跟随司令多年,又给司令生下一儿一女,这件事的确是委屈了大夫人,可正室夫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名声,司令的大业,才是最重要的。”

“司令,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大夫人虽然跟随您多年,可傅家早已失势,眼下自然是要以顾家为主,司令大可先答应了顾晟年,等着日后司令打下江南,一统天下,小小的一个顾家,自然算不得什么。到时候,司令大可以休了顾家的女儿,重新将夫人扶正。”

“越说越不像话。”谢承东掐灭了烟卷,不轻不重的开口。

他这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闭上了嘴巴,不敢轻易说话。

“司令,顾家家产丰厚,盯着这笔钱的人,绝不会只有咱们江北。只怕梁建成,也是盯着这一块肥肉。”隔了许久,参谋长沉声说了一句。

“不错,”提起梁建成,谢承东眸心黑亮而深邃,他坐直了身子,手指轻叩着桌面,淡淡道了句;“江北定是要赶在梁建成之前,将这笔款子拿下来。”

“司令,顾家势力庞杂,就连海外也都有亲戚,顾家的产业虽然在江北,可咱们.....总不好明抢。”田军长开了腔。

闻言,谢承东就是笑了,他的声音沉静,十分有力,一字字吐出一句话来:“既然不能明抢,那就暗夺。”

“暗夺?”诸人皆是吃了一惊,参谋长眸心带着愕然,道;“司令的意思,是要暗地里打垮顾家?”

“他们家有一批货,再过几日就会从国外运回北阳,等到了码头,卸货的时候自然是要巡检,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谢承东声音淡然,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诸人听着,心里皆是一惊。

“属下明白。”参谋长一个立正,向着谢承东行了个军礼。

顾公馆。

餐厅中灯火通明,顾晟年坐在主位,下首则是坐着顾夫人与儿媳,看着女儿空下来的位子,顾晟年不悦道;“美兰这丫头又跑到哪去了?怎的几日都没见她的人影?”

顾夫人赶忙打着圆场,替女儿遮掩,“因着您要把她许给谢司令的事,美兰这几天心里都不痛快,等着回头我去她屋里劝劝,让她给您赔个不是。”

“她就是让你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怎么能做人媳妇?”顾晟年仍是发火。

“老爷,您先别生气,这话说起来,谢司令那边,怎么过了这样久了都没音讯?他该不会是看不上美兰,不愿和顾家联姻?”顾夫人有些疑惑,眸中满是不解。

顾晟年一记冷哼,还没等他开口,就见管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刚到餐厅,也顾不得擦去额上的汗珠,便是颤着声音开口;“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

“能有什么大事?”顾晟年当即斥责。

“顾氏的船,在码头让人扣住了!”管家脸色惨白,一语言毕,顾夫人便道;“是谁这样大胆,敢扣咱们家的船?”

“是江北军的人!”管家气喘吁吁,好容易才讲话说清楚;“老爷,夫人,江北军的人从顾氏的船里搜出了一舱的牙鸟片(禁词两字代替),眼下人赃并获,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什么?”顾夫人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开口;“怎么会这样?顾氏的船只里怎么会有牙鸟片?”

“大少爷如何了?”顾晟年双目圆睁,厉声问道。

“大少爷前去接货,当场就被江北军的人给带走了!”管家一脸焦灼。

他的话音刚落,顾夫人便是一声呻吟,一旁的丫鬟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顾家大少奶奶亦是脸色如雪,与顾晟年道;“爸爸,您快想想法子,救救庭亮!那些牙鸟片,绝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啊!”

104章 栽赃

顾晟年面色晦暗而阴沉,他紧紧攥着筷子,怒气冲冲的开口:“自然不是咱们家的东西,我现在就去找谢承东,向他问个清楚!”

“老爷!”顾夫人唤住了丈夫,她唇瓣轻颤着,失声道;“等见到了谢司令,您可要好好说!这牙鸟片可不是旁的东西,这是要杀头的啊!”

“先别自己吓自己,咱们顾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谢承东要敢乱来,我就去内阁,找总理出面。”

顾夫人听丈夫这样说来,心中仍是突突跳着,待丈夫走后,顾夫人与儿媳立在一处,四目相对,婆媳两彼此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出了那一抹焦灼,与失魂落魄。

古城监狱。

“要我和你们说多少次,那些牙鸟片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我们顾家!我要见你们司令!”顾廷亮双手被缚在身后,眼底布满了血丝,与审讯自己的男子开口。

“顾少爷,咱们可是当场从你们顾氏的船舱里把那些牙鸟片给搜了出来,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你说有人栽赃嫁祸,您可是亲眼看着你们家的船进了港口,若不是你们自己装舱,试问人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一整舱的牙鸟片全给你们放进船里?”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顾家世世代代做的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你们江北军的人妄想颠倒黑白,一手遮天,我告诉你们,顾家不是你们好欺负的!你们尽管等着!”顾廷亮的身子无法动弹,只扑在桌前,冲着审讯的两人开口。

“死到临头,顾大少爷这脾气还是不小,既然这样,弟兄们也就失陪了,顾少爷还是自个一人在这里好好想想,若是想起了什么,再把咱们唤来。”审讯的人声音淡漠,当真是站起身子,离开了审讯室,将顾廷亮一人留了下来。

“咣当。”审讯室的铁门让人从外面关死,屋子里一片黑暗,唯有屋顶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屋子里霉气冲天,顾廷亮自被抓来后,连一口水也不曾喝过,他自出生后一直是养尊处优的过日子,何曾受过这般欺辱,待审讯的人走后,顾廷亮忍不住厉声喊了起来;“让你们司令来见我!你们把我关在这,真当顾家的人这般好欺负?”

然而直到他嚎破了嗓子,走廊上也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叫到后来,顾廷亮渐渐慌了,他一直滴米未沾,倒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的滋味,顾廷亮在审讯室里待了一整夜,翌日一早,待侍从走进来时,就见他眼皮浮肿,双眼凹陷,与先前那个潇洒倜傥的顾家大少,简直判若两人。

官邸。

傅良澜看着面前的报纸,越是看下去,越是惊心动魄,忍不住与一旁的妹妹开口,“良沁,你瞧瞧,这顾家竟是这般胆大包天,居然私藏了这样多的牙鸟片,这些可都是害人的东西,顾家的心也真是黑透了,难怪他们家家私这般丰厚,私下里竟是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

良沁从姐姐手中接过报纸,就见上面铺天盖地的满是顾家走私牙鸟片的报道,其中还有一张硕大的顾家大少爷顾廷亮在码头人赃并获时被记者抓拍下来的相片,足足占了一整块版面,顾廷亮眼底的狼狈与惊慌,只让世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良沁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她想起那日,谢承东与她说起顾家的语气,便是有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只不过当年念头刚浮起,便被她压了回去,她不愿细想,细想便觉心寒。

“姐姐,司令这次,打算如何处置顾少爷?”

“司令这些年在江北一直严禁牙鸟片买卖,但凡让人抓住了,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如今顾少爷人赃并获,顾家即便是家缠万贯,也无从抵赖,只怕司令肯定是要杀一儆百的了。”傅良澜说完,秀眉又是微微蹙起,“只不过司令原先想从顾家贷款,倘若这次为了牙鸟片的事,杀了顾家的少爷,那一笔款子,只怕更是无望了。”

良沁的心突突跳着,她想了想,与姐姐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记者为什么会这样快就得到风声,赶到了码头?这般凑巧的将那些牙鸟片和顾少爷全给拍了下来?”

傅良澜本就是玲珑通透的人儿,听妹妹这样一说,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变了变脸色,看着良沁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一句话来;“良沁,这事儿事关人命,咱们不能乱说。”

良沁自然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想起那日谢承东曾告诉自己,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她管,良沁抚上自己的肚子,只和姐姐点了点头,轻声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

话虽如此,可在心里,良沁还是盼着是自己想多了,她是实在不愿谢承东会这般狠,用栽赃嫁祸的法子,去对付顾家。

她望着自己的肚子,念起快要出生的孩子,是当真不愿让谢承东的双手沾染太多鲜血。

顾公馆。

“老爷,怎么样了,你见到了廷亮没有?”

待顾晟年回来,顾夫人与儿媳顿时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向着顾晟年迎了过来。

顾晟年脸色铁青,眸心满含怒火,他气势汹汹的走到沙发上坐下,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开口道;“谢承东压根没见我,我去了古城监狱,那些走狗也不许我见廷亮。”

“这可怎么办?”顾夫人慌了神,眼中泪光点点,将桌子上的报纸递在了顾晟年面前,颤着嗓子道;“老爷,您瞧瞧,这事上了报,整个江北都是知道了这件事,咱们若再不想法子去救廷亮,廷亮可是凶多吉少了啊!”

顾夫人晓得牙鸟片的厉害,一句话说完,便是呜咽了起来。

“哭哭哭,你哭有什么用?”顾晟年一把将报纸甩在了桌子上,对着妻子斥道;“这件事我早已知晓,廷亮是我儿子,我当然会想要法子救他!”

“爸爸,您和总理也是老相识,咱们顾家在内阁也有不少关系,咱们.....”顾家的大少奶奶也是急的面色发白,与公公出声。

“全总理那边,我已经去过了,”顾晟年声音低沉,眼瞳中有怅然划过,缓缓道;“这件事,就连全总理,也是无能为力。”

“怎么会?全总理毕竟位高权重,他说的话,怎么会没有用处?”顾少奶奶声音嘶哑。

“江北的实权全掌握在谢承东手里,内阁不过是空架子,谢承东这些年在江北严惩牙鸟片,又加上如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总理更是不好出面。”顾晟年说起来,想起身在古城监狱的儿子,也是焦躁。

“那要如何是好?”顾少奶奶六神无主。

“老爷,那谢司令不过是想要那五百万鹰洋,他想要,咱们给了他就是,别说是五百万,就是五千万,又哪有廷亮的命重要?咱们将钱给了他,让他快些放我的廷亮回来!这孩子长这样大,哪里吃过这种苦?”许久没吭声的顾夫人骤然开口,她说着,想起身陷囹圄的儿子,便是扯起帕子拭起眼泪。

顾晟年被妻子吵的头疼,忍不住斥道;“你知道什么?五百万是顾家祖祖辈辈攒下的家私!谢承东如今这样对待咱们,咱们又哪能信他?”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儿子在他手里,我不要那些鹰洋,我只要我的廷亮!”顾夫人的眼泪流的越来越厉害,一旁的儿媳看在眼里,也是默默泪垂,婆媳两抱在一处,只哭得顾晟年心烦意乱。

“罢,”隔了不知多久,顾晟年终是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谢承东手段这般阴毒,让我把钱给他,我是当真不甘心......”

“老爷!”不等顾晟年把话说完,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飞快的从外面跑了过来,刚瞧见顾晟年,开口就是一句;“不好了,老爷,江北军的人去了咱们家的工厂,从仓库里也是搜出了牙鸟片,咱们厂里的货,全是让江北军的人给扣住了!”

顾晟年听了消息,顿时眼眸圆睁,浑身气得发抖,“谢承东!他欺人太甚!”

一语言毕,顾晟年便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顾夫人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只上前为顾晟年抚着后背,那小厮身子发颤,却仍是不走,只又吐出了一句话来;“老爷,江北军的人,眼下已经来了咱们公馆,说.....说是要搜....搜.....”

“好,好,好,”顾晟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蓦然,喉间涌来一股鲜甜,被他死死忍住,只哑声道;“去,让他们来搜!让他们好好搜!”

顾晟年话音刚落,终是没有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顾夫人看在眼里,只骇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让人去请大夫,大夫还没到,就见邵平已是领着侍从进了院子,邵平也不废话,当即便是将人指派了出去,整个顾公馆人仰马翻,顾晟年强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气得脸色赤红,不得不让人牢牢扶着,才能站住。

105章 见红

一夕间,顾家走私牙鸟片的事流传在江北各地,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年因着牙鸟片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但凡谈起牙鸟片,世人无不痛恨。谢承东在江北一直禁烟,斩获者一律杀无赦,眼下顾家竟是被牵扯了进来,光是在码头缉获的那些牙鸟片,便是将顾廷亮枪毙个十余次都不足以平民愤,更不要说之后在顾家的库房仍是搜出了大量的牙鸟片,此事在北阳立时掀起了惊天骇浪,民怨纷纷,俱是要求当局彻查此事,务必要将顾家的人绳之于法。

自那晚邵平带着江北军在顾公馆大肆搜索了一番后,顾晟年经不住这般打击,当场便是病倒,顾廷亮仍是身陷囹圄,外界呼声渐高,定要当局将其处以极刑,顾家人听得此事,顾晟年不得不拖着病体,在外四处为儿子奔走,顾家家私丰厚,本想上下打点,岂料竟无人敢插手此事,就连之前与顾家一向交好的内阁总理,待顾晟年再次登门,也都是称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