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段节选的只见赞美,不见贬损的我在前世高中之时便背得滚瓜烂熟的《过秦论》,我的后背已经是有些冰了,看了下徐福,他面上微微露出了喜色,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天子骄子,天子骄子……”

始皇帝嘴里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倏然抬头,目光中豪情四射。

“哈哈,不错,确是如此,徐卿,如此看来,你便是上天遣来为朕求访不老仙药之人,你需何事物,明日只管向中车府令赵高道来,他会一一为你备齐。”

刚才那个带了我和徐福进来便退了出去的华服宫人,这时又走了进来,他便应该是赵高了。

徐福朝着始皇帝的方向行了一礼,我也跟着行了礼,便后退着脚步可以离开了。

此时,我的心终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慢着!”

就在我们跟着赵高,快要退出内室的时候,又坐回了塌上的始皇帝突然发声说道。

我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知道这次,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和徐福对望一眼,见他也是不解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下章我的男猪终于要出场了~~~

第23章 出巡遇刺

“朕不日即将东巡,徐卿可随朕至渤海之滨,朕要亲自送你等入海求仙。”

始皇帝目光炯炯,声音掷地有声。

“诺。”

徐福对着座上的始皇帝又是一礼,这才真正地退了出来。

终于出了沉沉的殿宇之门,我望向了徐福,他亦是看向我,不约而同,我与他都是紧闭了嘴巴。

徐福那个尚在牢中的朋友,第二日便被释放了出来,我也去了他的家中,悄悄将自己的匕首取走,贴身藏妥。

咸阳城里,始终没有打探到吴延的行踪消息,我不愿就此空手回去,徐福便劝我随其一起东游,皇帝巡行,所过之地必会引起轰动,万人瞩目,或许一路之上,能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他已经向赵高要了童男童女数千,预备妥了三年的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准备不日即随始皇帝东行而去。

“以后你有何打算?”

有一天,趁着四下无人,我悄悄问道。

徐福哂然一笑:“辛姬,事已至此,我当然便只能出海为始皇帝寻仙访药了。”

“是我之过,才让你今日骑虎难下,陷入为难境地……”我看着他,心里有些歉疚。

虽然徐福为秦始皇出海寻仙是既定的史实,但现在,我却感觉分明是我将他一手推到了这样的境地,事实上,别说我,就连徐福,与他这一路相处下来,我知道他也是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之说的。

“辛姬,来时路上你曾与我讲过,极西之地,便是大洲,往东而去,也有胜地,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知晓,但亦信你绝不是信口胡言。我曾泛舟于渤海之外,奈何从前势单力薄,始终无法远行,最后只能无功而返,而今有机会得此丰厚资助,可以助我远渡大洋,寻幽探胜,正是遂了我的平生所愿,又有何为难?”

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心里多日以来的不安,一下子一扫而光了。

徐福,他天生就是一个浪漫的冒险家,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他成全了这样一场充满戏剧性的“寻仙”之旅,还是这“寻仙”之旅成就了他在史书上的青名?

小半个月后,三十六辆车队的皇帝东巡队伍,从帝国首都咸阳出发,朝东而去,前面鸣锣开道,紧跟着马队清场,然后是黑色旌旗仪仗队伍,车队的两边,还有过境的大小官员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一路行来,因为始皇帝时常要与徐福谈论神仙之道,所以我和徐福共乘的马车,就破例越过了所有大臣,与皇帝的紧挨一起。

按照君臣车辇规制,天子六驾,即秦始皇所乘车辇由六匹马套缰,其他随行大臣四马,但是这一路行来,始皇帝却没有乘坐六驾马车,而是全部的四驾,他这样做,我想应该是受早年被荆轲所刺而留下的心理阴影,如此安排,就算有刺客图谋,只怕一时也难以确定目标下手。

这样的出巡,风光确是风光,只是过的地多了,总是千篇一律,初时的新鲜感过后,就只剩下了乏味和仿佛无尽的前路,途中也并无吴延的消息传来,不过半月,我就心生后悔之意,不该随了这趟东巡之行的,只是半路之上,又不好中途下车离队。

这一天,一直走在队伍前列的赵高来到车外报称,车队即将到达阳武县,阳武此地,应该是后世的河南地域了。

阳武原属旧时韩国属地,只是韩国靠近秦地,国力积弱,国君懦弱,自然就成为了秦国盘中的第一块宰割之肉,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了。

此刻的徐福带了我,正奉了始皇帝的命令,上了他的车辇。出巡的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他对徐福可以访仙完全是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几乎是同吃同住,俨然成了他身边最亲信之人了。只是徐福每次受召作谈的时候,总是要带上我去,虽然我心底里是有些不愿,但想到他落入今日之境,我多少总是推了一把的,加上始皇帝对我的存在似乎也并不以为忤,所以也就勉强跟随了。

始皇帝坐于宽大的马车中央,徐福踞坐于他下首,我在最外,听着他侃侃而谈神仙术士的变幻,精灵物怪的神异,妖祥卜梦的感应。他声线佳美,口才极好,说起来活灵活现,让人如临其境,别说是始皇帝这个一心向仙的古人,便是我,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正在入神间,突然外面一阵人马喧嚣,似乎听到了流箭划破空气发出的尖锐鸣叫之声,伴随着耳边响起的赵高那同样尖锐的“保护始皇”的叫声,我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剧烈地晃了几下,周围似乎一下子拢了许多的兵士过来。

这样类似的情景,我多年之前曾经碰到过,只不过那次碰到的是抢劫的盗贼,而这次,我敢肯定,一定是刺客了,而且目标,就是我面前的这位玄衣纁裳的大秦帝国之皇帝。

其实赵高情急之下命令这样的重兵围住始皇帝所在的车辇,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以我看来,刚才那刺客所放的流箭,并没有确定的目标,而且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试探,现在赵高一下子命令重兵这样围着这驾车辇,不正恰恰是告诉了刺客始皇的所在吗?

我看了一眼面前的始皇帝,他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虽仍是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伸手按到了自己挂于腰间的剑柄之上。

在这样的一个冷兵器时代,有重兵把守,刺客又不可能像现代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飞身就可取人首级,所以我对这样的行刺,其实并不是特别担心。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自己估计错误了。我听到了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惊叫声和马匹受惊的嘶鸣,然后,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一阵剧烈的撞击,整辆马车已经侧翻在地了,我和徐福,还有始皇帝,三个人极其狼狈地从摔开的车门几乎是滚到了地上。

我这才看清,冲撞了这驾马车的,竟然是一排整整八匹用绳索捆在了一起的烈马,而更令人发寒的是,这些马的身上,都牢牢缚住了两杆与地面平行的尖锐长矛,马队明显是受了惊吓,朝着这架车辇的方向疯狂直冲而来,沿路兵士,不敢阻拦,纷纷避让,所以才一冲到前,撞翻了车身,几杆锐矛,已经深深地插进了马车的厢壁之上,烈马收不住势,顶着已经侧翻的车和仍笼在车前的四驾马匹在原地打起了圈,状似疯狂,场面极其混乱。

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虽然身上是避过了乱蹄的践踏,但腿上仍是被重重踩了一脚,一阵疼痛传来,我知道自己必定是损及骨头了。正惊魂未定之中,又看见一骑从刚刚被马队撕开的缺口中朝着我身边的始皇帝方向疾驰而来,马上,一个身材健硕、满面胡须的大汉手持一柄形状如瓜的大铁锤,左右挥舞,所过之处,一片哀号,被锤击中的士兵,立刻脑浆迸裂,倒地而亡,众人还没有从刚刚的烈马阵势中惊醒过来,他便已经入闪电般地到了始皇帝的近前。

此刻的徐福和始皇帝两人刚从马车上翻滚下来,几乎是挨在一起,也正狼狈地躲避着马蹄的践踏,并无卫尉靠身过来保护,眼见那大汉俯下-身来,抡起手中铁锤,就要朝着地上的两人扫去,情急之下,我拔出了匕首,朝着那大汉身下已经止蹄的一侧马胫剜了过去,一声悲鸣响起,马站立不住,倒了下来,那大汉毫无防备之下,也跌落了下来,手中铁锤,顺势而飞,砸中了边上一个尚在发愣的卫尉胸口,他口中立时便喷出了鲜血,倒地不起。

“救驾,保护朕……”

始皇帝终于放声大呼起来,直到此时,刚才只顾躲避乱马和锐矛的众多大小官员这才醒悟了过来,如潮水般向着始皇帝和那大汉的方向涌了过来。

那大汉身手很是敏捷,尚未落地便已经站稳了身形,他的目光如电,扫我一眼,似乎微微一怔。

我对上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熟悉之感,但来不及细想,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生生扯住了边上的一匹怒马,劈手夺过靠近他的一个卫尉手中的刀,砍断了这马与其他马匹相缚的缰绳,翻身上去。

我手握匕首,坐在地上,仍是有些发怔。

他回头看我一眼,突然弯腰,伸出了手,一下将我扯上马背,一收缰绳,前头仍插了两杆利矛的马便疯了似地朝着路边冲去,那大汉坐在马上左右挥刀,竟这样生生被他杀出了一条通道。

驰道的边上,地势平坦,眺望过去,前方一片密林,一阵狂奔之后,我和那大汉身下的马因为在刚才的混战中负伤,渐渐被身后追兵赶上。到了密林前,那大汉稍稍放缓马速,拎了我飞身下马,便钻进了密林之中。

他在行刺之前,应该对这里的地形踩过点,所以显得非常熟悉,将我扛在了背上,左突右拐,大约一刻钟后,便从林子的另一端钻了出来,我的面前,赫然是一片滚滚向东而去的宽阔河面。

这片水,大约到了一千年后的唐宋时期便被称为黄河了,但现在,它的水流还是那样的清澈,据昨日赵高对始皇帝的行程介绍,它的名字是“上河”。

那大汉飞奔到河边的一从茂盛芦苇旁,嘴里打了个呼哨,很快,一条扁舟便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靠近了岸边,船头的渔夫,身披蓑笠,遮住了大半个面貌。

我被那大汉扛了,跃上扁舟,他松手将我一丢,我便一下子瘫坐在了船底,不能动弹。

第24章 白衣公子

那渔夫一点手中竹篙,小船便顺流东下,俄而,身后那一片密林便只剩下了黑影。

大汉到了船尾和撑篙的渔夫低声说了什么,又用手指了下我的方向,虽然我听不清楚,但也知道他们说的,应该是片刻之前的刺杀情况了。渔夫大半张脸都被斗笠遮住,只露出了下巴部分线条清朗的侧脸,但我仍是感觉到了他在听了那大汉的话之后,似是有些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那汉子微微点头笑了下,伸出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上,似乎含了抚慰之意。

我看不到他整张脸,但从露出的侧脸看,这个渔夫年龄应该不大,蓑衣披覆之下的他,身量和站在他身边的大汉差不多高,但没有大汉那样的壮硕,显得更是颀长一些。

那大汉和渔夫说完了话,两步便跨到了船舱,蹲在了我的面前,他看了我一眼,手上反复把玩着之前从我手中缴得的那把匕首,面上渐渐显出了惊疑之色。

我盯着那大汉与我近在咫尺的面容,越看,越是觉得面熟,突然,一个多年之前的身影从我的记忆里苏醒了过来,我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盖聂!”

那汉子猛地抬起眼睛,注视着我的脸,终于,他的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面上的寒霜,瞬间便溶解了。

“阿离!”

他叫出了我许多年前的那个名字。

他是盖聂,天下第一剑术的盖聂,只是之前,他的脸容被满面胡须遮盖,我一时没有认出而已。

我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靠在了舱壁上,牵动了刚才被马踏过的右边小腿上,这才感觉到了疼痛。自己探手摸了下,根据之前几年在瑶里从医的经验来看,很有可能已经是骨裂了,但应该不是很严重。

盖聂顺着我的动作,这才注意到了我的伤处,有些吃惊:“是刚才被马踏的吗?”

我笑道:“不是很严重,只要不动就没关系。”

他摇了摇头,随即转头对着仍站在船尾掌船的渔夫喊道:“公子,此人乃是我一故交,腿胫被乱马所踏,到得下一渡口暂且停下,需得上岸为她正骨治疗。”

我急忙出声阻拦:“不必上岸如此麻烦,秦皇此刻必定震怒,不日便会大索天下,此刻上岸,只怕我的腿骨未正,你二人行踪便已泄露。”

“但是你的伤处……”盖聂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看了眼河岸边的一片竹林,笑道:“我自会正骨,暂且取了竹片裹好,待到了僻静之地,采些草药敷了,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盖聂看着我,沉吟片刻,便起身到了船尾,与那被他称为“公子”的渔夫说了几句话,那渔夫此时已经脱去蓑衣,笠檐也微微抬高,他转过脸,迅速看了我一眼,便回转身,将船撑向了岸边靠拢而去。

虽然只是一个转脸,但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渔夫的脸容。

他确实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很是年轻,十□的光景,他的眸光也不过在我脸上淡淡一扫而过,但是一种我前所未见,无法描述的隽爽风姿,却在刹那间向我扑面而来。

他的眼睛,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义父吴芮,他们两人,都是那样湛然的眼眸,但我义父的眼眸里,隐忍了太多的霸烈,而他,此刻我面前的这个男子,散发的却是一种大隐隐于市的萧疏气息。

扁舟靠近了岸,盖聂手执我的匕首,跳上岸去,削取竹片去了。而这个年轻男子,他站在船头稳住扁舟,白色衣袂迎风飘拂,衬了身后的那片翠碧竹林,竟然入画一般。

我已经忘了自己腿上的伤,只是怔怔望着这个男子,心中思量不断。

盖聂刚才称呼他为“公子”,在这时代,只有诸侯或者贵族的世家子弟才可以被如此称呼,但是他却又偏偏着了代表平民身份的白衣,他到底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很快,盖聂就已经抱了一捆削好的竹片回到了船上,我收回心中思虑,撕了自己身上那件从秦皇宫中穿出的锦袍下部,将竹片一条条如寿司帘般捆扎整齐,然后不宽不急地夹裹住骨裂处的小腿,伤处暂时就算无碍了。

“稍前我乍一见你,便觉得似是熟悉,一时却是想不起来,所以就顺势将你拎了出来,阿离,你为何作男子装扮,又怎会和秦皇同驾,还要出手相助?你的父亲,他今可安在?”

我的伤处刚刚裹好,盖聂便立刻开口问我。

他此刻对于我,应该是有无数的疑问,就像我此刻对他一样。

我抬头看着他,便将自己和父亲当年与他分离后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包括父亲遇难,我偶然成为瑶里吴芮的义女,改名辛追,及至我现在为了寻找吴延与徐福同路,阴差阳错地随着始皇帝踏上了东巡之路。

“燕丹佞子,竟然如此!”

盖聂低吼一声,手掌“砰”地一声砸在了船舷之上,船身猛晃了数下,一直站在船尾的那白衣男子亦是看向了我,他应该也是听到了我刚才的叙述。

盖聂眼里,此刻尽是悔意:“阿离,当年我榆次聂村来了一韩姓少年,意欲拜我门下,他刚一说出那算术之题,我已知晓定是你指点他来,后来他入我门中,询问之下,果然如此,待我得知你是孤身一人在淮阴与他相遇,我便知道你父应该已是遇到凶险了,否则以他对你的爱怜,决不至于会让你孤身在外飘荡。我甚是后悔,当日我若坚持随你们一道,或许今日也不会是如此局面了……”

我惨淡一笑:“叔父勿要自责,燕丹数年之前身首分离,死于其父刀下,也算是现世报应了。我已将父亲遗骨拾回,葬于他居了十数载的太行山中,父亲想来也可瞑目了。”

盖聂神色,却仍是难以释怀的样子。

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任侠,豪气干云,一旦认定了一个至交,必定是赤子之心,一片坦诚,他与我的父亲,虽然只是数月相处,但两人却神交已久,便是称一声生死至交,也绝不为过,我父亲的死,让他至今还如此耿耿,也是正常。

我打量着他,见他虬髯满面,比之当年,竟也老了许多。

“叔父,你为何会埋伏于此,图谋刺杀秦皇?”

不愿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我便开口问道。

听我问及此,盖聂叹了口气,眼中神色,亦是黯淡了下来。

“阿离,当今秦皇一统六国,百姓虽没了战乱流离,但苛捐杂税劳役之苦,却更甚从前,我聂村壮年劳力三百,竟有一半尽数被强征服役,十之□,去了便再无回音,家中妻子父母,日日哀苦。去岁之时,榆次郡守竟然再次派下丁役,我聂村百姓不服,推我为首前去辩理,哪知那郡守因与我有旧年宿怨,竟借机牵出十数年前庆柯曾来我聂村访我一事,指我图谋秦皇在先,现又煽动百姓叛乱,派了郡中倾巢兵丁,一夜之间,将我家中所有人丁悉数入狱,斩于街市,家中弟子,除了韩信当日恰巧被我遣了出门有事未归,其余众人,竟也无一人逃脱……”

我惊呆了,半晌怔怔无语。

这样无端的灭门之祸,放到谁的身上,都是一桩血海深仇了。

盖聂的眼中,已是悲怒交加了:“可叹我盖聂,枉负了第一剑术之虚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中众人血染黄土,我若不报此仇,还有何颜面存于世间?”

我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一种悲凉之意,油然而生。

国家机器与强权之下的个人,渺小之如地上蝼蚁,即便是身负当世第一剑术的盖聂,也只能选择刺杀这样的决绝方式了。尽管我也知道,当年的他,对于荆轲的举动,佩服有余,却是未必赞同的。或许,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终有一日,他竟然也会踏上与这位故人相仿的曾经之路。

盖聂的经历,我终于知晓了,那么他呢,那个此刻立在船头,迎风眺望的男子,他又是什么人?

仿佛感觉到了我在注视着他,那男子亦将目光投向了我,朝我微微一笑。

他的笑,仿佛山中松溪,带了清雅安宁,让人观之忘忧。

一种淡淡的,带了酸楚的欢欣,如同青苔,慢慢地爬满了我的整个心房。

这是我这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年,也从未有过的感觉。

从前我一直在想,上天让我如此不合逻辑地来到这个时空,于我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我无意去指点江山,更不会去刻意改变历史,难道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经历那个叫做辛追的贵族夫人那在我眼中并不幸福,却早已命定,必须要去承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