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沧多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连忙替宣素秋解释一句。

“不敢不敢,宣仵作也是为了大人好,下官(卑职)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几人异口同声回答,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诚恳,能不诚恳吗?徐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怨气冲天的,是想和大人叫板吗?

“她守在本官床边三天三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刚刚总算让我撵去睡觉了,咱们快趁此时机速战速决……”

徐沧不等说完,看见三人古怪眼神,就察觉到这话不对劲儿,这不是说明自己害怕宣素秋吗?堂堂大理寺少卿怎能给人这种印象?不行,绝对不行。因此不等说完,就连忙补救道:“女孩子别的还好,就是哭起来实在让人受不了,本官也耐不得这样搅扰。”

“哦!”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声调却不经意间就拉长了,那意思很明显:大人您不用解释,我们都明白您的苦心。

徐沧不自禁就有些心虚,转念一想,心中暗道: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小宣未嫁我未娶,便是让你们知道我追求她,甚至畏惧她又如何?

“于捕头和我详细说一说事情经过吧,唔,尽量简洁些。”克服了心中障碍,徐沧重新端好了大理寺少卿的架子,接过初一递来的热茶啜了一口,一边让于修先开口发言。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宣仵作。”于修稍微定了定神,开始眉飞色舞的汇报工作。

第一百一十六章:奴才的“悲哀”

“哦?”徐沧一挑眉,微笑道:“这竟然和小宣有关?”

“是啊大人。”于修大概是有些渴了,喝了口茶水才嘿嘿笑道:“大人记不记得小宣离开我家时,嘱咐凤儿去给我娘采集露水治疗眼疾?”

“这事儿我知道。”

徐沧点点头,就见于修一拍大腿,恨恨道:“谁知那个凤儿竟就是反贼的一份子,可恨我和娘竟被她骗了许久。那天刺客在半路刺杀大人,我包扎好伤口后又让几个兄弟们去办大人吩咐下来的事,谁知晚上做了噩梦,梦见我娘被那些刺客报复,我吓得天不亮就往狮子峰赶,因为着急,就抄了近路,恰好看见凤儿在和方家儿子说话,我当时就疑心上了,过去时那贱婢果然慌张失措,还狡辩说是给我娘采集露水,我却疑心她是用这个做借口彼此传递消息,但当时人单势孤,我也假装相信她所说的,没打草惊蛇,回来后带着几十个兄弟,又问程将军借了一队御林军,拿着郑大人的手令去方家搜查,果然搜出了那些刺客,坐实了他们谋反的事。说起来,若不是小宣,卑职就算端了方家老窝,凤儿这条毒蛇却说不定就会漏网,这真是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话音刚落,程刚也连忙道:“当时于捕头说过大人怀疑方家,下官也觉得事情紧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何况那方家若真是清白人家,咱们也不会无端杀人,所以就派了一队御林军随于捕头过去,却不成想果然逮到了这一条大鱼。”

郑同光一见两人把功劳都分了,这怎么行?于是也跟着道:“程将军说的没错,若非事情重大,下官也不敢随便开具搜查拿人的手令,这苏州富商盘根错节,实在不好惹。不过事情临头,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下官谨记大人教诲,这才当机立断,命于捕头带着衙役们包围方家,果然没有放跑一个反贼。”

徐沧咳了两声,沉声道:“那些反贼可招供了?三场大火是他们放的吗?”

于修咬牙道:“那些刺客只是喽啰,并不肯承认,但方家几人却是语焉不详,卑职看八成是他们放的火,只是不动大刑,他们不肯招供罢了。”

徐沧摇头道:“这有些说不通,都已经确定了谋反大罪,断然是逃不出法网了,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为什么不肯招供?”

于修泄气道:“这个……卑职也不明白,不过大人放心,待卑职回去好好审问,就不信大刑之下,他们还能守口如瓶。”

徐沧有些犹豫,却听于修急道:“卑职知道大人是心存仁慈,但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没有这项罪名,他们也必死无疑,绝对没有冤枉他们的可能,所以动刑也是无妨的,又不怕屈打成招。”

郑同光也点头道:“大人,于捕头说的没错,他们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这是凌迟之罪,还怕什么大刑啊?”

“不妥。”徐沧摇摇头:“罢了,我这伤势再将养些日子,应该就可以下地走动,到时还是我亲自去牢里问一问吧。”

于修眉飞色舞道:“也好,有大人这神断青天的威名,不怕那些反贼不招供,说起来,卑职早就久仰大人的……”

许是和徐沧并肩战斗了一回,于修此刻面对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明显没了从前的拘束,又因为端掉了前朝余孽一个窝点,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所以整个人就有些兴奋地收不住了,这话匣子一打开,颇有滔滔不绝的架势。

只是这架势刚开了个头,就听对面初一猛然一声咳嗽打断了他,接着初二也连声道:“各位,我们大人大病初愈,不能劳神,那个……感谢各位大人的好意,这就请回吧。”

“啊?”于修懵了,喃喃道:“我……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下逐客令了?”

这直爽人一句话,就让对面的徐沧和初一初二都尴尬起来,而三人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扭头看去,就算宣素秋阴沉着脸站在门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于修和程刚一个高儿就蹦起来了,郑同光考虑到自己是斯文人,还得讲究个四平八稳,不好意思跳起来,不过也立刻站起了身,咳嗽一声道:“大人伤重初愈,那个……下官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说完三人灰溜溜地来到门边,跟溜边儿黄花鱼似得贴着门边向外走,却见宣素秋冲他们拱手致意,三人忙道不敢不敢,也讯速地拱手一礼,接着便逃之夭夭。

“这……这就走了?也太没义气了吧?”

初二和初一都看呆了眼,好半晌,初二才愤愤不平地叫了一声,却听身旁初一咳嗽一声,大叫道:“那个……我得去厨房看看水烧开没有,不然大人没有热水泡茶了。”

初二也恍然大悟,跟着道:“是是是,该熬药了,我去看着小丫头们,免得她们粗手粗脚的熬不好。”

“都给我站住。”

徐沧冷哼一声,一句话就让两个同样没义气的小厮定住脚步:呵呵!想让我独自面对小宣的暴风雨,做梦去吧。

这就是为人奴仆的悲哀啊。初一初二哀怨地看着主子,做西子捧心状,差点儿把徐大人给逗笑了。只是一看到耷拉着脸,硬是把青春美颜给生生演成了晚娘面孔的宣素秋,徐大人就没心思笑了。

“咳咳,行了,别东施效颦了你们两个。”徐沧板起面孔,对初一初二冷着脸道:“到底还是小宣关心我,睡着觉呢都不放心,还得跑来看看。就你们两个做事,能让人放心吗?小宣才走,你们就把人给我招来了,你们还记得少爷我是个伤患吗?说,收了那几人多少钱?就沦落成对方狗腿子了?”

初一:……

初二:……

“大人,您……您是说我们?”

“就是说你们,怎么着?你们做错事,还不允许说一说了?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大理寺少卿怎么了?大理寺少卿也知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何况奴才为主人背两口黑锅,这天经地义啊,大不了回去后多赏点银子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自作自受

“是,都是我们的错,小宣你要骂就骂我们吧,大人是清白的,比夏天池子里那白莲花还清白。”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做主子的平日里太随和没什么好处,看看,不过是想让小厮帮忙背锅而已,初一这混账东西就敢出言讥讽,这要是像别的纨绔子弟那样朝打暮骂,不怕这两个家伙不抢着帮自己背锅,只怕谁背上了还要视为荣幸呢。

徐沧气愤愤地想,忽听宣素秋道:“行了,你们都别演戏了,真把我当三岁小姑娘骗呢,我有那么蠢吗?”

“不敢不敢,谁敢说小宣蠢?谁不知道小宣可是我们大理寺的金字招牌?”

“就是就是,小宣可是和大人这个神断青天一样的重要人才,谁要是觉得你蠢,那就是对大人的蔑视。”

初一初二争先恐后奉上马屁,却见宣素秋叹了口气,来到徐沧身边,幽幽道:“徐,你是不是觉着我管得太宽了?”

“没有没有,我还觉着你管得太窄了。”如此话语从大理寺少卿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没气势,然而徐沧也不知怎么了,大脑还不等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地讨好宣素秋。

“郑大人他们看着我的目光都那么怪异,我是不是让你失了上官威严?”

宣素秋继续伤感,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女生,只是实在放不下徐沧,先前对方昏睡的那几天,真正是生死未卜,她吓得每次小睡一会儿都做噩梦,所以格外无法容忍有人来打扰徐沧的休养。

“怎么会呢?什么上官威严?没有小宣你帮我验尸,我哪里还有上官威严。”男追女隔层山,徐大人忍着恶寒,努力说甜言蜜语。

“扑哧”一声,宣素秋终于笑了,摇头道:“徐你就惯着我吧,到时候别抱怨我管你管得太严格。”

“呃……”好像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啊。

“那个……小宣啊,你看,徐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徐沧试着劝说宣素秋答应自己去牢里审讯那几个反贼,可惜不等说完,就见对方一摆手,摇头道:“徐,我虽然不懂医,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句俗语我还是知道的,您这身上小小十几道伤口,又何止是伤筋动骨?”

“什么?”徐沧吓坏了:“小宣,你不会要我在床上躺三个月吧?我会长毛的,再说,我们还回不回京了?项大人身体不好,你要他拖着病骨支离的身子回去管大理寺?就不怕他死在任上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当然不可能让徐躺三个月了。”宣素秋微微一笑:“我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内有点恃宠而骄,却也不是不知分寸进退的。”

“这样啊。”徐沧松了口气,一脸欣慰地笑:“我就说嘛,小宣是最明理懂事的。”

“嗯,所以,躺一个月,把伤势养得差不多就行了。”宣素秋点点头:“好了,我去熬药,这一个月里,徐你就不要妄想出门了,我爹说过,人年青的时候,往往仗着身体好就胡作非为,逞强劳累,等到老了,各种伤病都会找上来,所以,既然徐相信我,那我就绝不会让你任意妄为。”

说完假装没看到徐沧堪称惊恐的眼神,转身离去。这里初一初二凑到徐沧床边,只见自家大人沉默不语,两人正想好好安慰一下,就见徐沧猛地抬起头来,沉声道:“小宣这话是不是说?她会对我负责?”

“是吧。”初一初二点点头,忽见徐沧徐徐吐出口气:“好吧,不就是一个月吗?我忍了,一个月换来终身幸福,值了。”

终身幸福?等……等等,少爷,您……您是不是想的有些歪?小宣对您负责是因为您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一定要让您养好身体,这和您的终身幸福有什么关系啊?

“这是怎么回事?跟着的御林军都是吃干饭的吗?光天化日之下,就让朝廷钦差被反贼行刺,负伤十几处,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行,我要进宫,我要问问皇兄,他派给沧儿的,都是些什么样的酒囊饭袋?”

长公主一改素日里高贵优雅的气派,手里捏着初一从江南寄来的信笺,在丈夫面前愤怒诉说,一边就让贴身丫头给她换衣服,要即刻进宫向皇上兴师问罪。

“夫人莫要急躁,这信上也说了,当时沧儿是去火场查案,只带了几个人随行,没有大张旗鼓,却不料那些反贼会如此大胆,在姑苏城中就敢行刺,这不也是事出突然吗?皇上对沧儿不错了,陈大人下江南,搅起了那么大风浪,还没有这么些御林军保护呢。”

镇宁王好言安慰爱妻,忽听身旁丫头小桥疑惑道:“二少爷虽是文官,却是武功高强,连当日王爷派去教导他武术的张师傅都赞不绝口,所以二少爷平日里办案,身边其实都不带什么人,怎么这一次还有程将军和两个大内高手随行,这信里说的,那个于捕头也明摆着是顶尖高手,为何少爷还会受这样重的伤?明明其他人都没受重伤啊。”

“所以我才说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必定是反贼数量太多,他们不肯拼死冲杀,只有沧儿拼死力敌,结果却是身受重伤,我那可怜的儿,不行,我要去苏州,我要去照顾那孩子,别人我不放心。”

镇宁王爷连忙又劝,却被妻子推到一边,听她恨恨道:“当年,非说他克父母,将那孩子送到辽东,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可没克了父母,却克了他自己,我不管,若是上天一定要克死一个人,就让那孩子克死我吧,只要他能平安活着……”

一面说着,早已泪如雨下,镇宁王长吁短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妻子,忽听门外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公主,奴婢听说二少爷在江南受了伤,这……这可是真的吗?”

“门外是谁?”

长公主擦擦眼泪问了一句,下一刻,门帘掀起,红香走了进来,一脸焦急道:“奴婢刚刚听到消息,简直……简直不敢相信,少爷武功那么好,对付几个反贼怎可能就受了伤?他身旁的人呢?怎么这样无用?”

第一百一十八章:喜极而泣

长公主仿佛找到知音一般,怒道:“可不是?初一初二这两个狗才还敢写信来,简直气死我了。那么多人,只有沧儿伤得最重,这是什么道理?”

红香眼睛一转,连忙擦了擦眼泪,沉声道:“这不合常理,少爷是上官,那些人该拼死保护少爷才是,怎可能让少爷伤得最重?是了,这信中有没有提那个宣仵作如何?”

“宣仵作?”

长公主看了红香一眼,皱眉道:“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住在沧儿院中的女仵作?”

“没错。公主不知道,少爷爱重这个宣仵作的人才,对她优容有加,偏偏那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拖后腿,什么用也没有……”

不等说完,就听镇宁王爷断喝道:“胡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判沧儿的用人之道了?你们少爷既然用了这个人,就说明对方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你如此诋毁,是何居心?”

红香吓了一跳,旋即眼泪就掉了下来,跪下哽咽道:“王爷冤枉奴婢了,是奴婢一时情急,说话不周全。奴婢的意思是说,那宣仵作验尸技术虽好,却是个弱质女流,偏偏少爷信任她,出入都将她带在身边。这一次刺客行刺,独有少爷受伤最重,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大概就是少爷为了保护那宣仵作周全,拼着自己受伤,所以才弄到这般地步。是从这一点上,奴婢说她没有用,只会拖后腿。”

长公主瞪了丈夫一眼,淡淡道:“红香也是关心沧儿,你骂她做什么?难道骂了她,沧儿身上的伤就能少几处?”

说完又对红香道:“你说的那个宣仵作,真有这么大魔力,让沧儿连性命都不顾的去保她?”

红香见公主起疑,且语气中也透出淡淡恼怒情绪,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拼命点头道:“回公主,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这一次情况如此特殊,奴婢觉着,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解释了。尤其初一不是第一天做小厮,不懂规矩,出了这种怪事,他理应解释清楚才是,偏偏他在信里只字不提,这是何缘故?只怕他吃里扒外,早被那宣仵作给拿下了。”

“这还了得?”

长公主蓦然起身,气愤道:“竟然让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厮为她欺瞒主子,甚至连沧儿都被她迷惑了,这是仵作还是狐狸精?不行,我必要去江南,有这么个人跟在沧儿身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镇宁王爷连忙道:“夫人稍安勿躁,这奴婢也许只是危言耸听,就算她说的是事实,也大可以等沧儿他们回来后,再叫他过来询问。江南如今危险重重,你过去不但帮不上儿子,反而还要他分心保护你,他又身负重任,你这样不是给他添乱吗?再说皇上也必定不会允许你踏足险地的。”

“他不许我踏足险地,就让我儿子过去?我不和他理论就不错了,他哪有资格阻止我?”

镇宁王爷正色道:“夫人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唯一亲妹,所以皇上素日里对您恩宠无比,可这是皇上天恩浩荡,夫人却不能因此恃宠而骄,这样话却是过头了,以后不可再说。”

“我……我不就是担心沧儿吗?就算有人告到皇兄眼前去,我也有话说。”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不过语调却低了八度,显然也知道丈夫说得有道理。

“且莫焦躁,初一初二这两个狗才既然禀报了此事,日后无论沧儿的伤势如何,他们都会定时禀报的,断然不敢行瞒骗之举,若是沧儿伤势加重,我和你同下江南;若是一天天好起来,咱们就不要去给儿子添乱了,如何?再说,这信在路上走了近十天,咱们下江南又要十几二十天,就算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在京中等消息,我估摸着应该还好,不然初一初二早用八百里加急报信了。”

“也罢,就按照夫君说的办吧。唉!这件事过后,我必然要找皇兄好好说道说道,可不能再让他派沧儿出京,这……这多危险啊。”

“我徐家儿郎,个个都该为国尽忠,哪可能畏险退缩?夫人以后……”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徐家的门风是吧?这一次沧儿若是出了一点事,我和你没完。”

长公主一顿河东狮吼,很快当朝驸马镇宁王爷就狼狈的离开房间,一边嘟囔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边向书房逃窜而去。

“我的天啊,可总算是熬过了一个月,只躺的我骨头都快断了。”

终于从房中来到阳光下,徐沧忍不住大发感叹,旁边宣素秋只假装没听见,扶着他的胳膊紧张问道:“怎么样?大人走路会不会扯到伤口?”

“哪还有伤口啊?早在小宣你的严防死守下乖乖愈合了,如今只剩下几条浅淡疤痕,就是扯到了,也和寻常无异。”

徐沧伸了伸胳膊,又踢了踢腿,接着抬眼一看,房檐下有个鸽子笼,于是飞身而起,在宣素秋的惊叫声中,将那鸽子笼拎了下来,呵呵笑道:“今晚咱们吃乳鸽,如何?”

“咕咕咕咕……”

鸽笼里的鸽子顿时大乱,扑棱棱在笼子里乱飞乱撞,还有一只彪悍的将脑袋伸出笼子缝隙照着徐沧的手狠狠啄了一下。

“徐……”宣素秋幽幽看着徐沧:“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活泼的一面。”

“呃……”徐沧汗颜,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这些天闷坏了,所以才有些得意忘形。

“但是这样挺好的,毕竟您只是二十出头,每日里都要扮沉稳老成也挺累的。”

“唔……”徐沧想说我不是扮演少年老成,那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不过还不等出口,就见宣素秋笑嘻嘻道:“现在我终于觉得你和我爹爹还是不一样的,你好歹偶尔还会露出年少轻狂的一面,啊!我不是说这个不好,我是觉得,年少就该轻狂一些,那个……徐你不要误会。”

“我不误会。”徐沧的眼睛都湿润了:终于脱掉像未来岳父的帽子了吗?真是好惊喜的意外收获啊。

“那……那你怎么眼睛都湿了?”

“你不知道吗?我这叫喜极而泣。”徐沧哈哈一笑,心情十分愉悦,看着笼子里的鸽子也觉得顺眼了,不过若是变成金黄的烤乳鸽,应该会更顺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招供

宣素秋:……

“嗯,徐,你真想吃鸽子啊?”

“怎么?你不想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肉不是吗?”徐沧疑惑,他的小宣不会还是个爱鸟的女人吧?

“还是喝鸡汤吧,我让初一去市场买两只上好的大公鸡。”宣素秋小声说着,一边偷眼看徐沧,接着小小声地道:“这个……毕竟是这宅院主人养的鸽子,咱们就这样给人家吃了,不好吧?”

徐沧:“呃……”

被征用做钦差行辕的宅子,论理在钦差入住期间,任何东西都可以被钦差取用,主人重视的东西早就带走了。不过徐沧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小宣解释这个问题了,免得被她误会自己巧取豪夺,连一笼鸽子也不放过。

一念及此,便笑着道:“是了,我竟忘了这一点,还以为是在咱们京城家里呢。”说完再次飞身上房,又将鸽子放回原处。

“徐,您可别逞强。”宣素秋急得跺脚,大声叫喊,和死里逃生的鸽子们发出的咕咕声相映成趣。

徐沧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了牢房中,于修果然按照他的吩咐,并没有为这些反贼动刑,不过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上,也让这些前朝余孽备受煎熬,短短一个月间,就瘦的不成样子。

徐沧提审了方员外,出乎他的意料,这老家伙竟然很快就招供了三场大火都是他主使的,目的便是为了蛊惑百姓,散播当今朝廷不被上天认可的谣言,而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他们成功了,只是大夏国力强盛,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并不肯因为这点谣言就舍弃家业,替天行道推翻朝廷。

太顺利了,倒让徐沧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皱眉喝了一杯茶,在脑中捋好思绪,他才冷冷道:“先前你们不肯招供,怎么如今本官一来,就痛快招了?”

方员外惨笑一声,大叫道:“为什么?因为老子熬够了,呵呵!原本造反的罪名已经够我抄家灭族,不过是怕坏了帮会大计,才拼命遮掩否认。若是你死了,瞒下去倒还有意义,我就不信朝廷里还有第二个神断青天,偏偏天不佑我,你竟然还活着。人的名儿树的影,既然落在你手里,这事儿还能指望瞒过你去?倒不如求个痛快。我也看出来了,大夏气数未尽,不是我们这点伎俩谣言就能够推翻的。罢了罢了,天意民心尽在你那边,老子还坚持个球?徐沧看你要是条汉子,就给我和兄弟们一个痛快,抄家灭族咱们不怕,从干了这勾当那一天,就做好准备了。”

“你们是如何纵火的?”

徐沧面色更冷,没有回答方员外的话,而是郑重问起对方的作案过程。

“纵火还需要怎样纵火?放火就是了。哈哈哈,说起来真是天助我也,谁能想到当日那元家竟然会私自储藏黑油?往各处一泼,再点起一把火,哎呀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水泼都不灭,那些笨蛋还想着要灭火,最后就是人一个都没跑出来,谁知歪打正着,因为这个,那些百姓都以为真是天火降下,不然为什么浇不灭?人也全烧死了?所以十年后,咱们造第二起纵火案时,索性一盆蒙汗药倒进了厨房水缸里,那天晚上火起时,人都呼呼大睡,仍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方员外娓娓道来,将自己纵火的过程眉飞色舞说了一遍,只听得徐沧面色发寒,双手都不自禁握成了拳头。

到最后说完了,这老东西大概是嘴也干了,嘿嘿笑道:“有酒吗?叫我说,徐大人也不必磨蹭,今儿就通告天下,只说我等已经认罪,明天就押上法场明正典刑,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吗?晚上咱们还能赚一顿断头饭吃……”

“第二场纵火案发生后,曾经有人要去县衙举报线索,却临时反悔,为什么?”

方员外一愣,接着不耐烦道:“老子怎会知道为什么?八成是为了去骗赏金的吧?”

“你们还有人潜伏在当年的苏州县衙中,到底是谁?”

方员外一愣,面色也认真起来,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徐大人,想必你已经很清楚咱们的来历,没错,咱们就是被朝廷称作前朝余孽的那一伙人,既是前朝余孽,当然身负造反大业,这么多年下来,朝廷也没有灭掉我们,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个组织的严密,这样一个暗中谋划造反事业,百余年都没被你们消灭的组织,你以为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人人都称兄道弟的吗?呵呵!怎么可能?事到如今,不怕实话和你说,我们这些人只是负责杀人动武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你说我们有人潜伏在当年的苏州县衙中,这很有可能,只不过,我也并不知道他是谁。这一次刺杀,我们被你一网打尽,可你也没可能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多线索了,因为我们的人就只知道这一摊子,其它的,全是一无所知。”

“别人或许一无所知,不过你身为这刺杀破坏一摊子的负责人,对其他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被骗?”

徐沧冷笑一声,方员外却是神情淡漠,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只有我知道帮会的很多事,不过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徐大人,不要白费心机,纵火罪也好,造反罪也好,给个痛快吧。”

“三场大火,三百多条人命,你如今要求个痛快?”徐沧站起身,冷冷看着方员外,漠然道:“世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本官若是给你们痛快,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那些冤魂交代?”

方员外面上变色,大呼道:“我对罪行供认不讳,竟然还换不来一个痛快而死?我们不求全尸,徐沧,难道你要将我们全都凌迟处死吗?上苍有好生之德……”

“呸!你们现在想起上苍有好生之德了?也不看看自己做下的罪孽,就算没有这三场大火,凭你们谋反的罪名,也逃不过凌迟,还想求个痛快?要脸吗?良知都被狗吃了?”

于修狠狠啐了一口,然后跟上徐沧,嘿嘿笑道:“大人,我就说您名头响亮,只要一过来,这些家伙也就没有负隅顽抗的念头了,如何?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

第一百二十章:疑心又起

徐沧沉声道:“本官给你三日时间,三日里,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从此刻起就严刑逼供,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线索。三日后,本官要在府衙升堂问案,将这些刽子手明正典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方又沉声道:“你准备好柴草,三日后,本官要行火刑。”

“啊?”

于修一愣,挠头道:“这……从我进了衙门起,还从来没看见过火刑,一般不都是斩立决吗?罪重一些的腰斩,再重的车裂,五马分尸,甚至凌迟的也有,唯独没见过火刑,大人,这样安排,妥当吗?”

“此案由天火而起,许多人命灰飞烟灭,又造成流言无数,如今以火刑而终,让这些施害者也体会一下当年受害者的绝望恐惧和无边痛苦,再妥当不过,且只有如此,才能安抚人心。”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于修一抱拳,匆匆离去,这里徐沧出了府衙,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接着仰首看向天上流云,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大人可是为那些逝去的人命叹息?”

身旁响起熟悉的清脆声音,徐沧转过头,看着一脸沉重的宣素秋,面上泛起一丝笑容,淡淡道:“刚才在牢里,你怎么一言不发?这和你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啊。”

宣素秋耸耸肩膀,无奈道:“大人,您问案问的如此顺利,那老家伙二话不说一马平川的就招供了,哪还有我发挥余地?我自然只能闭嘴默默旁听了。”

徐沧面上浅浅笑容收起,轻声道:“小宣,你不觉得这个案子审的太顺利了吗?”

“确实很顺利。”宣素秋点点头,接着展颜笑道:“不过这没什么不好,如果每个凶手都能认识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痛痛快快招供甚至自首,大人也不用绞尽脑汁了。”

徐沧摇头道:“这么顺利,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一旁程刚笑道:“徐大人是断了太多曲折离奇的案子,忽然间就碰上这么一个坦诚凶手,所以有些不习惯了吧?”经历了上次的刺杀案,他如今是寸步不离徐沧左右,且每次出行,都要把那十几个大内侍卫全部带上,还有一队上百人的御林军随行。

此时说完话,见徐沧只是摇头,接着下了台阶,他便轻轻一挥手,刹那间,散落在各处的御林军迅速集结成队,十几个大内侍卫也都来到了徐沧身边,将他护在中心。

“大人是怀疑?纵火凶手并非这些反贼?”

骑着马和徐沧并行,宣素秋见徐沧一直紧锁眉头,忍不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