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沧还不等回答,就听初一抢着道:“嗨!怎么可能?那方员外全都招供了,不是他们是谁?大人也只是在感叹这些人丧心病狂,对吧大人?”

“不对。”徐沧漠然看着抢话小厮,毫不客气用言语狠狠打了这货的脸,见初一狼狈退下,他才对宣素秋道:“这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没有弄清,如此结案,似是有些草率。”

“少爷,恕奴才直言,这方员外都招供了,那些疑点也就无关紧要了吧?三家私底下有没有联系又如何?反正都烧成灰了;至于县衙里可能潜伏的那个反贼,让于捕头日后暗暗查访筛选就是。少爷在苏州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也该启程回京了,再不回京,奴才们不用活了,您没看公主如今催您回京的信是一天一封吗?”

难怪这两个家伙极力劝说自己结案回京,原来是惧怕母亲惩戒。

徐沧心里暗想,他当然不可能因为初一初二而动摇自己的原则,因淡淡道:“如今既然抓到了这些前朝余孽,若不趁机深入调查,将他们连根拔起,我怎能抽身而去?此话再也休提。”

“可是大人,公主那边……”初一也急了,却听徐沧沉声道:“母亲那边,自然有皇上替我抵挡,我是奉圣命南下,只要皇上不宣我回京,母亲能奈我何?”

“公主是不能奈您何,可她会奈我们何啊,只怕现在回去,奴才们的狗腿都难保,这要是再晚些日子,那奴才们的这颗狗脑都保不住了。”

初一初二哭丧着脸,只看得徐沧又好气又好笑,表面上却一派冷漠,淡淡道:“怕什么?我又没死,还保不住你们?”

初一初二缩了缩脖子,对于自家少爷的保证,他们看起来并不十分相信。

让徐沧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到钦差行辕,就看见几个从京城过来的太监,只说皇上口谕,让徐沧破案后即刻启程回京。

千里迢迢来姑苏,就是这么一道口谕,连张圣旨都没有,这作风实在有些奇怪。

宣素秋满心疑惑,见徐沧将几个太监打发去前厅奉茶,她正想询问怎么回事,就见初一初二凑了上来,嘿嘿笑道:“少爷,看来被您寄托了重望的皇上,在公主面前也有些抵挡不住啊,如此一来,咱们等那些家伙行刑完毕,就立刻回京吧。”

“滚下去。”

徐沧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宣素秋还一头雾水,只听初一笑道:“小宣你还不明白吗?皇上为什么不明发旨意?说明皇上还是不想干涉少爷的,但为什么又下了这道口谕呢?很显然,被公主逼得呗。”

“长公主……这么厉害吗?”

宣素秋吞了一口口水,对素未谋面的长公主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那当然,咱们公主是皇帝唯一一位同胞妹妹嘛,别说皇上宠爱,就是太后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爱若掌上明珠,公主要是不管不顾的闹起来,皇上也招架不住。何况这一次少爷身受重伤,估计皇上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吧。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趁这个机会游说少爷,将他劝回京去。”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刚刚大人明显是很不高兴了,你这时候还要劝他回京,那不是顶风上吗?”

宣素秋拽住初一,却见他仰首向天,悲戚道:“一切都是为了保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不对劲儿

“唔!”宣素秋托着下巴,沉:“回京后,公主的确可能要了你们的性命;但现在顶风上,那或许不用等公主动手,大人就直接要你们的命了。”

初一初二泪流满面:“小宣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竟不知如何反驳。”

宣素秋含笑拍拍两人肩膀:“所以啊,如果是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迎难而上,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嘛。”

初一初二继续泪流满面:“小宣你说的太有道理我们确实没办法反驳。”

“大人还在想着纵火案?”

下午时分,宣素秋实在觉着无聊了,便跑过来徐沧这里,见他只看着那精钢的铁环和三个虎头沉思,便轻手轻脚为他倒了杯茶,见徐沧被水声惊醒,这才轻声问了一句。

“嗯,总觉得我漏掉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徐刚放下手中精钢铁环和虎头,接过宣素秋的茶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忽地苦笑道:“这案子真可说是虎头蛇尾,所以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些刺客的反贼身份已经板上钉钉,就算案子不是他们做的,处死他们也不冤枉。”

宣素秋安慰着徐沧,却听他沉声道:“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他们怎么死都不冤枉,可这案子若真不是他们做的,那真凶呢?难道就让真凶逍遥法外?”

宣素秋愣了一下,旋即轻声道:“是,我错了大人,我实在想得太简单了。不过那个方员外供认不讳,放火的过程也说得一丝不漏,所以这案子应该就是他们所为吧。”

“应该是吧。”

徐沧的语气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回想起狱中那一次审讯,方员外的确对作案过程了如指掌,放火的动机也交代的清清楚楚,这的的确确可以认定是他们纵火行凶了。

或许只是因为这三起纵火案充满了离奇色彩,结果忽然就这样简单便破获了,简直如同儿戏一般,所以才会令我心中不安吧。

徐沧安慰着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不会相信这个理由的。

“好了,徐,既然在屋里闷坐也思考不出什么,不如出门去街上走走?咱们出了行辕,拐过这条街,就是苏州的小吃街,街道两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吃食铺子和摊位,最热闹不过了,咱们叫上初一初二,让绿玉也扮成男装,一起去逛逛?”

和小宣一起逛小吃街?这的确是个浪漫的好主意。

徐沧眼睛一亮,但旋即想起自己出行的那些麻烦,又苦笑摇头道:“罢了,我一出去,前簇后拥的,哪里还有半点乐趣,徒增扰民罢了。”

“让侍卫和御林军们散开不就好了?就算还有刺客,徐挡上一招半式也没问题吧?到时候大家都聚集过来了,更何况小吃街离钦差行辕很近,现叫人手都来得及。”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徐沧的身体底子好,用的又都是最好的药,生病期间的补品也是流水般往肚子里倒,所以一个月过后,他就已经复原如初,不然老母鸡宣素秋看着他在床上休养还来不及,怎会提出这种如同猪队友般的主意?

徐沧一想,觉得宣素秋说的有道理。当然,最关键的是:他闷在这里想案子,只想的脑袋都快僵硬了,此时出去逛逛,说不定换个思路后就能豁然开朗。

两人说做就做,叫了初一初二过来,又让绿玉换上男装,一行人便和程刚以及大内侍卫御林军们一起,直杀向那条据宣素秋说是“非常有名又好吃”的小吃街。

正是半下午,小吃街上的游人不多,宣素秋喜欢点心,看见现炸着蜜三刀,糯米条,白糖糕千层酥的摊子就挪不动腿了,徐沧知她喜好,于是几人来到摊子的座位上坐下,很快这一片几乎就坐满了。

夹杂在其中的几个食客大概是话唠属性,此时正在高谈阔论,丝毫也没受忽然到来的大队人马影响。徐沧刚要了几份点心,就听其中一人愤愤道:“叫我说,那些刺客的胆子都吞天了,也不想想徐大人是什么人?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京官,神断青天,那就是天上星宿下凡啊,他们也敢冒犯,这不是活腻味了吗?”

另有人满不在乎道:“梁兄何必如此激愤?这些反贼连皇上都敢刺杀,还会在乎徐大人?”

说完,旁边又有人插言道:“苏老弟,你怎么知道这些刺客连皇上都敢刺杀?难道他们还行刺过皇上?”

那苏老弟冷笑道:“他们倒是想,也得有机会啊。其实这些人就是前朝余孽培养的杀手,他们杀不着皇帝,就想着杀一个徐大人来立威,可惜啊,徐大人星宿下凡,是百姓们称颂的青天大老爷,自有百神护体,岂是他们几条小鱼小虾能够动得?”

……

“徐,你怎么了?”

旁边议论声不停,宣素秋和初一初二听见这些人夸自家大人,都是心花朵朵开,直吃了半盘子点心,宣素秋方发现徐沧呆呆坐在那里,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似痴了一般。

“嘘!”

初一将食指竖在唇上,对宣素秋打了个眼色,宣素秋也明白自己刚刚出声有些鲁莽,一看徐沧的表情就知道他正在想一个重要问题,这万一要是扰乱他的思路就不好了。

被徐沧这样一影响,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放轻了动作,东西也不敢吃了,只是在心里思忖着徐大人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正琢磨呢,就见徐沧忽然站起身,,喃喃说了一句“我就觉得不对”后,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哎!”

众人也连忙站起身要跟上去,忽见徐沧又停了脚步,回头看着宣素秋道:“我想问题入神,竟忘了小宣,真是不应该。”

“没……没事啊,大人你想到了什么,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吗?”能让徐在这种情况下都惦记着,宣素秋在感动的同时,莫名觉着压力也是好大。

第一百二十二章:推翻前论

“我们回去再说。”

徐沧看了一眼身边,因为天色渐晚,这小吃街上也逐渐热闹起来,人多口杂,自然不是说话的好场所。

“哦,好,大人您稍等一下。”

宣素秋回身,将周围几个摊子上的小吃扫荡了一圈,然后和初一初二捧着小小的纸包满意而归。

见徐沧眼睛有些发直,吃货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那个……我们回去后可以边吃边说,嘿嘿!这小吃街上的东西味道真不错呢。”

徐沧扶住额头,彻底对这小吃货无语了。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这江南地区一直有一伙隐匿的前朝余孽,他们对大夏恨之入骨,然而这种情况下,要造反也没有什么机会,二十年三次大火,虽然煽动人心,却无人敢揭竿而起,太平盛世造反之难,可见一斑。”

回到行辕后,徐沧和宣素秋初一初二程刚来到书房,准备告诉他们自己的发现。话音刚落,就听宣素秋赞同道:“那是,百姓们最关心的是自己能否吃饱穿暖,如今生活富足,谁吃饱了没事干跟着造反啊。”

徐沧沉声道:“这种事情我们知道,反贼想必也清楚,不然他们就不会一直蛰伏到如今了。这些人有足够的耐心,就如同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又怎会突然大张旗鼓放火行凶,将自己暴露在大众视线之下?”

“徐大人,您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三场大火,不是反贼放的?这怎么可能呢?那个方猛虎不是已经供认不讳了吗?”

“供认了就一定可信吗?”徐沧沉沉看了程刚一眼:“程将军,那个道士还没找到吗?”

“没有。”程刚摇摇头:“天下之大,要找一个销声匿迹二十年的人,实在太难,不过我还没有放弃。虽然方猛虎已经招供,但这道士毕竟也是反贼,一旦找到他,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反贼老窝,到那个时候……嘿嘿!”

一想到这天大的功劳,程刚险些流出口水,搓着手笑的模样透出十分的贪婪,不过这种贪婪在徐沧看来是好事儿,实在没有必要打击程将军想要建功立业的积极心情。

只是……怕这一次程大人的愿望要落空了。徐沧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程将军先不要高兴太早,如果我推断正确的话,那道士未必会和反贼有关系。”

程刚一句“你推断的未必会正确啊”险些冲口而出,幸亏及时醒悟,才将这话死死压在了喉咙里。

也不怪他敢质疑徐沧的权威,实在是当日方猛虎招供时他也在场,纵火动机和过程那老家伙说的清清楚楚,程刚不认为还会有什么改变,徐沧这纯属没事儿瞎想,不过人家是大理寺少卿,有瞎想的权力。

徐沧看出了程刚的不以为然,也不在意,忽听一旁宣素秋疑惑道:“大人,您为什么会忽然怀疑纵火的另有其人?就如程大人所说,那个方猛虎已经供认不讳了啊,造反无望,民间承平已久,所以不耐烦之下搞出个大动静,发泄下心头郁闷,还可以造谣皇上不得天意,这动机很充足,更不用说他将纵火过程都说出来了,不是凶手,又有谁知道那第一场天火十几天不灭是因为黑油的事?“

“不是凶手,又有谁知道第一场天火十几天不灭是因为黑油?”

徐沧将宣素秋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宣仵作还以为自己的意见得到大人认可,点着头笑出了一点牙齿:“对啊对啊,所以凶手一定是……”

“这么说,凶手应该接触过方猛虎,如果我的推断正确的话。会是谁呢?谁能够接触到方猛虎,告诉他纵火过程,难道有内鬼?”

宣素秋:……原来大人并没有认可自己的意见,他还是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少爷,您还是说说您为什么就忽然认定放火的人不是这些前朝余孽吧。”

初一实在等得心焦,程大人和小宣就会歪重点,到现在也没问出真正原因,还得自己这个心腹小厮出马才行啊。

“为什么?很简单……唔!其实也不算太简单,就连本官,也险些被蒙蔽,还是刚刚在小吃摊子上听到那些人议论杀手,才茅塞顿开。”

徐沧叹了口气,接着正色道:“前朝余孽蛰伏百余年,且从方猛虎的供词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帮会十分严密,这必定是有高人在其中指点,如此又能隐忍又有高人,以造反光复前朝为终生目标的反贼们,可能因为一时郁闷就不管不顾纵火,引起官府追查吗?只为了散播谣言?可就如小宣所说,太平盛世,谁会跟着他们造反?散播谣言有什么用?二十年,皇上不得天意的谣言已经深入人心,可你们见谁站出来替天行道了?”

“唔,是有些道理。”宣素秋摩挲着下巴:“但就凭这个,好像还缺乏点说服力吧?也许就是这伙反贼脑子犯抽,一时冲动了呢?”

徐沧摇头道:“审讯到现在,大刑都上了,却没有人招供出其他反贼,小喽啰是不知道,方猛虎肯定知道一些内幕,却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这样一个管理一方忠心耿耿的反贼,你认为他会一时冲动?”

“呃……好像……是有些说不通。”

宣素秋投降了,就连程刚,面上的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不以为然,而是认真了许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贼们若想成功,机会其实十分渺茫,除非朝廷大乱,就如同我们在小吃摊子上听到那些人所说的,若他们能够成功刺杀皇帝,朝廷和宗室势必生乱,这样他们或许还有机会浑水摸鱼。“

程刚道:“徐大人,恕我直言,莫说这些反贼根本不可能得逞,就算他们得逞,朝廷也不会大乱。毕竟皇上早在五年前就立了太子,太子如今已过弱冠之年,他们刺杀皇上,只会引起天下臣民怒火,浑水摸鱼?呵呵!变成过街老鼠还差不多。”

第一百二十三章:地头蛇

宣素秋初一初二都不自禁地点头,认为程刚说的很有道理,却见徐沧淡然道:“没错,不过程大人不要忘了,第一场大火,也就是所谓的天火,是在二十年前烧起来的,而二十年前,皇上刚刚登基不久,皇太子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若是那时皇上遇刺身亡,朝廷和宗室会如何?”

程刚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徐沧沉声道:“皇上住在宫中,莫说刺客,连只耗子都未必能进得去。这些前朝余孽残喘百年,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从未有过不自量力的刺杀行动。然而,在二十年前,他们本可以等到一个大好机会……”

宣素秋不等徐沧说完就急切问道:“什么机会?”

“皇上南巡的机会。”徐沧一个字一个字说完,程刚因为就是负责保护皇帝的御林军首领,所以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叫道:“没错,一旦皇上南巡,不管准备的如何周密,终究不能和铁桶一般的皇宫大内相比,对于反贼们来说,这着实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正是如此。”徐沧点头:“而那时,皇上南巡的风声虽然没有传遍江南,但只要是有些势力身家的人,应该都是得到了消息,甚至连行宫的选址都确定了,这种情况下,反贼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此一来,你说他们是会翘首盼望皇上南巡,还是放一把十几天不灭的大火,造成江南震荡,堵死了皇帝南巡的机会呢?”

程刚不说话了,宣素秋和初一初二也瞪大眼睛,显然也被这个推测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听徐沧缓缓道:“当于捕头告诉我说反贼很可能就是纵火凶手时,我总觉得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但当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今天,我在小吃摊子上听旁边客人闲谈,才蓦然惊醒。放火对反贼没有好处,皇帝南巡却是反贼天大的机会,做一件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断送自己能够谋取好处的好机会,这么明显的蠢事,莫说反贼里还有高人,就是个笨贼,也不可能做的出来吧?”

“没错。”程刚叹了口气:“事实证明,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确断送了皇上的南巡计划,若我是反贼,也干不出这种损己利人之事。”

宣素秋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的天啊,绕来绕去,竟然纵火者另有其人,那咱们这段时间岂不是白忙活了?”

徐沧笑道:“怎会白忙活?朝廷给程将军和于捕头郑大人的封赏,只怕就要到了。”

程刚嘿嘿笑道:“可不是?抓到了这么一伙反贼,怎么能说是白忙活呢?那大人,既然确定纵火者另有其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倒也并不敢保证一定如此,也许就如同程将军所说,反贼脑子犯抽了呢。”徐沧哈哈一笑,得!他这会儿又谦虚认真起来了。

程刚苦笑道:“徐大人就别笑话我了,真要是这也,那脑袋何止是犯抽?根本就是进水了。”

众人大笑。徐沧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沉:“我们立刻去牢里,重审方猛虎,他能够清楚说出纵火过程,说不定就是和凶手有过接触,达成了什么协议。之后咱们再去第三处火场看看。”当日还没来得及去第三处火场,徐沧就身受重伤,等到伤好后,又立刻被于修请去狱中审问方猛虎,对方直接供认不讳,也就没了继续去火场查看的必要,直到此时,事情又有反转,第三处火场才又重新回到徐沧视线中。

“好,下官这就去调集队伍。”程刚站起身,刚要出门,就听徐沧道:“是了,之前我让于修……”

不等说完,又沉:“罢了,你去忙你的吧,这会儿天色已经黄昏,反正于捕头家离此处不远,下午小宣在小吃街上也没吃的尽兴,正好我和她就去于捕头家蹭一顿吃的。”

程刚斜睨了徐沧一眼,暗道大人啊,您堂堂四品大理寺少卿要去一个小捕头家里蹭吃的,这话您也好意思说的出口?脸呢?

就连吃货宣仵作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连忙拉了拉徐沧袖子,小声提醒道:“大人你忘了?下午时我从小吃摊上带了不少吃的东西回来呢。”

“那些东西留着晚上当宵夜,这会儿咱们先去于捕头家。”徐沧眉头一挑,微笑看着宣素秋:“于捕头是地头蛇,对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肯定特别熟悉,到时候不用他出钱,只要他帮忙跑跑腿,买些好吃的回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什么一举两得?”宣素秋吞了口口水,立刻被徐沧这个主意给打动了,不过还是不明白对方说的一举两得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也可以打打牙祭,我还要问他一些事,正好顺便也就问了,可不就是一举两得呢?”

宣素秋:“呃……”

苏州的黄昏也与这个城市的风格相合,几道瑰丽晚霞掩在白云身后,似是只探出了头欲语还休的少女,连那轮红彤彤的夕阳都如同粉面含羞一般,失了几分京城落日的鲜红夺目。

徐沧只是想和宣素秋在黄昏时分的苏州街道漫步一回而已,虽说前后左右都是扮成平民的侍卫和御林军,让这份浪漫旖旎打了折扣,不过像他们这种身份,能够有这样一份时光,并肩走过几条落日下的小巷,已经是难得的温馨安宁了。

于修租的房子离府衙不远,离钦差行辕也不过是三里多地的路程,走两刻钟也就到了。

正是饭时,家家户户的烟囱中都冒出了炊烟,玉珑巷口的大榕树下,坐着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正在闲谈说笑。

宣素秋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于母,不由奇怪道:“咦?于大娘怎么也搬过来了?当初不是说什么也不肯来吗?非要守在狮子峰下。”

徐沧一看,果然就见于母安详地坐在那里。因沉:“方员外一家都是反贼,如今他们被于修给连锅端掉,只怕老太太还留在狮子峰下就不安全了,所以于修才把她接过来的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于母的病

初一笑道:“哈!于捕头这一次真是双喜临门,端了一窝反贼,既立了功劳,又把老太太给接了过来,他那老房子正经能卖不少钱呢。”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吆喝着叫卖。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贩推着辆独轮车,车上是一个简易灶台,除了一口锅之外,灶台上还摆着食材以及小盆和调料瓶子等物,灶台下则是一摞瓷碗,还有个小小的炭火盒子,此时正烧得旺盛,肉馅馄钝的香味以及汤的鲜味儿随风飘来,着实让人馋涎欲滴。

宣素秋这种吃货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如同被勾了魂儿似得一步步就走过去了。徐沧见状连忙上前,对那小贩道:“有多少要多少,我们落脚处就在前面,到时候把碗给你送回来。”

“好嘞,恰巧包好的馄饨还能再下一锅。”

小贩见来了大主顾,不由喜上眉梢,紧赶着地就忙活起来。宣素秋吞着口水,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馅料盆,喃喃道:“这是韭菜馅儿的吧?不然没有这么鲜……”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不远处起了一阵骚动,接着几个慌乱声音叫道:“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还好好儿的,于大姐,你……你醒醒,别吓我们……”

混乱中又有人叫道:“这是羊癫疯犯了,快找大夫,别让咬着舌头,不然就救不回来了。”

徐沧和宣素秋一听见那声“于大娘”,便撇了小贩向大榕树下跑过去,到得近前,果然就见于母浑身颤抖躺在地上,口角流涎目光呆滞,腮帮子打着颤抖,声音凄厉,也不知在叫嚷些什么。

这时早有人去于家告诉了于修,这小子飞一般赶过来,身上系着的围裙也来不及解下。过来后看见徐沧等人先是一愣,却也顾不上行礼,只一把将于母抱起,大叫道:“娘……娘,你撑一下,我这就抱你去寻大夫。”

说完却见于母的颤抖慢慢止住了,眼珠子转了两下,似是终于看清眼前情况,张了几下口,终于艰难说道:“是修儿?我……我刚才又犯病了?”

“是啊,您可吓死儿子了。”

于修长长舒出一口气,抱着母亲站起身,对徐沧等人道:“大人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您先等等,我把我娘送回家的,她这个病就怕着凉。”

“那你还让老人家出来,虽然江南气候不比北方那样寒冷,可这都入冬了,外面也有些阴冷呢。”

宣素秋瞪了于修一眼,却见他苦笑道:“我娘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劝得了啊?要不然?徐大人不嫌弃的话,就一起进家坐坐?”

徐沧笑道:“原本就是要去你家,这样,你先回去吧,我们等下过去,那边还有两锅馄饨呢。我这里还有个治疗羊癫疯的方子,是太医院的吴太医给的,据说十分灵验,等到了你家抄给你。”于母刚刚犯病,这种时候还坚持要打扰人家有些不地道,幸亏徐沧当日破案时,曾有证人犯过羊癫疯,是他请了吴太医过来诊治,开了个方子,那方子上不过十几味药,就被过目不忘的徐大人给记住了,这会儿正可以拿出来充理由。

“好。”于修大喜,立刻痛快答应了,当下也没心情和徐沧客气,抱着母亲匆匆离去。这里馄饨也好了,碗不大,两锅盛了三十多碗,幸亏人多,一人一碗拿着,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于母这羊癫疯大概不算重,当徐沧等人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床上了,只是还有些喘息,想来是之前的发病太过消耗体力。

于修找来一个大瓷碗,馄饨带着汤倒进去,不到十碗就已经满了。剩下的就被侍卫和御林军们瓜分吃掉,好把碗还给人家小贩。于修这房子看起来也不大,程刚便安排手下和大内侍卫们分成几拨,轮流守在外面,没轮到的人自己去找饭辙。

听徐沧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馆子,于修就笑道:“大人和宣仵作今儿算是来的巧了,正好尝尝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酒楼那些大厨,不过家常饭菜我还是能胜任的。”

徐沧笑道:“君子远苞厨,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儿不在乎啊?”

于修连忙小声道:“嘘”,接着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正和宣素秋说话,没注意这边,这才小声笑道:“我又不是君子,讲究这个干什么?如今凤儿也没了,市面上的丫头我也买不起,又不想劳动老娘,大人您看到了,我娘这病犯了也怪吓人的。”

“了解了解,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有时候,儿女心也可怜啊。”徐沧觉着自己和于修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对了,大人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于修整了整围裙,正要去后面厨房,忽然想起这事儿,连忙问了一句。

徐沧道:“是了,倒忘了正事。明要去牢里重审方猛虎,还要去今年着火的地方看一看,先前我让你准备的长梯等物可都预备好了?”

“啊?案子不是破了吗?”于修一愣:“难道大人又找到了别的线索?”

“嗯,有些推测,等会儿和你说。长梯子什么的,该不会还没做好吧?”

“做倒是做好了。”于修吓了一跳,生怕给徐沧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连忙道:“就是后来,我以为用不着,所以也没再过问这事儿,不知现在那长梯子怎么样了,唔!应该……大概……可能不会被劈了当柴烧吧。”说到后来,整张脸如同苦瓜一般。

徐沧叹了口气,刚想说算了,实在不行就再重新做一个,就见于修郑重道:“既然大人需要,那我现在就去问。”

说完不等徐沧说话就跑了出去,可见是真怕对方将梯子当柴禾烧了。这里于母看见他跑走,不由惊讶问道:“怎么回事?大人可是差遣修儿去做事?”

徐沧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娘刚刚都犯了病,回头儿子就被自己派遣走了,哪有这种道理?因连忙道:“不是的大娘,我和于捕头刚刚说了一点事,原本想着让他明天再办,谁知道他心急,这就跑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三处火场

于母笑道:“那孩子就是这么个性情,只是他也太鲁莽了,大人过来,他怎么能扔下您就跑了?晚饭怎么办?”说完想了想又道:“罢了,说不得老婆子我挣扎一下,去做一顿晚饭吧,怎么也不能让大人就吃馄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