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另一边的宣素秋身子软倒在地,早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徐沧也愣怔了好久,他万万没想到宣素秋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难怪……难怪她明明对自己有意,却从不肯答应嫁娶之约,想必她心中早就有报仇念头,一旦成了凶犯,那她和自己还哪有未来可言?更不用说她素日里虽开朗活泼,但心中只怕也有些自我嫌弃,想到母亲难产而死,想到生父竟是那样不如之人……

不等想完,徐沧就觉着心仿佛被人拿着刀一片一片割了去,他忍不住看向宣素秋,颤声道:“小宣……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她素日里活泼可爱,与人为善,豁达,我竟不知,她心里有这么多的苦水,我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亏我还被人称为神断青天,呵呵!我竟是连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心事都不能察觉,难怪小宣不信我。”

“不不不,徐,你别这样说。”宣素秋听了这番话,连忙擦擦泪水来到徐沧身边,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小宣不是不信徐,只是小宣知道,徐办案也要讲究证据的。可十八年前的旧事,连我母亲这个唯一的苦主都已经逝去,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能把那三个绳之以法了,所以我只能自己报仇,对不起徐,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我只要一想起母亲是因我而死,也是因为那三个畜生而死,我就……我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徐沧哑然,他知道宣素秋说的也有道理,十八年前的旧案,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已湮灭,更不用提小宣母亲已经去世,就靠他们父女的一面之词,别说那三人还是勋贵,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能因此而定罪啊。

宣仁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那天晚上贪杯,素娥临终前,告诉我要保守这个秘密,怕的就是素素将来寻仇。我自问这十八年来,唯一一次糊涂的就是那一晚酒后误事,只是虽然素素从那之后性情有些变化,我却不知我吐露了多少,所以她不来问我,我也始终不敢问她,即便她要来京城,我虽担心她是为了报仇,可看她那快乐模样,好像单纯就是想来见见世面,我就忍不住自欺欺人,想着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我就醉了一次,便把什么都说了?想不到……想不到她果真是为报仇而进京。”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怔怔道:“不对,这三家勋贵连我都不知道是谁,当日素娥也没有告诉我,怕的就是我来打官司,素素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我当日放你进京,也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三个畜生是谁,想着你也一定不知道,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哪里能找得到?你……你是如何……”

“我从那里得知的。”宣素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提前返京去调查这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沧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两人是在正月十五的晚上于街市相遇,在此之前宣素秋并没有回家,想必她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所以在外面耽搁了好几天。这也是上天注定,那么久远的往事,甚至三个畜生都将当时的灭了口,哪知天网恢恢,竟还是被另一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沧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宣仁乡平静道:“伯父,但不知小宣的母亲是谁?能告诉我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徐大人的决心

宣仁乡一愣,那边宣素秋也猛地抬起头来,然后立刻大声叫道:“我娘就是普普通通一户农家女子,徐你……你怎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个?”

“农家女子?”徐沧冷笑一声:“小宣你当我是傻子?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那李长青王凤光刘炎越三人会因为你一纸信笺就于半夜赶往关帝庙赴约?他们难道不害怕是有人复仇?之所以会去赴约,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害怕,害怕不去的后果会更严重,能让这样三个勋贵子弟害怕的人,会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能让三人在吐露秘密后不惜重金将几个赎回去灭口的受害人,会是一个普通农家女子?小宣,你也太小瞧徐了。”

宣素秋眼中露出深深地惊惧,忽听宣仁乡叹息道:“徐大人,素娥……的确不是普通人,但是……她遭此横祸,自觉给家门蒙羞,所以早就断了回去的念想。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向任何人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如今她已逝去,托我照顾的女孩儿我也没照顾好,这个她唯一死守的秘密,就请徐大人不要追问了。”

“话不是这样说。”

徐沧豁然站起,盯着宣仁乡的眼睛沉声道:“伯父在知道小宣行凶后,为何愿意为她顶罪?仅仅是因为她母亲的托付吗?只怕不然吧。若小宣是个心狠手辣浪荡无行的女子,你会为她如此牺牲?你之所以想替她顶罪,难道不是因为您怜她身世坎坷,性情纯真,为母报仇于法不合,于理应当?似小宣这样的好女孩,相信伯母在天有灵,知道女儿如此优秀,也会拼却性命护她周全。伯母自己含羞忍辱,一生不愿再回家门,可女人家为母则强,若是为了小宣,未必她就不会向娘家求助。宣伯父,为了能替小宣挣得一线生机,求您告诉我,伯母身份到底是谁?如果您觉着不好出面,我自会前往……”

不等说完,他忽然愣了一下,这里宣仁乡还在心中挣扎呢,因为觉着徐沧说的也有道理,谁知就听他说不下去了,诧异之下抬头,却见徐沧满面惊诧,心下不由纳闷,喃喃道:“莫非……徐大人竟然猜出了素娥的身份?”

“伯母就是……秋家那位失踪十八年,至今没有音信的孙小姐,是吗?”

徐沧一字一字道,不等说完,就见宣仁乡和宣素秋齐齐变了脸色,宣素秋扑过来哭道:“不是不是,徐你错了,我娘和秋家没有半点关系。”

“罢了素素,徐大人是神断青天,你能瞒他一时,也瞒不住他一世,更何况你根本就瞒不住他。”宣仁乡仰天长叹,喃喃道:“素娥,素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世事终究不能如你我所愿,唉!我……我对不起你。”

“爹爹莫要说这话,您没有对不起我娘,如果没有遇见您,也许我娘早已曝尸荒野,我也不可能来到世间,更别提替她报仇。爹爹,您没有对不起娘,您救她于危难之中,无怨无悔将我养大,是我对不起您,呜呜呜……”

“素素,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娘啊。”宣仁乡擦去眼泪,颤抖着扶起宣素秋,哽咽道:“你娘虽然难产而死,可她从没有怨恨过你。当夜她抱着襁褓中的你,最后遗言就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大,一生顺遂喜乐。可你……你有自己喜爱的事业,有徐大人对你的无双情义,你……你竟然被仇恨蒙蔽了头脑,将这一切全都毁了,你……你对得起你娘千辛万苦将你生下来的那一片慈母之心吗?对得起她吗?”

宣素秋呜呜哭着,转头看向徐沧,却见他已经恢复冷峻面容,只是眼神有些放空,显然正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宣素秋到底是跟了他这么些日子,对他还是了解的,一看徐沧这模样,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连忙扑过去哭道:“徐,事已至此,求求您,就判了我的死刑吧,不要再去秋家,不然我这仇报得又有何意义?我……”

不等说完,就见徐沧眼睛一瞪,恨恨道:“本来就没有意义。从我们初相识时,我就和你说过,当你不能直接对抗那些庞大又凶恶的势力时,就要多动脑子,从另一面迂回。就如你娘的事,我固然不能帮十八年前的你娘伸冤,但是那三个恶棍劣迹斑斑,手中难道就没有其它案子了?难道我就制裁不了他们?素日民不举官不究,我一人之力,的确扫不平天下所有冤屈,可既然知道了你这件事,我总会想办法替你娘伸冤,谁叫你自己跑去报仇?如今三个恶棍固然受到惩罚,可是搭上了你,这值得吗?”

宣素秋无言以对,也不敢再哭出声,只能低头落泪,忽然就听徐沧深吸口气,对宣仁乡道:“伯父且请扮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将小宣拉走,先回你家暂住两日……”

一语未完,看见宣家父女惊愕抬头,他就沉声道:“不用多心,我并非要徇私枉法,然而这件事,凶手的确情有可原,我断案向来讲究法理人情,尽量不失公道。所以到最后,这案子还是要办的,但我要想想办法,我绝不会让小宣为那几个败类丢了性命,或是失去一生自由。”

“不,徐您要做什么?您不能去找秋家,如果他们对母亲真的有感情,您更不能将这悲惨的事告诉老太君,惹她伤心;如果他们认为母亲为秋家蒙羞,也不会为我出面,您去了还有什么用?反而还不如让他们对母亲抱有一丝念想,徐……”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主动去找秋家。但这世上,或许并非只有一个秋家能救你,我总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尝试。”

“我不要。”宣素秋摇着头流泪:“我不要徐为我去求那三家人,我不要徐的铮铮铁骨为了我去受辱。”

徐沧一愣,旋即明白了宣素秋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道:“谁说我要去求那三家?他们也配原谅你?做下了这样禽兽事,落得这样结局难道不是活该?我只恨要赔上小宣的前程性命。放心,我也不会去找他们。”

第二百二十六章:扪心自问

“总之徐你还是要寻门路是不是?您是神断青天,年纪轻轻就声名鹊起,靠的是什么?是您秉公执法断案如神。如今为了我,您却要徇私开脱,一旦被人知道,后果会如何?不,我不要徐因为我而败坏清名,不要你因为我而让神断青天的官声蒙羞。就请徐秉公断案,我即便死了,可九泉之下能看到你名留青史,也死而无憾;若是为了让我活着就断了你的名声,我即便活着,也会于心不安日夜煎熬,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徐沧沉声道:“你不让我去找秋家,我明白你的心思,哪怕我并不认同。你十几年来,心中存着这段仇恨,存着对于和秋家认亲的恐惧逃避,这份情绪在你心中早已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所以我答应你。我可以不去找秋家,但我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奔走相救,这是我的选择,哪怕不能留名青史,哪怕官声蒙羞,我亦无怨无悔。”

徐沧说完,见宣素秋面色猛地惨白,方醒悟过来这几句话对心上人的杀伤力有多大,明明她刚刚还说过那番话的,于是连忙苦笑一声,喃喃道:“何况这算哪门子的徇私枉法?今天莫说是小宣你,就算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儿,为母报仇做下这样一桩案子,我也会替她奔走,不忍让她为几个败类葬送青春年华的。我若真的想徇私枉法,呵呵!你以为我不能让这案子永远成为一桩悬案吗?事实上这也没什么不好,然而正因为我过不去那道坎儿,不肯彻底埋没公心,所以我不能这样做。”

他说完,郑重拍了拍宣素秋肩膀,沉声道:“小宣,你相信徐好不好?徐不会徇私枉法,但徐也不会让你为那三个败类陪葬,法理人情四个字,徐全部会考虑周到。你若是相信我,现在就跟着宣伯父回家,对外只说我向宣伯父求亲,但宣伯父因为之前你住在我这里,所以怒火难平,不肯答应,强行将你带回去。我只要三天时间,三天内,刑部必定会传你过堂,如此你就不用担心我为你身败名裂了吧?”

“可是……”

宣素秋还有些犹豫,却听徐沧道:“没什么可是,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死心眼也不是用在这里。宣伯父,请您带她离开,容我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宣仁乡也是正人君子,然而却并非顽固不化,不然他和迟凌云也不会最终在一起。如今听徐沧一番说辞,句句鞭辟入里,他何尝愿意让宣素秋为那样三个败类丢了性命,或是一生监禁,因听了这话,便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小女为母报仇的苦心,那一切就全托付给大人了。”

徐沧也拱手还礼,郑重道:“宣先生不要客气,这是我身为堂官理应做的。”

一问一答间,宣仁乡就为徐沧摘掉了徇私枉法的帽子,对方只是一个不忍青春少女为败类葬送性命的父母官而已。

送走父女二人,徐沧站在大门口出神,他在扪心自问,若这个案子的凶手不是宣素秋,自己又会怎么做?自己真的是在徇私枉法吗?

如果不是小宣,只怕我倒可以干脆一点,于宣判上直接小小不然罚一下而已,谁让那三个败类做的事人神共愤?不过随之而来的压力也可想而知,那三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最后,说不定要闹到皇上面前,最后三堂会审,届时结果就不好说了。

心下想着,不禁摇头苦笑,忽见初一小心凑了过来,他心中一动,看了初一两眼,想起这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即便和他说了此事也无妨,更何况小宣这件事根本瞒不住,自己还答应她三天内就要让她过堂的。

这样想着,就对初一道:“你上前来。”

“少爷有什么吩咐?”初一哪敢上前?少爷这会儿的面色青白不定,他这也就是仗着跟了少爷几年的份儿上,才敢过来踅摸着试探一下,初二不在,一旦挨打,连个帮着分担的人都没有,小厮的命——苦哇!

“让你过来就过来,废什么话?”

徐沧一瞪眼,初一无奈,只得两步做三步往他身边挪,还不等挪到近前,忽听不远处咚咚咚脚步声响,回头一看,原来是阿莲阿碧两个丫头,不知因为什么事正向这边疾跑而来。

这厮如遇救星,当下磨蹭的更欢了,果然,还不等他蹭到徐沧面前,两个丫头就先奔了过来,一起高声叫道:“少爷,刚刚那人是谁?为什么拖着小宣离去?少爷还没舍得动过小宣一指头呢,他什么玩意儿啊?就敢拖小宣?”

“别胡说,那是小宣的父亲。”

徐沧哭笑不得,果然,就见俩理直气壮的丫头立刻蔫了,他挥挥手打发了两人回去,这里看了初一一眼道:“跟我回书房。”

“少爷,奴才好像没犯过什么错儿吧?”初一魂儿都快吓飞了,心想要不要这么严重?这是要单独去书房审我?我……我没敢干别的啊,就是送了春蕊一个玉镯子,拉着她的手说了会儿小话,莫非竟被少爷听到了风声?我当时明明很小心的啊。

想到王府对私相授受的下人们的严厉,这货腿都快软了,好不容易跟着徐沧到了书房,还不等徐沧说话,他便先跪下来将此事一五一十招供了出来,然后苦着脸道:“少爷别责怪春蕊,一切都是奴才做的孽,春蕊到底来这里不久,又知道我是少爷心腹,她不敢拒绝我,才把那镯子收了,少爷要罚就罚我吧。”

徐沧自己和宣素秋八字儿还没一撇呢,银钱吃食衣裳已经送过无数,而宣素秋送他的荷包腰带如今都美滋滋地戴在身上了。这样人,又怎会把下人间的私相授受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后院,两个人彼此有情,这算个什么事儿?他做主子的难道还会棒打鸳鸯不成?

因便冷哼道:“这么说,你是喜欢了春蕊?这么快就把红香丢到脑后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兼听则明

初一也是个眉眼通透的,一听这话有门儿,那还不赶紧打蛇随棍上?因连忙道:“少爷明鉴,红香那是看不上奴才,有数的,你既无情我便休,何况奴才一开始是喜欢她娇媚可人,可看透了她的性情,这念头就彻底没了。春蕊不同,她温柔大方,忠诚善良,和奴才恰是一路人,若是少爷肯成全,奴才愿意为少爷当牛做马报答少爷……”

“闭嘴吧你,难道没有春蕊,你就不肯为我当牛做马了?”徐沧又好笑又好气,却见初一嘿嘿笑道:“那个……也不能这么说,但如果真做了少爷的牛马,心里……总会有点小小怨言吧。奴才大胆,在少爷面前放肆了,不过这都是真话。”

一边说就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徐沧也不愿意和他纠缠,冷哼道:“这事儿你凭着自己本事,若是春蕊喜欢你,我做主子的乐得成全,但若是她不喜欢你,你就在我面前撒泼打滚也没用,那是小宣的人,我可不敢委屈了她。罢了罢了,且不说这些,我叫你来,是有一件案子难以决断,你帮我想一想。”

初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说了一句“奴才这狗头……”不等说完,就听徐沧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于是立刻也不敢言语了,只用心倾听。

李王刘三家的案子,你在大门口大概听见了,你是爷的心腹,一向嘴巴也算稳妥,我不瞒你,那三个人十八年前,将一位富贵小姐……糟蹋了,致使小姐珠胎暗结,只得流落异乡,偏偏小姐命不好,生下女儿后就难产而死。如今她那女儿回来替母亲报仇,将这三个家伙残害成废人,你觉着,这个案子我该怎么判?“

初一愣了一下,他也是聪明透顶的人,只略微一想,联系今日在徐沧身旁所见,顿时只觉头皮发麻,那一根根发丝都要竖起来般,连忙死死忍耐下好奇心,才将那一句“莫非凶手竟是小宣”给压了下来。

“爷,虽然那女儿废了三人,但这三人也实在是忒禽兽不如了些。依照奴才的心思,那女孩子做的这事儿倒是大快人心,不但替她母亲报了仇,更替多少被他们残害的良家女子报了仇,啧啧,就这三家的破烂事儿,奴才听了不知多少,只是不敢说出来污爷的耳朵,如今他们变成这样,真真是报应临头。”

徐沧也是这么觉着的,初一这话算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因慢慢点头,却听初一又道:“就是有一条啊爷,这三人不比寻常,两家侯府一个伯爵府,您要是想像从前那些案子,兼顾法理人情,恐怕不容易。那三家人肯定恨死这女孩儿了,别说少爷顶不住他们三家施压,就是皇上也未必能顶得住,毕竟勋贵们可是同气连枝,尤其这三家经营日久,亲朋好友无数,大人您再怎么也只是一个人,哪怕王爷和公主怜惜你,怕是也不会同意您和所有勋贵为敌的。”

初一说的也有道理。事实上,从徐沧冷静后,他就立刻想到了这一层,但那又如何?让他眼睁睁看着小宣为三个败类付出性命,那是绝不可能的。

“世间自有公道,我就不信,这天下难道全部是勋贵们把持的?”徐沧冷哼一声,就听初一小心道:“其实……少爷您可以试试把这事儿禀报皇上,看看皇上怎么说,您再根据皇上的意见酌情宣判。”

要么说是心腹小厮呢,初一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他提的这个建议,原本就是徐沧心中所想。然而听着这小厮的话,总觉着还有点未明的意味在里头,于是沉声道:“和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心里有什么就给我说什么,快点儿。”

“是。”初一见连自己这点小心思都没瞒过徐沧,也是暗暗心惊,也不敢抵赖,老老实实道:“奴才就是觉着……这……这女孩儿下手未免太狠辣了些,那三个人里,可是……可是有她的生父啊。”

“生父又如何?不过是个禽兽不如的……”

徐沧不等说完,就愣在了那里,好半晌才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竟把这一点忽略了。好小子,果然是兼听则明,不行,我还要细细思忖思忖。”

初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夸我呢吗?听着像,可咋就不明白呢?少爷把什么忽略了?等等,这么说,我是提醒了少爷?哈哈哈我也能有这一天?要知道我们少爷可是算无遗策的啊。

正得意着,就见徐沧猛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初一,吩咐备马,我要回王府。”

“哦……好的。”

回到王府的时候,恰好公主和徐湛都在,徐王爷却是不在家,这对于徐沧来说稍微有点遗憾,不过有方正严肃的,差不多也够用了。

公主看见他回来,十分惊喜,立刻命人倒茶上点心,一面拉着徐沧到自己身边坐,含笑道:“我的儿,今日怎么不在衙门,倒有空跑来我这里说话?大理寺就这样清闲了?”

徐沧道:“并非清闲,只是有一件案子委实复杂难明,所以儿子不好决断,与其在衙门里坐困愁城,倒不如出来散散心,让头脑清醒些,不知不觉就来了母亲这里。”

公主大为高兴,暗道到底是我儿子,任他再怎么聪明睿智,遇上难题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这个做娘的。因便热心道:“我儿遇上了什么复杂案子?可否说给为娘听听?恰好你哥哥也在,说不定他还能帮你想想,奇怪,没听说京城最近有什么大案要案啊。”

“案子倒不算太复杂,儿子相信一定可以破获,就是这个案子本身,有些难办。今儿长春侯等三家勋贵前往我大理寺报案……”

徐沧就将缘由说了,当听说两个勋贵一个世子竟在大半夜被人骗到关帝庙残害成废人后,就是公主和徐湛,也不禁变了脸色,徐湛便道:“此事如今还没有流传出来,若传出,真是一场轩然大波了,难怪二弟为难,这是可以惊天的大案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讨论

徐沧淡淡道:“,我刚刚说了,破案不难,听他们三人说法,这必定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之类做的案子,手法有些生涩,所以我还是有把握抓到案犯的。只是你们也想想,他们三个,半夜无事让人一纸信笺就骗去关帝庙了,就是傻子,有没有这么傻的?”

“唔!的确如此,那我儿可是知道这当中有什么隐情?”公主立刻倒向二儿子这边,却听徐沧道:“虽然那三人支支吾吾不肯说,不过我办了这么多年案子,倒也不难猜出这个中内情,母亲且想一想,李长青王凤光刘炎越这三人是什么货色?母亲就算不知道,想必也知道吧?”

徐湛点头道:“不错,我知道这三人,声名狼藉的败类,不过三家同气连声,没有什么大过错,倒没人愿意与他们为敌。”

徐沧道:“这就是了,您再想想,三人一起被骗去了关帝庙,让人……咳咳,害成了废人,他们为什么会去赴约?定然是因为心虚,偏偏受的又是这样伤害,您想,这会是什么原因?”

“莫非,他们当初糟蹋过良家妇女,如今人家寻仇来了?”公主虽然贤良,但事关儿子要办的大案,也顾不得许多,只是说完后想想那三人做的好事,不由柳眉倒竖,拍桌子咬牙道:“简直是丧尽天良,如果真是他们当初做下了禽兽不如的事,如今被人找上门来,没要他们的命就已经是厚道了,活该,这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母亲说的是。”

徐沧目的达到,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道:“所以儿子为难。这若是秉公而断,实话说,报仇雪恨天经地义,他们三个有取死之道,我如果判那少女死罪或者监禁一生,固然是守住律法尊严,然而于理不合,哪怕瞒得过天下人,儿子终归心中不安。可若是情理兼顾,那少女为复仇而来,做出惩罚倒是应该,但肯定不会让三家勋贵满意,他们心中,只怕恨不能将这少女凌迟处死。所以母亲,儿子实在是为难啊。”

公主“嗯”了一声,纳闷地看着徐沧道:“少女?你怎么知道会是少女?”

“哦!”徐沧心中一凛,暗道说漏嘴了,不过面上却没有半分变色,镇静道:“这也是儿子大胆猜测,如果是由苦主报仇,可据三家人给我的纸条,此旧事乃是发生在十八年前,那苦主当年为何不立刻伸冤?反而要隐忍十八年?故此儿子猜测,这应该不是苦主本身所为,而是她的后代知道母亲遭遇前来寻仇,而若这后人是男子的话,看见三人,怒气勃发之下,只怕早已将三人一刀两断了,只有女孩儿心思细腻,想着的是让三人生不如死,才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复仇举动。”

徐沧办案这么多年,公主将他每个案子都记得滚瓜烂熟,可以说这位就是儿子的脑残粉,此时听见这番分析,满心里都是“我家儿子怎么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他咋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呢真不愧是我和夫君生出来的种啊”,因连连点头道:“我儿所说不错,此事果然难办。”

徐湛不像自家母亲那般,听了徐沧这些话,就觉着心思一动,不动声色看过来,正和徐沧的目光碰上。

徐沧对这位方正睿智的还是很佩服的,两人对视,他虽然不觉着心虚,却也有些撑不住目光里的探询,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垂下目光。

于是徐湛就明白了,难怪弟弟今天突然上门和他们说起案子的事,看来此案让他为难是真的,但绝不仅仅是为难,这必定是涉及了更多的东西,才会让这个弟弟破天荒第一次跑来求助。

耳听得公主已经开始为少女打抱不平,他心中忽然一动,立刻就想起了从下人们口中听到的流言,都说弟弟对他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仵作似是有非同一般的感情,而弟弟对这个案子如此着紧,莫非……就是和他身边那个小仵作有关?

一念及此,不由立刻正襟危坐,沉声道:“如果弟弟的推论是真的,那少女虽然为母报仇情有可原,但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些,且十八年前的旧事,她总不可能只有十四五岁就跑来把三个男人都害了吧?那最起码也该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如此,对方说不定还有可能是这三人其中一个的骨肉,对生父下此毒手,怎么说也是违背人伦,不重罚不足以平民愤。”

徐湛这纯粹是因为猜测而胡乱说的,他压根儿没想到宣素秋真是那三人中其中一个的亲生女儿。却不料自己的强词夺理竟然符合事实,一时间连徐沧都惊吓地愣住了,暗道这位敢情比我还目光如炬,他如果是大理寺少卿,大概没我什么事儿了。

正想着,却听公主拍案道:“什么不足以平民愤?老百姓被那些纨绔败类祸害的还少吗?如果这件案子传扬开去,我儿重判那少女,百姓们才不会管你有多为难,只会说你官官相护。沧儿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神断青天的名头,难道要因为三个禽兽而败坏了?不行,此案如果真如推测这般,你决不能重罚了这少女。”

徐沧心中对公主暗竖大拇指,心想母亲啊,您真不愧是我的亲娘,有您这句话,得!儿子我就不怕了。“

徐湛也是哭笑不得,再看看弟弟亮晶晶的眼睛,心想娘啊娘,等到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您大概才会知道今天您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二弟忽然跑过来和我们商量案子,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啊,你还和我唱对台。

心中想着,可无凭无据的,自然也不好明说,便沉吟着道:“母亲,话不是如此说,莫说三家勋贵不会像您这般想,就是那些老夫子,也不会放过这个伤害生父的女孩儿。”

话音未落,就听公主冷笑道:“他们不会放过又怎样?我儿子才是大理寺少卿。儿啊,这案子你就兼顾着法理人情,秉公而断,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老百姓们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意孤行

“娘,话不是这么说,难道你要让二弟和所有勋贵为敌吗?您让勋贵们怎么想?今儿二弟嫉恶如仇,会为一个女孩儿开脱,改日他们做下混账事,是不是二弟也会为民请命,将他们重重治罪?这些勋贵们为了自身利益,那是不惜性命的,到时候,就连皇上也未必能护二弟周全。”

“唔……”

公主立刻又发挥了墙头草的本性,点头道:“没错,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人我虽然瞧不惯,却也知道他们聚在一起力量很大,虽不至于呼风唤雨,但我儿多了这么一群敌人,日后日子恐怕不好过。”

“难道要因为惧怕这些勋贵的报复,就将这少女送上断头台?母亲,恕儿子实在下不了这样冷血的命令。”

徐沧也摇头,这下可让公主为了难,冥思苦想良久,忽听徐湛道:“母亲既然拿不定主意,何不进宫和太后商量商量对策?只要知道太后的态度,一旦日后二弟破了案子,就按照太后说的话做,这总没什么错了吧?”

公主眼睛一亮,点头笑道:“湛儿说的没错,既如此,我明日就进宫,嗯,明儿正好就该是进宫的日子,太后那里想必也热闹,我把这案子说给大家伙儿听,看看都是什么意见。”

徐湛苦笑道:“娘您到时候委婉点儿,别不到傍晚,三家勋贵的家主和世子成了废人这笑话,就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徐沧一听这话,心中松了口气,之前他被初一提醒,想到皇上终究还是要袒护三家勋贵的,未必会去可怜一个报仇心切的弱女子。但是母亲和太后以及宫妃们就不同了,身为女儿家,最了解清白被毁的下场,将心比心,想想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孩子,宁可赔上性命前途也要为母亲报仇雪恨,怎能不让人心疼怜惜?

于是他决定不从皇帝大臣们这里找突破口,要找就得从女人这里找,有宫妃们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效果比自己苦口婆心要强百倍。

虽然公主没有看穿徐沧心意,但万幸自己还有一个好,帮着腔的工夫就把这事儿搞定了。

公主斗志昂扬,虽然一切都是儿子的“推测”,但她真觉得这推测很靠谱:哼哼!笑话,这可是我儿子的推测,能不靠谱吗?更何况这又不是正儿八经请太后和宫妃们判案,只是大家讨论一番,用不着那么较真儿,倒是闲散人员得遣出去,怎么说那也是三家勋贵,虽然纸包不住火,将来保不齐这事儿就天下皆知了,但此时还是要留点脸面的。

这里徐沧目的达到,也便告辞,公主不知道儿子还没有吃午饭,徐沧过来的时候,她和徐湛已经吃过了,因此也没留他。

只嘱咐他要小心办案,能拖着不妨拖一拖,等自己在宫里和太后那边通通气,有了准信再说。

虽然替那女孩打抱不平,但公主可不想让勋贵家因此恨上徐沧,宁可让他们恨太后和自己,反正她们是这帝国中最高贵的女人,那三家人就算恨,也只能心里暗恨,拿她们没办法。

公主到底想事情还是单纯,她也不想想,自己和太后通气是谁造成的?不是徐沧和她说了这件事,她怎会知情?到头来那三家勋贵再怎么恨她们,也不可能将徐沧这个“罪魁祸首”的“功劳”给抹杀了啊。

这里哥俩从房里出来,徐湛看看左右无人,便直截了当对徐沧道:“说是推测,却说得有鼻子有眼,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身边那个小仵作闯的祸犯的罪,这会儿害怕了,就找上你求你帮她开脱?”

徐沧看了一眼,沉声道:“如果你心里真这样想,怎会帮我向母亲出主意让她进宫?”

徐湛于是就默然了,好半天才冷哼一声道:“我是相信你不至于这么耳根子软,但有数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用了什么水磨工夫,磨得你傻了,替她这样出头。”

“真不是,小宣压根儿没想过让我替她脱罪。”徐沧叹了口气:“她从下手那一刻,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今天一早,便跑去我那里投案,幸亏我是和她爹一起去的大理寺,才让宣伯父把她拉走,不然不知会出什么岔子。”

“什么?真是她做下的?”徐湛虽然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却还是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皱眉道:“她……她倒真能狠下心去下手,只是……手段未免太激烈了些,你……你真的要为她开脱?”

“你是知道我的,如果小宣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万万不会因情废法,因私废公。然而偏偏所有的孽都是那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造下的,我如何能让小宣为这三个渣子偿命?实话说,今天就算凶手不是小宣,我也依然会这样做,会来寻找母亲,请她进宫帮忙。”

徐湛皱眉道:“你也有你的道理,这我知道。但三家勋贵啊……唉!这一次不是小事,总之……我也不知该如何办了,你自己斟酌着吧,官场上的事,你比我熟悉,只是为何不找父亲商量?”

“心中虽然也觉得李刘王三人是罪有应得,但你同样也不认同小宣的手段不是吗?反而是母亲义愤填膺,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天然立场不同,所以您觉得我有必要再找父亲商量?”

“难怪……难怪你要母亲进宫,你这是要利用女人对女人的天然同情心。”徐湛苦笑一声:“罢了,事涉你心爱的人,我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这一次事情肯定会闹得很大,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唉!如果是和你无关的人,我肯定让你找父亲商量,官场的进退之道,他比你老辣,但偏偏……偏偏,你定是一意孤行要保那个小仵作了对吧?”

“难道她不值得我为她拼命吗?”

徐沧反问,于是徐湛就没话说了。身为王府世子,他在家中的威严固然是两人之下千人之上,两个弟弟看见他都跟耗子见猫似得,但唯独对徐沧,这位和他相处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弟弟,他颇有一些无处下嘴的棘手感觉,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连父母都因为心怀愧疚而对徐沧百依百顺,他这个做的,位置更敏感,能保持兄友弟恭就不错了,剩下的,也只能由着徐沧自己去折腾。

第二百三十章:娇声软语

皇贵妃回到如坤宫的时候,就看见皇帝陛下正坐在外间看一本书。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派人去叫臣妾?”

贵妃娘娘连忙紧走几步过去,就见皇帝合了书,含笑道:“我听说你去母后那里了,就没让人去叫,先前在书房听那些大臣们争吵,吵得我脑仁儿疼,所以过来躲躲清静。”

皇贵妃闻言便坐到皇帝身边,让他找个舒服的姿势,为他按摩着太阳穴,一边笑道:“那些大臣们也是,这边说着请圣心独断,真正圣心独断了他们又不服,其实吵个什么劲儿,皇上睿智,早已看透一切,什么事心里没有数?”

皇帝笑道:“也不是这么说,有时候他们吵着吵着也能吵出些道理,不过大部分都是胡搅蛮缠,只为自己利益着想就是。”

两人说了会儿话,皇贵妃见皇帝闭目假寐,也就不再言语,她心中存了一段心事,慢慢地手下动作就越来越慢。

正思忖间,忽然就听皇帝轻声问道:“菀儿怎么了?可是今日在母后那里听了什么伤心的戏?”

“没有呢。”

皇贵妃心中一震,连忙收摄心神,却觉手下一空,接着就见皇帝坐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你性子纯良,向来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朕,有什么话不能和朕说?”

皇贵妃想了想,便强笑道:“皇上既这么说了,臣妾心里还真是存了点心事。”说完挥挥手,于是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就全都退了下去。

皇帝这下子是真的好奇了,只听皇贵妃轻声叹了口气道:“今儿长公主过来了。”

“唔!算算日子,她是该进宫见母后了,怎么?莫非你这段心事还是因她而起?”

“可不是。”皇贵妃叹了口气:“她说了件案子。有三个勋贵子弟,遇到一个处于危难中的女孩儿,他们就趁人之危……”

皇贵妃口才极好,一件事说完,皇帝脸上已经变幻了好几个颜色,好半晌,方淡淡道:”那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固然该杀,不过这女孩子也实在心狠,这三人中,毕竟还有她的亲生父亲呢。”

皇贵妃点点头,忽然间落下泪来,只看得皇帝吃了一惊,忙握紧了她的手道:“菀儿何故啼哭?可是因为担心那女孩儿的命运?这不过是乡野传闻,妹妹也是的,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

“皇上,这不是传闻,臣妾之所以遣退了人,就是因为不想把这件事流传出去,那三个勋贵,就是威灵侯府的世子,以及长春侯府的侯爷和安信伯府的伯爷。”

“什么?”皇帝这下是真的大吃了一惊,失声道:“他们……他们竟然真的被残害……残害成废人了?是谁下的手?等等,莫非这竟是徐沧新接的案子?他不说赶紧调查案子,怎么却跑去他母亲那里嚼舌头?”

“之所以会去和公主说这件事,自然是因为徐大人同情那个女孩儿吧。”

皇贵妃说到这里,见皇帝的面色不太好看,便叹了口气道:“一开始,臣妾也是皇上这般心思,想着那女孩儿虽然替母报仇情有可原,但未免太狠辣了些,直到……直到臣妾忽然想起一事……”

说着眼泪便如珠子般成串落下,她忙拿帕子拭了,深吸一口气,这才哀伤道:“臣妾家中的事,皇上是知道的,我那苦命的侄女儿,从十八年前失踪,直到现在还没有音信,所以臣妾一时间忍不住……忍不住就想到她,想到她如今不知流落何方,是死是活?就忍不住眼泪,到底在皇上面前失态了。”

“哦?”皇帝握着贵妃的手猛然就是一紧,沉:“这是沧儿要办的案子吧?莫非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而对方,就是你那侄女儿的亲人?”

“没有没有。”皇贵妃连忙摇头,接着苦笑道:“皇上,臣妾只是一时间由这件事想到我那侄女儿而已,公主也说了,其实大部分都是徐大人的推测,只不过她觉着这个推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所以才当故事讲给我们几个听,并且要我们和太后老人家一起评理。”

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抬起头怔怔看着对面窗子,喃喃道:“虽然不知道我那侄女儿的下落,但是皇上,臣妾仍愿意心存幻想,想着她是在世间哪一个角落,和一个农夫也好,贩夫走卒也好,平静度日,只要对方待她好,哪怕生活清贫一些,总是人还活着,将来也总有回来的一丝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