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谢道韫出了房间,来到谢安书房。

“叔叔。”谢道韫微微欠身做个礼。谢安见自个侄女来了,便招手她进来。见一旁的敏敏,眼神稍微闪烁了下。

“哟,这不是韫儿嘛,长这么大了啊。”逸少一副热情的样子,谢道韫点了点头,算是回个礼,“王叔叔这是吹哪的风,来叔叔这里了?”

“瞧瞧,果然是叔侄两,我来都用这样的口气,哎,伤心喽。”逸少故作伤心状。

谢道韫立马红了脸,“不是的,王叔叔是误会了。”

“哎…”逸少很悲伤叹了口气。

一旁的王献之笑道,“爹,你就饶了谢姐姐吧。”

谢道韫见王献之袒护她,脸明显的娇羞起来。

哎…姐弟恋啊。敏敏无比叹息。在这古代,好像不实行啊。

情感这东西,始终带点机遇。强求不来。

谢安见谢道韫这表情,好像猜到了几分似的,“韫儿,献之,你们年轻人互相聊聊,别参合到我和逸少的话题上了。”

谢道韫与王献之互相对了一眼,纷纷起,“那晚辈就告辞了。”

当然,敏敏跟着谢道韫出了书房。

却听见…

“韫儿今年几岁了?”

“应该二八年龄吧。”

“咦?为何没见她及笄?”

“算命说二八年龄时及笄更吉利。”

“哦?那么韫儿可以嫁人了。”逸少哈哈一笑。

“快了吧。”谢安也朗朗一笑。

敏敏汗毛竖了起来,看着谢道韫的背影,貌似是快了,女子的身形婀娜,俨然已经是一副少女成熟的模样。

谢道韫与王献之来到东山半腰下坡道的一小亭中,敏敏送来茶水的时候,见王献之真在朗朗笑了起来。

“谢姐姐,你太抬举我了。”她近身,就听见王献之说了这句话。

谢道韫把敏敏手上的茶,送到王献之,他连忙接住,并对谢道韫说了谢谢。她微微一笑,“我可看过你的字呢,写的行云流水般袅娜。”

王献之怔道,“谢姐姐谬赞了。只是信手涂鸦罢了。”

敏敏听他如此谦虚,不免觉得他也太做作了吧。虽然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但也别这么做作啊?

“你谦虚了。”谢道韫莞尔一笑。

“哎,想谦虚点嘛。”说着偷偷吐了下舌头。

她,大跌眼镜。这个…是文质彬彬的王献之。

“哈哈,谢姐姐,把你小奴婢给吓到了。”王献之见敏敏嘴咧了很大,一副“不是吧”的表情。

谢道韫见后,捂着嘴扑哧笑,“谁叫你平时伪装那副德行。”

王献之一脸无奈起来,“没办法,爹总是拿我出去炫耀。谁叫我那么有才华?”说着自己倒乐呵呵笑了起来。

她感觉天空中有乌鸦从她眼前飞过。顺便来个雷劈…偶滴神…

王献之见敏敏这副囧样,笑道,“谢姐姐,你这个小奴婢好有意思啊。”

谢道韫扑哧起来,“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

敏敏收回下巴,吧唧着嘴,“小姐。”

“呵呵,好啦。”谢道韫一副“我不再说了啦”的样子。

“对了,谢姐姐,交流日你会去吗?”

谢道韫道,“自然会去啊。”

王献之略略失望到,“本来打算也去的,只是那天要陪爹去趟北方。”

谢道韫一愣,“王叔叔去北方干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北方动荡很严重吗?”王献之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谢道韫,但又想到谢道韫是一女子,便笑,“献之忘记姐姐是女孩儿家了。”

谢道韫脸一红,“怎么?把我认成男子啦。”

王献之撇着嘴,“说实在的,一般男子都比不上谢姐姐半分,姐姐的气质,也就只有林下七贤能比拟了。”

这个评价对于崇尚林下七贤的时期的人来说,真可谓是高得不能再高。谢道韫也不想在王献之眼里有如此的评价,脸不自然的红起来,喝了口茶来掩盖心中那点躁动。

“听说北方现在战火不断。政局瞬息万变。”王献之很无奈起来,“永和五年,暴君石虎总算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凶狠的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岁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屠戮羯人二十余万,于穆帝永和六年灭赵建魏,遂“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立国不及二载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政权灭掉。邺城落入燕帝慕容俊之手,而关中等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北方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这个过程中,氐族首领苻洪崭露头角了…”

敏敏突然想起曾经看的一些历史故事不自觉仔细听了起来。

“哦?那王叔叔去干什么?”

“我爹听说氐族属于西戎族。苻氏世为氐族酋长,石虎强徙苻洪及其部众十万至邺城以南。冉闵称帝后不久,苻洪自立为王,旋为部将毒死。”

“啊,死了?”

“是啊,其子苻健遵嘱率众西归。”王献之道,“看来北方要出现另一番强的势力了。朝廷担心,就派我爹去北方勘察。”

谢道韫有些担心起来,“现在北方这么乱,你和王叔叔定要好好照应着啊。”

王献之笑道点头,“本来叔叔想让谢叔叔出山为政,却不想谢叔叔毫无兴趣,说朝廷上有你父亲就行了。”

谢道韫听到提到她的父亲,心中疙瘩一下,“我父亲?呵呵,不提也罢。”

王献之自知提到谢道韫的伤心事,也就打住了。

此时的敏敏却来了兴趣,她是北方的人,对这个东晋她是不不了解,但是对与东晋并齐的朝代——前秦还是有点了解。

再过不久,北方就会有个朝代了。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前秦,而坐皇帝的过几年的也会换了。应该是叫符坚吧。

“耶,为什么你丫鬟看起来在思考什么呢?”王献之见敏敏一副在想象的模样。

她尴尬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王献之却不依不饶起来,“一定有鬼。”而谢道韫也似乎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起来。敏敏只好妥协,“我就是从北方逃回到南方的。”

好吧,她又开始要编故事了。

说着,她就故意装做回忆伤心往事,“小姐是知道,我父母早逝,我一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怎么做,就跟着一些邻居去外面混钱赚,由于未经人事,被卖到北方当大户人家的丫头。每天一个小馒头,睡眠不超过两个小时,不能忍受,就逃跑了。”

“啊,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王献之吃惊道。一旁的谢道韫也怔了怔。

“我是跟着其他奴隶逃出来的。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大户人家的主子们都睡着的时候,我们几个偷摸地爬出狗洞,不想惊扰了正在睡觉的狗主人,它汪汪直叫,又惊扰了它的主人,在我们奋力逃跑时,有很多都抓了回去,听说现在都被做了人彘。幸好我逃了出来。随后我便跟着难民回到了伟大祖国的怀抱。然后就一直乞讨的过日子。”说着梨花带雨起来。见王羲之愤愤不平起来,“太过分,只不过是逃跑,竟然残忍到做人彘?这些北方的野蛮人。”

敏敏听后,暗地里笑了起来,可是在外却哭得更响亮了。

谢道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脸同情抚摸敏敏的头发,“没事,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在东晋吗?北方那些蛮子不会到这撒野的。”

敏敏“嗯嗯”点头,从衣襟里掏出手帕,打算毫无淑女可言的擤鼻涕。刚把头一侧,竟然见到谢朗和谢玄两人都张着大嘴,吃惊地盯着她看。

她也跟着愣了。

谢道韫顺着她目光也看到他们两个,招手道,“来,都过来。”

两人接踵而至。谢朗看了敏敏一眼,眼中带着深深的同情。随后与王献之客气起来。

谢玄则坐在谢道韫旁边,跟谢道韫说了些什么,她也没仔细听他们说什么。那个时候她只是想死。她编的故事,传到这两个人耳朵里,必定会传到谢安的耳朵里,聪明如他,一定知道她的谎言,到时候…想到以后,她不禁地打了个冷颤。

阿弥陀佛…

打道回府

王羲之在东山住了一晚,第二日就打算离开,临别之前,举家送别。王羲之拱手道,“安石别送了,我这次去北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当我回来之时,我们得饮酒畅谈啊。”

“好,等着你回来。”谢安笑道。

“谢叔叔就此拜别。”王献之也跟着拱手拜别。

“嗯。”谢安点了点头。

王献之向谢道韫、谢玄、谢朗一一点头。到了敏敏这里他直接跳过。

好吧,她一个丫鬟,可以省略不计。

王羲之走后不久,谢道韫也就想回家了。她向刘氏道别。刘氏并未挽留。谢安听后只是吃了一惊,也未说些什么。

在东山的最后一晚,一家人吃起了团圆饭。

可是在敏敏看来,都各有心事一般,一点也不活跃。各个都是闷头吃饭。只有谢安偶尔问句家常。

直到…

“叔叔。我有个请求。”谢朗放下筷子,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饭桌旁。

“何事?”

其他人都呆呆看着谢朗。

“前几日,胡儿已经书信给了大叔伯了,我想去大叔伯那。”

他的话,给了很多人震惊。一向不言语的谢朗却语出惊人。谢安深深看着他,眼睛微眯起来,“你可知你现在才几岁吗?”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振振有词。

谢安也不再说话,小吃口饭,夹了几口菜。在一旁的刘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哎呀,胡儿,你怎么突然下了这个决定啊,也不跟我们这些长辈商量。”她一脸嗔怪样子。

谢朗微低下头来,“对不起婶婶。我知道这个决定很冒昧,可是我已经想过了。”

“你大叔伯怎么说?”谢安一边吃饭一边问。

谢朗一精神,“刚才收到了大叔伯的回信,说我随时可以到他那。”

谢安微微点了点头,“那么你就去吧。不过,你得跟你大婶婶道个别。”

谢朗连连点头。

“继续吃饭吧。”谢安平和的脸上毫无波澜继续吃着,顺便吩咐道。

这顿团圆饭,吃得分外压抑。

饭后,谢道韫总是睡不着,便起身走到敏敏床头,“敏敏睡了吗?”

同样没睡意的敏敏起了身,“没呢,小姐。”

“我睡不着。”

“怎么了小姐?”

谢道韫深深叹了口气,“谢朗比我还小两岁,比羯儿大两岁半。可是心智已经到这地步了。我很担心我那不长进的弟弟啊。”

“少爷还小。”

“是,他还小,可是和王献之比,差距太大了。”

“小姐就是担心少爷睡不着吗?”敏敏总感觉不对啊。只见谢道韫立马又叹了口气,“我在担心我自己。”

“咦?”

“本打算在这再逗留几日,可昨日却收到母亲的信函,叫我及早回去。说是给我个及笄礼。”

敏敏“哦”了一下,感觉很正常。

“我十六了。”

“那又怎样?”她很奇怪,十六又怎么了?

“女子到十六便可以出嫁了。”

她吓一跳,突然想起王羲之与谢安说得那段对话,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谢道韫的心上人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婚嫁还有几年,可是谢道韫却等不到…

顿时同情起这个才女起来,纵使有千万才气,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小姐。不如你可以延迟婚嫁啊。”敏敏顿生一计。

“怎讲?”谢道韫精神大振起来。

“故计从施。”

谢道韫眼睛一亮,“不失个好主意。母亲确实很信这方面。”

翌日清晨,又一马车停在东山之上,谢玄与谢朗和谢安拜别。谢道韫则跟刘氏道别聊天。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你也知道你叔叔,不爱下山。”刘氏一脸无奈起来。

谢道韫道,“婶婶也不必担心,叔叔是严谨之人,再者羯儿学业未成,叔叔定当去监督的。”

刘氏笑了起来,“也是,那我就指望羯儿了。”

“其实也未必啊,也要指望婶婶你啊。”

“我?”刘氏指起自己,笑道,“我有什么啊。”

谢道韫在她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却见刘氏羞红了脸,佯装生气道,“你个死丫头。”

这时几个雄性聊完了,纷纷走了过来。

“婶婶。”谢玄和谢朗打着招呼。刘氏应承。拉起两人的手,说些话。

谢安走到谢道韫身边,“路上小心点,叔叔就不送了。”

“嗯,韫儿自当好好保护自己。”

“那就好。”淡淡扫了谢道韫身边的敏敏,转身站在马车旁。谢家三姐弟也跟着上了车。

刘氏在外挥手道别。谢家三姐弟也挥手道别。

车子渐行渐远,马蹄答答声也越来越隐去。

敏敏好半天才揭开帘子向后看,见到东山府邸门口还依然屹立在原地,慢慢成了两个黑点。

“人都走远了,还要看吗?”刘氏站在他身边问他,带着质问的语气。

“其实你并不用那么做。”谢安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远方。

刘氏咬着牙半句话也不说。

“我一直会信守我当初的诺言。”谢安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他的府邸。

刘氏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种无名的悲伤自眼底流了出来,轻微地自嘲笑了一下,跟着他回到了东山府邸。

回府后续

当马车准备驰出上浦镇,却被一强壮的男子拦住,他身后同样跟着一辆马车。马夫勒起绳索,“何人?为何挡道?”

车上的谢家三姐弟面面相觑,敏敏道,“奴婢出去看看。”

“嗯,“谢道韫点头应承。

敏敏下了车,见到那男子,吃了一惊,“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抢劫他们的刀疤男。

“小姐。”他对她拱手做礼。

她冷汗冒了一下,难道是谎言揭穿了?

刀疤男身后马车的帘子揭开,陆锦年优雅下了马车,依旧带着面具走向她。